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安兹泰姆体检中心的走廊上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
降谷零身着黑色夹克和棒球帽,低头在黑暗中走着。
白天的时候他请三浦爱子做引导,带他把体检中心逛了一圈,他特意确认了中心体检数据的存放方式和数据库的位置,他本来还想去看看的,但是三浦爱子说,数据库现在是被封锁的状态,还是不要去。
降谷零走到楼梯间,下楼,下楼,又下一层。
地下三层的尽头,和整个破败的体检中心格格不入的合金密码门就镶嵌在哪里,在应急的绿色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降谷零躲在黑暗里,打开电脑连上了监控,让监控摄像头的录像开始3秒一循环,伪造出无人经过的假象,随后他收起电脑,走到了大门前。
合金密码门的规格非常高,几乎可以达到银行金库门的防护级别,用这种级别的门来保护一堆体检数据,可以说得上是大材小用了。
降谷零掏出了解码机,扣在了密码锁上,瞬间,解码机的屏幕亮起,数字像瀑布一样飞速流动,开始解码。
这个防护门的设置确实严密,可惜降谷零手里的解码机是各国情报部门都在用的最精尖的型号,不一会儿,密码就被破译出来了。
降谷零把解码器拿下来,转动门上的圆盘把手,拉开防护门,一排排发着绿光的服务器正整齐列队等待着他的到来。
降谷零神色如常,已经不会为这间屋子里和这个体检中心不匹配的东西感到惊讶了。
降谷零手脚麻利地找到接线口,把自己的电脑连上主机,突破屏障,破解密码,进入数据库,整个过程都快极了。
降谷零最先发现的是这个数据库只有一个单一的传送管道,而管道对面的终端系统降谷零也很熟悉,是组织下属的一个研究机构。
所以这个体检中心就是组织下属的机构之一,而不知为何,波本权限中关于野泉贵志的情报中却没有包含这一点。
波本的权限还不足以知道这件事,这说明这个体检中心在组织中的权限级别比他想象得要高。
很多时候‘不包含’也是一种情报。
接下来,降谷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动了动手指找到了七年前警视厅入职警员的体检数据,2000多个条目在他眼前展开。
萩原研二,在。
伊达航,在。
降谷零又查了几个当年同学的名字,都在。
降谷零自己也不知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自己还在拖延什么,要知道他今晚的潜入其中一个大原因,就是为了查询那个名字。
他吸了一口气,打下了那个名字,松田阵平。
提示框跳了出来,上面只有四个小小的字母:null.
降谷零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不包含’确实也是一种情报。
七年前,松田阵平和所有的新警员一起完成了入职后的第一次体检,当日出了体检报告,两天后浅井别墅区高层公寓大爆炸,松田阵平的存在被就此抹杀。
波本最清楚了,组织出手,一向是快得吓人的。
**
将一切痕迹都清理好后,降谷零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自己停在隐蔽处的车上,向后将头仰在头枕上,一种巨大的疲惫感侵袭而来。
忽然,一只手从驾驶座后方伸出,将一个坚硬而冰凉的物体抵在了他的脑袋上,降谷零猛地睁大眼睛。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没发现有人在他的车上?!
降谷零强行稳定了情绪,缓慢地从腰间把手枪抽了出来,从腋下穿过对准了自己的车座靠背,随后,他用余光瞟了一眼抵住他脑袋的物体。
……一瓶冰镇可乐?
“小降谷,松懈了哦。”熟悉的甜蜜语气从后座传来。
降谷零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着他忽然冒出来的同期。
“萩原?!”
“哈啰,哈啰!”萩原研二在降谷零的车后座上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你怎么上来的?!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也不是。
你来这干什么?!你怎么来的?!
降谷零陷入前所未有的大混乱。
“怎么样,有在那家体检中心调查到什么嘛?”萩原研二问道。
怎么你就开始问起来了?中间是否跳过了什么必要的环节?你怎么也盯上这家体检中心了?
似乎察觉到了他突破天际的问号,萩原研二顿了顿,说道,“我从七年前就在怀疑这家体检中心有问题,但是一直缺少一些关键的拼图,始终找不到问题在哪。”
“……然后呢?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的?”降谷零瞪着他说道。
“呀,因为我一直不想放弃嘛,然后又因为一些巧合,一来二去,就和三浦小姐成为了朋友,三浦小姐今天和我说,有一个深色皮肤、金色头发的人来到了这里,不光对这个体检中心很感兴趣,而且还让她带着四处参观,我一听就知道是你,而且以你的性子今天晚上肯定会有行动,所以我就来啦。”萩原研二解释道。
不,等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朋友,她连每天接待了谁都要和你说吗?而且你来了,你是怎么上到我车里来的?
