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宁栀将药鼎架在灶上,出来对李小海说:“从现在开始除非有生命危险否则不要打扰我,有什么事你看着帮我处理,房间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需要什么直接叫客房服务,我会结帐的。”

    李小海现在对宁栀已经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点头:“知道了。”

    他现在可算明白上校看他弟弟时自带多少高的滤镜,简直槽多无口。

    宁栀见都交待完了,重新钻进厨房,锁好门,深吸了口气,开始炼药。

    一炉培元丹,固本培元,保肝护肾,提升免疫力。

    一炉气血丹,调理脏腑。

    一炉生机丹,恢复脏器生机,促进受损的内脏再生。

    一炉凝血散,治疗外伤,止血生肌,促进伤口恢复。

    任务有些繁重,但好在炼制这些丹药所需的境界都不高,应该问题不大。他在星城的时候一晚上炼的丹药虽然种类没有这么多,但品阶要高很多也都成功了。

    宁栀打开炉灶,调好火侯,将药材投进药鼎里,用灵气炼化,剔除杂质。

    一株株药材在药鼎里化成药液,散发出药香。

    在客厅里正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李小海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那香味没有药店和医院里熬药时散发出的苦味儿,沁人心脾,令人不觉精神一振。

    李小海心中十分好奇,很想推开厨房门去看看宁栀这个小少爷到底在折腾什么,可是想到宁栀进厨房前再三叮嘱他的话,到底忍住了。

    不一会儿,药香由浓转淡,李小海心想应该结束了,准备去叫宁栀时,药味又开始了。

    李小海:“……”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怕宁栀饿,叫了外卖打算等宁栀忙完了让他吃,结果这一等,直接等到早上,晨曦微吐时,宁栀才从厨房出来。

    听到门响,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李小海瞬间清醒。

    “嗬,忙完了?”

    宁栀没想到他会一直等着,有些惊讶:“你怎么不睡?”

    “啊,我眯了一会儿。”同样是一晚没睡,李小海看到宁栀依旧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顿时不由生出一种老了的感觉。

    年轻就是好啊,这精力就让人羡慕。

    “你睡吧。”宁栀说,“我去一趟医院,车钥匙借我。”

    李小海一抹脸,说:“我跟你一起去。”

    李小海进洗手间简单地洗了个脸,觉得人精神一点了之后开车送宁栀去医院。

    路上宁栀给孔国权打了个电话。

    老先生生活规律,向来早睡早起,宁栀打电话的时候早已经起来准备去晨跑,见是宁栀的电话很快就接了起来。

    “怎么了?”孔国权有点纳闷,“突然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宁栀捏了捏有些发酸的晴明穴,说:“老师在天照市医疗系统有认识的人吗?”

    孔国权道:“我倒是有个师兄在天照市,出什么事了吗?”

    “我表兄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天照市医院治疗,但情况不太乐观,我担心他们不会让我帮忙。”

    帮忙只是客气的说法,其实就是让他无证行医。

    孔国权还以为他浪到天照市无证行医被人逮住打电话让他想办法捞人,没想到大清早宁栀找他居然是为了这个事,顿时沉默了。

    但这到底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且伤员还是宁栀的亲戚,又担心宁栀明明有能力救人结果因为行医资格的问题被阻止而让伤员死亡会对宁栀的心境产生影响,孔国权很快地道:“我这就给我师兄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你先去医院等着吧。”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肯动脑筋,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

    挂了电话,宁栀靠在椅背上,头一次觉得活在这世上条条框框这么多,真累啊。

    李小海从后视镜里偷瞄他,觉得宁栀虽然看着冷淡,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但对上校好像也是发自内心地关心的,只是比较内敛而已,没表现出来,顿时心里对宁栀的好感度噌噌上涨。

    “看什么?”宁栀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头问。

    “没什么。”李小海眼观鼻鼻观心地注视着前方,专心开车,开到一半忍不住又问道,“你真的能救上校吗?”

    宁栀想了一下,才说:“如果你们上校真的伤得太重药石无医的话,我应该是他最后的希望。”

    李小海:“……”

    小少爷口气忒大,但不知为何他居然有点相信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市医院门口。

    宁栀下车后直奔ICU病房,问了医生才知道杨峥今早上的时候开始高热不退,医生们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感染。

    杨峥这种严重的胸腹复合伤,如果感染就真是要命。

    医生手术没问题,护理得也很用心,但也只能尽量降低感染的机率,伤得太重运气不好该感染还是感染。

    “让我进去吧,我有办法救他。”宁栀对拦着他的医务人员说。

    医生和护士们本来就因为病人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结果宁栀还在这添乱,顿时语气都不那么好了。

    “这位家属,医生正在尽全力救治病人,请你耐心等待,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好吧。”

    宁栀整晚没睡,耐心比平时就稍嫌欠缺一些,医生总是一味地阻拦,他的语气也不那么好。

    “我也是学医的,你不用拿应付别人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我们心知肚明,杨……我表兄这样的情况如果你们没有有效的应急措施,他肯定熬不过去。”宁栀说,“我并不是责备你们,他伤得那样重,你们还能顺利完成手术,已经非常了不起,但是我不能让他好不容易熬过了最难的关卡,最后倒在感染这一关上。”

    医生有点不耐烦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麻烦呢?他们都做不到的事,宁栀这么一个小少年又能做什么呢?

    “也许你们不信,但我有我的手段。”宁栀说,“我也不是不知道医院的制度,无论你们让我签什么知情书免责书都行,但请你们让我救我表兄。”

    但医疗制度摆在那儿,大家都是吃这一碗饭的,谁也不可能因为宁栀几句话就敢冒着被吊销执业证书的危险答应他的要求。

    “请耐心等待。”医护人士只能这么劝他。

    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响,一位六十岁左右打扮干练十分精神的老太太带着一位和孔国权差不多年纪非常儒雅的老先生走了出来。

    刚才被宁栀烦得都有些崩溃的转科医生见到老太太顿时头更大了。

    “院长。”

    老太太摆了摆手,问:“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小医生瞥了宁栀一眼,说:“病人高烧不退,伤口好像有感染的迹象。”

    老太太“哦”了一声,把目光转向宁栀,说:“你就是阎主任的学生宁栀?”

    昨天宁栀来的时候老太太那态度可不像今天这么亲切,那个时候分明把宁栀当成一个无理取闹不懂事的孩子看待。

    宁栀:“?!”

    阎主任?

    谁?

    不认识。

    老太太身边的老先生一脸微笑地看着他:“孔国权是我师弟。”

    宁栀懂了,这位老先生就是孔国权在电话里说的师兄了。

    老太太便对小医生说:“病人情况有点危险,所以我临时邀请了人民医院肝胆内科的阎主任来会诊。”

    小医生:“?!!”

    病人手术都做完了,还会诊个啥?就算会诊也该是各外科专家吧,请个肝胆内科的主任能做什么?

    老太太的内心活动跟小医生差不多。

    她早上刚起床就接到上级电话,让她邀请人民医院的肝胆内科阎主任给病人会诊,懵逼得不行。

    这要是在十年前老太太还在消化内科钻研技术的时候,接到这种电话估计能梗着脖子和上级据理力争,可她后来当了院长走上了行政的路子,考虑的事情就多了,看待问题的方式就不能像以前那么纯粹。

    有的时候不愿意也只能低头,还不如以前当技术大拿的时候呢!

    老太太心里叹息。

    本来阎师伯只是人民医院肝胆内科的大佬,虽然经常来市医院会诊,可老太太真的不用看他脸色,但禁不住人家有个现在在卫生厅当厅长的老婆啊!

    这可算是老太太的直属上级了。

    别提人家还有个更牛逼轰轰的老师了。

    国医就属这一脉最强,每一个都是大佬。

    但老太太还是有心眼的。

    她让人拿了一份患者家属同意与医疗免责书让宁栀签。

    免责书上申明患者家属对医院在患者术后感染期邀请阎主任会诊及其治疗手段治疗后果自行承担损害,不追究医院责任。

    宁栀看了一眼,签了。

    阎师伯深深地看了老太太一眼,对宁栀说:“那我们先进去看看病人吧。”

    老太太朝小医生点点头。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院长都点了头,小医生只能让步,看着这位天照市的肝胆内科大佬带着宁栀进了病房。

    阎师伯问宁栀:“你药带了吗?”

    宁栀点头:“带了。”

    “有把握吗?”阎师伯又问。

    “总比让他等死强。”

    阎师伯:“……”

    早听师弟说这孩子说话有点那个,还真是不假。

    唉!病人家属要给病人治病,还要用这么迂回的方法,这叫什么事?!

    病房里杨峥因为伤口感染静脉注射抗生素后体温依然降不下来,他身体里创口太大了,一旦腹腔感染就会有生命危险。

    宁栀依次给杨峥服下药丸后,不停地用灵气催化药力。

    杨峥此时虽然呈昏迷状态,但身体各项机能还能勉强工作,服下的丹药虽多,但宁栀催化起来却比上次给田小薇催化药力要顺利一些。

    等到他将最后一颗药丸的药力完全催化,体内的灵气也几乎消耗一空。

    他一直在病房里等着,直到杨峥呼吸渐趋平稳,体温也在缓慢回落,才终于松了口气。

    杨峥的命总算救回来了。

    第052章

    等到杨峥情况稳定下来,医生上班后,宁栀才离开住院大楼。

    “今天谢谢你了。”宁栀对着从未听说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师伯道谢。

    “都是为了救人。”阎师伯温和地笑着说,“我知道你这几天肯定很忙,好好照顾你表兄,等事情都稳定了来家里认个门,你师母听说了你的事也很想见你。”

    阎师伯还要赶着回人民医院上班,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别。

    宁栀一晚没睡,累得跟条狗似的,还特别饿。

    在医院旁边随便找了家餐馆填饱了肚子,回到酒店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后对李小海说:“我要睡一会儿,你自便。”

    李小海昨晚上也就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现在也有点累,知道杨峥没事后收拾了一下也睡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晚上,宁栀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杨晓曼给他发视频过来了。

    宁栀按下视频通话按键。

    “啊,栀栀,原来你在睡觉啊,吵到你了吗?”杨晓曼见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后边背景又是一个大床板,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们等会儿再打过来?”

    “没事,刚好我也要醒了。”宁栀撑起头坐起来,听到杨晓曼在那边喊了一句“妈,成周,楠楠,快来和栀栀视频了”,然后镜头前突然多了好几个面孔。

    宁栀:“……”

    “见到杨峥了吗?你现在在哪?酒店吗?”杨晓曼问他。

    宁栀打了个呵欠:“见着了,不过他现在有点事,所以叫了他一个战友来陪我。”

    杨晓曼“哦”了两声,又说想和杨峥的战友打招呼,宁栀便看向被吵醒的李小海,问,“我家人想和你视频,方便吗?”

    李小海说:“可以的。”

    宁栀便下床,将手机举到李小海面前,杨晓曼和宁奶奶笑着跟他打招呼,又感谢他帮忙照顾宁栀,非常的客气,还邀请他以后一定要来星城玩。

    李小海从小父母离异,跟着父亲长大,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杨晓曼这种好看又热情的中年妇女,顿时脸上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笑得无比僵硬。

    宁梓楠挤上前来,问宁栀:“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哥哥和弟弟都不在,她一个人觉得很无聊。

    “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宁栀说,“怎么了?”

    “有点想念哥哥了。”宁梓楠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哥哥早点回来啊。”

    宁栀:“……”

    他才刚到绛省两天好不好。

    “我事情办完了就回来。”宁栀说,“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宁梓楠手指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表情可爱:“哥哥送什么我都喜欢。”

    宁栀随口道:“那送你一套绛省的中考各科练习册。”

    宁梓楠扭头朝杨晓曼告状,“妈,你看哥哥——”

    杨晓曼说:“一套可能不够,两套才行,哈哈哈——”

    宁梓楠被最爱的妈妈和哥哥打击得一脸生无可恋,扑在奶奶怀里求安慰去了。

    家里老中小三个女人聊完,轮到一家之主赚钱工具人宁成周了,但宁成周的关注点很特别。

    “栀栀啊,你这房间看着挺豪华啊。”

    “哦,我来之前给李征做了最后一次治疗,然后他送了我一张房卡,说可以在全国各地的卡拉尔利酒店入住。”宁栀说,“这是酒店工作人员给我安排的房间,是挺豪

    华的,感觉有点浪费,很多设施都用不上。”

    宁成周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你爸我在外出差都不舍得住这种豪华的总统套房呢!”

    宁栀大方地道:“那下次你们出去玩,我把房卡给你们。”

    宁成周“呸”了他一口:“我老婆要住总统套房我会自己给她订。”

    宁栀:“……”

    宁成周问他:“李董的病真治好了吗?”

