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定格合照

    试车日结束。

    距离比赛开始剩下最后的四十八小时。

    比赛时间雷打不动选在周末, 一来是为了不影响工作日交通,二来也方便五湖四海的上班族车迷也能挤出空闲过来观赛。

    这两天用来给车手调整,唯一的官方活动是在酒店五楼召开的车手会。其余时间汽联不作限制, 车队可以用来自由支配。

    但话是这么说,邓有为还是特意在车队大群里连发几条全体消息,叮嘱他们尽量不要趁这种时候去大景区人挤人,尤其是不要去赌场。

    这里的赌场具有建设合法性,所以很多游客出于某种猎奇心理就会想着去试一试。

    殊不知其中危机四伏。

    而且赛车手普遍经济条件优渥,在那种环境下很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

    所以在汽联的“温馨提示”下,教练都要再向车手着重强调一遍。

    于是骆其清这两天就规规矩矩呆在酒店里,最远的一次出行还是昨天晚上去门口看了趟喷泉。

    但托了唐明海的福,他就算足不出户也尝到了不下十种当地特色美食。

    像是蛋挞、牛肉堡和咖喱饭的味道都很不错, 只可惜盲点的一家水蟹粥稀得堪比清汤。

    唐明海以每顿饭吃两家店以上的速度为澳门的外卖行业做贡献,颇有一种要把这里所有美食都尝遍才算没白来一趟的气势。

    骆其清嚼着刚送来还带着余温的菠萝包,心想这人说不定可以去当个美食博主。

    他们每顿饭前都会发微信喊周棘下来一块,但他估计在忙着做赛前准备, 回复都是清一色的没空。

    “周棘估计还在被老邓盯着做体能呢。”唐明海说着又往嘴里送了块牛杂。

    现在都快九点了,等训练完餐厅还开门吗, 再去点外卖的话要等多久才能吃上饭?

    骆其清莫名联想一通, 下意识说:“要不要打包点给他送过去。”

    结果话音刚落, 他低头就看见几个餐盒已经干净得连半粒米都没剩下。

    “”

    饭后。

    告别两人, 骆其清出门左拐往自己房间走。

    整层楼被汽联包下, 几乎所有的车手都集中住在这里。

    但也有例外。

    比如北极星和银翼两个车队就住在楼上套房, 据说是他们车队自己加钱升的房型。

    真是壕无人性啊。

    刷卡进屋,他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于是他索性先往沙发上一瘫, 顺手开了瓶酒店备好的苏打水等着排队洗澡。

    皮质沙发坐上去的体感极为舒适,而且紧挨着大落地窗, 转头就能欣赏到外面灯火辉煌的夜景。

    得益于酒店位置选得好,这里地处于路氹金光大道的繁华地段,几乎是将澳门许多著名景点收入囊中。

    而他们这间塔景房坐北朝南视野更是绝佳,窗外就是地标建筑巴黎塔,再向远处望去还能看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每当夜晚来临,这座城市亮起金色灯光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成语——

    纸醉金迷。

    视线在窗外流连,骆其清偶然注意到楼底的两个人。

    他们身穿相同款式的情侣装,男生手里举着相机正在给女生拍照,在换了好几个角度和姿势之后,女生把相机拿到手里。

    又过了会,两人牵着手离去。

    这明明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甚至可以说是已经随处可见的场面,却鬼使神差令骆其清看得出神。

    他想到自己和周棘短暂拥有过的恋爱期,他们似乎还没来得及去到另一座城市旅游,也没来得及多留下几张合照。

    手中的苏打水似乎都变得有些苦涩,骆其清拧紧盖子把它放回桌上。

    好像是个挺失败的恋爱。

    周棘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他烦躁地揉乱头发,然后跟个泄气皮球一样双目空洞地盯着墙上挂画发呆。

    不许想了。

    不许想了。

    情绪一旦上来就会压得人喘不来气,骆其清不想让自己出现那种状态,连忙起身想去打开电视机。

    他需要声音,热闹的声音。

    声音出现了。

    清脆的门铃不合时宜在空中响起。

    他动作一滞,凝固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

    “谁?”

    门外没有应答。骆其清以为是岑杰叫来的客房服务,又或者是车队的人有事过来通知,所以也没多想就直接开了门。

    下一刻,他对上了周棘的目光。

    “”

    又出现了,意念召唤术。

    周棘自然不知道骆其清刚才经历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只觉得他现在表情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骆其清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赶紧咳了一声掩饰异样。

    却没发觉到自己身上那股低压已经在看见周棘的瞬间恢复正常。

    “老邓组织去走赛道,一块?”

    虽然在试车日后官方就不允许车手再开赛车到实地练习,但他们还可以用步行的方式来熟悉整条道路和各种地形。

    这就是走赛道。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走赛道似乎已经演变成了一种赛前必备活动。所以早在这次的比赛周前,赛道路段就被专门用路障隔出了人行道,为的就是方便车手能安全行走。

    花地玛堂区,友谊大马路。

    夜晚的澳门市区人声鼎沸,无数光点连成万家灯火。新铺设的沥青道路偶尔有车辆经过,洋洋洒洒带起一阵凉风。

    放眼望去,前方就是格兰披治赛车大楼。

    东望洋赛道在比赛时间外都是正常的交通路段,不封路,车辆正常通行。

    邓有为走在人群最前面,手里拿着图纸和笔,边记录边给他们进行讲解。

    “这里必须要用尽赛道宽度加速。”他拿笔在空中划了个半圈,“拐弯,之后没有十足把握我建议不要全油。”

    “这不用我多说吧,能超车超车,超不过也要守住名次。”

    “连续盲弯的驾驶节奏控制好,周棘,你不要求快,要求稳。”

    周棘挠着后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嚤啰园这个下坡段,不想上墙就给我好好刹车,该练的已经在模拟器里练过了。”

    上墙就是撞墙,只不过念起来更上口。

    邓有为走到护栏边,给他们指了指砖块上的断裂痕迹,“看,痕迹都还在。”

    接下来的弯道也都依次讲了注意要点。他们绕着赛道走了三圈,但因为时间已经晚了,周棘他们也还要再回去研究比赛录像,所以这次的走赛道活动就到此结束。

    返回时他们途径一面水泥墙,上面印有澳门格兰披治大赛车几个大字的青色喷漆。

    唐明海率先提议,大家伙应该在这来张合影。

    “这么大个标志多有纪念意义啊!”

    几个人纷纷附和,邓有为也没有反对。

    于是这个公认的e人当即展现强大的社交本领,随机找了一个路人帮他们拍照。

    “大家微微笑一下!”

    路人摄影师很快进入状态,还帮他们调整到了最佳的拍摄角度。

    车手和教练自发排成了两排,可这时候骆其清却找不到周棘。

    前排和后面都没有。

    他左顾右盼有些着急,甚至连表情管理都没顾上。

    “一、二!”

    倒计时已经开始。

    他刚想提醒教练说周棘是不是不在,结果刚准备开口耳边就蓦然传来声音:

    “看镜头。”

    骆其清猛然侧头,发现周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

    他面朝前方,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有风从空隙中钻过,骆其清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三!”

    “茄子!”

    话音落下同时,眩目的闪光灯亮起。

    于是在长达了六年的空白之后,他们再次拥有了一张同框相片。

    而他依旧站在他身边-

    自由练习赛当天。

    经过了几天前的赛道测试,车队对于赛车基本参数的调校都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五以上。

    练习赛更多的是要调整轮胎状态以及进行圈速测试,再对车内空气动力学套件和机械套件等配置做可行性测试模拟。

    每个程序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可这份安稳并没有持续多久,赛道上很快就发生了意外。

    而且是令所有人都大为吃惊的意外。

    今年的两个WTCR夺冠大热门,格林和喻星潭,两个人居然在第一回合练习赛就发生了碰撞。

    裁判直接出示红旗,比赛终止。

    段誉:“我靠,上来就这么猛?”

    比赛终止,所有赛车立即放慢速度驶回维修区。

    好在周棘和许书航都没有受到影响,从实时画面上就可以看见他们正在有序离场。

    可骆其清刚刚看得真切。

    周棘和他们两人的车几乎是紧挨在一起,只要他救场反应再慢那么零点零一秒,绝对就躲不掉事故。

    光是想想都有些后怕

    五分钟后,两台车安然回到P房,其他队员纷纷上前想打听场上情况。

    结果还没等周棘摘下头盔,唐明海就已经从外面小跑进来传递急报:“银翼和北极星的人正面刚上了!”

    啊?!

    这瓜还没吃上又来一瓜?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队员当即掉头跑出去观战,骆其清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只不过他没有出去,只是站到了门口。

    十米开外的地方,银翼和北极星两队人马正面对面站着。

    气氛剑拔弩张。

    要说吵架倒也还算不上,重点是两边车队都认为是对方故意制造的车祸,想借机影响他们排位赛发挥。

    因为车上安装的防护设施以及车手佩戴的头颈保护系统,事故通常不会影响到车手生命安全,但赛车绝对会受损。

    真要比起来,这次喻星潭的车损坏更严重,但总体来说都好不到哪去,现在两台车都被拖到了各自的维修区在争分夺秒抢修。

    于是银翼的队员说,究竟是谁挑起的车祸你们心里清楚。

    北极星的队员也不甘示弱:“我们队长可是有着不败神话。”

    这话虽然是夸张了些,但事实的确也相差无几。

    众所周知北极星车队向来只参加世界赛,而只要是格林一出场,几乎都会带领车队站上领奖台。

    他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格林本身实力强大,根本用不着使下三滥的手段来赢你。

    哪知道这话却让喻星潭有了点反应。

    “不败神话?”

    格林微微蹙眉,似乎对他质疑的语气很不满意,但他也不恼,依旧是用与生俱来的胜利者姿态睨他:“怎么?”

    “呵”

    只见喻星潭把墨镜一摘,露出满是不屑的眉眼,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黄种人的骨架偏小,不如白种人看起来高大,然而喻星潭在气势上却也丝毫不落下风。

    他慢悠悠地走上前,凑到格林耳边,用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的音量说:

    “盖勒先生,你应该记得自己输给过谁吧?”

    第32章 披荆斩棘

    “盖勒先生, 你应该记得自己输给过谁吧?”

    此话一出,格林前一秒还宛如冰封的表情蓦然有了一丝裂痕。

    但在喻星潭正要偏头看来时,他又立马恢复原状。

    格林后撤拉开两人间距离, 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个人。

    作为中国近几年唯一一个单枪匹马闯进WTCR决赛的车手,喻星潭在整个车坛名声大噪,他自然也并不陌生。

    但那又怎样。

    不还是他的手下败将。

    格林从不担心自己成绩被超越,现在更让他在意的,是喻星潭刚刚那句意有所指的话。

    这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件事。

    短暂的几秒后他悄无声息地收回目光,语气冷漠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对于格林的答复,喻星潭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回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旁边看戏的观众急得都快把耳朵摘下来安他们身上了。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结果没等两队的人再继续争个高下,格林竟是突然转身穿过人群, 很快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银翼其中一个队员梗着脖子朝他离开的方向看:“诶,他怎么走了?”

    “该不会是发现自己理亏了吧哈哈!”

    “队长,你刚刚给他说什么了?”

    喻星潭嗤笑了声,重新把墨镜戴上:“没什么。”

    格林走之后北极星的人也跟着离开, 剩下银翼自然也不会在这里久留。

    眼看着好戏结束,一群看热闹的也就只能回到各自岗位继续工作。

    第二回合练习赛很快开始。

    因为格林和喻星潭赛车都还在抢修, 他们只能失去这节练习机会。

    所以这次的结果几乎毫无悬念, 周棘做出的成绩遥遥领先其他车手, 把整个东望洋赛道发挥得淋漓尽致。

    紧接着就是排位赛。

    排位赛和练习赛全都放在今天, 而明天周日则是完整用来进行正赛。

    现在是下午三点零五分, 艳阳高照, 观众场上早已座无虚席,就连赛道的围挡之外也站满了群众。

    三辆清洁车在做着赛前最后的清扫工作, 车顶还挂着一个大喇叭正对着人群双语循环播放:

    “不要推挤,不要乱扔垃圾, 不要把手伸进赛道”

    格兰披治赛车大楼外的空调机响动,解说员已经到位,正坐在圆台前调整播音设备。

    不一会,后场的中央屏幕上亮起提示灯,身穿灰蓝色统一服装的工作人员也奔走通知各自负责的车队,示意车手可以排队进场了。

    WTCR排位赛采用依次发车方式,车手并没有固定的发车位置,只要你做好了准备就可以开进排队区域,然后逐个上场。

    赛车只要通过发车线就会开始计时,直到最后越过终点线,这就算完成了一整个计时圈。

    说白了,排位赛就是比谁圈速更快。

    而今年的WTCR在赛制上做了一些小改动,排位赛变为三节淘汰赛制,Q1取最快的十二辆车进入Q2,而Q2再取五辆车进入Q3。

    层层递减,保留杆位悬念到最后一刻。

    不止如此,全场单圈最快的前五名车手,还依次可以获得一定积分。

    年度积分榜总冠军的角逐,从现在就开始了。

    开始进场。

    解说:“可以看到,刚刚在一练发生激烈碰撞的格林和喻星潭,现在都已经把车开出P场了。”

    另一个解说:“大车队就是给力啊,居然都赶在排位赛前把车救回来了。”

    大屏幕上,两人都直接加入了排队序列。

    很快他们便进入观众视野,车迷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得呼喊他们的名字。

    当然,谁都知道这两人进入Q3是毋庸置疑的。

    周棘的车也出发了,他的名气在国内同样位列前茅,登场后立刻在看台上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黑色赛车宛如暗夜中来去无踪的鬼影,在这曲折起伏的赛道上飞速穿梭。

    在第一圈过后,解说:“欸,大家发现没有,今年十四号车手周棘的赛车终于状态在线了啊!”

