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居酒屋像是按下了静音键一样,安静地不像话。
劫匪老大后面的小弟抖着嘴唇,嘴巴张开合上好几次,才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大,健次是不是,是不是要搞出人命了。”
健次,那个用枪托砸了松田的劫匪,迟钝地反驳,“我,我根本没用那么大的力气啊!”
“笨蛋快闭嘴!”最后一个劫匪慌张地说。
而他们讨论的对象,理论上现在应该已经疼到昏厥的受害者,顶着塌了半扇的胸腔骨,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胸膛,叹了他今天晚上的第五口气,然后抬头看向劫匪老大。
拿着伯|莱塔的老大居然就被吓了一跳。
松田转而看向了伊达航和高木涉,伊达航的看着松田的胸腔再次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松田肯定地点点头。
“喂,你们在干什么!”老大发现了这桩眼神官司,连忙大声地喝止。
下一秒,一直抓着他的手臂的松田暴起,几乎是一瞬间就把老大双手反扣压在了膝盖底下。
而在几乎同时,伊达航和高木涉也冲了出去,抓住最近的两个劫匪,摔在地上缴了械。
“不许动。”松田抓起刚刚还握在老大手里的手枪,指向最后还站着的那个劫匪说道。
“你,你,你别嚣张,”劫匪拿着雷|明顿,眼珠乱颤,一会儿看看松田的胸骨,一会儿又看看他的枪口,大喊,“我,我手里可是有霰|弹枪的,一枪就可以把你打烂!”
松田忽然笑了,举着手枪的手动都不动一下,“哦?那要试试吗?”
“试试看是你先把我打烂,还是我的子弹先穿过你的眉心。”
劫匪更加动摇,忽然,他大喊道:“大哥!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要袖手旁观吗?”
伊达航、高木涉和松田三人心里一惊。
不可能!他们都已经观察遍了!怎么可能还有同伙?
柯南抓住了桌面上的花瓶,眼神一扫,随后犀利地盯住了吧台后面。
半晌,吧台后面的老板开口了,“你们这些小子,自说自话地来到我这里闹事,搞砸了之后,却不打算负起责任来吗?”
诶?这是什么意思?
“您来讲负责也太不讲道理了吧!难道不是您自顾自地说要金盆洗手,就离开组里的兄弟,跑来这里浪费人生吗?!”劫匪大声地说。
松田看着眼前的一幕眨了眨眼,[感觉好像突然之间误入了什么奇怪的片场。]
【这是日本黑|帮吗?】
[啊,至少解答了为什么这帮人拿着这种水平的枪械却来抢劫居酒屋的问题。]
【是想要逼老板回归道上的生活呢。】
“熊次郎,别闹了,我在为我的人生负起责任来,你们这个样子才是在浪费自己的人生。”老板严肃地说。
“住口!大哥,我们曾经是多么仰慕您!难道现在您要背叛我们的义气吗?!”熊次郎大喊着,语气里甚至带了哭腔。
“这就是我最后悔的事!”老板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们还是少年的时候,我沉浸在刚刚当上小头目的优越感里沾沾自喜,跟还是少年的你们灌输什么义气、热血之类的混账话,直到,直到……”
老板的声音哽咽住,“直到年纪最小的次郎那家伙,炫耀一样地向我展示他被切掉的手指!你知道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抱歉啊!你们仰慕我做什么?我是引你们走向歧路的混蛋啊!”
“你在说什么啊?”熊次郎已经哭了出来。
然后突然,熊次郎就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摁倒在了地上。
“非常感人,但是抱歉,我以抢劫未遂的名义将你逮捕了。”死死摁着他的佐藤如是说。
门外,警车呼啸而来。
“不好意思,”柯南可可爱爱地举着他的电话小挂坠冒出头来,对着情绪卡住的老板说道,“我刚刚偷偷报警了。”
伊达航掏出手铐把手底下的劫匪拷住,然后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交给了前来接手的警员。
站起来的时候,伊达航对呆立的老板说,“他们说得也没错,你也很不负责任,既然你自认为是他们的大哥,难道不就应该对他们关照到底吗?更何况他们是因为你才走上歧路的,怎么可以就把他们扔在那里自己跑掉了呢?”
伊达航不再看他,直视前方继续说,“如果意识到自己的兄弟走上歧路,就要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努力让他回到光明的道路上,如果兄弟看起来过得不好,就要努力帮他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才是大哥要做的事吧。”
老板抬头看着伊达航认真的脸,终于流着泪狠狠地点了点头。
然后,伊达航径直离开去找了松田。
松田已经把手里的劫匪和枪支都交给了其他警员,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
“你还好吗?救护车很快就来。”伊达航开口道。
“啊?不用,我之前已经叫了人接我,直接送我去医院。”松田阵平没所谓地说道。
伊达航皱起了眉,“你需要急救。”
“我不需要,”松田阵平下意识地回答,随后反应过来说道,“警官你别担心,没有很严重的,其实我只是骨质疏松。”
【他好像生气了。】
“还有点缺乏维生素d。”松田连忙补充。
【他更生气了。】
“好吧,其实是我年龄大了,别看我这样,我已经七十三岁了。”松田最后一次补救道。
【你能看见吗?他气得快冒黑烟了。】
[那我总不能跟他说,‘你别担心了,其实你知道我死了’吧。]
【快闭上你那张嘴吧。】
伊达航沉默地看着松田阵平苍白的脸,忽然伸手摁在了松田的左胸上,单薄的肌肉层下骨骼的断裂异位的触感非常清晰,而且是整扇肋骨的断折。
“你都不疼吗?”伊达航看着松田阵平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松田阵平沉默了片刻,狼狈地偏过头去避开了和伊达航的对视。
“其实还好。”
忽然沉默被松田阵平手中的手机振动打破,松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接我的人来了,我该走了。”
伊达航反手扣住了松田阵平的胳膊,问道,“你到哪儿去?你现在该去医院!”