    宁栀说:“反正不影响以后他生活。”

    “原来如此。”宁成周摸着脸说,“难怪最近我出门,好多不认识的人跟我打招呼,还让我有机会向李董介绍一下他们。”

    宁栀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给他治病,他付足了治疗费,其他的我不管的。”

    “行,我知道了。”宁成周叮嘱了他几句,让他出门在外多加小心,不要怕花钱,也不要轻易与人起冲突,又再次感谢李小海帮忙照顾宁栀,然后挂断了视频。

    李小海有点羡慕宁家这样温馨和谐的氛围:“你家人都好亲切。”

    宁栀说:“就是太爱操心了。”

    老是把他当成涉世未深的傻白甜,还是低龄化的那种,让他有点吃不消。

    李小海嘿嘿笑。

    宁栀检查了一下手机,没有医院来的电话,说明杨峥现在情况稳定,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换上衣服,说:“走,吃饭去。”

    饿死他了。

    这是宁栀来绛省后正儿八经吃的第一顿,选了附近一家餐厅,点了当地有名的烤全羊、盆盆肉、薄皮包子、馕包肉,足够五六个大汉吃饱。

    李小海吃了一盘包子,一盘手抓饭,一只羊腿就已经很饱了,剩下的宁栀一个人全包了。

    这胃口是真的有点太好了啊。

    回去的路上李小海不停地打量着宁栀,想不到长得跟小仙童似的宁栀居然有个无底洞的胃。

    看着又不胖,真不知道吃的那些食物都吃到哪儿去了。

    吃完饭宁栀回到酒店又开始睡,睡到第二天去医院探视杨峥。

    杨峥现在ICU,每天的探视时间有限,看完没事干,宁栀就满大街小巷地转悠,遇到合意的药材就买,等到杨峥情况稳定下出了ICU时,他已经陆陆续续买到了不少品相好的药材。

    杨峥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二天就转到绛省军区医院去了,宁栀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大维市等杨峥恢复了再说,李小海将他送回大维市后也要归队。

    “感谢你这几天陪着我。”宁栀说,“以后你若是生了什么重病或是受了很重的伤,比如我表兄这种,你可以让人通知我,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李小海,“我谢谢你了。”

    他很感激宁栀,但这个好意说实话他内心并不是很想要。

    两人在医院门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友好道别。

    宁栀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酒店住着,给杨峥请了个陪护,白天他会去医院守着,晚上再回酒店休息。

    早上八点,宁栀拎着熬好的药粥去医院,陪护接了过来,笑着说:“小宁又给你哥哥送饭来啦。”

    宁栀点头:“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陪护接过保温盒,摇起病床,架好小桌板,打开保温盒让杨峥吃饭。

    “小伙子挺幸福的啊,你弟不嫌麻烦每天都给你熬药粥,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杨峥“嗯”了一声,说:“我弟当然是最好的。”

    就是熬的这个药粥味道不怎么样。

    陪护给杨峥喂完药粥,把保温盒洗干净了放进柜子里,说:“小宁,麻烦你守一会儿,我先下去吃个饭啊。”

    宁栀点头,坐在靠墙的凳子上开始刷手机。

    杨峥看着边上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玩手机的青年,眉眼精致,比那些爱豆还要帅。

    杨峥心想,他们家栀栀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啊,那些路过的护士病患家属们老是偷瞄他。

    “栀栀啊。”杨峥叫他。

    宁栀抬起头看向他,杨峥说:“坐过来一点吧。”

    宁栀把凳子拖到床边,说:“怎么了?”

    “靠这边坐着会舒服一点。”杨峥说,“抱歉,本来说好带你去殳雅县的,还有谢谢你了。”

    宁栀“哦”了一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不想这样的。”

    他抬起头按了按后颈,说:“下次再出现这种事,记得早一点告诉我。”

    “好的,我知道了。”杨峥现在很好说话,宁栀说什么他都不反对。

    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说:“来,换药了啊。”

    宁栀站起身,让开位置。

    护士弯腰给杨峥拆纱布,消毒,重新上药,嘴里还一边说:“帅哥身体素质不错啊,伤口复原得很好,比想象中快多了。”

    正常这种火器造成的伤口,而且还伤到内脏,没有几个月是好不了的,但是杨峥的恢复速度简直惊人。

    护士都很惊讶。

    杨峥心想哪里是他身体素质好啊,肯定全都是栀栀的药丸子的功劳。

    护士利索地换好药,嘱咐他注意伤口不要碰水,多给病人进行下肢按摩防止血栓。

    宁栀把手机放进口袋,掀开被子握着杨峥的脚开始给他按摩,杨峥脚动了动,说:“栀栀,你扶我下床走走吧。”

    宁栀说:“我给你按也是一样的。”

    杨峥说:“躺得太久了浑身不舒服,我想下床走动走动。”

    宁栀走过去,架着他的胳膊扶他下了病床,然后几乎是一路架着他在走道里晃。

    杨峥:“栀栀,你力气真的好大啊。”

    宁栀笑了一下:“每天吃那么多,总得有点用啊。”

    杨峥:“……”

    确实。

    在走道里来回走了几个圈,重新回到病房,杨峥躺回到病床上,看着宁栀眼下不太明显的青色,有些心疼。

    “最近很累吧,要不你先回酒店休息吧,我一个人也没关系,一会儿库尔班就回来了。”

    库尔班就是宁栀请的护工,是个身材高大的大维本地人,人很热心,看护杨峥也很周到。

    “我等他回来再走。”宁栀说,“无聊吗?要看电视吗?”

    杨峥摇头。

    电视都是那些节目,看电视还不如看栀栀更加心情愉快。

    没过多久陪护回来:“小宁,我回来了,你去忙你的吧。”

    宁栀房间里用电饭煲定时熬着药粥,对杨峥说:“我先回去了,中午再给你送饭过来。”

    杨峥心想其实他可以吃医院食堂的,这样宁栀可以多陪他一会儿,但他什么都没说,看着宁栀的身影出了病房。

    唉,栀栀刚走,他就觉得有些寂寞了。

    第053章

    宁栀拎着保温盒下楼,刚出医院大门,就听到一声闷响,宁栀反射性地回头,看到一个女人大腹便便的女人摔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她的裙摆流了下来。

    宁栀把保温盒一扔,快速奔至孕妇身边,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冲进医院里。

    “有没有医生在?这有个孕妇摔倒了。”

    门诊大楼值班的护士一看,觉得不好,连忙说:“你这个得去急诊。”

    说着连忙通知急诊有个孕妇摔倒大出血,然后带着他去急诊大楼。

    急诊那边护士和医生已经准备好平车,宁栀将孕妇放在平车上,这个时候孕妇虽然有意识,但是痛得说不出话来。

    医护人员问他:“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宁栀满手都是血,说:“我不是她的家属,我也不认识她,刚才我从医院出去,看见她摔倒了,就把她抱进来了。”

    “……”护士说,“你去洗下手吧。”

    宁栀去洗手间用手背按了下消毒洗手液的泵头,挤了点洗手液在手心把手洗干净,出来的时候护士已经从孕妇口袋里找出了她的身份证,但是没看到手机,也没找到钱包。

    联系不上她的家属。

    护士说:“病人需要马上挂号。”

    毕竟人命关天,宁栀马上说:“没关系,我去挂号。”

    宁栀给她挂了急诊号,医务人员趁这个时候拨打110请求他们帮忙联系家属。

    宁栀见没自己的事了,便离开了医院。

    回到酒店,前台美女见他衣服上全是血,吓了一跳,神色间都有些紧张起来。

    “客人,怎么啦,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宁栀说:“刚才在医院门口碰到一个孕妇摔倒出血,抱她进医院的时候沾上的。”

    “哦。”前台这才放下心来,还好心地建议他,“衣服你先用冷水或者淡盐水浸泡,然后再用肥皂清洗,千万别用热水啊。”

    宁栀点了点头。

    因为在医院耽误得有点久,回到房间,他先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打开电饭煲开始熬粥,顺便打电话给杨峥,告诉他中午可能会晚一点才送去,如果他饿的话可以让护工帮他去食堂带点东西压压肚子。

    杨峥回答知道了,让他太累的话今天就在酒店休息,不用来医院陪他了。

    挂了电话,宁栀给自己点了外卖,躺在床上翻看杨晓曼给他发的院子里种的草药和小龟的照片,回了一个干得漂亮的表情。

    不一会儿,外卖到了。

    宁栀开门取了外卖对付着吃了午饭,电饭煲里的药粥也熬好了。

    他把粥盛在保温盒里,拎着去医院,进病房的时候听到护工正好在接电话,好像是家里小孙子发烧,要送医院。

    宁栀说:“孩子要紧,你赶紧回去吧,下午我自己在这看着就好。”

    护工也确实担心小孙子,见宁栀允许他请假,跟宁栀道了谢,匆匆忙忙回家去。

    杨峥看着宁栀自带很厚的滤镜,这个时候就觉得他们家栀栀怎么这么善良,真的是太可爱了。

    宁栀正要给他放小桌板,电话响了,是大维市本地的号码。

    他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个很严肃的中年女声。

    “你好,请问你今天是不是在绛省军区医院门口遇见一位摔倒的孕妇,并将她抱进医院进行急救?”

    宁栀:“是的,人是她自己摔倒的,并不是我撞的,这个有路人还有医院门口的监控都可以作证。”

    “不是这个原因。”对方又问,“当时你身上沾到血了没有?”

    宁栀皱眉:“两只手和衣服上都沾到了。”

    “你手上和身上有没有伤口?”

    宁栀瞬间就明白了:“HIV?”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再次询问他:“你手上身上皮肤黏膜有没有破损?”

    “没有,而且当时我就在医院用消毒洗手液冲洗了好几遍。”

    “那就好。”对方似乎松了口气,说,“你也不要紧张,只要手上身上没有伤口就不会感染,我已经通知了院感办,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去感染科咨询一下。”

    宁栀挂了电话,眉头皱得死紧。

    杨峥听他提到HIV的时候心都吊了起来,这个时候见宁栀面色不好,以为他担心,叫他:“栀栀——”

    “嗯?”宁栀看向他。

    “过来。”杨峥朝他招手。

    宁栀靠近他,稍微弯下腰,说:“怎么了?”

    杨峥抓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连指甲缝里都没有放过,看完又让他脱了上衣,检查他的胸口后背,直到确认宁栀的身体上确实连一丝一毫的伤口都没有才放下心。

    “还好没有伤口,没事没事,别怕。”杨峥一把抱着他的肩拍着。

    宁栀:“……”

    他并不是很怕。

    但是他能理解杨峥的态度。

    HIV啊,免疫缺陷病毒,多可怕。

    感染了这个病毒后会引发一种叫获得性免疫缺陷缩合症的致命性慢性传染病,也就是全世界都谈之色变的艾滋病。

    这个病毒进入人体后会破坏人体的免疫系统,导致人体内免疫系统崩溃,使人体丧失抵御外病原体能力,感染各种疾病死亡。

    这么说吧,现在很多疾病的治疗方法,其实只是减轻患者的症状让患者在患病期间不至于那么难受,并不是真正去治愈这个疾病,真正起作用的还是病人自身的免疫能力去战胜这个病毒。

    HIV病毒就专门破坏人体内这些能够打败病毒的免疫细胞和因子,这样人体就失去免疫系统的保护,以至于一个小小的感冒都无法痊愈,最后导致死亡。

    上午宁栀碰到的那名孕妇就是一名HIV携带者,她在能够顺利开口说话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救助她的医生和护士这个事实,所以医院才会这么快就联系上宁栀。

    杨峥拔掉留置针,抓着宁栀的手,说:“要不我们还是去艾滋病防治中心找个医生看看?”

    宁栀被他气笑了:“你这个样子还去那种地方,嫌死得不够快呢!”

    杨峥却没笑:“去吧,我陪你去,不然我也不放心。”

    军区医院虽然在治疗烧烫伤外伤骨科泌尿方面技术确实高明,但在传染病这一块连杨峥自己都不相信。

    杨峥坚持带着宁栀出了医院,叫了车去大维市艾滋病防治中心,挂了号。

    给他们看病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医生,医生一见进来的是两个男的,倒是没有歧视,很随意地询问:“你们距离进行高危性|行为多长时间了?没有做好保护措施吗?哪一方是携带者?”

    宁栀:“?!!”

    杨峥:“?!!”

    宁栀一手抚额:“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这是我表兄。”

    而且他表兄还穿着病号服,他是有多禽兽才会在别人受伤住院期间跟人那个啊?!

    宁栀把今天发生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说:“本来我觉得没什么事,我表兄不放心非要让我找医生看看。”

    医生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倒是没有怀疑宁栀的话,他们医院刚刚才收治了一名从军区医院转来的HIV携带者孕妇,只是没想到宁栀会是相关人。

    医生检查了一下宁栀的双手和前胸没有发现伤口,说:“没事,艾滋主要靠X行为、母婴和血液传播,身上没有伤口体外接触是不会感染的,所以不必恐慌。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等窗口期过了再去抽个血化验一下也行。”

    完全就是虚惊一场。

    从艾滋病防治中心回来后,杨峥因为擅自离开病房下午查房时人不在被护士非常严厉地批评了一顿。

    杨峥被批评得灰头土脸的,往病床上一躺装死。

    宁栀有点过意不去,说来说去杨峥还是因为担心他才会这样。

    “晚上你想吃什么?”宁栀问他。

    杨峥有点赌气的意思:“除了粥和稀饭,我还能吃什么?”

    宁栀一时语塞。

    “那就等你伤好了再请你吃。”宁栀安慰他,“现在养伤最重要。”

    护工打了电话过来,说孩子高烧在医院吊盐水,他不放心,宁栀表示了理解,让他先照顾孩子。

    晚上宁栀去食堂打了晚饭吃了,拎着水桶接了热水要给杨峥擦澡。

    杨峥满脸通红地拒绝他:“不用了,我自己擦就行。”

    “后背你自己也能擦到?”宁栀满脸怀疑地看着他,“你脸红个什么鬼?”

    杨峥伸出手蒙住他的眼睛,说:“栀栀,拜托你去请隔壁的大叔过来帮一下忙。”

    不一会儿隔壁的护工大叔过来,杨峥给他转了个红包,让他帮忙擦个澡,大叔非常高兴,很认真地帮他全身都擦了一遍,回去的时候还一个劲地说有事就喊一声,他一定过来帮把手。

    宁栀:“……”

    什么毛病!

    晚上宁栀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担心我感染HIV所以不让我帮你?”

    “不是的。”杨峥说,“你身上都没伤口不会感染的,你自己也是学医的肯定知道。别说你根本就不会感染,就算真的感染了——”

    “如果我真的感染了,那怎么办?”宁栀问他。

    杨峥转过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感染了,我就退役,回家照顾你。”

    宁栀有点小感动。

    在这个谈艾色变的年代,如果感染了这个疾病,别说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亲,就是亲生的父母儿女估计心中都会有隔阂。

    “你可真奇怪,对一个压根没血缘关系的表弟突然这么好。”

    杨峥笑了一下。

    “你不是也一样?”

    那可不一样。

    宁栀心想他之所以会不嫌麻烦救杨峥,只是因为不想改变目前的家庭氛围,并没有多么高尚的理由,而且对他而言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只不过是花点钱的事而已。

    “栀栀啊——”

    宁栀:“嗯?”