    没有故障!没有意外!!今年没有跟WTCR犯冲!!!

    承阳车队里响起一片雀跃欢呼,邓有为差点跟旁边的工程师相拥而泣。

    他们拿名次有望了!

    “就让我们一起期待周棘今年的表现吧。”

    骆其清紧紧盯着屏幕,也是跟着松了口气。

    他补完了这几年的WTCR比赛回放,周棘的赛车果真如唐明海所说那样,总是莫名出现各种故障。

    之前甚至还有媒体为此专门做了篇报道,说承阳和WTCR赛场八字不合。

    终于摆脱这个怪圈了。

    这才是周棘真正的水平。

    骆其清觉得自己赶上了好时候,来承阳参加的第一次WTCR就能见证这样的历史性时刻。

    整场比赛下来,承阳的众人都还沉浸在顺利发车的喜悦

    殊不知今年的惊喜远不止如此。

    在没有车辆故障的影响下,周棘一路过关斩将,Q1进到Q2,最后居然硬生生挺进了Q3。

    “我草,周棘牛逼!!!”

    “他是不是开挂了!!!”

    在知道周棘晋级的消息之后,骆其清立刻走到中央屏幕前看了数据。

    所有车手的比赛数据都在上面。

    目前圈速第一是喻星潭,接着到格林,再往下是一个德国车队的车手。

    而周棘排在第四,但他们之间的成绩都非常接近。

    就算和全场最快的喻星潭比,周棘也只落后了0.127秒。

    再做点调校,这个成绩应该还有空间提高。

    骆其清在心里默默盘算。

    这时,他无意间瞥见了旁边画面正在滚动播放的晋级车手照片。

    在周棘后一个名次的人骆其清有点印象,似乎就试车日给他送苹果汁的外国友人。

    竟然也能晋级Q3。

    厉害啊。

    他回到P房的时候,周棘那辆黑色赛车已经停在门口了,几个维修技师正在把车给架起来。

    周棘拿了瓶水站在旁边:“前轮有点打滑了,应该再降差不多0.5个bar①”

    维修技师毫不犹豫比了个ok,然后扛上工具就准备去卸轮胎。

    在维修团队开始干活后,周棘也没去休息室,而是就站在旁边盯梢。

    矿泉水瓶盖子拧开,周棘仰头喝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骆其清莫名看着这副画面出神,几秒后才发觉自己关注点似乎不太对劲,慌忙又挪开视线,把目光转回赛车上。

    他在想怎么才能帮周棘再提点速。

    受BOP②的限制,车队应该已经把赛车本身性能发挥到极限了。

    轮胎方面他刚才也听周棘说了要调整。

    那就只能先等他Q3的数据出来之后再做打算了。

    而另一边,邓有为刚刚结束教练总会准备返回P房,结果在半路又碰见了聂恒昌。

    身为银翼主教练,他在这里可谓是风光无限。

    聂恒昌:“老邓,恭喜啊。”

    “恭喜什么?”

    “当然是十四号车终于成功发车了啊。”聂恒昌摇着手里的扇子,怡然自得道,“真是不容易啊,别忘了让你们经理给新来的维修团队发奖金。”

    说得好像是他们之前的维修团队都在浑水摸鱼一样。

    邓有为懒得反驳他,敷衍地应着。

    很快他们就走回到承阳P房前,一路上聂恒昌说个没完,而且总是在暗戳戳得瑟。

    他一边说着,同时视线无意瞥过承阳的P房:“那小子我平时也不怎么管,哎哪能想到他这回单圈居然做得比格林”

    说话声戛然而止。

    邓有为不明所以地转头,结果就发现聂恒昌看着有点奇怪:“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事没事。”聂恒昌忙不迭摆手,目光再次落到那边,可刚刚看见的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我还有事,回头再聊啊。”

    说完他便匆忙离开了,邓有为盯着他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

    半小时后,晋级Q3的五台赛车开始依次入场。

    这回的出场顺序由排名靠前的人先选择,不过他们五人都没有作出调整,直接就按照排名顺序发车。

    解说:“喻星潭这段应该是刷紫③了,他今天状态很不错啊。”

    解说:“格林发挥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解说:“周棘进入飞驰圈了,这个过弯漂亮!”

    解说:“”

    整场比赛堪比神仙打架,观众目瞪口呆地盯着穿越机实拍的画面,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邓有为通过电台联系周棘,告诉他前面三辆车的完赛成绩。

    “格林反超了。”

    “你现在在第三,看看有没有机会再上一个名次。”

    调整胎压之后开起来果然更为顺畅,最后周棘以第三名完赛,和格林的最快圈速仅差0.089秒。

    至此,周棘成为了除喻星潭之外,第二个跻身WTCR排位前三的中国人。

    “太帅了!!!”

    “在我们的地盘,领奖台就应该站中国人!!!”

    赛车运动在国外的历史更为悠久,这就导致整体水平向国外倾斜,原本在国内还算不错的车手,放到国际赛场就有些黯然失色。

    但是这次,前三名有两个都是他们中国选手!

    比赛结束后车被拖去进行车检,邓有为在旁边鼓励地拍了拍周棘后背:“你们时间很接近,争取正赛再突破一点!”

    周棘点头:“我尽量。”

    他回想起喻星潭和格林在场上的发挥。

    他们都有个很明显的特性,尤其喜欢挑战极限。

    在进弯前,到了几乎所有车手都该刹车的点,他们偏要再晚那么一点点。

    冒着连人带车撞毁的风险,他们也要去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但不管怎样,这的确是赛道上唯一一个不可破解的至高秘籍。

    历年的出色车手几乎都是如此。

    而且比起现在这两个人,他见过更不要命的。

    周棘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银发背影。

    那才是真正在跟死神赛跑。

    名副其实的赛道恶魔-

    骆其清站在P房门口,迎着风活像一尊石雕。

    眼看喻星潭和格林的车都已经车检完被推进集车区,却迟迟没见周棘回来。

    怎么这么慢。

    别是检查出什么问题吧。

    与此同时,唐明海站在比他更靠前的位置,从那个角度似乎可以直接看见车检房里的情况。

    可这家伙就跟被点了穴似的,愣是半天都没往他这边看。

    终于等到唐明海回了头,两个人视线对上后他赶紧用口型问:周棘呢?

    唐明海眨了眨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看清?

    骆其清只好又字字分明地说了一遍。

    不过他可能有点高估这哥们了。

    “你说啥?”唐明海显然还没看明白,大声朝他喊:“风太大我听不见!”

    “”

    刚好妖风侵袭,骆其清衣摆被吹得胡乱掀起来。

    他往下扯了扯乱飘的衣服,在不问了和再问一遍中间抉择了半天,最后还是妥协地大声重复:“我说——周棘呢!”

    结果话刚说完。

    他忽然被一层从身后投下的阴影笼罩。

    顷刻间,温热的气息悉数铺洒在耳尖,伴随着凌乱的风声,男人语调散漫,像是故意捉弄般轻声说:

    “在你后面。”

    第33章 翻版好戏

    刹那间骆其清感觉有电流顺着左耳从脸颊窜过, 很麻,半边脸都仿佛失去了知觉。

    他肩膀一颤,本能地回过头, 却是忘记这举动会把两人距离拉得更近。

    屋外似乎有团队在运输货件,滚轮碾过不太平坦的沙石地面,途经门口时留下一串响声。

    周棘额前头发细碎零落,还留有赛车头盔压出来的折痕,他弯着眼角,碎发微掩的眸中淌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盯着他那颗摄人心魄的泪痣,骆其清瞬间怔愣在原地。大脑徒留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彼此鼻息混乱不清地缠绕在一起。

    外面的噪音仿佛在一点一点消失。

    是谁心跳那么快…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注意到周棘的眸光在微微下移。

    这视线就像是触碰到某个开关, 骆其清立刻后退了两步:“你,你怎么在这里?”

    如果再晚几秒,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从后门进来啊。”见他后退,周棘也就顺势直起身, 瞧了眼后门的方向理所当然道。

    为了方便工作人员进出,屋子两头一直都是打通的。

    “”

    骆其清才意识到这问题有点蠢。

    周棘看向他还没褪下去的惊慌失措, 失笑道:“找我有事?”

    “没有”骆其清想都没想就要否认, 结果话一出口又觉得这样回更像是欲盖弥彰。

    特意问别人他在哪结果又说找他没事, 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多想么。

    于是他灵机一动, 赶紧又找了个理由填上:“我就是看你在劏狗环那个段擦了壁, 就想问你车有事没。”

    真是天才, 多合理的理由。

    本来以为这就完了,哪知道周棘听后居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怕车有事”他目光依旧落在骆其清身上, 然后慢悠悠道:“还是怕我有事?”

    “?”

    墙都没上你能有什么事?

    但骆其清还是被他这太过直白的话问得懵了几秒,少顷后才答:“车。”

    周棘睨他, 一副你继续编的表情。

    “……”

    这人是什么时候变自恋起来的?

    骆其清咳了几声,为了避免自己再越描越黑,索性直接破罐破摔。

    “你在检房那边呆太久了,怕你车检有什么问题。”

    太久没说过这种话,尤其是对周棘,所以他现在讲出来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哦——”周棘故意拖长尾音,似乎经过一番思考后才得出了结论,“所以还是担心我呗。”

    “周棘!”

    骆其清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他现在才终于见识到这人脸皮有多厚。

    哪知道周棘看他这副模样,居然是笑意渐浓。

    “他们设备故障,所以我才多等了会。”周棘一边解释,还胡乱地揉了把骆其清的头发,然后抬脚便出了门:“走了,老邓还等我去填表。”

    骆其清扭头看他轻快的步调,心说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人还有点抖m倾向。

    等一下。

    一秒、两秒。

    他倏地回过神来。

    那家伙刚刚揉谁头发呢?!-

    翌日,正赛当天。

    阳光如金色绸缎倾洒向大地,澄净的空中偶尔掠过队列整齐的鸟群,裹挟着云层飞向天际。

    WTCR揭幕战第一回合正赛随着钟声开启,在安全车的带领之下,所有车手开始了编队圈①。

    暖胎结束之后,众人重新回到发车位等候指令。

    这一回合总体来说没有特别大的水花。

    唯独遗憾的是周棘在起步阶段没发挥好,从第三掉到了第七的位置,等两圈之后状态回来开始追名次,哪知道刚完成了一次超车,前面两台赛车就意外打滑相撞,直接双双卡在了弯道中央。

    为了不卷进事故,周棘只能在进弯口减速,平白浪费了几秒。

    然而因为赛制改革,如今每轮正赛排名靠前的车手所获积分都大幅翻倍。以往很多人都抱有侥幸心理,觉得一场比赛没发挥好还能再等下一场,反正除了最终决赛之外还有九场分站赛,能追回积分的机会多的是。

    现在积分跨度拉大之后,就意味着随着赛事推进,积分会越来越难追上。

    邓有为盯着电脑上工程师刚传过来的数据分析,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对周棘说:“可以适当搏一下,最好还是能争到前三。”

    两场比赛之间给了一小时调整间隔,而在这之后,他们就要迎来本赛季澳门站的最后一场比赛。

    也就是说,车手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来征服这条赛道。

    等参赛选手全部准备就绪之后,骆其清出了P房,来到围场。

    他还是想体验一把站在赛道旁边观赛的紧张气氛。

    一分钟倒计时。

    三十秒。

    十秒。

    红灯亮起,红灯熄灭。

    比赛正式开始!

    解说:“处在第十位发车的格林势头很猛,诶——!”

    格林想在起步就直接回到前排位置,结果忽然被旁边的本田给撞了一下!

