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一夜好眠, 第二天宁栀破天荒地起晚了。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七点半了。

    早上尖锐的哨声居然都没有把他吵醒,看来睡得真挺熟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睡过一个安稳觉,以至于醒来之后贪恋那种身心舒畅的美好感觉,都有点舍不得起来,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才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后掀被起床。

    起床后就发现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宁栀下意识地运转灵气。

    嗬!

    之前一直如磐石盘坚硬的壁垒似乎隐隐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宁栀:“……”

    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宁栀有点发愣。

    在修真界,修真者们为了专注修炼,很多修者讲究结丹之前不结道侣,免得太早泄元阳坏了根基。

    难道这个放之修真界皆准的法则是错的,泄不泄元阳其实于修炼并没有多大影响,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有助于堪破心境?

    可一细想他和杨峥似乎又有点不同。

    虽然他们两人的确确定了恋爱关系,杨峥也很照顾他,但相比起情侣的亲昵,杨峥对待他更像是兄长对弟弟般的呵护关爱。

    至于宁栀自己,本身想谈恋爱的动机就不纯,他们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情侣,这也不算堪破情关啊?!

    两辈子还没有正儿八经谈过一场恋爱的千年魔法师宁栀这个时候委实有点混乱。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宁栀揉了揉脸,洗漱完去食堂吃完饭后去卫生所报道。

    “今天来得有点晚啊。”卫生员已经打扫完卫生,看见宁栀笑着调侃他,“昨天小澡堂泡得舒服吗?”

    卫生员是去年才分过来的,还没有被军医院的体系磨灭梦想,透着年轻人的热情和干劲,对宁栀这个小见习也很照顾。

    主要是宁栀长得太好看了,眉眼精致,站在一群精壮彪悍的大兵中,像个高冷的贵族。

    这外形这气质不光斩女,同样斩男。

    卫生员虽然性向普通大众,但这并不妨碍他平日里多照顾一下宁栀。

    宁栀睡眠充足心情好,也比较有交流的欲望:“还行,挺舒服的。”

    那么大的浴池他一个人泡澡,确实很舒服。

    宁家虽然有浴缸,但是跟浴池没法比,要是杨峥没有在一边催促,就更完美了。

    卫生员想到每回他都要跟几十号人一起上大澡堂冲澡,四五个人用一个花洒像打仗似的情形,顿时各种羡慕。

    长得帅有才华家境又好,明明靠拼爹就能躺赢,却比大多数人还要努力,这样的人让他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可恶!长得帅太占便宜了!”卫生员被打击得生可无恋,怒而投身进游戏的怀抱。

    这个时候只有游戏小人才能稍稍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九点的时候肖素勤来做针灸治疗。

    “如果今天我又睡着了,十二点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宁栀点头,去做准备。

    卫生员和胡军医两人都过来观摩,还能帮宁栀打个下手什么的。

    做针灸之前,宁栀先给肖素勤把了脉,发现一晚过去,肖素勤体内昨天被梳理过后的灵气并没有回旋的迹象,治疗效果要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得多。

    今天他换了另外的穴道去扎,扎针的同时再梳理一遍灵气,让灵气均匀地散布在肖素勤经络当中,不至于再像之前那样集中汇聚于某处,对身体造成强烈的负担。

    可能是已经扎过一次针了,肖素勤对宁栀的扎针技术有了几分信任,今天的状态比昨天要更放松,行针到一半的时候就睡了过去。

    宁栀本来打算今天给他扎阳腰和气海等后背的穴位,这个时候也只得作罢。

    胡军医再次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记得曾经无意中听某个针灸医生提过,病人不晕针,在治疗过程中这么快就舒服地睡着,说明医生针灸的手法高明。

    宁栀扎针的时候手很稳,表情没有丝毫犹豫,胸有成竹的模样一点也不输那些有经验的老医生。

    现在的医学生都这么厉害了吗?

    胡军医莫名地生出一种紧迫感,颇有一种被后浪追赶将要死在沙滩上的前浪的感觉。

    没办法,基层营地就这条件,想当初他也曾满腔报负,奈何现实磨平了他的棱角,也磨灭了他的理想。

    要是他能再年轻个十岁,他还能有雄心壮志拼一拼,但现在他就算想奋斗,年纪和家庭负累也不允许了。

    胡军医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有机会的话还是进好一点的三甲大医院,能进地方医院就进地方医院,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进部队系统。”胡军医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对宁栀说道。

    宁栀:“……”

    卫生员:“……”

    宁栀刚来的第一天,您可不是这样说的哎!