    “不要想那么多,你是姑姑姑父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家人,对家人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好吧。”宁栀接受了他的理由,说,“以后我也会对你好的。”

    第054章

    日子就在杨峥养伤中飞快地过去了,宁栀差点感染AIDS的事在医院里连引起八卦的谈资都没有。

    医院里这样的事又不稀奇,尤其是那些倒是护工库尔班听别人说起之后,还对他竖了竖大拇指,称赞他很英勇。

    杨峥在军区医院住了二十多天的院,医生看了他伤口的恢复情况后觉得可以出院了。

    腹部的伤口是愈合了,但受损的内脏还需要休养,暂时不能归队。

    医生给他拆线的时候忍不住道:“小伙子你是这么多年我见过的伤口愈合速度最快的一个。”

    杨峥说:“我弟照顾得好,天天给我熬药粥,吃得我味觉都要退化了。”

    医生哈哈笑:“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生病住院的时候倒是希望有人能给我熬药膳,可惜没有。”

    杨峥说:“那是,我弟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语气莫名骄傲。

    宁栀办理出院手续回来,刚好听到杨峥貌似炫耀的语。

    “……”宁栀,“好了吗?”

    “可以了。”医生剪掉最后一段缝线,对杨峥说,“最近两个月不要做剧烈运动,注意饮食清淡,两个月后来复查,看看肝脏的再生情况。”

    “谢谢。”

    “不用谢,以后多注意点不要受伤了。”医生给他拆完线,接着去隔壁病房查房。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宁栀问。

    “早上我就收好了,也没什么东西。”杨峥换上常服,带上手机和钱包,拎着住院期间使用的生活物品一起出了医院。

    “你不回星城吗?你这个样子回星城疗养会比较好。”宁栀带着他回了酒店,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不回了,回去又要跟他们解释,只会让他们担心。”他身为家中独子,当初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却响应国家号召参军时,家里人就不同意,要是知道经常这样受伤,肯定只会让他们更加放不下心。

    宁栀“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杨峥就觉得这种时候宁栀的态度就冷漠得恰到好处,不会自以为是地劝他,让他觉得很自在。

    “栀栀,电脑借我用一下。”

    “在抽屉里,你用吧。”宁栀说,“天气热,我先去冲个澡。”

    杨峥打开抽屉,看到一个小平板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拿起平板打开,宁栀连个开机密码都没设,点开度娘,上面能看到宁栀之前的搜索记录。

    前十条搜索记录非常令人担忧。

    克拉尔无人区。

    卡利安死亡之谷。

    多兹峡谷。

    全是些华夏国有名的人类禁区。

    栀栀搜索这些地区是想干什么?难道他是想去这些危险的地方吗?

    杨峥瞟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点开几个新闻门户网站,浏览了一遍,没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任何新闻里面,这才放心地关掉网页,点开一个视频APP无聊地看电影。

    宁栀洗完澡出来,问:“在看什么?”

    “《火星流浪》,听说去年很火的电影,一直没看。”

    “哦。”宁栀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看了一眼,然后不感兴趣地挪开眼。

    杨峥本来还想邀他去看电影的,一见宁栀这个反应便知道他对电影没什么兴趣,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栀栀你是想去克拉尔无人区和死亡之谷吗?”杨峥问他。

    宁栀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你平板上的搜索历史了。”

    宁栀还不太熟悉这些电子产品的使用小细节,不经意之间就会泄露自己的意图,不禁有些懊恼。

    “唉,这些高科技玩意方便是方便,但是也让人一点秘密也没有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探你隐私的。”杨峥有点尴尬。

    “没事你道什么歉啊。”宁栀说,“如果有机会我倒确实是想去这几个地方看看。”

    杨峥有点纳闷:“你怎么会突然想去这些地方呢?”

    这些地方因为还未曾被人类涉足,生态没有被破坏,自然风光非常美丽,但因为气候和环境并不适合人类生存,几乎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野生动物园,所以有生命的禁区之称。

    说生命的禁区不太准确,应该称为人类的禁区才是,国家早就严令禁止人们擅自进入这些地带,但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人不顾劝阻偷偷闯进去,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

    杨峥前两年还曾经参加过一次克拉尔无人区失踪者的搜救行动,最后在一片沼泽边上看到零碎的行李,行李的主人至今毫无踪影。

    杨峥猜测对方多半已经遇难了。

    宁栀回答说:“我想找的药材最有可能生长在这些地方。”

    杨峥住院期间他没什么事干,搜索了一下这些年华夏国一些怪谈和怪异之地,剔除了一些人们为了吸引眼球故意捏造的虚假消息,经过多方比较之后认为如果华夏国真的存在着生长灵药的地方,那么这三个地方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一来这三个地方是华夏国罕见的未曾被人类踏足,自然生态保存最完整的地方。

    二来这三个地方都曾发生过至今科学无法解释的不可思议之现象,踏足这些地域的人们不是神秘地失踪就是莫名其妙地死亡,并且失踪人员至今未曾找到。尤其是死亡之谷的上空还曾出现过仙宫宝殿,有专业人士分析不太可能是海市蜃楼现象,宁栀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修真小界和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空间重叠,重间重叠之时两界的界限不再分明,人们才能看到修真界的住所。

    这三个地方距离灵药出现的殳雅县都不远,考虑到华夏国已经完全断绝的修真传承以及现在的人口数量和开展得如火如荼的开发建设,人工种植灵药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而如果他收到的那三株灵药真的是殳雅县的采药人偷盗挖的话,克拉尔无人区、卡利安死亡之谷和多兹峡谷就是最适合灵药生长的地方了。

    杨峥:“……”

    第055章

    “栀栀,这些地方危机重重,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千万不能随便去。”杨峥知道宁栀对草药的热爱,生怕他为了寻找草药而贸然闯进这些人类的禁区,表情无比严肃地告诫他,“不要存着侥幸的心理,很多经验丰富装备精良的科考队都不敢深入腹地,个人就更不用

    想了。”

    宁栀认识杨峥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他用如此严厉的态度面对他,表情有点惊讶:“原来你也有这种表情呀。”

    他一直以为杨峥就是个只知道盲目地宠溺弟妹们的蠢哥哥呢!

    杨峥提高了声音:“栀栀,这不是开玩笑的。”

    “知道了。”宁栀扫了他一眼,“我还在搜集情报,现在不会去的。”

    也就是以后肯定还是要去的。

    杨峥一手抚额,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个小表弟打消这种可怕的念头。

    宁栀也知道去那种无人区探索跟效游不一样。

    不提其他的危险,光是水和食物这两样就足够要人命,尤其是他这个大胃王,一天三顿偶尔还要来一顿宵夜,每顿饭吃得比三个大汉还要多,不到筑基没有辟谷根本没办法在那种地方生存下去,绝逼会饿死。

    “我们去殳雅县吧,你不是想去那儿买药材吗?”

    殳雅县肯定是要去的,但在之前还要先去一趟天照市才行。

    “当初你伤重濒危的时候,多亏阎师伯出面帮忙,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宁栀说。

    “你什么时候在天照市又多了个师伯。”杨峥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路子可真广啊。”

    宁栀纠正他:“严格来说,是老师路子广。”

    他也很惊讶孔国权在天照市居然还有位师兄,后来他又度娘了一下这位师伯,发现这位师伯在大西北久负盛名,尤其是肝胆内科方面非常牛气。

    绛省牧区多,牧区多发一种肝包虫的人畜共患的寄生虫病。这种疾病一般采用手术摘除肝包虫子囊肿,以达到清除寄生虫和虫卵的目的。

    阎师伯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通过长期的实践和研究,改良了一个秘方,专治肝包虫,不用做手术就能杀死体内的肝包虫和虫卵,最为可贵的是阎师伯并没有以此作为盈利的手段,他无偿地把这个药方公开,这样牧民们即使不去天照市人民医院也能在牧区就近接受

    治疗。

    这是一个品格无私的人。

    照他老师孔国权的说法,如果阎师伯不是因为阎师母的缘故留在天照市,而是选择去帝都魔都这些大都市,他的成就肯定比现在还要大。

    宁栀觉得阎师伯是个活得很明白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之努力,并且绝不后悔。

    他喜欢这样的人。

    宁栀在大维市多呆了一个星期,确定杨峥的状况即使是坐汽车颠簸几个小时的山路也没问题后,便乘车前往天照市。

    出发前两天,他给阎师伯提前打了电话,约好了要拜访的时间,退了酒店背着包和行李去车站坐车。

    照例从大维市一路睡到天照市,在天照市订了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周六便叫车前往阎师伯家。

    出租车司机非常健谈,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之后,态度很热情。

    “那个小区住的都是政府机关人员或者是医生律师这样的职业群体,你的长辈是医生还是律师啊?”

    宁栀:“医生。”

    “医生好啊,家里有人生病有个医生在方便多了,普通人看个病太难了,等个床位都要等好久。我有个堂兄因为尿道狭窄需要做手术,先去的市医院说没床位,然后转去了别的医院,等手术都做完了,市医院才打电话说有床位……”医生叭啦叭啦说开了。

    宁栀很想告诉他,如果真生了病,家里有个医生在大部分时候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一个综合性医院那么大,科室那么多,医护人员加起来那么多,除了同科室的人,其他科室的医生都认不全,该等床位的还是得等,哪儿有那么大的权利。

    但人们潜意识里就是认为只要是医生,想找哪个专家就找哪个专家,想什么时候住院就什么时候能搞到床位。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终于摆脱了话唠司机大哥的魔音穿耳,下车后宁栀觉得额头还在突突地疼。

    到了阎师伯家,阎师伯不在,开门的是阎师母。

    阎师母见到外面站着两个帅气的精神小伙,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哎呀,你们就是老阎说的栀栀和他的表兄吧?快进来。”阎师母招呼他们进屋,解释说,“昨天医院收了个病人,昨晚上就被医院叫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然后又冲屋里喊:“乐乐,家里来客人了。”

    “妈,我在蹲厕所呢,别催我啊。”洗手间的方向传来年轻姑娘脆生生的声音。

    不一会儿,洗手间的门开,一个皮肤白晳就是吨位有点大的白胖姑娘钻了出来。

    这是阎乐乐,阎师伯和阎师母的独生女,今年二十三岁,比宁栀大两岁,在读研一。

    小姑娘也不是一直就这么胖的,小时候很瘦,皮肤又白长得特别好看。青少年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吃了不少激素药,然后整个人就像发面馒头一样发酵膨胀起来。

    这种因为生病吃激素药引发的肥胖最难减,这几年阎师伯一直给她开药调理,渐渐地瘦了一点儿,以前更胖。

    “你就是我爸提到的那个医学天才宁栀啊,长得好帅。”阎乐乐虽然长得胖,但性格开朗,见到宁栀和杨峥这两个大帅哥也没有小姑娘初次见到年轻同龄异性时的羞涩,十分健谈,“表哥也很酷啊。”

    老实说,分开来看杨峥也是一个大帅逼,但跟宁栀一比,他就只剩下酷了。

    宁栀:“……”

    杨峥:“……”

    这姑娘画风有些清奇啊。

    “我就是宁栀,这位是我表兄杨峥。”宁栀说,“上次我表兄受伤在市医院接受治疗时,多亏师伯和师母帮忙。”

    这个阎乐乐就不太清楚了,她耸了耸肩,不感兴趣地道:“我爸今天加班去了,估计一会儿能回来吧。”

    阎师伯是国医出身,阎师母在卫生厅工作,但阎乐乐从小就对音乐感兴趣,大学也选的声乐专业,大学毕业后继续读研。早几年还参加过一些音乐选秀节目,但这两年开始收心,专心学业了。

    阎师母“啊”了一声,说:“小杨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杨峥道,“多亏师母帮忙,就是不知道这件事对您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天照市卫生厅厅长这个职位肯定不少人盯着,如果有心人非要抓住这件事揪阎师母的小辫子,阎师母肯定要会牵连的。

    “能有什么影响啊。”阎师母跟阎乐乐一样,性格豁达得很,一点儿也不在意,“过不了几年我就要退休了,他们都是聪明人,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挑事的。”

    真要把她弄下去了,再换个年轻的上来,她屁股后面那群盯着这把椅子的人不是更没希望了。

    阎师母想得明白,才不担心。

    “栀栀你们是不知道,我妈她巴不得能早点退休好跟我爸一起去旅游。”阎乐乐哈哈笑起来,“她也不想想只有她退休,我爸没退休她一样跟我爸出去玩不了。”

    杨峥和宁栀两个莫名有种被喂了一嘴狗粮的感觉。

    阎师母白了她一眼:“反正等我退休了我就要出去玩,到时候就轮到你给你爸做饭洗衣服做家务了。”

    阎乐乐飞快地道:“到时候我就去星城找栀栀玩。”

    从医院忙了一上午回家的阎立民刚进门就听到女儿和老婆两个像甩包袱的行径,而且他就是那个包袱,顿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你们来了。”阎立民进来,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宁栀和杨峥,尤其是看到杨峥时,表情十分惊讶。

    “小伙子身体素质不错啊,恢复得挺快的,我以为至少你要在医院躺上一个半月。”

    杨峥看了宁栀一眼,说:“栀栀炼的药效果好。”

    阎立民道:“来,我给你把把脉。”

    杨峥又看了宁栀一眼,见宁栀点头,这才伸出胳膊。

    阎立民说:“你是表哥,怎么跟个小媳妇一样干什么都要看栀栀的脸色啊。”

    杨峥:“……”

    宁栀:“……”

    阎立民给杨峥把了好一会儿的脉,口中啧啧称奇。

    “孔师弟一直讲你在国医上的造诣非比寻常,老实说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不信,现在我倒是不再怀疑了。”

    杨峥当初的伤势他是亲眼见到过的,那么重的伤能熬过危险期就已经很勉强,没想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杨峥的伤居然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至少从脉像上完全看不出杨峥内脏有受损的痕迹。

    要知道当初手术的时候,杨峥可是被切了部分肝脏的。

    “我听孔师弟说你大一的时候就已经把大二大三大四的学科修完了?明年就要开始实习了,要不你别留星城,来天照市好了,这里有很多肝胆方面疾病的病患,足够你练手积累经验。”阎立民动了爱才之心,很想把宁栀留在天照。

    “栀栀你这么厉害的吗?”阎乐乐捂嘴惊呼,“天呐,栀栀你长得这么帅,家里又有钱还这么努力,让别人怎么活啊?哥们,听姐姐的劝,做个人也给别人留条活路吧。”

    有宁栀这么强的对手,她都为星城中医药大学的那些医学生们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阎师母随手敲了她脑袋一下,斥道:“阎乐乐你皮痒了是不是?说的什么话呢!”