    车迷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结果就见车身晃了一下,然后继续提速,转眼就冲到了第二。

    “好样的!!”

    考虑到东望洋赛道的危险性,前几圈众车手基本都按照经验没有轻举妄动。

    但即便这样,还是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解说:“我们可以看到场上已经形成三大集团队伍,领先的依然是喻星潭和格林,以及本场发挥优异追上来的周棘,然后第二集团”

    完赛规则在每个赛道都会有细微偏差,而在澳门站,比赛共要行驶三十分钟加一圈。

    前十五分钟基本没太大变化,但随着每位车手都逐渐进入状态,都要开始为了积分冲锋陷阵,赛况愈发变得激烈。

    翻车、拥堵、碰撞,属于澳门这个传奇赛道的独家好戏正在上演。

    比赛进行到第二十分钟。

    第二集团中部,一辆白色现代因为刹车故障,转眼功夫就冲出车流直接上墙,伴随着巨大的碰撞声,后两辆车不可避免地被拦截去路,齐齐出局。

    “产房弯发生了撞车事故!”

    安全车马上闪着灯紧急出动,同时赛道上各个裁判站点也立刻出示黄旗。

    所有车辆在黄旗期间必须减速慢行,并且不能出现超车行为。

    这对周棘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因为他现在急需摆脱紧随其后的德国车手。

    拖车把事故车辆带离赛道,清洁车迅速清理完残留零件。

    三分钟后,比赛恢复正常。

    “目前比赛已经进行到第二十四分钟,第一集团马上要来到葡京弯。”

    这是东望洋赛道最著名的弯道,历年来也都是最佳的攻防超车点。

    街道赛道因为自身特性本身就超车困难,因此也是增加了比赛一大看点。

    周棘在上一圈甩掉了那位德国车手,于是他现在准备在葡京弯尝试超喻星潭的车。

    结果喻星潭就跟在车尾长了眼睛似的,死死贴在周棘车头前不让他超。

    即便是周棘已经试图晚刹车,结果这人居然也同样不松油!

    出于安全和完赛考虑,他最后只好放弃和喻星潭硬碰硬。

    过了摩啰园弯,邓有为在电台里提醒:“要到发夹弯了,注意速度。”

    周棘:“收到。”

    发夹弯是东望洋赛道最急的弯角,车手必须用尽赛道的宽度来做一个一百八十度掉头过弯。

    结果就在临近弯心,周棘的车忽然没有按预计方向行进,反而是对准了围墙!

    “十四号赛车推头了!!!”

    随着发夹弯区的看台观众一声惊呼,他几乎是立刻反打方向盘,加上轮换刹车配合,最后成功出弯!

    解说:“这个救车漂亮!”

    开到渔翁弯时,比赛刚好卡到三十分钟。

    现在场上形成了格林第一,喻星潭在后,周棘次之的三车首尾相连局面。

    即将进入最后一圈。

    起点线一过,前面是一条要全油通过的笔直长道。

    可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解说眼尖地注意到异常:“格林的赛车在晃动!”

    果不其然,现场观众透过直播大屏,几乎是肉眼可见格林的赛车正在不自然颠簸。

    他们立马联想发车时的那个意外碰撞。

    “轮胎出了问题!”另一个解说忙回道,“他起步的时候被本田蹭到了左后轮!”

    “快看!”

    只见屏幕中,格林已经变道开进了缓冲区。

    “格林退赛了!!!”

    “应该是察觉到轮胎损坏严重,已经无法支撑到完赛!!!”

    北极星车队监控室,现任教练气得差点把耳麦摔到地上。

    第一集团只剩下喻星潭和周棘。

    过了一号弯,他们即将最后一次经过葡京弯。

    解说:“看看周棘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只要过了葡京弯,基本上就胜负分明。

    周棘很快再次进行超车尝试,他这次特意选择与刚才相反的外线道路,可是依旧被喻星潭防住了。

    两辆赛车一前一后出弯。

    “周棘超车失败了!”

    “这喻星潭也太恶心了吧!”唐明海跟着骆其清站在外面看中央大屏,恶狠狠道,“怎么防这么死!”

    旁边一个不知道哪个车队的人也搭话:“毕竟那可是喻星潭啊!”

    “喻星潭怎么了!”

    骆其清紧紧盯着屏幕里的十四号赛车,一言不发。

    葡京弯之后,眼看着他们就要到岭南中学弯。

    这是个上坡弯,整体难度不大,只要保持好车速基本就可以顺利过弯。

    喻星潭犀利地直视前方,这时耳麦响起聂恒昌的声音:“做得很好,你现在就要稳住名次。”

    他打着方向盘,正准备跟之前一样贴外线过去。

    结果就在刹车的同时,他余光忽然瞥见那辆黑色赛车居然没有跟着他的尾流。

    他要干什么?

    一个荒唐的念头蓦然闪过脑海,喻星潭瞳孔猛然骤缩!

    想防守已经晚了。

    电光火石间,他看见那个如同鬼魅般的黑影竟然强行切进了内线!!!

    “操!”喻星潭没忍住骂出了声。

    可是比他更意外的,是赛道之外的解说和观众。

    “周棘超车了!!!”

    “周棘靠着弯心多出来的宽度超车了!!!”

    这绝对是本赛季最精彩的超车之一!

    “我靠,周神!!!”

    唐明海差点一蹦三尺高,简直比自己超车还要兴奋,而且在高声为周棘应援的同时,他还不忘眉飞色舞地看向刚刚那个支持喻星潭的人,“看吧,那可是周棘啊!”

    “”

    骆其清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他感觉自己心跳好像已经突破了正常范围,快要到达极限了。

    接下来一路上周棘都如法炮制地把喻星潭挡在车后,不让他有任何机会。

    眼看着倒数第二个弯过去,终点已经近在咫尺。

    骆其清站的位置就靠近最后一个弯道,他现在已经听见嘶吼的引擎声在朝这里逼近。

    他不自觉攥紧衣角。

    只要再坚持一会,周棘就能夺冠了。

    分站赛冠军。

    赛点要到了。

    不光是他,几乎所有正在观赛的人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东望洋赛道的最后一个弯是北角水塘弯。

    这是个中高速弯,外形几乎呈现出一个九十度直角。

    但是基本已经没有悬念了。

    眼看着周棘已经准备入弯,解说员话都到了嘴边:“好,那我们就准备恭喜本次澳门分站赛最后一回合正赛的冠——”

    “砰——!”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现场突然响起一声极度刺耳的摩擦声。

    什么声音!

    无数观众伸长脖子朝声源望去,在发现依旧是视野盲区后又连忙转向大屏幕。

    只见在北角水塘弯的入弯口,银色赛车的左侧直接已经硬生生卡进护栏,后视镜被巨大的摩擦力夹断,随即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围场外,骆其清忽然感觉时间流速似乎在变慢。

    他刚刚目睹了全程。

    他看见那辆银色赛车在入弯前开出了交叉线,然后在近乎不可能的空间里,不惜损耗赛车零件也要贴近外线,然后在濒临侧翻的边缘义无反顾的加速,最后在弯心处直接起漂。

    极限加速,漂移过弯。

    骆其清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早已和灵魂融为一体的操作。

    全场突然安静了。

    可是就在短暂的静默之后,看台上的车迷轰然爆发出叹为观止的呼喊。

    高分贝的尖叫声几乎要把顶棚掀翻。

    “卧槽!!!!!”

    这个堪称赛道奇迹的操作,没有任何一位资深车迷会忘记。

    六年前在伦敦LRC的那场比赛上,有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车手,第一次将这个绝技上演在大众面前。

    而后的无数个技巧讲解当中,都在循环往复播放那段回放。

    但这六年来,还从未有人能复刻出来。

    而今天在WTCR的赛场上,竟然有人终于把它的要领用出了大半。

    广播里,解说员的声音也同样是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莫比乌斯切线!!!”

    “是复刻版的莫比乌斯切线!!!”

    “喻星潭利用Devil的拿手好戏,再次反超周棘重回第一!!!”

    第34章 无眠之夜

    莫比乌斯切线一出, 场上就再也没有任何反转。

    在银翼车迷们的热烈助威声中,贴有32号字样的“半战损”版银色赛车率先越过终点线。

    而紧随其后的周棘几乎是和他同时越线。

    众人纷纷抬头,把目光聚集在中央数据屏上。两人姓名后面的初步成绩栏闪烁跳动, 很快便刷新出他们的比赛用时。

    只相差0.002秒。

    但也就是这差之毫厘的秒距将他们分为了冠军和亚军。

    又过了大约五秒时间,其他车组也陆陆续续通过终点。

    直到场上最后一辆完赛的赛车返回,这场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的精彩竞技比赛,终于是在裁判组的鸣笛声中正式宣告落幕。

    等待技术代表提交了车检报告,经委员会确认无误,官方公布了正式成绩。

    火红色领奖台上,WTCR委员会主席和澳门格兰披治大赛车组委会主席为他们颁发分站赛奖杯。

    紧接着就是冠军传统庆祝方式——开香槟。

    礼仪小姐给喻星潭递上特供香槟,喻星潭大力摇晃瓶身,软木塞弹开的瞬间泛着泡沫的香槟酒液喷洒而出。

    银翼车队的成员开始起哄, 甚至还把喻星潭整个举起来欢呼。

    聂恒昌身为主教练,刚接受完赛事主席的赞誉和数家媒体的采访,此刻也是洋洋得意。

    他们这回发挥完美,再加上喻星潭最后无比精妙的绝地反击, 可是让银翼车队又吸了一大波眼球。

    这不,比赛才刚结束不到两个小时, 就已经有广告商打电话来联系合作事宜了。

    聂恒昌轻蔑地哼笑一声, 开始好奇邓有为那边此刻是什么心情。

    真是可惜啊。

    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冠军最后还是被他们喻星潭给抢了, 想必承阳的人一定都已经咬牙切齿了吧。

    他就抱着这样的想法, 准备去欣赏承阳车队全员吃瘪的表情。

    结果刚一转头, 聂恒昌就看见站在旁边的承阳车队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看起来感觉快比他们拿冠军的还要开心。

    “”

    领奖台下, 唐明海正把周棘刚领下来的奖杯宝贝地捧在手里端详:“咱们这回已经是完成飞跃荣登第二了,离第一还会远吗?””

    而且这可是WTCR官方的奖杯!沉甸甸的!!

    他们荣誉展柜里之前都还没有呢, 这回不就给它补上了!

    “照着趋势,我估摸再过几站周棘就要夺冠了。”段誉十分笃定地附和:“咱待会也去买瓶香槟, 吃饭的时候开!”

    “开两瓶!!!”另个队友补充。

    岑杰也跟着点头:“北极星好像都没出席颁奖环节,估计已经自闭了。”

    但赛车竞技就是这样,不光需要实力,运气也同样重要。

    天气、对手、赛道。

    很多时候这些来自外界的不确定因素也能决定一场比赛的成败。

    各种因素造就了赛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所以就算是再强劲的车手,也不能保证次次站上领奖台,甚至不能保证完赛。

    但这恰恰也是赛车竞技的魅力所在,充满未知的结果才能让吸引车迷带着期待感前来观赛。

    这些道理骆其清都懂。

    但也并不妨碍他多想。

    骆其清站在靠近观众席的位置,旁边是个运动饮料供给站,WTCR官方周边销售铺、甚至还有个四处乱窜的吉祥物,但他视线却始终有意无意地往周棘那边瞟。

    周棘刚领完奖,还没来得及去休息室换衣服,身上依然穿着印有队标和各种品牌logo的赛服。

    他笔挺地站在人群中央,正敛眸划着手机屏幕,光是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虽然车队其他人都在为他这回能登上领奖台而高兴,但周棘越是这样平静,骆其清越觉得他是在刻意压制内心的汹涌。

    从冠军落到亚军肯定会有落差吧。

    要不要去关心一下?

    但怎么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

    赛事主席在台上发表演说,身边人来人往,而在这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骆其清一个人杵着纠结了半天。

    骆其清想,这就是普通队友之间的人文关怀,应该挺正常的吧。

    骆其清想,再怎么说他们都是一个车队的,有点集体感怎么了?

    骆其清想,上回周棘帮他克服了开车障碍,他这就算是礼尚往来。

    所以他最后成功说服自己。

    于是他脚一抬步一迈,转眼就到了周棘身边。

    先战术性咳了几声,骆其清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你还好么?”

    或许是周围太吵,周棘似乎没听见。

    骆其清站在旁边等了会,才忍不住又道:“周棘。”

    这回听见了。

    或许是错觉,他看见周棘的目光顿了一下,然后才偏过头:“怎么了?”