    卫生员觉得宁栀的这一手针灸技术很神,羡慕之余很有些想学的冲动。

    对于这种勤奋好学的年轻人宁栀向来都不藏私,把带过来的《针灸学》《素问》递给他,说:“你先看这本书,熟悉一下基本理论,回头我从宿舍再给你挑几本。”

    卫生员有些似懂非懂,翻开《针灸学》认真看起来,奈何天资有限,看了两页便两眼蚊香圈。

    跟杨峥一样,这些字他每一个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完全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可算搞明白了,国医也要讲天赋的。”

    自己就不是那块料。

    胡军医心有戚戚焉,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理解。

    宁栀:“……”

    刚还觉得他勤奋好学,这也放弃得太快了吧。

    到了十二点,宁栀准时将肖素勤叫醒。

    肖素勤醒来的时候有点愣,可能是没料到自己居然真的又睡着了。

    他抬了抬胳膊,发现身体比起昨天来又轻快了许多。

    肖素勤眯起眼,看着宁栀的眼神充满了遗憾。

    他见宁栀力气大,反应也灵敏,还想着拉他入伍,好好培养一番,十年八年过去,又是个兵王的好苗子。

    不过——

    他再次打量了宁栀一眼。

    这孩子长相太出众了,在人堆里太过引人注目,不适合走他的路子。

    而且医术好,杨峥护他跟护犊子似的,估计家里人也不会同意。

    可惜了。

    肖素勤心中惋惜,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穿好衣服出来,胡军医他们正准备结伴去食堂。

    卫生员朝门口张望了一下,“咦”了一声,说:“今天杨上校没来接你?”

    肖素勤说:“杨上校今天有事,他让我中午领你去吃饭。”

    宁栀:“……”

    他看着很小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当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看待。

    杨晓曼这样,杨峥这样,现在连肖素勤这个病患也这样。

    卫生员乐得抿起嘴,想笑不敢笑。

    胡军医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对肖素勤说:“那我们宁栀同学就拜托你照顾了,可别让他摔着了。”

    肖素勤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带着宁栀去食堂。

    可能觉得自己表情太冷酷,路上肖素勤试图和宁栀聊天,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他实在不是什么亲切的人,也不知道怎么跟宁栀这么大的小孩儿相处,想了半天才挑了个自觉稳妥的话题。

    “你跟杨上校是表兄弟?你是他姑的孩子?”

    “嗯。”宁栀应了一声,想到什么又多解释了一句,“他姑是我后母,我们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肖素勤“哦”了一声,说:“杨上校很照顾你。”

    可不是嘛!

    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宁栀想起昨天的事,莫名地脸有些发热。

    肖素勤浑然不觉,又问:“你学针灸多久了?”

    宁栀:“一年半。”

    肖素勤:“……”

    杨峥绝对是拿自己给他弟练手无疑了。

    到了食堂,肖素勤给宁栀打了餐,又自掏饭卡给他到小厨房加了两个小炒。

    “食堂就这条件,哪天杨上校休息,我请你们兄弟俩吃饭。”

    宁栀向来对食物不挑剔,有得吃管饱就行。

    吃过饭,肖素勤离开食堂,迳直去了大领导的办公室。

    昨天在澡堂里和宁栀碰上的大领导问:“怎么样?问出什么来了吗?”

    “问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刚学针灸一年半。”肖素勤道,“不像是撒谎。”

    宁栀的背景他们早调查清楚了,背景清白,有过一阵子的青春叛逆期,但是现在是个师生亲友都称颂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给你扎针后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肖素勤摇头:“身体轻快了许多,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领导又问:“他说要扎多久?”

    “一个星期。”

    大领导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先让他继续扎针,扎完回军医院检查一下,若是身体没什么异常,就叫小孙也过去让他扎。”

    孙鹏也是夏天的时候和肖素勤一起去苍禾原执行任务的战士之一。

    和肖素勤一样,从苍禾原回来之后他也开始出现全身莫名刺痛的疾病。

    不光是肖素勤和孙鹏,那次执行任务回来后的所有人都或轻或重地出现疼痛症状。

    一名战士如此还可以合理解释,但每一个都这样就很不正常了。

    医院又检查不出原因。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在排查了各种辐射生化感染等可能性之后,战士们各自归营。

    现在知道宁栀也许能用针灸治疗这些战士们后,大领导立刻重视起来。

    第072章

    接下来几天,肖素勤每天按时过来卫生所扎针,态度十分配合。

    杨峥外出执行任务,一直没有回营,胡军医和卫生员便自动接过了照顾宁栀的任务。

    早上卫生员出完操之后会过来叫宁栀一起去食堂吃早饭,然后去卫生所上班。

    上午宁栀给肖素勤扎针,下午基本没什么事情,大家各忙各的。

    宁栀看书,写报告,琢磨着改良药方。

    灵气不耐受症进行针灸灵气梳理之后,最好还是用固脉丹修复强化脉络,让凡人的经络也能承受少量灵气的侵袭。

    固脉丹是中品丹药,一般是小炼气们在筑基之前为了防止筑基时因为身体骤然吸纳太多灵气爆体而使用。

    正经的固脉丹凡人当然无法承受,改良之后药性大大削弱,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使用。

    受宁栀影响,现在胡军医每天下午也不看报,改为钻研专业医刊杂志了。

    这个时候卫生员一般会帮宁栀把针灸针清洗消毒,清点一下药用器械药品。

    这天,宁栀给肖素勤做完最后一次针灸,说:“恢复得比我想象得要好,后面可以试试药浴,还能强身健体。”