    “妈,别敲我的头!”阎乐乐捂着被老母亲抽痛的脑袋抗议,“你女儿现在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头脑还算聪明,要是连这点优势都没了,以后怎么办啊?”

    阎师母便嘲笑她:“你不是说你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你的嗓子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说自己头脑聪明了呢?”

    面对母亲的毒舌霸权,阎乐乐敢怒不敢言,转而向阎立民告状:“爸,你管管你老婆啦,太凶了。”

    阎立民不上当,对妻女之间这种类似互相吐槽的行为视而不见,继续和宁栀聊天。

    “你来得正好,说实话你今天不来,我还准备打电话给你。”

    宁栀道:“怎么?”

    “昨天医院收的那个病人有点怪。”阎立民捏了捏有些发酸的鼻梁,说,“全身器官毫无预兆地开始衰竭,家族里也没有什么遗产病史,也查不出具体的病因,我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个病人四十多岁,平时靠采药为生,也懂些医理,正值壮年,既无外伤,也没有能引发器官衰竭的其他病症,所以这个器官衰竭得十分古怪。

    采药人?

    宁栀心中一动。

    第056章

    “你给他把过脉吗?脉象有什么表现?气血充盈吗,是否有所亏损?经络运行是否通畅?”

    “这就是最让我不解的地方。”阎立民道,“按理说身体有病,会从脉象表现出来,但这个病人脉象却无比正常,气血运行通畅,如果不看检查结果,只看脉象,我会以为他是个非常健康的人。”

    “脉象正常。”宁栀皱眉。

    根据国医的说法,经络是运行气血、联系脏腑和体表及全身各部的通道。针对经络这个领域,人们也发展出了各式各样的理论,比如神经论、体|液论、自身调节论、分形论等等。

    宁栀站在修真者的角度更倾向于能量论,认为经络是人体内各种能量运行和传递的通道。

    阎立民口中这个病人的表现给人的感觉就是经络正常活跃,但是外在身体却迅速衰退。

    这个症状有点像是修真界的灵气不耐受症。

    在修真界虽然大部分人从出生起就有灵根,能够吸收游离在空气中的灵气,加以修炼用来强化身体和精神,强大的修真者还能修炼出各种神通。但也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虽然出生在修真界,也开了窍|穴,但因为没有灵根,所以虽然身体能够自动吸纳灵气,却无法炼化体内的灵气,等到体内的灵气越聚越多,无法排解转化,就会对身体造成沉重的负担。

    长此以往,这些人好一点的会像阎立民口中所说的病人一样,身体逐渐衰弱,器官衰竭,严重一点的甚至会直接爆体而亡。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严格控制家里人食用带灵气食物数量的原因。

    接受少量的灵气洗礼对身体是有好处的,但量太多了就不行,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

    阎师伯见他一副若所思的表情,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宁栀道:“是有个猜测,但不确定。”

    有猜测就行。

    阎师伯立刻道:“下午你跟我去一趟医院,看看那个病人。”

    阎乐乐顿时大受震惊。

    她虽然不学医,但从小到大受家庭的熏陶,也明白国医和西医不同。

    西医靠的是经验,只要练得多了技术就上得去,实在不行还有各种仪器设备辅助。

    国医就不行了。

    国医除了经验,还要靠天赋,因为理论太抽象了,一般人很难理解。

    她爸在家一直夸宁栀小小年纪医术高明什么的,她以为宁栀最多就是天赋比别人好一点,理解能力比别人强一些的程度,可没想到这个帅哥水平高到这个地步,感觉都跟她爸一个级别了啊。

    阎乐乐脑子转得飞快,对宁栀说:“栀栀啊,你医术那么好,有没有什么好的减肥法子啊?”

    宁栀:“?!!”

    阎师栀:“?!!”

    阎师母:“?!!”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两口子似乎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同时将目光转向宁栀。

    “对哦,栀栀啊,老孔老是夸你会治很多疑难杂症,你要是有什么好的减肥方子,帮我们乐乐也看看。”阎师母还是心疼女儿的,说,“乐乐也不是一直就这么胖的,她是因为生病吃了太多激素药才会这样。这孩子嗓子好,爱唱歌,一直想当个歌手,可因为外形条件一直都没去尝试,我这个做妈的想起来就觉得心里难受。”

    阎师母一直因为没有把阎乐乐照顾得健健康康的而心存愧疚,说到这里,眼睛都有些泛红。

    这些年她和阎立民的工作都挺顺遂的,收入也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唯一的孩子都没有照顾好。

    好在这孩子开朗乐观,并没有因为自身长得胖而产生自卑之类的负面情绪,但太过肥胖总归是不太好,就算是为了阎乐乐的健康考虑,他们也希望阎乐乐的体重能减下来。

    “哦,这个问题不大,等我从医院回来给你想想办法。”

    阎乐乐都惊了:“我就随便说说,你还真有办法啊?”

    自从她变成白面馒头后,他爸还找过他的老师,就是那位鼎鼎有名国医圣手梁老,结果梁老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能给她开方子让她慢慢调养,先控制体重然后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减。

    她断断续续地吃了好几年的药,才把体重控制在现在的范围,以前最胖的时候走路都费劲。

    阎师母有心想让宁栀给阎乐乐治肥胖症,中午的时候大显身手做了一桌子好菜,要不是阎师伯赶着下午上班,让她简单弄点,她估计能把满汉全席都整出来。

    吃完午饭,阎立民先带宁栀去医院看病人。

    到了病房一看,宁栀就知道坏了。

    病人体内的灵气都压不住,快要爆体了。

    宁栀搭着病人脉腕灵气游走一圈,发现病人经络里充满了灵气,这些灵气因为无法被炼化,一直囤积在他体内,隐隐有暴走的迹象。

    “你这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还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宁栀问他。

    病人本来还和来看望他的亲朋好友有说有笑的,宁栀一开口,他立刻警惕地看向宁栀,瓮声瓮气地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他这几年做的都是些违反法律的事,敏感得很,外人多问两句就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派出所的便衣。”你是这个医院的医生吗?我昨天都没见过你。“”没事,我们看完了,你好好休息。“阎师伯立刻公式化地安抚了他几句,带着宁栀出去了。

    回到科室,阎师伯问他:”怎么样?看出什么名堂来没有?“

    宁栀说:”他的病因倒是和我猜测的一样,不过他这个病我没法治。“

    阎师伯倒也没觉得失望。

    他们医院好几个科室的主任医生一起会诊都觉得棘手的病例,宁栀一个小年轻解决不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要是宁栀真能治疗这个病人,估计他们的打击会更大。

    宁栀觉得他和阎师伯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阎师伯好歹在关键时候帮过他,他有必要提前给阎师伯提个醒。”师伯,这个病人估计普天之下没人能救得了,师伯还是早点放手比较好。“

    这种灵气不耐受症,除非有大佬能利用各种天材地宝给他造个假灵根,不然就是那些大乘修士也没办法解决。

    所以一般家族或是门派中诞生出这样的孩子,讲究一点的会将之送往凡间界,让他做个普通的富家翁安享一生;不讲究的则会直接丢弃。

    修真界因为生育率低的确是缺孩子,但缺的是那种有灵根天赋异禀的修炼天才,那种无灵根没有办法炼的孩子是没有办法在修真界生存下来的。

    从科室出来,宁栀准备先回酒店,进电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明显带着民族口音的声音。”那个——小医生,请等一等。“

    宁栀回头,发现是病人的老婆。

    见宁栀停下脚,女人朝后望了望,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也没有人跟着她出来之后,才小声说:”我想和您聊聊。“

    宁栀收回已经踏进电梯的脚,朝她一扬下巴,示意她有什么话就说。

    病人的老婆也就是阿娜尔邀请宁栀到了前往手术室的通道走廊处,才开口道:”您刚才问春礼是不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难道是知道春礼为什么会生病的原因吗?“

    潘春礼就是她老公,也就是病人的名字。

    宁栀看她的表情感觉她好像知道点什么,说:”你知道你老公偷挖珍贵野生药材的地方?“”啊?“阿娜尔没想到宁栀说话这么直接,呆了一下。”放心,我不是工商局的人,也不是公检法的,我只是单纯地对你老公的遭遇有点兴趣而已。“宁栀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从病房匆匆追出来的人,说:”130XXXXXXXX,这是我的电话,我们改天再聊吧。“

    追出来的是潘春礼的一个同乡,看见阿娜尔跟宁栀在一起,立刻紧张地道:”大嫂,大哥他不舒服,在找你。“

    阿娜尔回头看了一眼宁栀,点了点头,然后跟着那个男人回病房去了。

    第057章

    阿娜尔回病房后,宁栀和杨峥和阎立民打了个招呼就先回了酒店。

    傍晚的时候,宁栀正准备下楼去吃晚饭,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他随手接了起来。

    “哪位?”

    “是宁栀吗?我是阿娜尔。”

    杨峥的目光望了过去,无声地问他是谁。

    宁栀回答道:“我是。”

    阿娜尔说:“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聊一聊。”

    宁栀问:“时间,地点。”

    “现在可以吗?”阿娜尔那边声音很嘈杂,感觉像是在什么热闹喧华的地方,语气有点小紧张,“我刚出医院,晚上要回去照顾我老公,时间不多,就在医院附近老查饭馆见面您看可以吗?”

    “可以。”

    约好了地点,宁栀换上衣服出门,和杨峥一起出门。

    他们赶到饭馆的时候阿娜尔已经到了。

    “啊,小医生,你们来了。”阿娜尔拘谨地请他们落座,神色之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宁栀没有催她,先给自己和杨峥点好了餐,又问:“你想吃什么?”

    “啊?我吃素。”阿娜尔是个虔诚的素食主义者,不杀生不吃荤。

    宁栀给她点了两个素菜,说:“你想聊什么?”

    杨峥坐在一边没有说话,默默地喝着奶茶。

    阿娜尔神色间有些犹豫,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似乎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要怎么做。

    宁栀帮了她一把:“不管你要聊什么,你老公的病我都治不了,我不想骗你。”

    “啊。”阿娜尔也没有多失望,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喃喃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宁栀说:“他杀了什么?吃了什么?”

    阿娜尔表情有些挣扎:“他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宁栀“哦”了一声。

    饭菜上桌了,宁栀抽出三双筷子,给阿娜尔和杨峥一人递了一双,然后自己拿起另外一双开吃。

    阿娜尔接过筷子,没有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他其实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他在一家餐馆里给人剁羊肉,老实又勤快,挣得不多但是我们都很快乐。后来我生了病,一切都变了。”

    “我父母死得早,他在这边也没有亲人,为了给我筹医疗费他才去冒险跟着那些人去盗挖野生药材卖。”阿娜尔说,“说来说去都是我害了他。”

    刚开始的时候潘春礼确实是为了给她筹手术费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后来则是因为尝到了违法挣钱的甜头,滋生了贪欲。当挖珍贵保护药材已经无法满足他,他又开始和别人一起去偷猎。

    黑熊、猞猁、藏原羚、黑麝、沙狐……

    只要能卖钱,什么都猎。

    偷猎来钱更快,黑市一对野生熊掌能卖到一万多,有药用价值的野生动物卖价更高。

    杨峥问她:“你不知道你老公在做这种事吗?”

    阿娜尔沉默了一下,说:“刚开始他瞒得很好,只说和老乡一起去做生意,后来我也有所察觉。”

    她知道潘春礼那样的行为不对,但是她更爱他,所以包庇了他的罪行,默许了他继续犯罪,也是从那个时起她带着一种赎罪的心理开始吃素不杀生。

    潘春礼刚开始还瞒着阿娜尔,后来见阿娜尔知道他做的勾当后,他便没那么忌讳了,有时候还会带一些小猎物回家自己宰了吃。

    这一次潘春礼外出了将近一个月,大前天突然带了一只兔子回来,宰杀了之后潘春礼把兔子烤了,毛皮说要留着给阿娜尔做围脖。

    也就是吃了那只兔子之后,潘春礼突然开始发病。

    “兔子?”宁栀问她,“什么样的兔子?”

    “那兔子长得很漂亮,雪白的毛,看着人的时候感觉特别有灵性。”阿娜尔说,“我劝过他,家里虽然不算富裕,但日子也能过下去,劝他不要再干这种事了,但是他不听我的。”

    刚开始潘春礼还会一再向她保证,干完这最后一票就不干了,然后收心和她一起过日子。

    可有了一次保证,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可最后一次永远都没有停止。

    有时候阿娜尔管得多了,潘春礼一生气,还会冲她吼。

    “这辈子我连个儿女都没有,还管那么多做什么?杀几只畜牲怎么了?我又没杀人!”

    “我和他结婚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没有,可能这就是老天对我们做错事的惩罚吧。”阿娜尔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泛白,内心煎熬了这么多年,这一刻终于有种解脱的感觉。

    宁栀沉默了。

    引起不孕症的原因很多,总的来说男性原因占40%,女性原因占40%,还有男女双方原因占20%,还有很多时候是找不到原因的不孕。

    潘春礼和阿娜尔就属于这不明原因的一类,这是病理学原因,因为现代科技无法解释,所以人们就会将之归类为神鬼因果报应中。

    “兔子。”宁栀又说,“那兔子额头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纹路?”

    “哦,对,你这么一说它额头上似乎真的有一个像火焰一样的纹路,白色的,不仔细分辨看不出来。”阿娜尔有些恍神,好像刚从梦中清醒过来那般,思绪被重新拉回现实,“那兔子真漂亮啊,眼睛水汪汪的,跟人一样。”

    阿娜尔抓着筷子的手很用力,握得指节都泛白了,嘴唇直哆嗦:“不,它就是人,不是兔子。”

    她求潘春礼不要杀它,可潘春礼不听她的,把那只兔子剁了炖着吃了。

    阿娜尔的表情悲伤又恐惧,就好像一个真的亲眼目睹了丈夫杀了人一样的,内心煎熬无比。

    “栀栀多吃一点。”杨峥给宁栀夹菜时撞了一下他的手,暗中提醒他这个女的可能有点不正常。

    宁栀把菜吃了,问她:“你没吃?”

    阿娜尔摇头:“我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改吃素了。”

    宁栀又问:“你做噩梦吗?”