“我就是要去医院。”松田阵平说完,手用力挣脱,飞也似的逃离了居酒屋。
伊达航向门口看去,一辆黑色的马自达快速停在了居酒屋门口,松田阵平飞速钻了进去,车子立刻就开走了。
伊达航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自己的手掌,刚才隔着t恤触摸到的骨骼断裂感觉很清晰,那是非常整齐的断口,根本不是被打断的,是被剪开了之后还没有完全愈合的截断伤。
心肺手术吗?
伊达航叹了他今天晚上的第一口气,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过了一会儿接通了。
“喂,萩原吗?我见到松田了。”
那边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倒地声,还有丁零当啷的杂物翻倒的声音,很快,杂音都停止了,萩原的声音重新出现在电话里。
“他在哪里?”
**
回去的路上,柯南和灰原哀走在阿笠博士的后面,柯南颇有些无语地把手抱在后脑,往前踢踢踏踏地走。
与组织的代号成员再会面,还被他发现了灰原,不晓得对方有没有认出灰原就是雪莉。明明是很紧张的局面,结果就因为对方被劫匪打断了肋骨不了了之,听起来简直和开玩笑一样啊。
路上,灰原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柯南瞄了她一眼,说道,“你别太紧张,那个人也不一定就能认出你。”
灰原点了点头。
深夜,一个身影从客厅打开了阿笠博士的门,就要向外走,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我就知道你要这样。”柯南笃定地说。
对方回头,果然是灰原哀,“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让我自己一个人走掉。”
“为什么?他可是已经看见了我们所有人了哦,以组织的作风,就算你一个人走掉,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灰原哀摇摇头,“阿美尼亚克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不是喜欢随便牵连别人的人,组织现在的明令肯定只有带我回去或者杀了我,没有提到你们的话,他就不会再杀更多的人。”
柯南的神情微动。
灰原哀说到这里,神色也稍微放松了一些,“说实在的,看到是阿美尼亚克发现了我,我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这证明我最害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但是如果我还在这里的话,你们一定会阻拦他,到时候就不一定了。”
她最害怕的,无非就是因为她而牵连周围的人遭难。
“你就那么确定他发现了你就是雪莉吗?”柯南问道。
灰原哀笑出了声,“我姐姐给他看过我小时候的照片,他一定一眼就认出我了。”
“你们以前的关系很亲近吗?”
灰原哀摇摇头,“只是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他有一段时间充当过我的保镖,”灰原哀又自嘲地一笑,“说到底他不讨厌我已经很好了。”
“你觉得他有可能放过你吗?”
然后柯南就看到灰原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悲凉与嘲讽的僵硬微笑,“绝对不可能。”
“阿美尼亚克绝对不可能产生任何违反组织命令的念头,他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正如灰原哀所料的,她看到了柯南脸上惊疑的神色。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知道科幻片里脑机的技术吗?阿美尼亚克的大脑里就植入着一张电子芯片、数十条极细的金属丝和电极针,它们一刻不停地放出生物电流刺激阿美尼亚克的大脑皮层,控制他的思想,洗刷他的记忆,其中最核心的指令就是,绝对忠于组织。”
柯南听着灰原的讲述,一股尖锐的寒意顺着头骨一点点渗透进脊椎,柯南比所有人都更信任自己的头脑,所以也比所有人更能感觉到这其中的恐怖之处,如果有一天,连自己的大脑都成为了他人操控自己的帮凶,那么自由意志不就完全不存在了吗?那,不就是完全沦为了一件工具了吗?
甚至直接被杀掉都要更仁慈一些吧!
这,就是黑衣组织的真面目吗?
“所以,就算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有背叛组织的可能,唯独阿美尼亚克没有,”灰原哀说道,“他看见我,他就会完成组织的任务。”
柯南捂住了嘴巴进行思考,一切好像都走进了死胡同,阿美尼亚克完全终于组织,而他已经看见了灰原哀,也曾经和自己对峙过……
“等一下,那阿美尼亚克面对阻拦他完成任务的人会怎么样?”柯南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赶忙问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到时候你们就也会被清除掉的。”
“可是,灰原,你应该记得我说过吧,之前的杯户酒店爆炸案,我曾经和他对峙过!最后他放过我了!”柯南大声说。
灰原一愣,不确定地说,“可能因为,你不在任务清单……上?”
“不是的!”柯南确定地说,“那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即使是在最核心的指令上,他的自由意志也是存在的!证据就是,如果他真的百分百以完成组织的指令为最优先的话,那么就算他需要进行治疗,他也会告诉组织的其他人,现在抓捕我们的人应该早就来了!”
“既然要被这么严密的控制,他一开始的立场一定和组织是不同甚至相反的!灰原,把你知道的一切关于阿美尼亚克的事全都告诉我!”
柯南盯着灰原哀的脸,脑中却回忆起了刚才居酒屋阿美尼亚克制服劫匪的那一幕。
那其实是非常利落的逮捕术。
阿美尼亚克曾经很可能,是一名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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