    肖素勤点头。

    经过这几天针灸,他发现身体疼痛的毛病已经改善了很多,对宁栀所说的药浴不禁也有几分期待。

    卫生所里的药品只有日常用得比较多的那几种,中药材几乎没有,得现买。

    因为大领导很重视,下午的时候负责营地后勤保障的司务长还特地派人过来询问,对于购买的药材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宁栀说:“品质要好一点,算了,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勤务兵看了宁栀一眼,回去后把宁栀要跟车买药材的事汇报给司务长。

    司务长早得了大领导的指示,让他尽可能地满足宁栀的要求,想着反正明天要派车出去,多一个人跟着也不妨事,便同意了。

    卫生员有点羡慕宁栀可以跟车出去,他在这儿呆了一年多了,出去放风的时间简直少之又少。

    “长得帅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卫生员气愤,转头又开始打游戏寻求心理安慰。

    胡军医抽了他后脑勺一记,斥道:“冰天雪地的你以为出去好玩啊?!有本事你也跟宁栀同学一样,会针灸会药浴,真那样我每天给你开条子,让你出去逛。”

    零下几十度,颠簸几个小时的山路去县里,那根本就是受罪好嘛!

    卫生员一听也是,顿时不嫉妒了,又开始担心宁栀。

    “你有没有更厚一点的衣服?这衣服太轻太薄了,不挡风。我那儿有件军大衣,今年新买的,明天去的时候罩在外面。那玩意看着是土了点,但暖和!还有帽子,手套、耳罩。你这鞋子——,鞋子还行,挺好的。”

    宁栀打断他:“我不冷。”

    “怎么不冷?!别看你在屋子里不冷,那是因为屋子里开了暖气,外面可不是这温度,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当心出去就冻哭你。”

    无论宁栀怎么强调他不怕冷,但卫生员坚信宁栀就跟电视里风吹吹就坏了的林黛玉一样,不做足保暖措施铁定会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你一般呆宿舍里不出去吧,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卫生员拍了拍宁栀的肩,以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为这件事划上了句号。

    晚饭后到熄灯这段时间,宁栀一般可以自由活动,卫生员有时候也要参加夜训。

    宁栀怕吵,一般都是直接回宿舍里呆着。

    营地里不能连外网,娱乐少,宁栀除了看书学习和修炼,基本找不到别的事情来做。

    静下心来刚修炼完一个周天,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宁栀睁开眼,起身去开门。

    杨峥顶着一身风雪站在门外,脚边卧着一个鼓鼓的行李袋,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宁栀:“……”

    他还以为是卫生员,没想到是杨峥。

    “你回来了?”

    杨峥“嗯”了一声,声音透着疲惫,眼睛却很亮,带着灼人的温度一瞬不瞬地看着宁栀。

    明明不过才六天没见,杨峥却觉得和宁栀已经分开了一个世纪之久,久得让他一见到宁栀,之前的那些挣扎自我嫌恶的情绪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欢喜和甜蜜。

    去他的责任!去他的守护!

    他就是喜欢栀栀!

    哪怕全世界都反对,他还是想要这个又聪明又古怪的青年。

    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照顾他。

    外面风雪肆虐,冷风呜呜地朝屋子里灌。

    宁栀没有穿外套,被冻得缩了一下,杨峥连忙搂着他的肩膀进屋,脚一抬将门踢上。

    几天不见,宁栀的宿舍还是老样子。

    桌上摆着电脑和书,椅背上搭着衣服,被子也没叠,乱七八糟地皱在床上。

    如此杂乱的场景杨峥见了却只觉亲切。

    杨峥一把将宁栀搂在怀里,脸埋在宁栀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草药味,深吸了口气。

    “栀栀,我好想你。”

    宁栀愣了一下,抬手放在他身后拍了拍。

    “我还以为你逃跑了呢!”

    杨峥:“……”

    “抱歉,临时接到任务,带兄弟营的战士进行野外生存训练,走的时候太早,没来得及跟你说。”杨峥松开宁栀,两手抬起宁栀的脸,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生气了?”

    若是换了普通的小情侣,刚刚和男朋友稍微亲热了一点,然后男朋友就突然消失不见将近整整一个礼拜,估计要闹翻天了。

    “没,就是担心你后悔。”宁栀摸了摸他的脸,有点冰,“有没有受伤?”

    “没有。”杨峥抓着宁栀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说,“栀栀,我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开心,见不到你会非常想念,对着你会有欲望,想亲吻你,拥抱你,做更亲密的事情。”

    他低下头,看着宁栀,认真地说:“我知道我不够帅,也不如你会挣钱,工作性质也危险,不能时刻陪着你。但,我爱你,我会努力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男人。”

    这大约是宁栀听到的最朴实无华的告白了。

    宁栀放下了心。

    老实说他也以为杨峥这个小年轻临阵脱逃,打算放弃这段感情了,心中还有些可惜。

    没想到这个小年轻比他想的要更加诚实真挚得多!