    “每晚都做。”

    而且梦境出奇地相似,一个浑身都是血的孩子喊她妈妈,向她求救,她都要疯了。

    宁栀安慰她说:“那只是噩梦罢了,过几个月就好了。”

    “是吗?以后我就不会再做这个噩梦了吗?”阿娜尔咬着指甲,她真的好怕。

    有的时候她都有点分不清现实,她真怕再这么下去哪一天她真的会把潘春礼当做杀害她孩子的凶手给咔嚓了。

    宁栀观察着她的表情,追问她:“你知道你老公偷猎的地方在哪吗?”

    阿娜尔摇头:“不知道,他们打猎的地方不固定,而且春礼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事。”

    她爱潘春礼,所以潘春礼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都不会故意去打听。

    “那这次他猎兔子的地方你知道吗?”

    “他没跟我说,但是他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翻看了他的聊天记录,好像是在卡利安死亡之谷附近。”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阿娜尔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紧张地说:“是春礼的朋友打来的。”

    她站起身去外面接完电话回来,说:“春礼醒过来了,我要回医院照顾他。”

    宁栀点头,说:“你要是有亲戚朋友的话,最近还是去亲朋好友家里住几个月,等不做噩梦了再回家。”

    “谢谢你,这些事说出来了我心里舒服多了。”阿娜尔看了他一眼,拿起包走了。

    杨峥看了后厨的老板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和宁栀吃完饭,出了饭馆,走到无人的街道对面,准备打电话报警。

    “等明天再打吧。”宁栀说,“我还有点事。”

    杨峥纳闷。

    他不明白自己报警跟宁栀有什么关系。

    宁栀说:“我等下要去一趟尔文马纳村,要是你现在报警,晚一点和警察碰上了有点尴尬。”

    他在医院看潘春礼病历的时候看到潘春礼和阿娜尔的家就在尔文马纳村。

    杨峥听懂了他的意思:“潘春礼和阿娜尔住尔文马纳村?你去那儿干什么?”

    “看一眼,有点事想确定。”

    “今天晚了,明天再去吧。”杨峥说,“这边山路多,晚上开车不安全。”

    宁栀道:“晚上比较方便。”

    杨峥:“你去偷东西啊?”

    宁栀:“……”

    宁栀没理他,打开手机开始搜尔文艺马纳村的路线。

    这个村子地处殳雅县东南,距离天照市三百多公里,村子大约三百来户,一千五百多人口。人口组成比较复杂,有当地人,也有外省迁户口过来的汉人。

    这个村子是后来重建的,村民们大部分都在城里有工作,只有冬天或者过年的时候会回来住。

    宁栀看了下时间,现在才八点,他租个车正好可以去尔文马纳村打个来回。

    杨峥拗不过他,找了个车行租了辆越野车,自己充当司机开车送他去尔文马纳村看看。

    坐车很无聊,宁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颈枕,枕在脑后开始准备睡觉。

    “栀栀——”

    宁栀睁开眼睛:“嗯?”

    “很困吗?”

    “不困啊。”

    “那陪我说说话吧。”杨峥说,“开车太无聊了。”

    宁栀顿时精神一振:“我来开?”

    杨峥看了他一眼:“你还是睡觉吧。”

    这边山路多,不熟悉本地路况的人很容易出事,何况是走夜路,杨峥可不敢随便让小表弟冒险。

    出了市区,路上行人车辆渐少,天渐渐地黑了。

    车上有个家里人千娇万宠的小表弟在,杨峥开得有点慢,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开了近五个多小时才到。

    这个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村子里安安静静的,人畜尽歇,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你要去哪户人家?”杨峥问他。

    宁栀只知道潘春礼家在尔文马纳村,具体是哪户他也不知道。

    “你开着车到处转转。”

    杨峥打着方向盘慢慢地在村子里转。

    绛省的村子和星城不一样,人口虽然不多,面积却很大,家家都是大院子,院子外头种着胡杨树,风一吹,树叶呼啦啦作响。

    杨峥开着车沿着村子里的小路转了快两个小时,宁栀才感受到东北角的方向传来微弱的灵气。

    “朝东北角开。”

    东北方向有一条很窄仅容一辆车通过的小水泥路,杨峥将车转到水泥路上,顺着这条路往前开了几百米,才看到一户由院墙围着的大院子。

    村子里别的人家相隔都不算太远,彼此之间可以互相照应,只有这户人家四周全是胡杨树,院子孤零零地建在胡杨树林子里,很有点遗世独立的感觉。

    “就是这儿。”

    杨峥停车,宁栀站在院子门口感受了一下,确定灵气是从这个院子里传出来的。

    他站在院子外头四处望了望,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全都进入了梦乡,这个院子的位置又比较偏僻,周围全是胡杨树,没人过来后,便一个纵身跃过院墙翻了进去。

    杨峥:“?!!”

    他想了很多宁栀非要在这种时候来这里的理由,但他绝对没有想过宁栀居然真的是过来做贼的!

    但这个时候宁栀已经翻进墙里去了,杨峥阻止不及,又不放心宁栀一个人在院子里,想了想也翻墙进了院子。

    “栀栀?”杨峥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院子是和住的屋子分开的,一半铺着水泥坪,一半被收拾成了菜地。

    水泥地的那一半院子收拾得很整洁,只有墙角的位置堆放着木材。

    菜地的那一边沟垄整齐,种着这个时节的蔬菜。

    宁栀就站在菜地的东北角上,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铁锹,在地上挖坑。

    “栀栀?”杨峥走到他身边,“你在挖什么?”

    “骨头,皮,什么都行。”宁栀一边挖一边回答道。

    “我来吧,你给我打灯。”杨峥把手机递给宁栀,接过他手里的铁锹,弯腰挖了起来。

    一锹下去,杨峥发现这个地方土质松软,好像以前就经常被人挖开又再填上土似的。

    杨峥又挖了几锹,再下锹的时候,好像挖到了什么东西,翻开一看,是一根胫骨。

    杨峥:“?!!”

    “不是这个。”宁栀摇头。

    杨峥只得继续挖,挖了半个多小时,挖出了一个直径一米的浅表地坑。

    坑里堆满了各种骨头羽毛以及破损无用的皮毛。

    “别担心,里面没有人骨。”宁栀扫了一眼,从坑里捡了几截比较小的骨头,拼成了一具兔子的骨骼模样。

    这些骨骼还比较新鲜,上面隐约能看到齿痕,骨骼隐隐还残留着一丝未曾完全消散的灵气,应该就是潘春礼前几天吃的那只兔子。

    的确是梦魇兔。

    梦魇免是修真界的低级灵兽,没什么杀伤力,遇到危险的时候产生的恐惧会转化成梦魇,入侵敌人的大脑,除了让敌人连续做几个月噩梦,没啥卵用。

    虽然比较弱鸡,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灵兽。

    这种灵兽可不是宁栀在家里种的只含着些许灵气的蔬菜,以宁栀现在炼气八层的修为,一顿最多也就吃半只兔子就行了,再吃灵气就无法吸收转化。

    潘春礼一个普通人,一个人吃了整只兔子,没有当场爆体只能说这只兔子境界太低。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境界低,战斗力太渣,也不可能被潘春礼一个凡人猎到。

    宁栀确定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把坑埋上。

    “你先出去。”杨峥说。

    宁栀“哦”了一声,先翻墙出去,杨峥把找了块抹布把铁锹柄擦了一遍,又把院子里两人闯空门的痕迹清理了,这才也跟着翻了出去。

    上了车,杨峥一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杨峥默不吭声,直到离开了尔文马纳村,才忍不住教训宁栀道:“你跟谁学的?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挖人家菜地!”

    关键他还是帮凶。

    “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情而已。”宁栀这个外来户道德感没那么强,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对,但不像杨峥那样内心大受震撼。

    “你想确定什么?”杨峥问他。

    “潘春礼生病的真正原因啊。”宁栀说,“和我想的一样。”

    好吧!

    这样勉强可以算作栀栀是为了救人才做出这种偷闯民宅的违法行为。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能像这样不经允许随便闯进别人家里了。”杨峥告诫道。

    宁栀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杨峥见他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满肚子教训的话顿时一句都说不出口。

    “算了。”他问,“那些骨头里真的没有人骨吗?”

    那一堆骨头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杨峥就担心里面有什么不该有的骨头。

    宁栀肯定地回答说:“都是些动物骨头,肯定有不少受保护的动物的。好了,你可以报警了。”

    杨峥:“……”

    “你自己为什么不报警?”他问。

    “我要是报警,他们知道了我的电话号码,万一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会撒谎。”宁栀说,“总不能告诉他们我是半夜翻墙挖他们家菜地发现的吧。”

    杨峥心想难道我就长着一张很会撒谎的脸吗。

    宁栀如果真的想报警的话,阿娜尔走后就可以报警了,非要拖到现在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但是宁栀不说,他也不想逼他,只是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宁栀在绛省的这段期间一定要看好了他,千万不能再让他去做些奇怪的事。

    将车子停在路边,杨峥拨打110,告诉他们尔文马纳村的潘春礼有偷猎的嫌疑之后,便挂了电话。

    像潘春礼这种长期从事偷猎活动的人,背后肯定会有一个庞大的产业链,相信只要有了潘春礼这条线索,相关部门肯定能顺藤摸瓜找出相关的犯案组织和人员。

    将车子开回到天照市还给车行,宁栀回到酒店洗了个澡然后倒头就睡。

    杨峥也去冲了个澡,把房间里空调调成睡眠模式,又拿了床薄毛毯给宁栀盖上,然后才在另一张床上躺了下来。

    他本来身体就没有完全恢复,开了一晚上的车,实在是累坏了。

    下午四点,宁栀被电话吵醒,拿起来一看,是阎师伯打过来的。

    他按下接听键:“师伯?”

    阎立民听他声音不对,问:“你在睡觉?”

    “已经醒了。”宁栀从床上坐起身,转头看向另外一张床,发现杨峥也已经睁开了眼睛。

    杨峥掀开毯子起床,说:“我去冲个澡。”

    “你和小杨都在睡?”阎立民有点抱歉,“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啊。”

    他实在没有料到这个点了宁栀和杨峥还在睡觉。

    不过年轻人嘛,夜生活丰富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师伯有事吗?”宁栀问道。

    阎立民道:“你现在还在天照市吧?”

    “在的。”

    阎立民说:“明天周末,你师母今天回家得早,让你和小杨来家里吃饭。”

    昨天因为潘春礼的事,一顿饭都没吃安生,好不容易下午他和老婆都有空,所以打算重新招待宁栀和杨峥。

    宁栀“哦”了一声,问:“师伯现在医院吗?”

    阎立民说:“我今天门诊看完了,等一下就能下班。”

    “那你等我,我去接你,顺便去买点药材,给乐乐炼两炉药。”

    他打算过几天他就要去找药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天照市,阎乐乐的药早点给她炼完比较好。

    阎立民“啊”了一声,有点高兴:“那我在医院等你。”

    宁栀挂了电话,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换洗衣服放在床上,开始脱衣服。

    浴室门被推开,杨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正好看见宁栀脱了上衣露出白皙优美的背脊。

    杨峥:“?!!”

    他连忙转身,走到窗前,“唰”地一下拉上窗帘。

    “换衣服怎么窗帘都不拉?”

    宁栀这个时候已经换好了上衣,边套裤子边说:“窗帘上好多灰,懒得麻烦。”

    杨峥往手上一看,果然整只手掌都变成黑的了。

    杨峥:“……”

    杨峥去浴室洗手,宁栀站在门口对他说:“师伯邀我们去吃晚饭,我去医院接他,然后顺便去买点药材,给乐乐炼药。”

    杨峥擦干手上的水,说:“去吧。”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从现在起紧盯着宁栀,免得他又想不开大半夜跑去什么村子挖人家院子。

    收拾完,宁栀把药鼎装进背包,背着包和杨峥一起打车去人民医院,阎师伯正好从门诊大楼出来,开车带他们去药材市场。

    他见两人都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尤其是杨峥,黑眼圈遮都遮不住,调侃道:“你们俩要节制点啊,尤其是小杨,你伤还没全好,更要注意多休息,少熬夜,也少喝酒。”

    杨峥:“……”

    他都不想辩解了。

    宁栀嘿嘿笑,问他:“潘春礼怎么样了?”

    阎师伯说:“中午的时候出院了。”

    宁栀有点惊讶:“你让他出院的?”

    “不是。”阎师伯说,“中午的时候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阎师伯自己也很惊讶。

    潘春礼器官急速衰竭,虽然宁栀说了他这个病治不了,但若是病人坚持,身为医生的阎立民肯定只会尽心尽力治疗,不会强迫病人出院。

    上午的时候潘春礼和他老婆吵了一架,吵完之后潘春礼就黑着脸出院了。

    “他那个病真的治不好吗?”阎立民挺好奇的,潘春礼这样的病历他还是第一次见,很想多研究研究。

    “治不好的。”宁栀说,“昨晚上我就是不放心去查他的病因了,然后证实我的猜测是对的。”

    “病因到底是什么?”

