云雀落在白瀛面前,挺了挺毛茸茸的胸膛,将今日的见闻娓娓道来。
白瀛卧在河水里,爪子撑着雪白的龙头,心不在焉听着李兰修的日常碎事,直到云雀说道:“千机峰的弟子跟在李公子身后欲行不轨……”
它才抬起头来,嘘着眼睛看向滔滔不绝的云雀,示意它说得再快点。
云雀绘声绘色说起后来发生的事,李兰修如何机智化解,千机峰弟子如何自食其果。
白瀛脑袋又趴下去,长长的尾悠然来回摆动,半睁半闭的眼里含着戏谑的笑。
“我跟着他们回到千机峰,又跟着江九思见到薛真人……”
云雀将在千机峰大殿里的听闻全盘托出,说完一颔鸟首,敬待妖王陛下恭恭敬敬。
白瀛的尾巴停摆,眼神逐渐凝重,它坐起身看向千机峰的方向,低声念道:“柳落几断,峰崩几沉……”
念完似乎是觉得好笑,它哧笑出声,“薛悟究,果真是悟性太低。”
薛真人将谶纬书视为至宝,相信卦象乃天道的旨意,可如今他却要逆天改命,岂不是代表他不信天道?
信的是人强胜天。
他若信人强胜天,又为何相信天道的旨意?可真是自相矛盾。
逆天而行,倒反天罡是要遭报应的。
紫台峰上,殿宇里灯火通明,薄纱帷幔随风摇曳,几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在跳舞。
香炉里升腾起的青烟像薄雾弥漫,织锦的地毯落满花瓣,殿宇一侧乐师有弹琴的,有击鼓的,随着鼓点越来越急促,舞姬旋转得越来越快,腰身极尽妍态。
纱帷后隐约可见李兰修斜卧在软榻,他一手持着酒杯,另只手在膝盖轻轻打着节拍,意兴阑珊瞧着舞蹈。
靴子横七竖八踢在塌下,一只赤/裸的脚搭在足承,脚踝的金环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叮当响,泛出淡淡的金光。
灯笼里的烛火齐齐一跳,大殿的门无声地推开,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请自来了。
李兰修抬手支着侧脸,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模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里,“咕咚——”,清晰地吞咽口水声从耳边响起。
似乎有庞然大物就在身边,他身体发冷,却怎么都睁不开眼,困意像潮水一样袭来。
他睡得很沉,白瀛这次的幻境有意不吓着他,殿宇里的人只觉身上很冷,关上门窗,继续载歌载舞,完全没有发现异样。
白龙的头庞大无比,龙角几乎要顶到房顶,它探着身子向前凑了凑,鼻子细小的鳞片抽动,嗅着李兰修的味道。
气味很好闻,不烈,柔韧温湿,细腻绵长。
白龙俯下身,鼻子闻闻他搭在足承赤裸的足,从脚尖一直闻到头发里。
除了裸着的脚,李兰修今天衣衫穿得很严整,脸上又戴着面具,身上的香味不如那天的清晰。
白龙从脚闻到头不满足,舌尖从嘴里探出来,分叉的舌尖像灵巧的蛇剔开交叠的衣领,触须配合地拨开他的头发,舔上他的颈侧。
很香很嫩,很好吃的感觉。
它鲜艳的舌尖在李兰修颈侧游走,舔的脖颈湿湿热热,龙的鼻息炙热,鬓毛扎在细腻的皮肤,很快一截脖颈透着可口的粉,湿漉漉的晶莹剔透。
李兰修在梦里不太舒服,微微蹙起眉头,扭过脖颈要躲避舔舐。
白龙喉咙剧烈地滑动,忍住扭过他脖颈的冲动,转而探究地盯向他的面具,舌尖挑起面具的下沿——
一睹真容么?
它轻轻掀起面具一角,光凭下半张脸,与苏师颜所说的面目狰狞相去甚远。
白龙盖上他的面具,向后退拉开距离,低声说道:“你并非卑鄙恶劣之徒,上次是我误会你了。”
说完它沉默一阵,李兰修脖颈被它舔得湿漉漉,白净皮肤被它的鬓毛刺出细微密集的红点,墨发散乱地铺在软榻,衣领散乱露着锁骨,一副被“非礼”过的样子。
它的爪子伸向自己身上摸索一阵,突然拔出一块鳞片,鳞尾沾着血。
这块鳞片与它身上其他鳞片光泽和大小一模一样,但却不知为何,一眼就能看出和其他鳞片的区别。
它轻轻一挥,龙鳞落在李兰修的胸口,“我给你的赔礼。”
“佩戴在身,保你在沧溟界平安无事。”
说罢它便消失了。
李兰修突然听见鼓乐声,一睁眼面前歌舞依旧。
妙素拎着酒壶,正在给边几的酒杯填酒,笑吟吟地问:“公子醒了?”