    真论起来,反倒是他这个活了成百上千年的长辈不坦率了。

    宁栀打断他:“我确实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上过什么人,但我不讨厌和你在一起。嗯,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像一对真正的情侣那样,谈一场平平淡淡的恋爱。”

    这大约是宁栀两辈子第一次说出这种类似追求的话,即使宁栀这个时候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你不用现在回答,可以回去慢慢考虑。”

    考虑?

    这还有什么考虑的?

    杨峥的回应是给了宁栀一个大大的拥抱。

    宁栀这次没有犹豫,回抱住了杨峥。

    是谁说的,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当你拥抱一个你爱的人时,他竟然把你抱得更紧。

    杨峥只觉得说这话的人真是太对了。

    因为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心就被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爱和幸福满溢时,会很自然地转化成欲望。

    宁栀察觉出了,低下头。

    杨峥瞬间松开手,转过身不自然地整理衣服。

    宁栀眼睛一转,手一推,杨峥便顺着他的力道毫不反抗地躺倒在床上。

    “栀栀——”

    宁栀弯下腰,年轻帅气的脸孔凑近杨峥:“要做吗?”

    “?!!”杨峥以为自己幻听了,“做什么?”

    “双修——啊,不,做——爱啊。”宁栀直白地道,“不是说对我有欲望吗?想做吗?”

    “轰”地一下,杨峥的脸顿时变得通红,脑海中不可遏止地浮现出那天水汽氤氲的澡堂里,宁栀白皙劲瘦的身体。

    “别——”杨峥一把扣住他的腰,“栀栀,不用这么急,慢慢来。”

    在这种事情上面,他属于比较老派的那种,即使现在身体疯狂地叫嚣着想把身前的人压在身下这样那样,但理智最终打败了欲望,占据上风。

    宁栀第一次觉得撩拨这个向来冷酷稳重的小年轻居然有种意外的乐趣,修长的手挑起杨峥的下巴,然后顺着下巴往下,滑入他的衣领,低低地问:“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杨峥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镇定地道:“等你喜欢上我的那个时候。”

    宁栀:“……”

    他还想像前几天那样美美地睡个好觉呢!

    杨峥看着他略带不满的表情,只觉可爱得无以复加,忍不住扣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不想和他双修却想和他接吻啊!

    宁栀一手撑在床上,低下头和杨峥亲吻。

    轻触到浅啄到深吻,及至气息交融,不分彼此。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两人倏地分开。

    杨峥压低声音,略带不满地低声问:“这个时候谁来找你?”

    宁栀想了一下,说:“应该是覃泽。”

    覃泽就是卫生员的名字。

    杨峥皱眉:“他来做什么?”

    “明天我要出去,他来给我送衣服。”

    宁栀说着,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卫生员覃泽。

    “门口怎么有个行李袋,也不拿进去,都冻在地上了。”覃泽一进门,便好奇地左右打量,然后视线不期然地和此刻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杨峥遇上。

    覃泽吓了一跳:“杨、杨上校,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073章

    “怎么?”杨峥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薄红,冷眼打量着覃泽,“你不夜训?”

    “已经训练完,点完名了。”杨峥积威过盛,覃泽有点怵他,表情有点委屈。

    他在分到卫生所之前也是个大头兵,操练的时候被这些教官们训得很惨。看着教官们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顿时皮都绷紧了。

    宁栀抬腕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杨峥胡知故问:“你有什么事?”

    “明天宁栀同学要跟车出去买药材,我担心他冷,给他送军大衣过来。”

    杨峥这才知道宁栀说明天出去是什么意思,略一忖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肯定是宁栀给肖素勤的治疗有了效果,大领导有了指示,司务长才会同意带宁栀出去买药材。

    营里别的人可能不知道肖素勤这个疾病的由来,可当初肖素勤去苍禾原的事他却是知道。

    若不是当时他伤得太重,他肯定也要参加探险队,和肖素勤一起搜索苍禾原。

    杨峥扫了那件几乎崭新的军大衣一眼,道:“衣服有点小了,我那儿有件大一点的,一会儿我给你送过来。”

    小?

    覃泽看看宁栀,再看看自己。

    他和宁栀身高差不多,因为是冬装所以他是照顾着标准尺码买大了一码,无论如何都不会小吧?

    覃泽满脸疑惑,正要解释,抬头看见杨峥冷得快要掉冰碴的脸色,慢了好几拍的雷达天线终于捕捉到了准确信息。

    杨上校哪是嫌弃衣服小,分明是不乐意让自家弟弟穿别人的衣服吧!

    没想到杨上校原来是个弟控啊!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那啥,既然杨上校回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回来了,这个天冷的咧!”