    宁栀思索了一下,然后挑了个比较浅湿易懂的解释:“国医讲究气血,血很好懂,气的话我的理解是人体独立于解剖学的另一种能量结构。潘春礼的情况就是气太过充盈,无法转化为血,导致气和血极度失衡,给身体造成了极重的负担。以后他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差,直至死亡。”

    阎立民是个老国医,略一思索就懂了。

    “所以他的脉象才会这么奇怪。”阎立民研究癖发作,叹了口气,说,“可惜了,病人出院太早。”

    宁栀看了阎立民一眼,发现阎立民和孔国权虽然同出一脉,但两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孔国权是一名典型的医者,一心扑在治病救人和传承国医上面,更加同情和怜悯病患。

    相比之下,阎立民更像一名学者,对于疾病本身更有兴趣,也更有研究精神。

    说不上谁更好,但宁栀私心里还是更亲近孔国权的。

    当然,这也不是说阎立民就不好。

    阎立民本身也是个很无私的人,单从他研究并无偿公开治疗肝包虫的国医秘方,就足以证明他的人品。

    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羁绊,大部分还是靠缘份。

    宁栀对阎立民更多的是尊敬,对孔国权除了尊敬,还有亲近。

    很快,药材市到了。

    阎立民说:“栀栀需要什么就买什么,不要怕花钱。”

    宁栀点头。

    绛省因为地域广阔,本身药材资源就比较丰富,再加上本地大力开发药材种植产业,药材品质大体上要比星城更好一点。

    宁栀挑了三副丹药的药材。

    一副清虚丹,一副清秽丹还有一副瘦身丹。

    阎乐乐这种因为吃了大量激素药导致的肥胖症,一般的减肥方法很难减下去,像阎乐乐现在这样能维持体重不再增加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清虚丹可以调节阎乐乐体内激素平衡,清秽丹能清理阎乐乐体内废物杂质,瘦身丹则用来消耗阎乐乐目前体内囤积的多余脂肪,雕塑体形。

    买完药材回到阎家,阎师母已经做好了饭菜。

    知道宁栀今天要来给阎乐乐减肥,阎师母今天的晚餐做得比昨天更加丰盛,摆了满满一大桌。

    阎乐乐回来的时候,眼睛一亮,一连声地问:“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晚饭做得这么丰盛。”

    阎师母拍了她一下:“说得好像平时我虐待了你似的。”

    阎乐乐捂着被拍疼的胳膊敢怒不敢言。

    阎师母才不管她,热情地招呼宁栀和杨峥:“栀栀,小杨,师伯家里就跟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啊。”

    阎立民也很高兴,问:“要喝点什么吗?”

    又让阎师母去拿他珍藏的好酒。

    “我伤还没好,不能喝。”杨峥拒绝的理由很正当。

    “我还要炼药,也不喝。”宁栀的理由更正当。

    阎师伯只得遗憾地道:“那下次再喝。”

    阎乐乐倒是很想喝,但阎立民和阎师母坚决不同意,阎乐乐的表情顿时比她爸还要遗憾。

    阎师母的厨艺很好,尤其是牛羊肉做得比宁奶奶和杨晓曼还要地道,吃进嘴里十分鲜香,宁栀吃得十分开心。

    阎师母见他吃得满足,十分高兴。

    “以前我也不会做,也就是能煮熟不至于吃生的那程度。可是你师伯厨艺比我还糟糕,他是真的一点天赋都没有,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我来学,练了这么多年总算能入口了。”阎师母一边拿公筷给宁栀和杨峥夹菜,一边说,“在这一点上,你孔师母运气比我好,在他们家都是孔主任做饭,孔主任厨艺很好的。”

    宁栀点头:“老师的厨艺和师母您的一样好。”

    “那是。你孔师母是小提琴手,那双手只握琴弦的。”阎师母笑着说,“不过你孔师母的琴是拉得真好,以前还在京都大剧院演出过。”

    她和阎立民孔国权还有孔师母都是大学校友,他们三都是医学院的,只有孔师母是音乐学院的,关系非常好。

    只可惜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她和阎立民留在天照,孔国权和孔师母则留在了星城。

    现在想起来,阎师母还十分怀念当初的青葱岁月。

    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她们都老了,儿女也都大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吃完饭,阎师母收拾好餐桌,把厨房留给宁栀。

    杨峥和阎立民把药材搬进厨房,宁栀拿出药鼎开始炼药。

    阎立民虽然听孔国权说过好多次了,但亲眼见宁栀炼药还是头一回,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厨房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

    阎乐乐因为瘦身有望,十分激动,和她爸一起坐在餐厅里当门神。

    阎师母虽然也很担心,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招待杨峥。

    “小杨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杨峥回答道,开始有些头大,因为顺着这个问题接下来必然是关心他对象的事,就跟他姑一样。

    果然下一秒阎师母就问:“有对象了吗?”

    “没有。”他接着说,“没时间,也没机会。”

    “倒也是。”阎师母说,“你们职业特殊,平时确实没什么机会和同龄的小姑娘接触,要不然肯定有很多小姑娘倒追你。”

    小伙子长得又高又帅,要不是工作性质太危险,她都想做这个媒了。

    阎师母和杨峥闲聊的时候,阎乐乐眼睛盯着厨房里的宁栀炼药,耳朵还不忘接收她妈和杨峥的聊天内容,一心二用得十分熟练。

    听到这里扭过头来说:“妈,表哥这么高又么帅,还是光荣的军人,你还担心他找不到对象?多操心操心你闺女吧。”

    阎师母就“呸”了她一口:“现在知道急了?以前我让人给你做介绍的时候,你怎么连见都不见人一面呢?把人都得罪光了。”

    阎乐乐站起身走到她妈面前,说:“妈,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闺女。”

    阎师母说:“我闺女怎么了?白白胖胖的,又聪明性格又好,还有一口好嗓子——”

    阎师母话没说完,阎乐乐就冲过去一把把她抱住了,感动地说:“妈,你真是我亲妈,我都不知道在你眼里我原来是这么完美的人。我都这么完美了,以后找的对象肯定不能马虎,一定要像栀栀这样又帅又聪明,像表哥这样又高又酷,像我妈这样又能干厨艺又好,像我爸这样有气质又顾家——”

    这回轮到阎师母打断自家闺女了。

    “阎乐乐,快醒醒!看看外头天还没黑呢!白日梦做得可真美!真有这么好的人还轮得到你?!早让外头那些漂亮的小姑娘勾走了好吗。”

    杨峥:“……”

    莫名觉得这一幕好熟悉,过年的时候杨晓曼好像也是这么说他的!

    原来天底下催婚的长辈说辞都是同一套。

    阎立民也回过头来说:“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你瞎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

    在他看来不管是杨峥还是阎乐乐都是很出色的年轻人,时机成熟爱情自然会降临。

    宁栀就更不用说了,他才二十一,这个时候专心学习最好。

    阎师母因为自身工作性质的原因,在外人面前其实很高冷的,现在这样一来是因为杨峥和宁栀和她没有利益的牵扯,她可以拿他们俩当寻常的子侄辈看待;二来则是因为阎乐乐恢复健康有望,她心中高兴,所以显得热情了些。

    阎立民这么一说她也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有点瞎操心了。

    时间就在闲聊中慢慢地过去。

    宁栀已经炼完第一炉清虚丹了,丹药的香味顺着厨房的玻璃门往外散逸,不一会儿餐厅和客厅里就弥漫着浓浓的药香。

    阎立民闻了闻,居然从中分辨不出任何药材的味道。

    那香味仿佛是药材经过千锤百炼,剔除掉所有杂质后只剩下最精华的部分,然后再被提炼融合在一起后的最纯粹的药的味道。

    光是这气味就足够让人精神一振了。

    “哎呀,栀栀炼的药味道可真香,闻着感觉头脑都清醒了许多。”阎师母赞叹道。

    阎乐乐捧着脸表情更夸张:“妈,我觉得这次我真的能瘦下来了。”

    杨峥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宁栀炼药的背影,内心十分骄傲自豪。

    他们家栀栀当然是最厉害的。

    等到宁栀三炉药都炼完,已经凌晨三点了。

    阎师母向来早睡,这个时候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看到宁栀终于从厨房里出来,精神不由一振。

    “栀栀,炼完啦?辛苦你了,喝点什么吗?”

    “不用。”宁栀摇头,把手里的三颗药丸递给阎乐乐,说,“药炼完了,吃吧。”

    阎乐乐将药丸接了过来,表情十分虔诚。

    她第一次见别人在炉子上炼药,也是第一次吃,心情好激动。

    “先吃哪一颗?”

    “随便哪颗都行。”宁栀把三颗丹药的功效讲解了一遍,阎乐乐直点头,张嘴先吃了一颗清虚丹。

    阎师母和阎立民都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感觉怎么样?”

    阎乐乐想了想,老实说:“药吞得太快,没尝出什么滋味来,反正不苦。”

    阎立民:“……”

    阎乐乐看着她爸一脸便秘的表情乐了:“爸,你别着急,这还有三颗呢!等我吃了再告诉你是什么味道。”

    阎立民心想他想知道的是丹药的功效如何,一点儿也不关心它的味道好吗?

    阎乐乐说着,把清秽丹也吃了。

    “怎么样?”阎立民又问。

    “这个有点苦味。”阎乐乐说,“不过还是比你搓的药丸子味道好些。”

    阎立民:“……”

    等到阎乐乐把最后一颗瘦身丸吃了,阎师母也忍不住了,问她:“怎么样?”

    “有点热。”阎乐乐说着,身上就浮现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太热了,我想去洗个澡。”

    阎立民问宁栀:“她现在能洗澡吗?”

    宁栀说:“再等一等吧,等药效完全催化了再去。”

    阎乐乐说:“那我去洗个脸。”

    这回宁栀没有阻止。

    阎乐乐便咚咚咚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她全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

    出了一身汗以后,阎乐乐觉得没那么热,肚子又开始咚咚咚作响。

    “肚子有点胀,我先去上个耐所。”

    说完阎乐乐捂着肚子又冲向洗手间的方向,那速度比她高考跑五十米还要快。

    痛痛快快地上完厕所,阎乐乐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宁栀运起灵气在她体内循环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后,便道:“可以了,这些天注意饮食,多补充一点水分,慢慢就会瘦下来的。”

    阎乐乐也跟着点头:“我也感觉吃了药之后身体很轻快很舒服,浑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劲似的,你现在让我跑三千米我感觉自己都能跑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阎伯母简直开心死了,拉着宁栀一个劲儿地谢谢他。

    阎立民也很高兴,只不过他比阎伯母内敛,表情管理很到位,还能维持平时的冷静状态。

    “师伯,师母,那我们就先回酒店了。”宁栀前天一晚没睡,昨晚又熬到现在,他也有些熬不住了。

    阎师伯道:“这么晚了,你和小杨就住在家里,别回酒店了。”

    “就是啊。”阎师母也道,“家里有地方住。”

    宁栀说:“不用了,我表兄的药放在酒店没带。”

    阎师伯便道:“那我送你们回酒店,这个点了不好叫车。”

    “那就谢谢师伯了。”宁栀现在困得要死,只想早点回去睡觉。

    阎师伯开车把他们送回酒店。

    “栀栀,谢谢你了。”阎师伯拍了拍宁栀的肩,说,“今天你先休息,等你睡醒了师伯再来找你。”

    阎师伯一直等到他和杨峥进了酒店大堂才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宁栀往床上一扑,澡都不想就直接睡了过去。

    “栀栀,换睡衣了再睡。”杨峥弯腰叫他,宁栀模模糊糊地咕哝了一声好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他先前就熬了一夜,白天没睡几个小时,又去给阎乐乐炼药,消耗太大了,连打坐的精神都没有只想睡。

    杨峥看他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放弃了叫他起来的打算,去浴室拧了毛巾给宁栀擦了擦脸,然后开始给宁栀换睡衣。

    解衣扣的时候宁栀睁开眼睛,见是杨峥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杨峥给他脱掉上衣,青年白皙的身躯暴露在冷光下,像是最上等的白瓷一般,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他们家栀栀长得真好看!

    杨峥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这么感叹了。

    他笑了一下,重新拧了毛巾回来帮宁栀擦了一遍身体,然后换上睡衣。

    安顿好宁栀,杨峥自己去浴室冲了澡,出来的时候宁栀已经睡熟了,漂亮的脸陷进软枕和薄薄的珊瑚绒薄毯之间,像个孩子似的,又漂亮又可爱。

    杨峥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小声说了一句。

    “栀栀晚安。”

    然后关上灯,在另一张床上躺下睡觉。

    第058章

    卡利安山脉地处苍岭高原之上,横贯绛省、嵊甸省,往东延伸至骅海省,全长将近三千公里。卡利安山脉在骅海境内与北面的苍禾原群峰之间有一道峡谷,像是一道天然屏障一般,隔开了卡利安山脉和苍禾原。

    自从上个世纪以来,关于这道峡谷就一直有很多神秘又古怪的传闻,发生了数起神秘的失踪死亡事件,人们将之称为进入苍禾原的地狱之门。

    卡利安峡谷也被称为死亡之谷。

    直到后来国家派遣了科考队进入死亡之谷,才终于揭开了死亡之谷的神秘面纱。

    原来是因为峡谷里磁场反应极为活跃异常,而且分布范围广泛,几乎遍布了整个峡谷地区。磁异常容易导致雷暴天气,如果人和动物不小心误入这些地区,遭遇到强雷暴袭击,几乎没有幸存下来的可能。

    自从了解到死亡之谷引发死亡和失踪的真正原因后,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国内国外的探险者来峡谷探险,

    自从知道死亡之谷引发死亡和失踪的真正原因后,近年来开始有不少国内国外的冒险者们进入这片神秘区域探险,网络上关于死亡之谷的照片渐渐地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一些峡谷里的美照,还挺漂亮的。

    宁栀这几天收集了大量的卡利安峡谷的消息和图片,确定了前进的路线,就准备进峡谷探险了。

    相比起克拉尔无人区,卡利安大峡谷勉强称得上安全。

    杨峥生怕宁栀要去克拉尔无人区,所以听到宁栀想去卡利安峡谷便没有阻止他。

    出发之前,杨峥检查了一下宁栀的行囊,顿时无语了。

    两套换洗的衣服,电脑,平板,手机,充电器。

    “你就带着这些东西去卡利安大峡谷?”