“好啦,小降谷,别再瞪着我啦,快,把你调查到的东西告诉我。”萩原研二催促道。
降谷零看着萩原研二的脸,忽然有些犹豫了起来。
是,我调查到东西了,我怀疑这家体检中心是组织经营的,专门用来为某项绝密的实验寻找受试者的机构,七年前他们找到了松田,然后策划了一起爆炸案伺机将他带走,他们可能拿松田做了很残忍的实验,强迫松田成为了犯罪组织的一员,你的发小松田阵平一直活着,如此过了七年,直到今年我们才发现。
如果这种话都能轻飘飘地说出来,倒是轻松了。
可是降谷零记得,松田出事之后,萩原到底有多崩溃,又是多么艰难才接受了松田已死的事实。结果现在要他转过头来告诉他,你当时是对的,你的幼驯染一直活着,而且很可能有相当一段时间活得生不如死。
降谷零定定地看着萩原研二,脖子扭到发酸,从来没有觉得开口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萩原研二却笑了一下,说道,“和小阵平有关吧。”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对嘛?”萩原研二仿佛会什么读心术,开口接下了降谷零没说出来的话。
“我说了啊,我一直都在怀疑这家体检中心有问题。”
“那天体检之后,小阵平的表现太反常了,忽然变得很沉默,还拉着我去喝酒,还要和我抱抱,之后那两天看我的样子,就像看一眼少一眼似的,现在想想,那天晚上的窗子应该也是他打开的,所以那天我才会发烧,没办法和他一起。”萩原研二持续地说着。
“等一下!”降谷零突然打断了他。
如果像萩原这样说的话,那么岂不是,松田当年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完全知情吗?!
可是松田却什么都没有做,不,他做了,他把萩原留在家里和他无声地告了别,然后毫无反抗地接受了人间蒸发的命运。
可这哪里是松田阵平的性格呢?连小孩子都知道要求救,小猫小狗都知道要逃跑,他认识的松田应该是会挥着拳头反抗到底的人才对啊!
……除非松田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个多么庞大和恐怖的组织。
那么为了不牵连他人,松田会选择接受这一切也不奇怪了。
或者干脆,组织就是用松田身边的人来威胁了他。
关于这一部分猜想,降谷零决定永远也不对萩原研二说出口。
“小降谷,你想好了吗?”萩原研二又开口道。
“如果想好了的话,就请告诉我你现在知道的一切吧。”
“尤其是那个数据库里的信息,要知道,从我调查这个中心开始,那个地下三层打不开的数据库就扎在我的脑子里,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小降谷,你就发发慈悲,救救我吧。”
萩原研二的嘴角好像一直有着笑意,但仔细一看,那只是他习惯性地还没想起来要放下嘴角,而他紫色的眼眸则沉郁地凝固在那里,酝酿着更激烈的情绪。
降谷零感到了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压抑氛围,他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把头回过去,放松了身体,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尽量不带情绪地把自己目前知道的情报简要地告诉了萩原研二。
暴风雨还没有落下,只是加倍的压抑,降谷零闻到一股浅淡的血腥味,他用余光瞥了过去,看见了萩原研二垂在身侧死死攥成拳头的手。
看来这就是来源了。
忽然,一道电话铃声打破了车内压抑地氛围,降谷零看了一眼萩原,萩原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出声,降谷零看见了他手心流血的指甲印。
降谷零看见了来电显示,放松了下来,“喂?”
“喂?安室,我现在一个人,你方便和我说话吗?”是诸伏景光。
“方便,我现在和萩原在一起。”降谷零说道。
“……嗯?”
“这不重要,怎么了hiro?”
“……啊,zero,我知道松田现在的住处了,”诸伏景光说,“在米花町4丁目44番地。”
降谷零感到后面有个人直接整个撞在了他的座椅靠背上。
降谷零换了只手拿电话,起车上路,“知道了,我现在过去看一眼。”
“啊,好,但是松田好像有什么顾虑,并不想承认自己是松田。”诸伏景光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降谷零应道。
**
米花町4丁目44番地,神奈修理店。
二层楼的小店大门紧闭一片漆黑,门口站着一个高大壮实的男子,仔细一看,是伊达航。
降谷零看看后座的萩原研二,又看了看前面的伊达航,眨了眨豆豆眼,开始思考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看见白色的马自达rx7,伊达航对车窗挥了挥手,“哟。”
哟什么……降谷零不明白自己今天怎么就变成了吐槽役。
降谷零左右观察了一下,降下了车窗,让伊达航看见自己和萩原,“班长,你也是来找他的吗?”
“啊,今天从周边街区的孩子那里打听到了他的住处,我就想过来看一眼,结果突然有一个紧急的案件,只能到现在才来了。”伊达航爽朗地说道。
降谷零看着漆黑的二楼窗户,说道,“这么晚了,他大概已经睡了吧。”
伊达航眨了眨眼睛,让开身体,让降谷零和萩原研二能够看到修理店从外面锁上的大门。
“啊,没有,他出去了,现在他不在家,我正打算走了。”
降谷零把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捂住了自己的嘴,他能感觉到,暴风雨来临前的阴云已经消散了,现在是一阵凛冽的狂风。
“萩原,你还好吗?”降谷零问道。
“嗯?怎么啦?不就是你们都见到小阵平了,只有我还没有见到嘛,没关系的,研二我才不生气呢。”萩原研二语气甜蜜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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