    自觉看破一切的覃泽拿着带来的东西出门后忍不住嘿嘿直笑。

    杨峥不用看他的表情都知道他那不大的脑瓜里在想什么,顿时脸都黑了。

    “明天早训让他多跑三十圈。”杨峥说得咬牙切齿。

    宁栀看着他笑,不说话。

    杨峥怒着怒着自己也绷不住笑了出来。

    他起身上前,扣着宁栀的腰往身前带了带,然后低头在宁栀唇上浅浅地碰了一下,很快分开。

    “要熄灯了,我先走了,晚点让人给你送衣服来。”

    杨峥拎着行李袋回宿舍,不一会儿有个勤务兵过来给宁栀送东西。

    “这是杨上校让我拿给你的。”勤务兵把东西交给宁栀后转身离开。

    宁栀接过衣服,关上门,正好熄灯。

    黑幕降临,室内一片黑暗。

    宁栀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杨峥刚才躺过,被子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干净中带着冷冽。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宁栀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哨声响起,有如魔音穿耳,宁栀耳膜都要被穿透了一般。

    迷迷登登地起床,洗完脸刷完牙下楼。

    这个时候天还未亮,宿舍廊下的吸顶灯发出苍白的冷光。

    一辆军用吉普车安静地停在楼下,发动机没熄火,发出细微的轻鸣声。

    见到宁栀下楼,车灯闪了两下。

    宁栀走上前,发现司机居然是杨峥,肖素勤和一名年轻的士官坐在车后座上。

    等宁栀上了车,杨峥给他介绍:“老班长你已经认识,这一位是刘下士,今天他负责采购你需要的药材。”

    宁栀朝两人点了点头。

    肖素勤道:“这几天辛苦你了,中午我请大家吃饭。”

    刘下士便笑着说:“今天我就沾了小帅哥的光了,让老班长请客。”

    肖素勤酷酷地不说话。

    这个点食堂还没开餐,杨峥偏过头,问宁栀:“饿不饿?”

    车里开着暖气,宁栀觉得有点热,把耳套摘了,说:“不饿。”

    “那行,一会儿去镇上带你喝羊杂汤。”

    杨峥说完,发动车子。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吉普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

    沿路的胡杨树上挂满了洁白晶莹的雾淞,朔风一吹,银丝闪烁。

    远处雪山连绵不绝,天地白茫茫一片,犹如被尘世遗忘的仙境一般,美不胜收。

    “今年下了好几场暴风雪,开春了多半会有雪崩。”刘下士看着这样的美景,开始担心起来。

    绛省山多,每年冬春交接的时候,冰山消融,很容易发生雪崩。

    他们营地几乎每年都会参加救援行动,一场救援下来,都要冻伤不少战士。

    “希望今年消停点吧。”肖素勤一脸冷漠。

    杨峥开着车到了镇上,在镇上的早餐店吃了早饭,暖和了一下身体,然后又开了两个小时才抵达殳雅县。

    杨峥直接将车开到当地最大的药材市场,对宁栀说:“要什么药材,你慢慢挑。”

    看到这么多品质上佳的药材时,宁栀脸上的表情都鲜活起来。

    他一家店铺一家店铺挑过去,表情无比认真,为了一株药材和店家讨论。

    刘下士对草药也略懂一些,不然也不会被派出来采购药材,但和宁栀一比,他也就只比外行好一点。

    跟着宁栀看了几家店铺之后,刘下士便不再插手,索性让宁栀自由发挥。

    殳雅县作为绛省有名的药材基地,药材品质自然比星城的好多了。

    宁栀将整个市场逛了一遍,买了三副固脉丹的药材,还有些意犹未尽,什么都想买。

    杨峥问:“够了吗?”

    宁栀说:“应该够了。”

    改良的固脉丹,只需要炼成药液就行,不必融成丹,减少了炸炉的机率,三副足够了。

    杨峥多了解他啊,知道他看见好药材就挪不动脚,说:“给你一个小时,有什么想要的药材快点去挑。”

    宁栀顿时放飞自我,见到喜欢的品质好的药材,不拘价格一骨脑拿下。

    最后一结帐,足足花了近百万。

    杨峥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得你自己付钱了,我没那么多。”

    九月的时候宁栀生日,杨峥送了他一台大魔鬼,钱全花完了。

    宁栀愉快地刷了卡。

    杨峥和刘下士帮忙把药材搬上车,整个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连车后座都被占了一部分。

    面对宁栀的花钱如流水,别说刘下士就连肖素勤都忍不住侧目。

    这可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啊!百来万花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刘下士忍不住回想自己像宁栀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当了两年兵了,帐户上的钱从没超过六位数呢!

    “买完了吗?”