    宁栀看了一下自己的包:“穿的用的都有了,吃的喝的到当地再补充就好了呀。”

    想到终于能去探索灵药生长的地方,宁栀的心情有点小激动,眼睛闪着光,看在杨峥眼里真的有种涉世未深的傻白甜头一次郊游的模样。

    难怪他姑姑万般不放心,总是叮嘱了又叮嘱,生怕宁栀在外面跑丢了。

    现在一见,何止是人跑丢,命跑丢都不稀奇。

    “我出去一下,晚一点再回来。”杨峥说。

    “你去哪?”宁栀问他。

    自从杨峥知道他想去克拉尔无人区后,几乎就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像今天这样主动单独出门还是头一次。

    “去弄点探险的装备。”杨峥说,“你自己玩,等我回来再去买东西,明天就出发。”

    杨峥带着手机走着出门,回来的时候开了一辆牧马人,后备箱里全是军用压缩饼干和罐头,装饼干和罐头的铁盒之间的空隙地塞了两把多功能工兵铲,还有千金顶轮胎十字扳手之类的工具,最上面盖着两件很厚的羽绒服和羽绒裤还有军大衣。

    车里后座上放了一个大大的露营包,包里塞满了东西,鼓鼓囊囊的。

    杨峥锁好后备箱,拎着包上楼。

    宁栀看他是个伤员,要帮他拎,被杨峥拒绝了。

    进了房间,杨峥打开包,里面的东西很多。

    对讲机、卫星电话、带电子罗盘的手持GPS,指南针,太阳能充电器,还有好些宁栀不认识的工具。

    杨峥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教宁栀怎么使用,完了带着宁栀去超市买东西。

    宁栀自知在出行方面不如杨峥有经验,所以老老实实地听杨峥安排,进了超市后推着车跟在杨峥身后。

    杨峥说:“买点你喜欢吃的东西。”

    宁栀是真的不挑,想着外出车里空间也不够大,便扔了几盒力士架进去。

    这玩意热量高,实在没吃的时候吃一两块顶饿。

    杨峥又拿了几包牦牛肉干,凡是看到他觉得宁栀爱吃的便往购物车里扔。”买这么多,车子要放不下了。“

    杨峥说:“这是给你路上吃的,进峡谷之前还要在当地补充一次物资。”

    好吧。

    宁栀便放下心挑零食。

    他不怎么挑,几乎什么都吃,而且说实话这个时代的食物也确实做得很美味,尤其是各种风味的小零嘴,让宁栀大开眼界,看到什么都想吃。

    不一会儿购物车便满了。

    杨峥去柜台结帐。

    晚上宁栀半躺在酒店的床上,拿着平板搜大峡谷的地图,不时拿电容笔在上面画着什么。

    杨峥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听见宁栀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地叫他。

    “杨峥杨峥,过来看这个。”

    杨峥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抬腿跨上床铺看了一眼。

    “什么?”

    宁栀把平板举到他面前:“你看这个像什么?”

    “地图啊。”杨峥说。

    还是死亡之谷的地图。

    宁栀再拿电容笔把卡利安山脉、死亡之谷、还有苍禾原用不同的颜色勾勒出来,问他:“再看这个像什么?”

    杨峥皱眉,有些不确定:“像个太极图?”

    “没错!”宁栀说,“在卡利安山脉和苍禾原包围之下的嵊甸、骅海和绛省就像是两条阴阳鱼合成的太极图,而死亡之谷则是分割太极图中心阴阳鱼的那条阴阳线。”

    “苍禾原被称为华夏的神山,神话里这里是神的居所。”宁栀扭过头看着杨峥兴致勃勃地道,“你说那些发生在死亡之谷的神秘事件会不会是因为人们误闯进神域,打扰了神明的清修,惹怒了神明,所以才会遭受到神惩?”

    杨峥:“……”

    “应该只是巧合。”杨峥身为华夏国的战士,接了多年马列主义毛X思想的指导教育,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说,不相信鬼神之说,对于宁栀的说法只当是他的玩笑之语。

    “我们明天清早出发,今天早点睡。”

    宁栀“哦”了一声,把平板收了起来,关灯睡觉,大脑却因为今天发现了华夏疑似修真者活动的痕迹,内心有点小兴奋,翻来覆去地不太睡得着。

    杨峥被他吵得睡不着,翻了个身,看着他说:“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宁栀转过头:“好啊,我还没听人唱过摇篮曲。”

    杨峥:“……”

    半夜里,杨峥用低沉的嗓音唱着不太熟悉的摇篮曲,还有些跑调,宁栀听着听着有些眼皮发沉,慢慢地居然睡着了。

    第二天大清早,宁栀被杨峥摇醒,两人吃了早饭,启程出发。

    他们从天照市出发,一路往西南,路过殳雅县时,看到好大一片熏衣草花田,紫色的花穗夹在深绿色的梗茎之间,随风一吹像一片紫色的波浪,层层叠叠,十分壮观。

    “栀栀,快看,薰衣草花田。”杨峥说,“之前我就想带你来看的。”

    宁栀往窗外瞅了一眼,然后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哦。”

    杨峥:“你不喜欢薰衣草?”

    宁栀说:“我更喜欢药材。”

    杨峥:“……”

    好吧,小表弟是个务实的人,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这一天杨峥光顾着开车了,中途在殳雅县吃了午饭,傍晚的时候平安抵达了卡利安山脚。

    他们打算由卡利安山谷往东进入死亡谷。

    山下有个小城镇,杨峥把车开到镇上的一个小型家庭旅馆。

    杨峥说:“今天在这里住一晚,一会儿我们出去再准备点东西,从明天开始就要当野人了。”

    宁栀:“……”

    旅馆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因为这几年时不时地会有国内国外的探险队进入死亡之谷,他们的客人基本也是这些人。

    晚上吃了老板娘做的手抓饭,然后继续去买补给品。

    “死亡之谷海拔高,最高的地方估计有五千米,容易缺氧,所以要多准备点氧气罐。”杨峥一边挑氧气罐一边给宁栀传授经验。

    他挑了八个那种十升的氧气罐,买了一个酒精炉子,好几瓶固体酒精,以及足够他和宁栀两人饮用十天的纯净水。

    把东西放进车子里的时候,杨峥看到老板家里的木凳子,他借了一个放进车里比了一下,和座位差不多高,便向老板买了两个,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块差不多座椅空隙等宽的木板,往车后座里一放。

    “好了,去睡觉吧。”杨峥说,“等到明天进了山就要当野人,没地方洗澡,想吃口热的都难。”

    他们订的房间在顶楼,是一间大床房。据老板娘介绍这间房是他们旅馆最好的房间,平时要住这间房要加钱的,今天是因为没什么客人,老板娘喜欢宁栀长得帅,特地原价给他们住的。

    宁栀洗完澡,和杨峥躺在床上。

    杨峥拿着遥控器随便按了两下,只听得“咔咔”几声响,屋顶从中分开,露出一大块透明的玻璃天窗,星空在头顶上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杨峥:“?!!”

    宁栀也愣了一下:“这个挺不错的,睡觉的时候还能看见星空。”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璀璨的星河,像是睡在星空下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浪漫味道。

    “以后我们也建个这样的房子吧。”杨峥说。

    忙碌了一天之后,在星光的拥抱下入眠,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宁栀客观地评价说:“城里看不见这样的星空,除非住在山里。”

    杨峥:“……”

    “睡觉吧。”杨峥关了灯,却没有关上玻璃天窗。

    宁栀安静地闭上眼睛。

    静谧的夜晚,窗外虫鸣声声,远处的山峰像是沉睡在夜幕下的巨人一般,安静地等街着苏醒的那一刻。

    第059章

    第二天,两人在旅馆吃了早餐,又买了几十张馕饼,退了房开着车朝着苍禾原进发。

    进苍禾原的第一道隘口之前,那里建有一个小型的加油站,他们到的时候加油站前面的停车坪上停了好几辆越野车。

    一边是三辆路虎卫士和四辆奔驰乌尼莫克越野卡车组建的车队,车身上贴着高原生物与生态变化考察队的标签;另一边是三辆福特。

    杨峥将牧马人主副油箱都加满了油,和两队人马都聊了一会儿,回来跟宁栀说:“路虎和奔驰那一队是去考察苍禾原的生物变化,福特那边是搞野外直播的,跟我们不同路。”

    在加油站吃了一顿热乎的饭菜,两人离开加油站,越过隘口,离开国道,正式踏进苍禾原区域。

    宁栀坐在车里从车窗望过去,入目所及之处全都是戈壁荒漠,黄沙漫天。

    偶尔一两只岩羊跳过,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片原始荒芜的气息。

    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里坐车很无聊,宁栀一无聊就开始吃东西。

    吃了一包蟹黄瓜子仁,又去拿薯片。

    杨峥看了他一眼,说:“给我吃一点。”

    他发现宁栀休息时间几乎一直都在吃东西,不管什么都能吃得很香,长得又不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太聪明脑力消耗大,所以需要进食大量的食物来弥补这个消耗。

    宁栀喂他吃薯片。

    杨峥叼着吃了,可能觉得味道还不错,示意宁栀再喂他两片。

    两人开着车走一路吃了一路,下午三点的时候看到前方出现两座高大的山脉,像是一道庄严的门户守护着身后的世界。

    这里就是苍禾原的门户。从这道山门进去,将会踏进苍禾原的深处,进入死亡之谷的边界。

    一道山门将整个苍禾原分成了两个对比鲜明的区域。

    山门之外是象征着人类文明力量的现代社会,山门以内是与世隔绝的神明居所。

    苍禾原死亡之谷作为全世界极少数未曾被人类科技力量改变的原生态区域,哪怕是素有基建狂魔之称的华夏政府也不曾在这里铺建道路,地上全是河床冲刷上来的碎石和石块。

    杨峥驾驶着牧马人沿着以前牧人踏出来的道路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走着,车速明显慢了下来,有的时候还要涉水而过。

    这个时候杨峥会先下车,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黄色测深仪测量水深,然后寻找最佳的过河点。

    野外是杨峥的主场,宁栀两辈子的生存经验在这里基本派不上用场,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车里给杨峥喊六六六。

    第一天在死亡谷平安无事,除了路况实在太原始太糟糕,他们直到傍晚时分才往前行进了不到三十公里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死亡之谷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的时候还能穿着单衣,到了傍晚气温骤降,尤其是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海拔将近三千五百多米,山上还能看到积雪,温度很低。

    杨峥翻出羽绒服让宁栀穿上,然后把板凳摆在后座前,铺上木板,就是一张简陋的单人床。

    “晚上你睡这。”杨峥说,“晚上气温低,而且外头会有野狼,睡车里安全点。”

    宁栀朝后座望了一眼,觉得可以接受。

    荒郊野外的讲究不了那么多。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简单地洗漱一下,就准备休息。

    海拔高,杨峥担心晚上睡觉的时候车内缺氧,取了一个氧气瓶放到车里打开阀门,再把车里的内循环打开,这样十个小时车里都能保证有足够充足的氧气供他们呼吸。

    从进入死亡谷之后,手机就失去了信号,没有网络,什么都干不了。

    宁栀躺在后座上,觉得有点无聊,这个时间点他又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车顶发呆。

    “睡不着,给我唱个摇篮曲吧。”宁栀说。

    杨峥:“……”

    不一会儿,车里响起有点跑调的摇篮曲,宁栀秒睡。

    半夜,宁栀被一声巨雷惊醒。

    他翻身爬起,透过车窗玻璃看到远处树枝状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整个天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裂了一般,大雨倾盆而下。

    杨峥也被吵醒,看着远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雷暴在谷中肆虐,第一反应是先起身查看宁栀的状况,结果发现宁栀早醒了,正盯着远方的闪电沉默不语。

    杨峥以为他害怕,说:“别担心,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因为磁场混乱异常,经常引发局部雷暴现象,这种时候只要呆在车里一般都是安全的。”

    宁栀“啊”了一声,说:“我不害怕啊。”

    这种程度的雷暴跟他以前晋阶时的雷劫一比,简直太温和了。

    不过——

    宁栀摸着下巴,一脸深思的表情。

    “你不觉得这闪电越劈越近了么?”

    话音未落,眼前闪过剧烈的白光,一道闪电擦着车身而过,随后头顶上炸开一道响雷,大地震颤,整个车身都在晃动。

    杨峥:“?!!”

    宁栀也吓了一跳。

    虽然说车子在雷暴天气能对车内的人起到保护作用,但也不是绝对的。

    万一他们运气不好,出意外了呢?

    两人在漆黑的夜晚窝在牧马人狭小的空间里,见证着大自然的威力,安静地等待着雷暴天气过去。

    雷暴在附近肆虐了一番,渐渐地平息下来。

    第二天,两人顶着浓厚的熊猫眼起来,发现周围到处都是被狂风卷得乱七八糟的石块,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只被啃得只剩一半的漆黑的野牛尸体,远处秃鹫在天空盘旋。

    杨峥检查了一下车子,发现车内除了有些电子设备被损坏之外,车况还算良好。

    两人在秃鹫的监视之下洗漱了一番,吃了两张馕饼,准备继续朝着死亡之谷深处进发。

    “去昨天最先出现雷暴天气的地方看看吧。”宁栀说。

    杨峥拿出地图,研究了一下死亡之谷的路线,开着朝着东北方向前行。

    越往前海拔越高路越不好走,全是锋锐的石头,稍不注意车胎就容易被划破,杨峥车开得比昨天还要慢。

    他们顺着卡利安河床一直往东,抵达中游的时候窗外景色突然慢慢变得模糊透明,然后再由透明变得清晰时,原本的荒漠乱石滩被一望无际的金色平原取代。

    金色和绿色的不知名野花野草铺满了整个山谷,微风拂来,金色和绿色的波浪翻滚,天空碧蓝如洗,远处河水咆哮,奔腾不息。

    宁栀:“?!!”

    杨峥:“?!!”

    难得一见的人间美景,此刻看在眼里却只觉毛骨悚然。

    这一刻,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的杨峥也沉默了。

    两人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死亡谷渐隐的特效稳定下来,宁栀才打开车门。

    杨峥比较谨慎,拿了一把工兵铲跟着下来。

    一下车,宁栀就感觉一股充沛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然而当他脚踩在地上,感受着脚底下锋利不平的石头触感,就知道他踩着的绝不是什么草地,他还是踩在乱石滩上。

    弯腰将脚边长得生机勃勃的一株银叶草采了起来,草也还是在手中。

    这么诡异的现象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宁栀也有点发懵,就好像他现在身处两个世界一样。

    乱石滩还在,金色平原也是真的。

    两个空间重叠了。

    宁栀眼睛发亮。

    虽然不知道与死亡谷重叠的是一个什么世界,但可以确定的是个灵气充沛的世界。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藉此重回修真界?

    宁栀的心怦怦直跳,能重返修真界的喜悦让他忽略了身边的危险,一只灰白的兔子从半人高的草丛突然窜起。

    那兔子速度快得惊人,明明刚出现的时候还在数米开外,眨眼之间就窜至宁栀身前,两条强健有力的后腿冲着宁栀的脸用力地蹬了过去。

    “栀栀小心——”

    杨峥只来得及纵身一跃,将宁栀整个人扑倒在地,两人抱在一起在地上翻了好几圈。

    “砰”地一声,兔子一脚踹空,落在地上,砸出好大一个深坑。

    杨峥:“?!!”