    “你干嘛呢?”骆其清随口一问,回到正题,“刚刚比赛”

    他话还没说完,周棘就已经把手机屏幕往他眼前利落一转,打断道:“看唐明海发的澳门旅行攻略。”

    “”

    还有心情看攻略,那情况应该不算很糟糕。

    “哦”骆其清声音莫名变小,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你没有因为喻星潭吧?”

    备受打击几个字被他咽了回去。

    不过周棘大概也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忽地轻笑了声,然后才说:“多大点事。”

    以往他都习惯在WTCR不拿名次,这回上了领奖台,哪还有不高兴的道理。

    “真的?”骆其清语气略带质疑。

    “嗯。”

    确认周棘不是强颜欢笑后,骆其清顿时感觉心情轻快不少,他开始隐隐觉得口渴,想赶紧去供给站蹭瓶饮料。

    “那我走了啊!”

    不知不觉中台上讲话的已经换了个人,台下沸反盈天,还沉浸于观看比赛后的兴奋与激动。

    骆其清已经消失在人群。

    周棘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忽然喃喃道:“而且也不算是输给他。”-

    晚上十一点,酒店客房。

    房间里大多数灯光已经被熄灭,只留下了床边一盏阅读灯。

    骆其清靠在柔软舒适的床头,戴着耳机,把今天第二回合的比赛录像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经过无数次的慢速回放后,他发现其实喻星潭也只是把莫比乌斯切线学了个大概,并不完全和他当初的一致。

    纯纯的掌握了壳子,没掌握精髓。

    屏幕盯久了眼睛开始发酸,骆其清刮了刮眼眶,关上手机,往被窝里一躺。

    窗帘没有拉上,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外面的巴黎塔。

    大晚上在这找不同,绝对不是因为闲得无聊。

    骆其清呼出一口气,又回忆起无意间中刷到的喻星潭采访片段。

    有记者问,他是什么时候学会Devil那招莫比乌斯切线的,又怎么会想到在这里用。

    “有段时间了吧,对我来说不难学。”那人轻飘飘地回答,依旧很傲。

    不难学你个头。

    骆其清当即就在心里反驳,都没学明白就在那装逼。

    不过让他更记忆深刻的,是喻星潭接下来那段话——

    “因为这是世界赛啊,没有一个赛车爱好者会不关注吧。”

    “如果Devil看到的话,我猜他应该会很惊讶。”

    “他要是再不回归赛道,他的成名招可就要被我占为己有了啊。”

    骆其清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老揪着自己不放。

    这种感觉就像有蚂蚁在他心头打转。

    但更准确来说,是有点不爽。

    故意学来挑衅他也就算了,超的居然还是周棘的车!

    骆其清忍不住说了句草。

    结果余光一瞥见隔壁床已经睡下的人,他赶紧手动闭麦。

    同住一间房的岑杰作息时间规律得可怕,每天十点一过就准时上床睡觉。

    秉承着尊重差异的原则,十点之后骆其清也会自觉安静,生怕影响人家休息。

    所以在三分钟后,当骆其清震耳欲聋的手机铃声蓦然响起来时,他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来电显示是唐明海。

    骆其清关掉音量,赶紧接起来。

    “啥事?”

    “要不要跟我和段誉出去玩?”

    夏天的夜晚向来凉爽宜人,可今晚澳门却罕见地降了点温。

    骆其清出门前也没顾得上看天气预报,随便换了件干净短袖就准备赴约。

    在房间走廊的时候还没感觉出太大温差,结果刚下到一楼就迎面吹来一阵风。

    鸡皮疙瘩迅速响应号召。

    但是一看时间,距离约定在门口碰面的十一点半只剩下五分钟。

    再上去肯定是来不及了,他也不喜欢踩点到,索性搓了搓胳膊继续往前走。

    唐明海在电话里说得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究竟是要去哪。

    骆其清自从出了国后就没再怎么体验过所谓的夜生活,当然这可能也和他的病情有关。

    可他有预感今晚会是个不眠夜,索性也就放纵一把算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是十一点二十八,唐明海和段誉都还没来。

    原地干等着感觉更冷了,于是骆其清只好跺了剁脚,企图给自己增加点热量。

    又过了会,他看见旋转门开始动了。

    因为两边都被大海报遮挡的缘故,他看不见里面的人是谁。

    只见几秒后,唐明海从门里转出来。

    紧接着转出来一个段誉。

    人齐了,骆其清准备上前汇合。

    结果旋转门依旧没停,很快又转出来一个周棘。

    “”

    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被冻出了幻觉。

    怎么还多了个周棘。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视力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

    “周棘也跟咱去。”集合后,段誉解释说,“走廊碰到就一块给拉出来了。”

    骆其清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他就是忽然想到,自己最近跟周棘的相处氛围总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结果还没来得及继续发散思维,刺骨的风很快就把他给吹了个清醒。

    骆其清再次不耐寒地打了个冷颤,然后才想起来问:“咱去哪啊?”

    闻言,唐明海却是朝他神秘一笑。

    “咱们去体验点男人之间的刺激。”

    “?”

    第35章 漫游宇宙

    银翼车队在当天比赛结束后就离开了澳门。

    原定在韩国全罗南道灵岩赛道的第二场分站赛, 由于当地突发意外状况所以临时做出调整,官方在一个星期前发布了赛点变更通知,将场地换到日本铃鹿赛道。

    他们要提前飞去当地进行为期半个月的适应性训练。

    喻星潭对此表示无所谓, 在哪练都是一个样。

    到了机场,提前来蹲点送机的车迷和粉丝几乎要把安检口围得水泄不通。

    当然,他们主要是来蹲喻星潭。

    “喻神!你过弯的时候特别帅啊啊啊!!”

    “日本场一定也要夺冠啊妈妈爱你!!”

    “”

    喻星潭戴着口罩墨镜,换了常服后他少了几分在赛场展露的锋芒,看着更像是个男大学生。

    他偶尔也会回头跟粉丝们打招呼,跟他们说太晚了早点回家,结果反而引得外围的女生尖叫声更大了。

    机场乘客也好奇驻足围观,有的还掏出手机录像,以为站着中间的是哪个明星。

    过了安检后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 他们车队就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了贵宾休息厅。

    负责接待的女服务员来问他们要吃点什么东西。

    喻星潭摘下墨镜,展露出一个纯良的笑:“热牛奶,谢谢。”

    眼看这种人气选手居然单独朝她笑了,小姑娘受宠若惊, 脸颊都开始微微泛红。

    别看喻星潭在镜头前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私底下其实是个挺有礼貌的文明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嚣张跋扈, 还能拥有一堆死忠粉。

    贵宾室里吃好喝好网也好, 车队成员一个个享受完餐点就半瘫在沙发上刷手机, 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教练呢?”喻星潭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然而左顾右盼都没看见聂恒昌, 才把杯子放回桌上去问其他人。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队员告诉他:“我刚刚好像看教练进了吸烟室。”

    贵宾厅里有专门设了个供贵宾使用的吸烟场所, 从外表看就是个简单的玻璃房。

    喻星潭到吸烟室门口,果不其然就看到了里面聂恒昌的背影, 看样子应该是在打电话。

    他便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而入。

    哪知道在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后, 聂恒昌肩膀先是抖了一下,然后迅速回头。

    结果发现来人是喻星潭,他眼里更是有一瞬间流露出慌张,然后很快就把电话给掐断了。

    “星,星潭啊你怎么也来这里?”

    “有事。”喻星潭言简意赅,对聂恒昌这一系列反常举动感到奇怪,反问:“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能有什么呵呵”然而话是这么说,但聂恒昌的眼神都有些闪躲,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才解释,“经理说要给你们接个广告拍摄,这不刚谈到价格部分,话题有些敏感嘛”

    喻星潭哦了一声,也懒得继续深究。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信,反转紧接着聂恒昌就捂着嘴咳了几声,把话题很自然地扯回来:“找我什么事?”

    “明天去不去训练场?”喻星潭受不了烟味,已经返回到门口,“不去我就约个球馆了。”

    这人虽然是个职业赛车手,但同时还涉猎了很多运动项目,而且有时候甚至还上瘾,在比赛期间都要溜出去打几场。

    任谁都管不了他。

    但谁让他一个人创造的价值就几乎能养活整个车队呢。

    高层也不敢怠慢这祖宗,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听完后,聂恒昌佯装无奈地摆了摆手:“注意安全。”

    “知道。”-

    骆其清一度以为要被唐明海拐去什么良好市民不该去的地方。

    好在他们只是进了一条商业街。

    然后一路穿过各种商铺走到底,最后停在了一家名叫“酒别重逢”的店门口。

    是个清吧。

    周棘的目光在店名上停滞了几秒,然后才出声:“男人之间的刺激?”

    “三更半夜来酒吧还不够刺激吗!”唐明海十分理直气壮。

    骆其清一眼就望见了站在吧台前工作的调酒师,莫名回想起自己在国外有且仅有的一次去清吧的经历。

    跟这里的风格似乎也差不了多少,可能就稍微欢腾了点,在微醺状态下,那些酒客偶尔兴致来了还会自发组成大合唱。

    但整体氛围很好。

    想到这时恰好有风吹过,骆其清感觉鼻子一痒,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够了。

    “那就进去吧。”周棘先推开了门。

    门打开时响起一串风铃声,负责接待的服务员对他们说了句欢迎光临。

    不得不说,这家清吧的生意很好。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吧台上就已经被男男女女坐满,只剩下少量的角落位置。

    很快,男侍者为他们递来菜单,每种饮品都被赋上了别具一格的名字。

    唐明海本着尝鲜的心态点了一杯遇见彩虹。

    段誉对着这些名字琢磨了半天,最后要了杯血腥玛丽。

    反观另外两位就不同了。

    几次酒后失态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骆其清和周棘都默契避开了那些可能会醉的饮品。

    十五分钟后。

    唐明海双手环胸,看着左边一杯苹果汁,右边一杯莫吉托。

    “我觉得你俩还不如去隔壁麦当劳。”

    段誉点头附和:“玩会滑梯等我们去接你。”

    然后在周棘手抬起来之前,他们赶紧捂着头躲开。

    不同于夜店那样放着劲曲彻夜狂欢,清吧整个环境都很安然静谧。

    驻场歌手正在台上吟唱悠扬惬意的粤语情歌,台下的人三三两两坐在一块,举杯喝着小酒聊天。

    似乎在这里,他们都可以短暂地逃离城市喧闹。

    骆其清想了想,先开口问:“聊点什么?”

    段誉说:“八卦。”

    唐明海回:“爱情。”

    段誉再说:“风花雪月。”

    唐明海再回:“诗和远方。”

    “”

    你们干脆改行去唱二人转算了。

    骆其清忽然有点后悔问出这话,毕竟关于他的感情

    想到这里,他鬼使神差地瞥了眼周棘。

    座位是标准的四人桌,他们两两相对而坐,而周棘现在就坐在他的左边。

    清吧里的灯光有专门被调暗,在这样的视觉环境下会让人产生某种微妙的朦胧感。

    他觉得此时此刻的周棘和平日不太一样。

    但至于到底是哪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周棘似乎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微微侧目,和他对上眼。

    霎那间,骆其清跟只受惊的兔子似慌忙把头回正,心虚地抱着果汁小口小口喝起来,可是却感觉脸越喝越烫。

    这里面该不会也掺了酒精吧。

    好在周棘没说什么,刚好这时候点的下酒菜也送到了,唐明海清了清嗓子,似乎准备发起话题。

    骆其清不自觉紧张起来。

    好在唐明海最后决定先拿段誉开刀。

    “跟我们讲讲你那段事呗,应该能说吧”

    “嗯?”被突然点到名的段誉吃东西动作一停,表情忽然变得不太自然。

    骆其清感觉他有些局促。

    “主要是也没什么好说的”

    似乎是在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在三人注视下,段誉抿了抿嘴,良久才缓缓开口:

    “就是从高中一路谈到大学,然后毕业季分了。”

    “怎么就分了?”唐明海问,“淡了?”

    段誉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她父母不同意呗,那也只能分了。”

    他拿起面前猩红色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嘶怎么又咸又酸的。”

    或许是不想再继续这个悲伤的话题,段誉话锋一转,看向周棘和骆其清:“你们两个呢?”