    宁栀说:“暂时够了。”

    肖素勤便道:“正好饿了,走吧,去吃饭。”

    从药材市场出来,肖素勤请他们去大维人开的餐厅里吃烤肉。

    “这家的烤肉做得很好。”肖素勤点了一只烤全羊,然后把菜单递给宁栀,说,“点你喜欢吃的。”

    宁栀不挑,只觉得菜单上的菜都很好吃,杨峥索性帮他点了:“大盘鸡、铁桶焖鹿肉,一盘薄皮包子。”

    刘下士又点了个薰马肠。

    四个大男人,全是大饭桶,还有一个负责光盘的,不用担心吃不完浪费。

    宰好的小羊内外涂遍香草汁,再刷一层土蜂蜜,然后放在铁架子上,用晒干的果木暗火慢慢煨,不一会儿油香便在空气中弥漫。

    四个都没吃午饭,早饿了,闻着香味只觉味蕾大开。

    菜一上来,也不用客套,化身干饭人,埋头干饭。

    杨峥切了一只羊腿,把肉从骨上切下来,摆在盘子里示意宁栀吃。

    大维这边的牛羊肉很鲜嫩,肥而不腻。

    烤熟的羊肉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外皮带着蜂蜜的香甜,满嘴都是爆汁的肉香。

    再配一口咸野韭菜,回味无穷。

    星城的饭店绝对做不出这种味道。

    宁栀一边吃了好几块,说:“这个不错,既美味,又壮阳。”

    同桌的另三人互望一眼,手中的筷子瞬间转了个弯,戳向一旁的大盘鸡。

    几个人要么未婚要么结了婚夫妻两地分居,一年半载也难得团聚几天,还壮阳?!

    不想睡了是不是?!

    宁栀没有这个担忧,一整只烤全羊几乎全被他吃了。

    回程的路上,遇上严重堵车,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杨下士纳闷:“这条路平时车少,很少堵车的。”

    杨峥降下车窗,向旁边的车主打听。

    车主说:“好像是前方遇上雪崩,路被堵了。”

    雪崩?

    肖素勤下车,到前面打听了一圈,回来确定雪崩的消息。

    “雪骨,K59到K57路段全堵了,过不去。”肖素勤说。

    杨峥皱眉。

    回营地正好要经过K59到K57路段。

    “公路管理局抢险队刚过去,我估计到明早都通不了。”

    不一会儿,已经有公路管理局的人过来解释前方不能通行的状况,让车主们原路返回。

    杨峥给营地打了电话,说了雪崩外宿的事,然后将车掉头,返回殳雅县。

    一听外宿,宁栀想起李征给他的房卡,问:“这里有卡拉尔利酒店吗?”

    杨峥打着方向盘,头也没回:“这里是小县城,没有卡拉尔利,天照市才有。”

    殳雅县虽然没有卡拉尔利,但是部队医院和招待所。

    杨峥将车开进招待所,开了两间房。

    肖素勤和刘下士一间,他和宁栀一间。

    在前台登记完,领了房卡上三楼,杨峥拿房卡开门,推门把房卡插进卡槽。

    房间灯亮,杨峥扭头对宁栀说:“条件不太好,凑和着休息一晚,明天应该就能回去了。”

    “能睡就行。”宁栀看了一眼,是间大床房,条件比营地的招待所还要好一点,没什么不满。

    杨峥进洗手间开水龙头试了下水温:“还行挺热的。”

    天已经很晚了,又冷,两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准备睡觉。

    杨峥看着摆在房间中央的双人大床,有些犯难了。

    第074章

    绛省地处北部边疆,冬季寒冷,酒店旅馆的大床房一般都卖得比标间快。

    殳雅县是个偏僻小城,依托药材产业才有如今的规模。

    冬天的时候药商不多,旅馆酒店比较清闲,房间充裕。所以刚才前台登记的时候,前台才会问都不问,直接给了他们两间大床房。

    平时和战友出来也没什么,大家一起挤挤更暖和,没什么好奇怪的,更不会朝暧昧上头去联想。

    但现在身边的人是宁栀,杨峥便不那么确定,尤其还吃了那么多羊肉鹿肉。

    他就更没自信了。

    要不他再去开间房吧。

    杨峥思索着,宁栀已经打开被子躺了进去,朝他招手示意:“早点睡吧,我明天要炼药,今天得养足精神。”

    这回的病人不比李征王佳凤他们,都是些普普通通的战士,凭着一腔热血和信念保卫国家和人民,是值得尊敬的人。

    三副固脉丹的药材也是公家出钱,能一次成丹最好,免得浪费。

    从他穿来地球已经一年半,渐渐地也开始适应普通人的身份,行为思想也慢慢地向凡人靠拢。

    更能理解凡人的思想,也更能体贴他人。

    炼药是正事,杨峥抛开那些惹人遐思的想法,问:“老班长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宁栀把肖素勤的病症和治疗方法简短地说了一遍,道:“再泡个药浴应该不影响他以后的工作生活。”

    不影响?也就是说法办法彻底治愈了?