    “小心,这兔子至少有炼气四层的实力!”

    兔子一击不中,从地上弹跳起来,两条腿在地上连着蹬了好几下,呲着牙露出一口阴森锐利的尖牙,冲着两人一个头锤顶了上来。

    看着前方被凶兔砸出来的大坑,这要是被它顶到,估计不死也只剩半口气。

    宁栀和杨峥非常有默契地向两边滚开。

    凶兔看也不看杨峥这个毫无灵气的两脚怪,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更加美味的宁栀。

    一把兵工铲从金刚兔斜后方刺了过去,劈在金刚兔脑袋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金刚兔挨了一铲子,有点恼羞成怒,转过身瞪着这个毫无灵气的弱鸡两脚怪,血红的眼睛散发出凶光。

    它决定了!

    在吃掉那个有灵气的食物之前,它要先把眼前的这个弱鸡撕成两半。

    宁栀扭头,朝着金刚兔的后背挥出一拳。

    拳头夹着劲风砸到凶兔脸上,十分有气势。

    金刚兔扭头,“咔嚓”一声,宁栀只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然后手臂一阵剧痛传来,他的手臂几乎被凶兔咬穿,露出几个血糊糊的齿洞。

    鲜血透过衣服滴落下来,染红了脚边的一朵宁神花。

    做人果然要老老实实修真,嗑药要不得。

    他这个嗑药嗑出来的炼气八层面对一只正儿八经的炼气四层凶兔,简直就像是个假的一样。

    凶兔尝到人血之后,眼神变得更加嗜血,血红的眼睛瞪着宁栀,整张兔脸都红果果地表达出想吃人的欲望。

    运气这个东西真的是很玄幻。

    潘春礼一个凡人运气爆棚,遇到的是噩梦兔这种没啥卵用的小萌萌,能够毫发无伤地猎到灵兔。

    他和杨峥碰到的就是嗜血残暴的金刚兔!

    一个搞不好两个人都要交待在这里。

    思绪流转之间,宁栀已经非常不体面地连滚带爬地躲开了金刚兔好几波攻击。

    妈的!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赢,宁栀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窝囊的一天!

    杨峥挡在他身前,大声道:“车!”

    他的意思是让宁栀开车离开。

    宁栀转身朝着牧马人跑去。

    杨峥虽然不能修炼,但他的实战经验却不比宁栀差,一把工兵铲拿在手里挥劈砍刺用得十分熟练,生死搏斗之间竟然缠住了金刚兔十分之久。

    趁着这个功夫,宁栀冲回到车上,发动汽车,将油门踩到最大,朝着金刚兔的方向撞了过去。

    金刚兔扭头看着一个大家伙朝着自己冲过来,兔腿蹬地,想要弹跳起来避开,杨峥瞄准位置,用尽全身的力气一铲子砍下去,将金刚兔牢牢钉在地上。

    金刚兔发出愤怒的咕叫声,宁栀已经开着牧马人从它身上辗了过去。

    宁栀的位置卡得刚刚好,将金刚兔的半截身子辗在轮胎下,只露出一颗兔子脑袋在外面,

    杨峥一铲子下去,将它的脑袋铲了下来,然后自己也支撑不住,仰面倒了下去。

    他以一己凡人之躯和一只炼气四层的金刚兔周旋许久,胸口被金刚兔踢中,肋骨断了三根,腹部被金刚兔踹了一脚,整个腹部都凹陷下去,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皮,才终于为宁栀争得了上车发动汽车的那点时机。

    宁栀将他拖上车,拍打着他的脸:“喂,你死了吗?”

    杨峥靠在副驾驶座上,勉强睁开眼。

    “开车,离开这个山谷。”

    宁栀没说话,手指搭在杨峥脉腕上,灵气运行一周,脸色凝重起来。

    杨峥伤得太重了,肋骨骨折还是小事,腹部受到重创,内脏几乎被踢碎,必须尽早接受治疗,时间长了只怕他撑不下去。

    “你等着,我去给你采点药,马上就能治好你。”

    杨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下车!”

    外面看着风平浪静,却不知道那些美丽的金色草丛之中隐藏多少危险。

    杨峥抓着他胳膊的力道非常之大,宁栀没有强行甩开,他往后座上一靠,说:“松手。”

    杨峥不放。

    “我也受伤了,要处理一下。”

    杨峥这才松手。

    宁栀拎起一瓶矿泉水冲洗了一下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坐在驾驶座上,从车窗玻璃观察外面的动静。

    窗外金色的原野依然美得像是摄影师相机里最美丽的照片,丝毫看不出那些平静的草丛中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车轮底下的土壤像流沙一样流动了两下,瞬间将那只死兔子掩埋在地下,连同血液一起不留丝毫痕迹。

    宁栀汗毛倒竖,发动汽车驶离原地。

    大地仿佛从沉眠中惊醒了一般连绵起伏,翻起的泥土在半空中形成一道模糊的人影,像个巨人一样追逐他们。

    宁栀只有猛踩油门,想要依靠汽车的速度摆脱土巨人的追踪。

    可是他现在处在两个空间重叠之处,既要小心地上的戈壁碎石,又要注意不能撞上金色平原高大的树木,这对于新手司机宁栀而言,难度颇大,不一会儿车身一个猛烈的颠簸,车胎爆了,陷入乱石坑中,熄火了。

    宁栀拿起兵工铲跳下车,朝着土巨人挥了一铲子,努力吸引土巨人的注意力,免得它一脚将牧马人和里面的杨峥踏没了。

    很明显他多虑了。

    土巨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根本不鸟牧马人,更加不鸟里面的杨峥,迈着土长腿又开始追宁栀。

    宁栀现在就是个空有炼气八层的战五渣,被一只炼气四层的兔追着打,现在又被一个不知深浅的土巨人追赶,终于觉得自己贸然来死亡谷的决定实在是太草率了。

    要是真的一不小心死在这里,那就太亏了。

    宁栀和土巨人一个追一个逃,大约是土巨人余威过重,追赶的途中竟然没有冒出别的兽来打扰他们。

    宁栀被追了一路,渐渐地发现土巨人似乎只是在追他,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与此同时,他的胸口也越来越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迸出来一样。

    他撩起上衣,胸口的位置一颗绿色的珠子若隐若现。

    那是他们宗门至宝神农珠。

    在小世界崩塌的时候,他就是靠着神农珠才勉强保住了一丝魂魄不散,在虚空中飘荡许久,最后才进入到这具身体里面。

    可神农珠在很多年以前,甚至久远到他继承神农珠之前就失去灵。一件没有灵的至宝,也就是一个象征而已。

    那个土巨人是想要神农珠吗?

    如果拿命跟神农珠相比,宁栀当然选择要命。

    宁栀想也不想,剜出神农珠朝土巨人一扔。

    “给你,别追了。”

    神农珠没入土巨人胸口,土巨人浑身发出炫目的光芒,泥土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纷纷往下掉,在那些泥块保护的最中心一道柔和的荧光包裹着神农珠坠入金色平原深处。

    与此同时,宁栀感觉自己的灵魂深处与这片金色平原之间似乎多了一丝羁绊。

    宁栀愣了一下。

    神农珠消失万年的灵居然藏在这里,藏在地球,藏在苍禾原深处。

    所以在他身死殒落之际,神农珠才会护着他的一抹灵魂飘荡到地球吗?为了找回它的灵?!

    第060章

    这片金色平原是神农珠的灵所化,宁栀作为曾经的神农珠的主人,灵魂里带着一丝神农珠的气息,所以被神农珠之灵判定为无威胁对象,得到了它的认可。

    危机暂时解除,宁栀开始就地取材,采摘金色平原里的药草。

    神农珠的灵估计之前一直在沉睡,苏醒的时间不长,金色平原上的药草种类虽多,大多数都是凡药,就算是灵药,年份也不足。

    杨峥只是个凡人,灵药用不上,宁栀便将能用的凡药采了一部分,凑了一份续命丹,一份养血丹一份生机丹的药材,然后从包里摸出药鼎和酒精炉子炼药。

    酒精炉子容量有点小,炼一炉药宁栀半途还要停下来添加固体酒精,要不是金色平原里灵气比外面充足,早就炸炉了。

    宁栀只花费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将丹药炼制成功,赶忙给杨峥喂下。

    服了丹药之后,杨峥呼吸慢慢变得稳定下来。

    宁栀将他挪到车后座,让他平躺下来,感受到他的生机在慢慢恢复之后,才放心地在另一边坐下,开始打坐。

    金色平原上灵气充沛,宁栀来到地球后还是第一次沐浴在如此浓郁的灵气环境之中,身体每一个毛孔张开,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灵气。

    难得能够敞开肚皮吃一顿饱饭,可是身体不争气,胃口太小,修炼了几个小时经络容纳的灵气便达上限。

    宁栀只得遗憾地从入定中清醒过来。

    “栀栀——”身边传来微弱的声音。

    宁栀扭头,发现杨峥并未完全清醒,只是在梦呓。

    他摸了摸杨峥的额头,又用灵气探查了他的身体,觉得杨峥暂时没什么大碍,便跳下车,开始探索这片美丽又危险的区域。

    原野里资源十分丰富,各色草药食材遍布整个山谷,只可惜年份不足,大多未成熟,取之有些可惜。

    这里可能是地球最后一块能够生长灵药的土地,宁栀十分珍惜,不想破坏这里的生态做那个杀鸡取卵的人,不是急需的药材都没有采摘。

    平原里除了药材,还有不少兽兽们。

    不过这些兽兽们只是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只是个毫无威胁的战五渣后,就不感兴趣地扭过头,继纽悠闲地甩着尾巴,慢悠悠地走了。

    宁栀:“……”

    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群连灵兽都称不上的兽兽们鄙视了,宁栀心情有点复杂。

    算了。

    和平也不错,要是真的再来一只金刚兔,他一个人压根对付不了。

    宁栀这样自我安慰着。

    原野上药材被清了一遍,宁栀想起自己在大维市逛市场的时候,也弄到了不少药材,现在全都放在背包里。

    宁栀采完药,打开背包,把那些药材种籽挑拣了一遍,好的药材种籽挑了合适的地方种了下去,弥补了先前他采摘的空缺。

    当他种完药材以后,金色平原逐渐隐去,孤寂的荒漠和乱石显露出来。

    宁栀有些忱惜。

    时间太短了,如果能让他多呆一段时日,说不定他能借机突破筑基。

    灵栀站在车门边,看着眼前仿佛盖着一层透明金色平原的死亡之谷,感叹宇宙的神奇。

    他居然亲眼见证了两个空间重叠这样神奇的事情,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等到金色平原的最后一丝光辉隐去,一道灰色的影子从大地深处像道光一样射了出来,落在他的脚边。

    是一只普通的灰兔子,额头上一小撮绿色像颗绿色的珠子一样,非常漂亮。

    宁栀:“?!!”

    灰兔两只前爪缩在胸前,仰起脑袋望着他。

    宁栀愣了一下,弯腰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你是想跟我出去吗?”

    灰兔子冲着他咕咕叫了两声。

    “好吧,那你就跟我一起入世吧。”宁栀摸了摸它的脑袋,说,“在人间界就得守人间界的规矩,不能随便打人不能随便咬人不能随便踢人不能随便吃人。”

    灰兔子“咕”了一声,表示同意。

    它又不爱吃人。

    “凡人养宠物都会取个名字,你虽然不算我的宠物,但还是有个名字会比较方便一点。”宁栀想了想,说,“就叫你小灰吧。”

    灰兔子:“……”这就是不满意的意思。

    堂堂神农珠的灵怎么能叫小灰这种土不拉叽的名字呢?!太没档次太没排面了。

    但取名废的宁栀不打算再在这上面费脑筋,决定以后就以小灰称呼它了。

    神农珠找回了灵,而且这个灵还决定跟着他回家,死亡谷已经没有了探索的价值,杨峥受了伤也需要休养,宁栀决定打道回府。

    他打开车门,让小灰坐在副驾驶座上,说:“如果后面那个人醒了,你就咕一声。”

    小灰:“咕。”

    能交流就很不错。

    宁栀满意地点头,关上车后看着爆掉的车后胎有点发愁。

    他不会换轮胎。

    车里杨峥睁开眼睛:“栀栀?”

    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头探了过来:“咕?”

    一人一兔表情都有点慌。

    杨峥:“?!!”

    小灰:“?!!”

    “咕——”

    灰兔发出尖叫声。

    宁栀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把头探进车里,问:“怎么了?”

    “咕——”

    小灰继续尖叫。

    “这哪里来的?”杨峥问。

    他现在对兔子有点心理阴影。

    “啊,你醒了?”宁栀把小灰拎回去坐好,说,“捡的。它叫小灰,不踢人不咬人的。”

    杨峥“哦”了一声,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死亡谷景色,愣了一下:“那个变回来了?”

    “嗯。”宁栀叫他,“那个我要换轮胎,但是不会。”

    杨峥:“……”

    杨峥打开车门,捂着腹部走了出来。

    宁栀连忙过去搀住他:“你怎么下来了?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杨峥摇了摇头,说:“去把备胎和千斤顶轮胎扳手拿过来。”

    宁栀走到车后,把挂在后备箱尾门上的备胎还有后备箱里的工具拿出来,在杨峥的指导下费了老鼻子劲才换好了车胎,准备开车回去。

    打开副驾驶座的门,杨峥看到座椅上蹲着的灰兔子,顿了一下。

    他现在对兔子有心理阴影。

    宁栀把小灰拎起来,放到自己腿上,说:“回去吧。”

    杨峥吃力地坐回到副驾驶座上。他没问为什么清醒过来金色平原又恢复成原本的荒凉河滩。

    这几天过得太玄幻了,他需要时间缓缓。

    回程的路宁栀开得十分坎坷。

    掉进水里两次;有一次经过一个斜坡的时候,地基踏方,亏得杨峥眼疾手快帮他稳住方向盘,险险地擦着山壁而过,不然他们估计要连人带车一起摔下去;还有一次差点撞上牦牛,一路堪称惊险。

    两天后,宁栀终于开着车出了死亡谷。

    当他再次看到苍禾原的那两座山门,差点泪流满面。

    终于走出来了。

    迎着朝阳,宁栀将车驶向出口。

    新的人生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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