    这话乍一听还以为是问他们两个人之前的事情,骆其清心猛地跳了一下,后知后觉他是分开问的意思。

    吓死了。

    唐明海托着半边脸:“对啊,说说你俩前任。”

    “”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前男友和他前男友现在都坐在你俩面前。

    “其清,你为什么和初恋分手?”这话段誉是对着骆其清问的。

    骆其清眨了眨眼,身体蓦然有些僵硬。

    因为他知道周棘正在看着自己。

    他顿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毕竟真正的原因他暂时还没做好坦白的准备。

    于是沉默了几秒后,骆其清只好含糊其辞,用很轻的音量回答:“可能是淡了吧。”

    再等等。

    等他做好准备了再坦白吧。

    结果唐明海听完后啧了一声:“你初恋真不是东西。”

    说完,他又自己补了句:“跟周棘那白月光一样。”

    骆其清:“”

    周棘:“”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驻唱歌手坐在高脚椅上,已经唱了一曲又一曲,从粤语唱到经典国语,现在又过渡到了流行歌曲。

    他手里抱着木质吉他,身子稍微倾斜靠近话筒,轻轻低唱。

    【等到看你银色满际】

    【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

    【才敢说沉溺】

    骆其清觉得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很容易失控,于是他下意识就想逃避:“我先去趟洗手间。”

    他匆忙离开座位,这个话题也就只好先暂时中止。

    血腥玛丽的度数偏高,段誉刚刚喝得又猛,这会已经是半醉半醒的状态。

    他就坐在周棘对面,而且他知道周棘也谈过一段,两人同病相怜,于是就自然而然跟他吐起苦水:

    “我有时候也觉得挺烦的,就想着凭啥啊,我付出的一点都不比她少。”

    “六年,结果最后居然因为父母不同意就分手,而且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父母为什么不同意。”

    “…累了就直说啊,至于拿父母当挡箭牌吗。”

    周棘还没开口,而这时候,在座唯一一个感情史空白的唐明海先在旁边利落补刀:“那你不照样还心心念念放不下么?”

    “操!”被精准戳到痛点的段誉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到头来只能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

    但过了会他又静下来,问周棘:“可是你说真能放下吗?”

    “你放下了么?”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逐渐褪色。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问题,段誉只觉得周棘现在看起来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

    眼前这人似乎在盯着某个装饰发呆,直到氛围灯从他面前闪过,才终于让他回了神。

    周棘拎起手边的玻璃杯,将酒液送进嘴里。他喉结轻微滑动了下,却迟迟没有回答段誉的问题。

    薄荷叶香混杂着柑橘味道在口腔里迅速扩散开来。

    唱台上,歌手的声音还在继续。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要怎么探寻】

    【要多么幸运】

    【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当我还可以再跟你飞行】

    【环游是无趣】

    【至少可以】

    【陪着你】

    娓娓流转的弦音仿若化作蝴蝶向远处翩跹而去,就在段誉以为周棘不会再回答的时候。

    他忽地听见周棘低声说——

    “没有。”

    第36章 沉睡火山.ed

    骆其清在校联赛上一战成名。

    宣传部的同学拍了无数张照片, 还顺带给他起了吊炸天的标题——

    《大一新生实力碾压老将,奋勇出击勇夺联赛冠军》

    光是看标题都已经足够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但夺冠还只是他高光的一半,而另一半是凭他这个成绩就已经足够在正规赛事上拿到一个不错排名。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人是个真正的天赋型选手。

    而这个天赋型选手的天赋有很大程度是表现在他超乎常人的精确预判上。

    参赛车手来自全国各个高校,这个年纪的热血青年站上赛场,往往都会操着一股不服输的信念,但等到比赛时也都还是会不自觉变得慎重起来。

    毕竟要是玩脱了,把车上随便哪个零件撞坏都要承担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几乎所有车手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以往比赛他们都心照不宣会给彼此一个缓冲时间。

    可这届不一样,这届多了一个骆其清。

    这人全程就像是在玩室内卡丁车,仿佛周围都是能保障安全的橡胶防护墙,对碰撞丝毫没有半点顾虑。

    别人减速他加速, 别人循迹他漂移。

    主打一个叛逆。

    看台上的观众好几次都以为他要撞上围墙了,结果他最后又总能化险为夷。

    逆天了简直。

    比赛结束后,骆其清光荣获得了新外号。

    疯子。

    很多人都觉得他为了赢太拼了。但只有他知道,自己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好胜心, 或许有很一部分原因还是赛前周棘口中说的那个奖励。

    他好奇。

    虽然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但总之先把比赛赢下来再说。

    校联赛结束后就意味着该准备收心了, 眼看着学校湖边的落羽杉从葱绿到橘红, 转眼竟然就要到了期末。

    中午放学后往往是大学食堂一天最热闹的时候, 为了避免过去人挤人, 骆其清基本每天都会在教室陪郝宥凡打几把游戏才下楼。

    不过今天运气可能不太好, 他们两人配合默契, 最后结算一看还掉了三颗星。

    “特么的我们这边都是人机吧!”郝宥凡怒往桌上一拍,引得前排还在学习的同学不满回头。

    “”

    两个人收拾好书包下楼, 刚走到三楼,就碰巧在拐角处喻见了一个同班同学。

    那人本来在激情发语音, 结果见到他们就连忙放下手机,迫不及待上前跟他们分享八卦:“诶你们快下一楼看,校花在给周棘表白呢!我刚刚亲耳听见的。”

    校花、周棘、表白。

    这三个词碰撞在一起,骆其清还没没反应过来,倒是郝宥凡立即追问:“哪个校花?”

    “就那个短发的啊,叫什么”那同学摸了摸后脖颈,终于想起来,“庄思菡。”

    “草?!”

    电光火石之间,郝宥凡已经飞奔下去。

    骆其清赶紧跟上,但也不忘先跟那个同学道别。

    等下到一楼的时候,他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就见郝宥凡趴在墙柱后生无可恋地观望,顺着他的目光,骆其清看见了站在中庭的周棘。

    以及他对面的庄思菡。

    庄思菡不知道在和他说什么,但眉眼弯着,脸上隐隐能看出属于小女生的害羞。

    而周棘单肩背着书包,半个身子靠在透明护栏上,从这个方向看过去他的头也微微朝下低了点,应该是在看她。

    骆其清眨了下眼,企图透过背影来观察周棘的表情。

    片刻过后,墙柱后面的郝宥凡才不甘地收回视线,搓了把脸走过来,悲催地问:“你说周棘会不会答应她啊?”

    “”

    骆其清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给出否定回答。

    不得不承认,庄思菡气质出众,再加上她平时性格直爽不做作,办事也干脆利落,无论走到哪都是能讨人喜欢的类型。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庄思菡会喜欢周棘。

    不过转念一想,这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周棘本身也是那样出类拔萃的存在,无论哪个人喜欢上他应该都不奇怪吧。

    他没底了。

    心情变化就在一念之间,骆其清倏地感觉心里飘进来一大片乌云,然后哗的一声就开始下雨。

    他像是想掩盖情绪似的拿出手机,就盯着桌面看,闷闷地回了句不知道-

    如果说郝宥凡这几天情绪不高是因为喜欢的人向别人表了白。

    那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个什么劲。

    但总之两个人都兴致缺缺,车也不开了,游戏也不打了,下课就直接回宿舍当思考人生的咸鱼。

    每次方博文从外面回来,看见昔日两个活宝如今都跟丢了魂似的,不禁奇道:“凡子,你最近咋了?”

    “别提了。”郝宥凡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尝到了爱情的苦。”

    “那您下铺这位呢?”

    “呃”这么说起来,郝宥凡才发现骆其清最近的状态好像跟他也差不多。

    他想了一下,猜测道:“可能是想提前感受失恋的滋味。”

    要是换作之前,骆其清肯定高低要跟他杠上几句,但现在他只想当没听见,闭着眼装死。

    在床上瘫了几天,他其实已经隐隐得出结论了。

    自己是因为看到周棘被人表白所以才不开心。

    可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他想不明白。

    “没事啊凡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博文站在床头安慰道,“而且人周棘又不一定会同意啊,那家伙不知道拒绝过多少女生了。”

    “可这次是庄思菡啊!”郝宥凡立马补了句。

    “哎,知道知道。”

    方博文一边换鞋一边继续开导:“你试着把占有欲降低一点,估计会好受很多。”

    郝宥凡抬起头反驳:“我哪有占有欲?”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占有欲?”

    “你就想啊,要是周棘答应她,那她会开心吧?那你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希望她开心吗?如果周棘没答应,那她会伤心吧?那你再趁机去安慰一下,机会不就来了吗?”

    方博文不愧是宿舍公认情圣,开导起来一套一套的。

    骆其清蒙在被窝里,静静地竖着耳朵听。

    难道他这种情况也是因为占有欲?

    那岂不是说明

    在那个念头一闪而过时骆其清明显惊了一下,但他很快又自我辩解,朋友之间也可以有占有欲。

    他在感情上就是一片白纸,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经验。

    或许是听方博文和郝宥凡聊了太久,让他不禁又想起上次在树林里无意撞见的那对同性情侣。

    那个场景总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可也是因为这个经历,才让他第一次意识到同性恋这个词并不只是概念层面上的东西。

    从小到大接受的学校教育让他潜意识认为谈恋爱就应该是和异性。

    而现在才发现,原来男生也是可以跟男生在一起的。

    每每想到这,骆其清就会感觉耳根子后像是有火在烧,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陷进了什么怪圈。

    枕边的手机震了两下,骆其清不情不愿地拖到跟前打开。

    是周棘发消息来问他要不要一块吃饭。

    这三天周棘约过他几回,吃饭或者去练车,但他每次都借口说自己没休息好,要回宿舍补觉。

    骆其清觉得自己这样挺矫情的,但他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于是他又找了个类似理由,然后啪地把手机盖下。

    宿舍是呆不下去了,骆其清索性起来换了身衣服出门。

    今天温度保守估计只有六七度,他身上套着棉服还是觉得有点冷。

    从生活园区走到球场附近,他忽然发觉在这种气温下漫步校园有点像个傻逼。

    于是他脚步一拐,当即决定去旁边的食堂吃碗麻辣烫。

    直到热辣鲜香的气息扑到脸上,他才终于感觉又活了过来。

    正当他准备下筷子时,肩膀却蓦然被碰了一下。

    骆其清下意识转头,没人。

    可是再回过头,周棘已经坐到了他对面。

    然后一杯已经戳好吸管的果汁出现在他面前。

    “橙汁,常温的。”

    忘了多少次了,周棘知道他喜欢和橙汁,就总会给他带。

    骆其清怔愣片刻,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毕竟才刚拒绝人家的邀约,结果转头就来了食堂。

    “碰巧看见。”周棘轻描淡写地回他,然后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了会,“怎么不开心?”

    “嗯?”骆其清没想到自己心思这么容易就被看穿,赶紧解释,“没有”

    “都写脸上了。”周棘冲他扬了扬下巴。

    伪装被拆穿让骆其清不免有一丝窘迫,可一想到周棘会注意到这些细节,还是让他感觉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挠了一下。

    “真没什么”骆其清说话都有点不太利索,遮掩似的喝了两口橙汁,“就就他们说那谁跟你表白了,我想你最近估计挺忙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把庄思菡的名字说出口,周棘就已经把话接了过去:

    “我拒绝她了。”

    很简单的五个字。

    然而就是这短短五个字,却让骆其清忽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就像是溺水者被人提出水面,瞬间吸进一大口氧气。

    果粒在齿间被碾破,迸出酸甜的汁液。

    骆其清忽然感觉脑子嗡嗡作响,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揣摩他告诉自己的用意。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感觉整个空间的流速都在放缓,脑子里好像架起了个老式放映机开始投放电影,每一帧都是他和周棘的回忆。

    而旁白的声音是他自己——

    他喜欢周棘。

    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情谊。

    方博文说的没错,喜欢一个人才会对他产生占有欲,才会时刻想着他。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只不过是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也不敢往那方面想罢了。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勇气,骆其清倏地抬眸,望向周棘的眼睛。

    而在他心底平静了十九年的休眠火山,终于如有导引,在此刻被彻底唤醒。

    第37章 空谷回音.ed

    这是他们上大学以来的第一次期末考。

    刚开学那会, 学长学姐就已经苦口婆心劝告过他们,平时想怎么浪都可以,但期末前一定要记得复习, 不然挂了科就即将享受到导员一对一谈心服务以及课程重修大礼。

    所以在挂科的威压之下,骆其清只好被迫安分下来,乖乖跟着周棘去图书馆复习。

    至于为什么不是跟郝宥凡去,因为这哥们压根起不来床。

    七点半,两个人去食堂吃了早点,然后才慢悠悠往图书馆方向走。

    图书馆从外观看很有古欧风格,是学校著名特色建筑之一,校方基本每次做宣传都要把它拉出来展示一遍,但依旧躲不过被学生调侃说像银行大楼的命运。

    期末周的图书馆容易爆满, 加上隔壁校区的人在那边约不到座也爱往这边跑,他们刷卡进到里面的时候,光是一楼大厅都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放眼望去,但凡有个座的地方都已经被占了, 不用想也知道楼上会是什么情景。

    “好像没位置了。”骆其清环顾四周,弱弱开口。

    早知道就再早起一点了, 主要是谁能想到这才八点就这样啊。

    结果周棘却淡定道:“楼上有。”

    “你怎么知道?”