    宁栀解释说:“严格来讲,他这种情况并不算是一种病,所以也就不存在治不治愈的说法。”

    固脉丹能强化肖素勤的经络,让他的经脉能够容纳体内的灵气,但若是能够再配合相应的炼体的药物加以淬炼打磨,身体素质说不定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宁栀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中。

    人的身体组成结构说复杂确实复杂,那么多器官那么多肌肉那么多组织。

    一个部位受到损害,相关的组织器官都会受到影响。

    说简单也很简单。

    国医讲究精气神,把补精、养气、守神当做根本。

    其中以气最为复杂,既有物质性又有功能性。

    气脉的运行方区与修真者有所关,但又有所区别,一直是宁栀目前研究的重点。

    若是能研究明白这个气脉的运行方式,以后很多现在难以解决的医学难题便能迎刃而解,很多难以治愈的疾病也能在低成本的条件下得到有效的控制。

    可惜合适的病例太少了。

    不过宁栀不着急。

    活得久了,别的没有,耐心总是会比常人多一些。

    另一边杨峥见宁栀人是躺下了,却一直睁着眼睛出神,以为他是吃了太多烤羊肉和焖鹿肉睡不着,心忽然柔软下来。

    看着再怎么稳重,到底才二十出头,还是个贪嘴的小少年呢!

    他伸出手一把将宁栀搂进怀里,吻了吻他的眼睛,沉声道:“闭上眼睛。”

    宁栀正想得出神,冷不丁被人亲了一下,修长温暖的手摸上他的腰。

    “啪”地一声,杨峥关上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窗外雪花飞舞,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开着暖气的房间里却温暖热情犹如春天。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K57和K59公路完全被雪崩掩埋的路段,公路抢险人员和几辆清雪车正顶着风雪严寒加班加点作业,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将路段打通,顺利通车。

    “今年暴风雪真大,牧区估计要遭灾了。”

    一名穿着红色抢险服的抢险队员,空下来的时候和同伴感慨着。

    绛省这个地方冬长夏短,山又多,冬天多下几场暴风雪,就容易闹雪灾。

    城区影响不大,那些牧区的牧民们往往受灾最严重。

    他的同伴就叹了口气。

    年年都怕这个时候。

    前年有个山区雪崩,救援队进山抢险,结果有两名除雪保通队员不幸遇难。

    希望今年不要再发生前的事了。

    第二天早上十天,被大雪封堵的K57和K59路段在救援队的努力工作下终于被抢通,可以通车了。

    几人回到营地,刘下士还要去司务长那里报帐,帮着一起把药材送回到宁栀宿舍后便离开了。

    宁栀问肖素勤:“你什么时候有空做药浴?”

    肖素勤作为第一个治疗的小白兔,得到了大领导的指示,非常配合:“什么时候都可以。”

    宁栀说:“那就今晚吧,一会儿我就去炼药。”

    肖素勤:“?!!”

    啥玩意儿?

    炼药?

    咋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军营里没什么娱乐,他闲暇时也看小说的好吧。

    肖素勤顿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回答得太草率了。

    早知道他就推迟一点,过完年也行啊!

    但宁栀已经翻出他的药鼎,带着药材去了食堂。

    炊事班的同志们听说宁栀要借用做饭的炉灶炼药,一个个也是被雷劈的表情。

    炉灶炼药?

    小同学你没问题吧?

    要不要去三医院看看?

    三医院是天照市的精神病院,里面关的全是些脑子不正常的家伙。

    给养员看着宁栀的眼神红果果地透着怜悯。

    “给,这是哥上次出营时买的核桃,你多吃点。”

    好好补补脑子。

    司务长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对炊事员说:“给他单独弄个炉子,没事别打扰他。”

    炊事员没法,喊了几个人一起给宁栀隔出了几平米的地方,摆了个炉子。

    胡军医和覃泽听说宁栀下午要炼药,两人闲着没事跑过来看热闹。

    “炼药?别告诉我你还是个炼药师啊?!”覃泽以为宁栀开玩笑,乐个不停。

    除了玩游戏和体能训练,在营区里他的第三个娱乐项目就是看小说。

    玄幻和修真也是看了几本的。

    在小说里,主角们除了武力值逆天之外,基本都还会一门或是两门别的专业技能,其中第一大类就是炼丹师。

    他咋不知道平时看着冷淡稳重的宁栀同学居然也有这么中二的时候啊!

    覃泽乐得不行。

    宁栀正在一旁清点药材,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对啊。”

    覃泽:“……”

    完了完了,看来宁栀同学这中二的程度还不轻啊!

    覃泽挠了挠头,觉得不可思议。

    更令他不解的是炊事班的那帮子人居然任由宁栀胡闹!

    他记得炊事班的班长和司务长都是特别严肃的人吧!

    胡军医知道有些中药丸会用过蜂蜜,以为炉子是用来炼制蜂蜜的,但是他又没看到中药粉碎机,所以也挺好奇宁栀到底怎么炼药。

    而且就他所知,一般药浴不是直接放药材就行了吗?