“我睡了多久?”李兰修扶着额角,从榻上坐起来,方才似乎做了一个梦。
妙素略一估算:“一曲。”
李兰修摸摸脖颈,残留着毛发扎过的细微蛰疼,湿湿热热的触感滑溜溜,他眉头一挑,原来不是梦。
他伸手进怀里一摸,果真摸出一片银光闪烁的龙鳞,成人巴掌大小,很硬实,像片锋利的刀刃。
原书里白瀛曾送过楚越一片龙鳞,当做定情信物。
龙族的鳞片坚不可摧,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曾在关键时刻救过楚越一命,现在这个世间至宝落在李兰修手里。
他握着龙鳞在掌中把玩,眉头微蹙又松开,不太懂白瀛的心态。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距离楚越与李兰修的一月之约只剩七天,外门僻静的森林,楚越盘膝坐在石上,双手结印,专注体内灵力的流动。
灵气在气海丹田内汇聚,逐渐形成稳定的漩涡。
“呼——”
随着一声低沉的吐息,楚越睁开眼睛,体内灵力饱满澎湃,已经达到了筑基圆满。
他能清晰感受到灵力如洪水般奔涌,全身都被强大的能量充满,他猛地站起身,握紧双拳,感受着那种几乎要爆发出来的力量。
清晰分明的指节微微战栗,用力过度和克制兴奋的结果。
楚越走到溪边,捧起一捧溪水,泼在脸上,水面倒影的面容冷淡平静,颈部的奴印鲜红刺眼。
他盯着“李兰修”三个字,眼神锐利冷冽,似乎要将这块肉从身上剜下来。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李兰修那天的笑,他目光一松动,抿住嘴角轻哧一声。
他起身整理衣衫,没有回外门的居所,转身向南院的渡台法阵走去,那边有可供租赁的小飞舟,能送弟子前往各个地方。
楚越付出一块下品灵石,很快飞舟将他送到紫台峰。
渡口有守卫弟子,见到他一身外门衣着,皱起眉不耐烦地问:“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楚越意料之中,他走下飞舟朗声道:“楚越,为见李公子而来。”
原以为守卫弟子要刁难他一番,却没承想守卫弟子听见这个名字,脸上的不耐烦全然消失,露出一种亲切的笑容,“原来您就是楚师弟!快请进!”
楚越微微一怔,面色平静点头道:“多谢。”
守卫弟子引领着他走进紫台峰,一路上给他介绍紫台峰的美景风物,不多时走到李兰修的宫殿前,他笑眯眯说:“楚师弟,此处我没资格进去,我代您递个名牌,您稍稍等候。”
他将身份玉牌递到殿门的小口里,过了阵殿门打开,美貌的婢女走出来。
守卫弟子赶紧低下头,“妙素姑娘,这是楚越。”
妙素是见过楚越的,她打量一遍,笑吟吟地说:“公子半个月前就告诉我们,你这几日会来,果不其然你来了。”
楚越心中一沉,眉头蹙起。
“楚公子,你随我来。”妙素向他颔首行礼,转身向殿内走去,“公子吩咐过我,若你来了,先送你一份大礼。”
楚越跟上去,比起大礼,他更想知道李兰修为何知道他会来。
妙素引着他走到一间书房,从多宝阁托下精致的箱盒,在楚越面前掀开,箱盒内是两个晶莹剔透的真意玉简与几瓶上品丹药,还有内门弟子的功法秘籍。
楚越盯着盒子里的宝物,孤云子曾经提起过真意玉简,内门里最珍稀的资源,只有最天资优异的弟子才能得到。
上品丹药他也知贵重,仙货市里那种次品都能买得三百下品灵石,一瓶上品丹药价值翻十倍。
妙素笑道:“这是公子为你准备的礼物,祝贺你突破筑基圆满,喏,两枚真意玉简,一枚是刀法,一枚是心法。”
楚越伸手轻轻触碰真意玉简,质感光滑冰凉,他强忍着此刻就将玉简抵在眉心消化的冲动,收回手,沉声道:“我要见李兰修。”
“公子正在见客。”
妙素面露难色,随即盯着他脖颈的奴印轻轻一笑,“但你是公子的人,比里面的客人更金贵,你想见公子随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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