    周棘递给他一个眼神, 仿佛在说你跟我走就对了

    好吧。

    他们坐电梯一路上到三楼, 然后周棘带着他拐了好几个弯。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骆其清还真在角落看到了两个空位。

    “这应该有人吧?”骆其清小声指着桌上的课本说。

    “室友的。”周棘很自然地把那几本书垒到旁边, “他们七点来, 顺便帮我们占了座。”

    “”

    骆其清想到自己出门的时候,宿舍另外三个还在合奏做梦进行曲, 默默感叹了句宿舍和宿舍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还没等他感叹完,眼看周棘摊开写满笔记的习题册, 骆其清再次惊呆了。

    他是怎么做到经常跟自己泡训练场飙车还有时间学习的?

    难不成他一天其实有四十八个小时?

    骆其清看着面前比脸还干净的课本,默默翻到为数不多有笔记的地方。

    于是在晨阳透过玻璃窗斜到身后红木书架的时候,周棘开始提笔整理复习,骆其清开始表演女娲补天。

    图书馆里安静得针落可闻,除了偶尔的脚步声,基本上同学们都会很自觉不发出丁点声音。

    可骆其清是个坐不住的家伙,尤其是还要看一堆晦涩难懂的专业知识,他叼着笔看了几页纸,就感觉开始晕字了。

    于是就决定给自己休息一下,拿起手机开始给郝宥凡发消息问起没起。

    等了半天没回就知道了答案,他退出聊天框,结果这时候另一个聊天框刚好弹出新消息。

    【宇宙大爆发:骆!其!清!】

    骆其清头一歪,戳进红点里回了个问号。

    【Qing:?】

    【宇宙大爆发:你啥时候考完试?】

    【Qing:半个多月,吧 】

    【宇宙大爆发:考完赶紧飞回来,我刚刚才知道,下个月在中国开的巡回赛北极星也参加!!! 】

    笔啪的一声掉回桌上。

    “我靠。”骆其清忍不住开口,结果才猛地意识到这里是图书馆。

    他赶紧噤声,心虚地看了看周围。

    好在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人向他投来目光。

    骆其清松了口气,继续打字:

    【Qing:消息保真?】

    【宇宙大爆发:比你车技还真!】

    【宇宙大爆发:到时候蹲点抢票,咱俩一块去看 】

    骆其清飞速回了个ok的表情,然后说自己还要复习,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聊天。

    他抓起笔重新叼回嘴里,但在投身书海之前,骆其清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不动声色地撩起眼皮,偷偷瞄了坐在对面的人一眼。

    周棘还保持着刚刚的写字姿势。

    很多人在写字看书时都会习惯驼背或者偏头,可他的坐姿似乎永远都是挺直的,垂着眸,纤长的眼睫在光下投落一小片阴影。

    他写得很专注,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杆,不知道在奋笔疾书什么。

    骆其清禁不住多看了会,直到周棘手中的笔杆停顿间隙,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走了神,赶紧晃了晃头继续看书。

    对照着课程群里发的ppt,骆其清想补充点东西到课本上,于是他松牙把笔攥回手里,刚弹开笔盖,可这时他余光一瞟——

    自己那根独苗黑笔此刻正安稳躺在桌上。

    那他刚叼的是啥?

    骆其清懵逼地看着手中陌生的黑笔。

    然后看见周棘手里的同款红笔。

    “”

    趁周棘还没发现,他战术性喝了口水,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笔给人放回原处。

    好险。

    窗外树梢风动,偶尔还有几只麻雀停在枝头朝里好奇打量。太阳无声无息升上高空,照得湖面闪动粼粼波光。

    骆其清捏着发酸的肩膀再抬起头时,已经将近十二点。

    他打了个哈欠,顺便又理了理快被自己抓成鸡窝的头发,忽然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

    估计那点早餐已经跟着脑细胞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刚准备问周棘什么时候走。

    结果一抬头,就见一个黑色笔记本猝不及防进入他的眼帘。

    还挺眼熟,因为就是刚刚周棘写的那本。

    骆其清怔愣片刻,不明所以地睨他。

    周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打开看看。

    收到指令,骆其清翻开了封皮,结果越往后翻,他也越来越惊讶。

    里面用几种颜色把重点知识给仔细标注出来,从名词解释到案例分析一应俱全。而且周棘字迹工整,比他那像跳舞小人的字赏心悦目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哪是笔记本,这分明是考前救命神器!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了上来,骆其清忍不住用口型试探问:“给我?”

    周棘点了点头。

    十二点半,两人在图书馆门口分别,周棘去开会,骆其清回去找郝宥凡吃饭。

    郝宥凡最近也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走在骆其清旁边叭叭讲个不停。

    骆其清故意调侃他:“你心情又好了?”

    “那可不。”郝宥凡抛着空可乐罐,神采奕奕,“我女神不仅没谈恋爱,而且昨天我俩在四教碰见,还打了招呼!”

    两人边说着,正好路过垃圾桶,郝宥凡摆好投篮姿势,准备把可乐罐投进筐里。

    “你这种还没开窍的,肯定不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一切准备就绪。

    听见这话,骆其清想了想,忽然就决定坦白:“可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咣啷——”

    郝宥凡手一抖,可乐罐只擦到了铁筐边沿,发出清脆一声响-

    在明确心意后,骆其清想到了很多问题。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就是偏见。

    他不在意陌生人的目光,主要是害怕身边的人不理解。

    所以骆其清在向郝宥凡坦白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忐忑的。

    但最后结果出乎意料,郝宥凡居然只是惊讶他真的喜欢上了别人,对他性向倒是没有很大反应。

    “喜欢本来就是一种感觉,为什么要卡性别?”

    这让他松了口气,可很快又意识到更重要的事情:

    周棘会是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排斥同性恋?

    会不会觉得他很恶心,最后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说实话,骆其清害怕这样的结果,所以一直都不敢和周棘开口。

    这事情就只能憋在心里。

    而且为了不让周棘察觉出异样,他还要装作没事和周棘一块去图书馆复习。

    骆其清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性格,他现在感觉自己要疯了。

    于是在某个平静夜晚,两人吃完饭回宿舍,他进门就看见方博文在和女朋友打视频你侬我侬之后。

    骆其清当即决定,必须要去跟周棘坦白。

    是死是活也要有个准确答案。

    他反手就要开门去找周棘,不过在刚踏出宿舍门槛后又退了回来

    还是留个余地,考完试再说吧。

    大学期末考不像高中,集中在两三天就能解决,更多时候是今天一科过三四天再一科,战线拉得老长,所以也因此得名考试月。

    骆其清抱着周棘给的几份考试宝典,每天天昏地暗地复习,终于是捱到了最后一科。

    同专业的考试时间是一致的。

    虽然已经提前约了周棘,让他考完等自己去吃饭,可骆其清还是感觉心像浮在水面上。所以写完试卷后也没耐心等结束,提前半小时就交了卷。

    背起书包,骆其清迫不及待下到了周棘的考场门口。

    他要把心意说出来,不留任何遗憾。

    如果周棘真的排斥,他也认了。

    在焦躁不安的等待期间,他看见从远处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学姐。”

    庄思菡外面穿了件黑色羊羔绒外套,头上带了个同色鸭舌帽,整个人看起来又酷又休闲。

    “好巧啊。”庄思菡看见他,很快也打起招呼。

    见她也停在了这间教室门口,骆其清觉得意外:“你也在这等人?”

    庄思菡说:“里面一个监考员是我导师。”

    每间考场都会配有两个监考员,其中一个是本院的,而另一个是外院的。

    骆其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到这为止他们之间似乎就没有话题了,最近考试期间协会也没有再安排训练,而骆其清最近知道的也只有她和周棘那件事。

    但这毕竟是人家伤心事,他不可能拿这个找话题。

    哪知道还没过多久,庄思菡竟是先和他提了起来,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骆其清想了想,最后还是如实回答。

    “你不难过吗?”

    “还好吧其实。”庄思菡笑道,“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骆其清对她这心态深表敬佩,毕竟当时郝宥凡看见她表白别人之后都失魂落魄了好久。

    也不知道周棘待会如果说了什么拒绝的话,他能不能做到那么洒脱。

    “但其实我还挺佩服他的。”庄思菡突然话锋一转,看向骆其清,“你知道他当时跟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

    四点一过,教学楼准时响起下课铃声,距离他们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

    但这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开始起来交卷。

    透过窗口,骆其清看见周棘也是其中之一。

    他要出来了。

    而这时候,庄思菡也刚好开口——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第38章 清醒沉沦.ed

    周棘交卷出来的时候, 只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庄思菡。

    他不知道庄思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这个问题也不感兴趣,而且经过前段时间的事情后, 两个人现在关系应该还算有点尴尬。

    但出于礼貌,周棘还是跟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考试的时候所有人东西都统一放在墙边,所以现在交完卷的人都一窝蜂涌上去拿东西。

    周棘站在边上等了会,直到人群散开之后才过去拎起书包,从里面翻出手机给骆其清发消息。

    【。:在哪?】

    按照前面几科的规律来看,骆其清这次应该也会提前交卷才对。

    可是周棘等了好一会也没收到回复,他朝楼梯口的方向看了眼,准备再编辑一条信息发过去。

    而就在时候身后有声音响起:

    “你在等骆其清?”

    听见名字, 周棘打字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去。

    庄思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她看着周棘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于是笑了笑, 好心提醒道:

    “他刚刚走了。”-

    郝宥凡哼着小曲回到宿舍,如果有音乐他现在甚至还能来一段舞蹈。

    痛苦的考试月终于圆满落幕让他心情极度舒畅, 连可乐都没顾得上买就忙着回来收拾行李。

    结果刚走到床边, 准备把底下的行李箱拖出来, 就看见骆其清的床上拱起了一大个鼓包。

    “你怎么也在宿舍?”

    他看了看手机时间, 疑惑道:“你不是跟周棘约饭了?”

    说完, 只见床上那坨鼓包动了一下, 然后从里面传出有气无力的回答:“没去。”

    “那你今天的告白大计呢?!”

    身为骆其清感情路上的启明星,求爱之路的大军师, 郝宥凡在几天之前就已经掌握了他的最新动向,知道骆其清准备在今天考完试向周棘坦明心意。

    紧接着鼓包又动了, 这回骆其清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他看上去的憔悴程度让郝宥凡说了句卧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骆其清昨晚背着他通宵复习。

    事出反常必有妖,郝宥凡双手环胸,往床楼梯上一靠,搬出军事作态:

    “实话告诉我吧,发生了啥?”

    良久,骆其清还是选择掀开被子盘腿坐起来,把事情全盘托出。

    然后他看着郝宥凡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

    “周棘有喜欢的人了?”

    “嗯。”

    “他因为喜欢的人拒绝了校花告白?”

    “”

    骆其清眼神幽怨:“您这已经在我伤口上撒第三把盐了。”

    他心已经要被盐焗透了。

    “哦哦哦对抱歉抱歉”郝宥凡一拍脑门,还差点磕到床头,“主要是我真没想过事情发展会是这个走向”

    谁又能想到呢,骆其清在心里暗暗想。

    而且他们还经常呆在一块,周棘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跟他说?

    就像郝宥凡那样,喜欢庄思菡也会告诉他。

    难道他们不是朋友吗?

    郝宥凡围着宿舍走了一圈,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居然能让周棘为了她拒绝庄思菡,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啊?”

    殊不知这话听得骆其清心情更糟糕了。

    刚刚还是阴天转小雨,现在已经是小雨变台风。

    他也觉得庄思菡在他大学见过的女生当中已经是顶好的存在了,那周棘喜欢的总不能是天仙吧?

    更烦了。

    学校在分宿舍的时候都会把同学院的安排在一块,所以这层楼住的基本都是他们专业的学生。

    这会大家考完试就可以收东西准备回家了,所以现在这个时间段里,骆其清一直都能听见门外有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在楼道里响个不停。

    “那你现在是,准备等他来找你?”郝宥凡也开始收拾行李,顺便问道。

    “怎么可能”骆其清再次倒回柔软的棉被上,两眼盯着上铺床板,“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实在是太怪了。

    虽然他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可是一想到周棘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至少现在知道他们没有可能了,那个念头只能扼杀在摇篮里。

    “等等,那你现在不应该呆在宿舍啊。”

    骆其清忽地收回思绪,反问:“为什么?”

    “周棘不就住对面么,到咱这两步路的工夫,他觉得他要想找你,会不知道先来这看你在不在?”郝宥凡说。

    骆其清:“”

    他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跑到衣柜前扯过外套,随便穿了双鞋就头也不回跑出宿舍。

    出去后又折回来交代:“他要来问也不准把我供出来!”

    刚刚在教室门口听庄思菡说了那些话之后,他满脑子都是赶紧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千万不要直面周棘,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宿舍。

    说起来都觉得好笑,他骆其清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哪知道最后居然在这种事情上会认怂。

    这根本都不像他!

    骆其清把宽大的兜帽拉起来遮过额前,一路下到楼底,然后接着往教学楼回来的必经之路反方向跑。

    而另一边。

    郝宥凡刚把衣服全部塞进行李箱,门就被敲响了。

    “谁啊?”

    他直起身,走过去开门。

    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跟骆其清讨论的主人公。

    周棘视线绕过郝宥凡,先往骆其清的床铺看了眼,见上面没人,才又收回目光,问:“骆其清在吗?”

    郝宥凡外表面不改色,内心却道果然来了。

    “不在,宿舍只有我。”

    周棘又问:“那他有跟你联系过吗?”

    郝宥凡摇了摇头,主打一个否认到底。“我考完试还没见过他。”

    然而,就在郝宥凡正为自己的精准预判感到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又听周棘说:

    “那他书包怎么在里面?”

    “”

    骆其清从反方向走,最后竟是又一路绕到学校大门口。

    人行道和车道上都有些拥挤,很多学生提着大包小包刷卡出校门,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放假喜悦。

    早知道他当时也订今天的航班了,还不如回去找邢宇玩呢。

    归根到底,还是怪周棘。

    “坏家伙。”他说。

    在路口站了会,骆其清忽然觉得干着看没趣,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结果半天没个主意,他索性打车去训练场。

    或许在赛道上飙两圈才能好受一点。

    当然说两圈显然是低估了骆其清本人的被打击程度。

    因为他最后一口气直接开出了一个澳洲常规正赛的完赛标准。

    二十一圈。

    直接把赛车干到油箱见底。

    等把车开回车库里,他才终于感觉到有点疲惫,于是拖着昏沉的身子,出去找了个稍微远离赛道的石凳休息。

    骆其清开始想今晚要不要回宿舍,还是在外面网吧凑合一晚上。

    选择困难症犯起来。

    “咳——”

    选择困难症治好了。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如同鬼魅,骆其清啥也顾不上想了,立马跟屁股触电似的跳起来。

    结果惊魂未定地转头一看,发现那鬼是周棘。

    骆其清:“”

    真是见鬼了。

    怎么周棘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一想到这,骆其清忽然意识到:

    每次他故意躲起来,这人好像总是能找到他。

    “怎么又躲我?”

    闻言,骆其清撇了撇嘴,故意不答反问:“你吓我干什么?”

    谁想到周棘也很快学着他的模样,继续抛问题:“不是说约我吃饭?”

    “”

    这下他不知道再问什么了,但骆其清依然想倔一回,硬气道:“不想吃了。”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周棘的问题源源不断,“发微信也不回?”

    “手机没电。”

    结果他话音刚落,石凳上的手机很快就振动了一下,然后亮屏弹出来一条晚间新闻。

    骆其清:“”

    得,整段垮掉。

    他生无可恋地把兜帽给戴起来,然后的坐回凳子上。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出来,不然那点心思就太明显了。

    只要当成朋友之间的对话就可以吧。

    于是他闭了闭眼,硬着头皮说:“你有喜欢的人都不告诉我。”

    “当时庄思菡给你表白你也不告诉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你这也太不仗义了吧。”

    亏他之前心里总还抱有一点希冀,想着会不会让他碰上那万分之一的巧合。

    他都已经做好那剩下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失败准备了。

    结果甚至都没等到当面坦白,那点幻想就已经提前宣告破灭。

    骆其清低头看着脚下碎石,越说越委屈,然而他全然只顾发泄,早就忘记自己开口前只是想伪装成朋友视角。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早就已经输出了很多意味不明的话。

    靠。

    骆其清不禁暗骂一声,连忙找补:“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厚道。”

    头顶那人至少沉默了有半分钟。

    他心里开始咚咚打鼓,想着不会是直接把人吓跑了吧。

    骆其清赶紧撩开兜帽一看。

    幸好人还在。

    片刻后,周棘估计是才消化完他的话,但竟然是不气反笑:“不厚道?”

    骆其清一愣:“对”

    本来还想继续控诉他。

    可他才刚吐出半个音节,周棘突然俯下身靠近。

    身后树影摇曳,空中皎洁的明月拨开云层,柔光倾洒,照向大地上两个逐渐重叠的影子。

    在这个不太萧瑟凄凉的冬夜,他们紊乱温热的呼吸相互纠缠,彼此生涩地触碰着,在清醒的沉沦中,接了一个笨拙而又漫长的吻。

    “知道我喜欢谁了么?”

    骆其清脸颊已经快红透了,仍急促地喘息着,他没有余力回答,只感觉浑身血液都在顷刻间横冲直撞地往头顶回流。

    远处的柏油赛道上亮起照明灯,疾驰而过的赛车留下一串引擎声在骆其清耳边轰鸣回响。

    可他知道,此刻比引擎更加疯狂的,是他胸腔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

    以及,周棘接下来那句——

    “喜欢你。”

    第39章 燃烧玫瑰

    “在想什么?”

    一个响指在面前打起来, 骆其清跟个声控装置似的肩膀一颤,刹那间从回忆中抽离。

    怔愣的目光逐渐恢复色彩。

    这里是酒吧。

    周棘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反应, 过了会才悠悠道:“你也喝酒了?”

    “嗯?”

    此刻骆其清的智商还在外面神游,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而这时还残存一丝理智的唐明海眯着眼睛朝他审视,然后疑惑地咦了一声:“其清,你脸怎么这么红?”

    “?”

    他用手背往脸上一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现在已经烫到估计能煎个鸡蛋。

    但这他又控制不了,谁想起那种事情不会这样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会明着说出来的,于是为了挽尊,骆其清只能磕磕巴巴反驳:“刚刚尝了一口段誉的那个什么玛丽,怎, 怎么了吗?”

    反正现在段誉已经趴桌上不省人事了,就暂且先拿来挡挡。

    说完,也不等他俩再说什么,骆其清就赶紧埋下头去喝果汁。

    他现在不敢直视周棘的脸, 生怕再多看几眼就要想起什么更不得了的事情。

    好在周棘似乎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打算,只是搭着腕, 不辨情绪地看了他一眼。

    骆其清发现自己最近总是会不自觉想起大学时候的事情, 特别是和周棘的片段。

    而且那些回忆明明都已经过去六年。

    他怎么还依然记忆犹新。

    苹果汁很快见了底。

    听见吸管发出呲溜的声音, 骆其清只好松开口, 准备对下酒菜下手, 结果手还没伸过去, 就发现下酒菜早就已经被分食殆尽。

    他心有不甘地缩回脖子,打量起周围。

    酒吧的门口旁边挂了个电子时钟, 他们进来的时候上面还是十一点打头,而现在已经舍掉了前面的十位数, 变成一点钟。

    酒吧的生意似乎变得比刚才还要热闹,源源不断的新顾客涌进来,甚至因为座位不够,有人已经坐在门边等起了号。

    他们也该回去了。

    没多久后,周棘先用指节叩了叩桌板,“走吧。”

    刚刚是为了掩盖脸红的事实才胡诌自己尝了酒,骆其清实际上从头到尾只喝了苹果汁,理论上来讲他现在应该十分清醒。

    可他还是忘记了周棘的外套为什么最后穿到了自己身上。

    风铃声响起,门外冷风扑面而来。

    而这时候外套就发挥了作用,还怪保暖的,至少骆其清没再连着打几个喷嚏。

    周棘搭着段誉在前面走,骆其清就负责盯着唐明海,生怕这人做出什么很符合醉鬼行为的事情。

    在即将拐出这条商业街之前,骆其清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那家清吧的招牌。

    在墨黑色背景板的映衬之下,缀在上面的几颗大字流光溢彩,仿若于夜空中闪闪耀眼的辰星。

    它叫酒别重逢-

    比赛完的这天晚上,除了他们四个人出去感受了把澳门清吧气氛,其他队员一个个都选择呆在酒店里睡了个爽。

    所以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先睡醒的那几个家伙就开始欠扁地挨个敲房门,喊其他人赶快起床出去玩。

    骆其清这间房自然也不可能幸免,但好在岑杰起得早,还没敲到他们这间就已经开了门。

    而骆其清陷在柔软大床里还不太清醒,只是在听见动静后揉了揉眼睛,不太情愿地掀起眼皮准备迎接第一缕晨光。

    结果眼睛才刚睁一半,他就看见了唐明海放大版超清正脸,还有一双正伸向自己的魔爪。

    “卧槽!”

    他半个身子抖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要在睡梦中被人给暗杀,连同那浓重的睡意也在瞬间全被抖了干净。

    而唐明海手还停在半空,见人醒了还有些意外:“你刚刚脸上有只蚊子,我想帮你抓来着。”

    结果段誉搁后面拆台:“你刚说的不是说要把蚊子拍死么?”

    “你是故意的吧?!”唐明海撩起袖子就要跟段誉干架。

    “”

    骆其清深吸了口气,心想得亏自己没有起床气,不然现在准把这两人揍一顿。

    “他起没有?”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就连在旁边互掐的两人也都先停了下来。

    虽然从这角度看不到外面,但骆其清还是能知道说话的人是周棘。

    “起了起了,你们先去下去吃吧。”唐明海架还没打完,就先冲门口喊了声。

    在这之后骆其清就下了床,托那俩的福,他现在完全不困了,趿着拖鞋就往洗手间走。

    在自助餐厅享受完最后一顿免费早餐,一行人叫了两辆车,同时朝游乐场进发。

    今天是上班族最噩梦的周一时间,再加上又是白天,里面冷清得基本只能看见工作人员。

    但这样来玩的人就有福了,眼看着他们一路从过山车玩到大摆锤,最后再到激流勇进和跳楼机,高效到没有半分钟浪费在排队上。

    骆其清一开始还没太得放开,结果到后面也上了头,跟着大伙就准备再去冲第三遍云霄飞车。

    唐明海:“咱们再坐一回!”

    段誉:“谁也不准闭眼!”

    骆其清也跟着煽风点火:“全部都坐前排!”

    众人闹作一团,最后还开始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出谁要当勇者坐第一排。

    几分钟后,周棘和岑杰提着塑料袋,从旁边的小卖部给他们买水回来,隔老远就听见大榕树下一群人笑语欢声不断。

    特别是当他注意到人群之中,骆其清也跟其他人打成一片,眉眼嘴角都带着笑。

    和大学时候的模样逐渐重叠。

    他心中倏地一动。

    “诶,周棘,岑杰,快来决战!”榕树下的人注意到他们,很快就冲他们招了招手,“不然勇者之位就让给你们了!”

    骆其清抬起头时眼底笑意还未褪去,和周棘对上视线时稍怔一瞬,然后欲盖弥彰地挪开。

    过了片刻,周棘短促地笑了声:“来了。”

    在游乐场一直待到下午,他们把网上重磅推荐的项目一次性玩了个够,最后甚至连旋转木马都坐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本以为这就是今天的全部娱乐活动了,哪知道因为众人全都都还在兴头上,转身又浩浩汤汤去了新濠影汇。

    这里有个很出名的八字摩天轮,它也被称为影汇之星,摩天轮主体就直接嵌在大楼的中央,外观上看是一个巨大的数字“8”造型。

    唐明海抬着头盯了好一会,然后指着自己头发侧边的符号,颇为得意地说:“你们看我这个,是不是很像?”

    “你躺下来更像。”另个队友反应很快地接道。

    按照张贴出来的告示,上面写着主题包厢是四人一个,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分成两支队伍。

    自由组合完毕,骆其清他们依旧是清吧四人组,然后其他人组成一队。

    结果还没排到买票窗口,另一队却临时被旁边蛋挞店发出来的香气勾走了魂,义无反顾决定就算重排也要先去买几个。

    而唐明海身为美食达人的作用此刻就体现出来。

    早在比赛期间他就已经点了数次这家店的外卖,这就让他们几个现在成功对这味道免疫。

    于是他们继续排队,待会先上摩天轮。

    走到售票处时,售票员笑眯眯地告诉他们,今天刚好剩最后一个主题包厢。

    唐明海潇洒交了钱,转头乐道:“看看,这就是运气。”

    其实他们都没有提前做过攻略,只是坚信着限量的主题包厢绝对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结果一上等候区,骆其清就看见一个hello Kitty的主题包厢正朝他们慢慢悠悠晃过来。

    “?”

    不出所料,在工作人员略显奇怪的注视之下,四个大男人挤进了这个粉嫩包厢。

    等人高的凯蒂猫坐在唐明海旁边,段誉在旁边快笑到断气,掏出手机给他咔咔拍了十几张照。

    骆其清也在乐,不过比刚才收敛了点,因为现在旁边坐的人是周棘。

    座位不算太宽敞,他们两个人坐略显拥挤,骆其清甚至能闻到周棘衣服上似有若无的香味。

    要了命了。

    他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点,虽然效果并不显著。

    不得不说,他们这个时间挑得很巧,刚好是傍晚,正式夕阳最美的时候。

    “我草,你们看那朵云像不像玫瑰?”唐明海突然朝窗外一指。

    骆其清应声望去,果真看见在橙色落日旁边,有一片外形和玫瑰极其相似的云朵。

    而且是那种绽放的玫瑰。

    段誉也奇道:“真的诶。”

    说完也给这朵玫瑰云拍了张照片。

    摩天轮沿着数字8的外圈路线走,眼看就要进到上面那小圈。

    “嘿!我记得有个传说还是啥的。”唐明海像是想起什么,登时兴冲冲分享,“在摩天轮顶点许下的愿望特别灵验。”

    “你还信这种?”段誉故意和他唱反调。

    “信又不会少块肉!”

    在他们两个人的吵嚷声中,包厢继续缓慢上升,最后成功交接到上面那圈。

    上到这里后,视野就愈发变得开阔。

    骆其清眨了眨眼。

    他看见火红的太阳烈烈地烧起来,点燃了旁边那片玫瑰云,花瓣部分的边沿拖出火焰状尾巴,带着无边无际的余晖绵延万里。

    包厢要到顶点了。

    对于唐明海刚讲的传说,他们嘴上都说那只是编出来哄人的,可在真到顶点的时候,他们却还是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霞光照亮整间包厢。

    在顶点处停了约十五秒,他们开始往下走。

    骆其清回过头时还有点视觉残留,看啥都有个黑点。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但他是真的许了个愿望。

    “许了什么?”周棘忽然问。

    骆其清慢半拍转头,换平常这么近距离对视他估计撑不过半秒,可现在周棘的脸快被太阳残影给挡完了。

    骆其清下意识眨了几下眼睛,试图看清。

    “”

    “喂,周棘,你怎么能问别人许什么愿望!”段誉抬手打断他,“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刚刚不还不信呢嘛?!”唐明海毫不客气回怼他。

    然后两个人又开始新一轮抬杠。

    骆其清刮了刮眼眶,靠回椅背,而后稍稍偏过头,俯瞰窗外的盛大景象。

    落日缓缓落入地平线,万家灯火也随之亮起,逐渐连成地上点点星河。

    他忽然有点享受这个时刻。

    于是等视觉残留现象消失,骆其清再次转头,而周棘此刻也正好在看他。

    那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瞳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

    骆其清忽地展露一个狡黠地笑容:

    “不告诉你。”

    这是他和落日的秘密。

    第40章 高温预警

    在放纵了小几天之后, 时间又被人摁下了二倍加速键。

    基础的体能训练重新被提上日程,邓有为亲自监督,把这群家伙逮回训练场上继续保持车感。

    众人叫苦连天, 纷纷哀嚎出来之后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然而邓有为在这方面向来很有原则,对这群兔崽子的软磨硬泡丝毫不动摇。

    当然,在知道周棘和许书航还有加训之后,他们幼小的心灵又受到了一丁点安慰。

    这样的苦逼日子持续了一周,众人才终于拖着饱受摧残的身躯启程日本。

    因为是临时变更的地点,铃鹿赛道组委会准备做得并不充分,后续甚至还有个当地比赛要进行。

    所以这场分站赛事时间很紧,基本没有空档留给车手过渡。

    就连在比赛那几天,官方的程序也是能省则省, 把一切流程最大简化。

    铃鹿赛道的难度远不及澳门东望洋,但比赛精彩程度不减。

    许是上次出师不利,格林这次终于为自己正名,两场正赛斩获一冠一亚。但隔壁喻星潭就出了点意外, 第二场起步时车辆故障导致落后,最后只拿到第一场亚军。

    而再看周棘, 他比在东望洋又更进一步, 拿下一亚一铜。

    这回别说是邓有为, 连承阳主负责人都惊呆了。

    谁能想到之前只祈祷能在WTCR正常完赛的人, 今年突然跟开了挂一样?

    两亚一铜, 就连最差名次也进了积分区!

    众多高层都变得激动起来, 承阳这回感觉是要进决赛的节奏啊!

    但紧接着他们就想到了另一个重要问题,接二连三开始给身在现场的赵永一打起电话。

    车队不止有周棘一个首发。

    还有许书航。

    于是在某个月朗星稀的晚上, 赵永一把许书航约到了酒店咖啡厅见面,然后把比赛目前的整体情况和他做了具体分析。

    最后得出结论:

    “你之后比赛只要都能稳在积分区内, 车队进决赛就稳了。”

    说白了就是,你也要加把劲,不能拖车队后退。

    毕竟车队最后的目标还是要冲击赛季末的车队积分榜年度总冠军。

    可是这四场正赛下来,许书航只有两次进到积分区,最好的名次还只是第六名。

    当然,谁都知道这也跟运气有关。

    再加上国际比赛的竞争本来就更激烈,他这个成绩其实也并不算太差。

    全程谈话下来,许书航都没有喝过一口咖啡,他只是听着赵永一讲比赛,讲行情,讲绩效。

    然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努力吧。”

    赵永一拍了拍他的肩,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目送赵永一走出咖啡厅,许书航终于端起面前的咖啡。

    他神情忽然变得阴翳,手指力道逐渐加紧,微颤着几乎要把陶瓷杯给捏碎-

    自从日本分站赛结束后,网上的讨论就愈发火热。

    有关北极星和银翼的帖子依旧断层登顶,但和之前不同的是,关于周棘的话题也在渐渐冒头。

    【RRR:周棘是第一年参赛吗?以前怎么没啥印象?】

    【深海鲸鱼:承阳的啊,他不是挺出名的?】

    【FOX:楼上醒醒,看了眼你ip,承阳应该只在你们当地火 】

    【深海鲸鱼:那是你比赛看少了吧,不了解请善用百度 】

    【哈哈哈哈哈:搜了下他战绩,这哥们之前跟世界杯有仇啊?】

    【风吹屁屁凉:亚洲站看不出什么的,到后面才能见真章 】

    【不看WTCR现场不改名:是啊,实力派还是得看喻星潭 】

    【】

    在唐明海咬着后槽牙刷这些评论的时候,他们已经登上了前往摩洛哥的飞机。

    WTCR第三站。

    摩洛哥马拉喀什,穆莱哈桑赛道。

    从澳门一直到摩洛哥,要不了多久之后又要前往欧洲,继续奔赴新的赛场。

    一年到头,赛车手永远在满世界跑。

    但往好的方向想,这何尝不是一次公费出国旅行呢。

    “汽联到底怎么想的,非得让人大夏天去非洲。”段誉刚结束一局游戏,抬头就瞥见有人已经换上无袖t恤:“我看天气预报,上面说最近都是三十六七度。”

    而且这国外航司也太抠了,居然连空调都舍不得开低点。

    马拉喀什曾被评为世界十大火炉城市之一,好多车迷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设个赛点。

    再加上这里和澳门东望洋赛道一样,也是著名的街道站,所以在恶劣环境条件之下,考验车手实力的同时,对赛车要求也更高了。

    坐在左边的骆其清想了下,一本正经答:“可能是为了让你去撒哈拉沙漠的时候更有体验感。”

    段誉:“”

    但说实话,这会的确也太热了。

    坐英航的时候骆其清差点没有被冻成冰雕,所以这回特意穿了条厚面料短袖,结果现在又热得快化了。

    你们国际航空在玩什么很新的热胀冷缩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

    骆其清透过座位之间的缝隙,看到前面的周棘戴着鸭舌帽,还在淡定自若地看比赛录像

    他这么抗热啊?

    这时候唐明海也洗了把脸回来:“热晕了,好想躺回我的大床上打游戏!”

    结果这话刚好被坐他后面的邓有为听见了,把杂志卷成棍就要敲他:“大男人这么娇气!”

    “诶诶诶!”唐明海灵活躲开:“真的很热嘛。”

    “再热到时候你也是待在休息室,连太阳都晒不到!”

    “那我这不是替补随时待命吗。”唐明海一屁股坐回位置,小声咕哝:“万一哪天就上场了呢?”

    他们从东京羽田机场出发,然后再到巴黎转机,折腾了将近整整一天,终于在当地上午十一点落地梅纳拉机场。

    推着行李箱准备走出机场大楼,结果自动门一打开,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唐明海登时又缩回门里:“我靠,这温度是假的吧!”

    段誉戴上墨镜:“裸奔吧少年。”

    走在炎炎太阳下,感觉就像是进了个巨大的汗蒸房。

    直到接待人把他们安排坐上有空调的车里,才终于感觉又扯回了半条命。

    骆其清想起自己还没关飞行模式,结果刚一关上,就有无数条微信涌进来:

    【你凡不凡:你到没有?】

    【你凡不凡:到没有?】

    【你凡不凡:没有?】

    【你凡不凡:有?】

    【你凡不凡:?】

    骆其清自动忽略下面十几条消息,直接划拉到最底下给这二百五回话,说自己刚坐上车。

    消息发出去,对面秒回。

    【你凡不凡:我下周有空,要不要去找你?】

    【Qing:兄弟,我在摩洛哥 】

    【你凡不凡:我知道啊 】

    看郝宥凡这态度,骆其清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富二代思维了。

    【Qing: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结果这条消息发出去,对面的备注框保持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

    三分钟后,骆其清眼睛都开始发酸了,对面才终于把消息发出来。

    【你凡不凡:大哥,你忘记下周啥日子了?】

    啥日子?

    骆其清反手给他回了个黑人问号的表情包。

    然后手机连震了两下。

    【你凡不凡:您大寿啊!!!】

    【你凡不凡:[点赞][点赞][点赞] 】

    骆其清:“”

    好吧,他是真忘了。

    在国外的时候他就不记得过生日,只有郝宥凡每年给他发生日祝福的时候,他才会意识到又过了一年。

    主要是生日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地方。

    想到这里,骆其清又开始敲屏幕。

    【Qing:等我回去你再给我补过吧 】

    跑这一趟工夫也太多了,况且这地方跟个火炉似的,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来了未必受得了。

    万一刚下飞机就把人给劝退了,那多费钱啊。

    虽然婉拒了郝宥凡的好意,但在知道还有朋友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后,骆其清一路上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动。

    就连天气似乎都没那么燥了。

    之后的事情发展都在按照正常流程进行,他们被安排住在了当地最热闹的不眠广场附近,然后平时要去赛道就会有大巴来负责接送。

    每年WTCR只有首站场会举办官方试车日活动,这就意味着他们在练习赛开始之前除了抽检之外不会有其他事情,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于是承阳的这一伙人瞬间又能量条回满,除了老邓偶尔喊他们去走赛道之外,他们就以不眠广场为中心,开始向四周扩散。

    每当夜幕降临,不眠广场就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开始变得鼎沸,大街小巷盈满吆喝和叫卖声,热情迎接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骆其清也很喜欢这种热闹氛围,特别是广场上忽然响起音乐声后,舞者或是杂技演员就会出来表演。

    而他也会站在人群中,跟着其他人一块拍手鼓掌。

    俗话说入乡随俗,骆其清已经把这个词诠释出了大半,至于剩下空缺的一点

    这人接受不了这里任何一家摊贩美食。

    “真的很好吃啊!”唐明海坐在软凳上形象全无地啃着羊排,第n次向他发出邀请,“你确定不试一下?”

    “不了不了”骆其清连忙摆手后退。

    他这人吃东西不挑嘴但洁癖重。特别是在亲眼看见这里很多人都是直接徒手抓吃的之后。

    就更下不去口了。

    不过秉承着对文化多样性的包容,这时候骆其清就会自觉绕开这些摊子,去逛其他店铺。

    所以整体来说,这星期可谓是过得愉快又美妙。

    但这样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比赛前夜。

    赵永一在群里发了通知,组织他们全员到酒店旁边的餐厅里来了个简易聚餐。

    饭桌上菜肴丰盛,吃到一半,赵永一先举杯发言:

    “等这场分站赛结束后,我有个消息要通知你们。”

    “什么事情要弄得这么神秘?”唐明海追问。

    不过赵永一还是决定保留悬念:“到时候就知道了。”

    但被他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所有人的胃口。于是在发现赵永一这边没办法攻破之后,他们又把目标转向了旁边的邓有为。

    邓有为显然也知道内幕,但他比赵永一还要不为所动,而且还学会了转移话题:

    “你们还是先担心一下这两天的比赛吧。”

    “为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而后只见邓有为拿起桌上手机点了几下。

    片刻之后,他手腕向外一翻,把设成超大字号的屏幕展示在众人面前——

    周六、周日。

    红色高温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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