    他以前在医学院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学民族医学的。他们那儿的人喜欢药浴,就是把从山上采下来的新鲜药草配好后丢在浴桶里直接用来泡澡。

    因为从小就泡药浴,他们那儿的人从来不得风湿,女人生了孩子也从不坐月子,非常神奇。

    他以为宁栀说的药浴跟这一样,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

    说话间,宁栀已经清点好药草,拿到灶台前,架好药鼎,把不相干的人驱赶出去,然后开始炼药。

    打开炉子,架上药鼎,投入药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绛省地处高原海拔高,天气又太冷的缘故,食堂的炉子用着明显不如家里定制的趁手,火焰忽大忽小的,不太容易控制。

    宁栀必须集中全部的精神力处理药材才不至于出错。

    宁栀聚精会神处理药材的时候,外面观看的人全都瞪大了眼。

    尤其是胡军医。

    他行医多年,虽然自己不懂国医,但是行业里也认识几个国医,就从没见过这么处理药材的!

    那么娇生惯养难伺侯的药材直接放火上烤,不会一会儿就烤焦了么?

    肖素勤他们今天带回来的药材看着就不便宜,这跟营里素来提倡节俭的大领导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符。

    为什么营里的大领导们居然一味地容忍宁栀的胡来。

    胡军医皱起眉,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怀疑。

    一旁看得目不转睛的覃泽惊讶地张大了嘴,嗅了嗅鼻子,说:“噢,我好像真的闻到药味了,挺好闻的。”

    胡军医:“……”

    用不着提醒,他也闻到了。

    这就奇了怪了。

    什么草药放在炉子上烤居然不会烤焦?

    胡军医百思不得其解,惊讶之余又有点好奇。

    这孩子看着有点神神叨叨的,太古怪了。

    炉子前,宁栀已经将最后一株药材的药液提取出来,不停地催动灵气,药液在药鼎里慢慢地融合。

    省去成丹的步骤,在药液完全融合之后便被他纳入瓶中。

    一副固脉丹将近八万的药材,最后成了玻璃瓶里两滴乳白色的药水。

    推门出来,覃泽凑上前,好奇地问:“炼完了?炼了个啥,给我看看。”

    宁栀把手中的药瓶递给他:“别洒了。”

    覃泽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药瓶拿在手里,就闻到到一股很清新的药香直冲脑门。

    那味道既清且淡,却又具有穿透人感官的力量,沁人心脾。

    覃泽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不知道这个药水喝进嘴里是什么味道,感觉很好喝的样子。

    下一秒,覃泽只觉眼前一花,手中的药瓶消失不见。

    宁栀取回药瓶,说:“这个不能喝。”

    覃泽当然知道这个药水不是用来喝的,他只是好奇这个药水喝起来是什么味道而已。

    宁栀自己也没喝过,想了想,非常中肯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应该没什么味道。”

    “那要是喝了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宁栀扭头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你要试试吗?”

    药不能乱吃!

    覃泽摇头:“我就是好奇问问,不想吃。”

    固脉丹炼完,肖素勤缺席了夜训,准备药浴。

    第075章

    浴桶里倒入大半桶热水,宁栀将固脉丹药液倒入桶中,清澈的水面瞬间变成牛奶一般的乳白色,汩汩地往上冒着泡泡。

    小小的浴室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香味不似寻常中药那般带着辛味苦味,几近纯净的药香,霎那间就让人感觉到神清气爽。

    肖素勤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问:“就这样泡进去吗?”

    宁栀点头:“固守心神,心神合一。”

    肖素勤:“……”

    不懂。

    宁栀:“摒弃杂念,放空思想。”

    肖素勤:“懂了。”

    就是啥都不用想,只管泡就完事了。

    肖素勤光着身子,只穿着一条红裤衩子进了浴桶,手搭在浴桶边缘,刚坐下来就感受到一股暖意自丹田升起,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让他不禁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宁栀一手搭在他脉腕上,仔细感受着吸收了固脉丹药液后肖素勤体内经脉的变化。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仍然能感觉得出他的经脉较之前要变得坚韧了一点。

    宁栀挑眉,收回手。

    这药效比他想象的要差一些,但相对于低廉的成本,也不错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给宁栀打下手的覃泽忽然“咦”了一声,说:“水怎么变红色了?受伤了吗?”

    宁栀定睛一瞧,果然原本乳白色的水面浮上一层红色,还在朝四周扩散。

    可是看肖素勤的脉象又挺正常,没有受伤更没有失血的状况啊?

    怎么回事?

    难道是固脉丹药效太强,把肖素勤的经脉撑爆了?

    宁栀正疑惑,肖素勤一脸尴尬地解惑:“可能是我裤衩子褪色。”

    裤衩子是他在外头路边摊买的,质量不太好,有点脱色,但平时穿的时候没感觉这么严重。

    “有影响吗?”肖素勤一脸冷漠。

    宁栀一听不是身体出状况,放下了心:“没影响。”

    肖素勤转过脸,面皮有点泛红。

    心想下次买东西可不能再图省事,跑远点去好点的地方买吧。

    真是丢死人了。

    随着固脉丹的药液慢慢被吸收,乳白色的水渐渐变得清澈。

    宁栀一丝不苟地记录下这次治疗的过程,以及肖素勤气脉的变化,最后终于道:“可以了。”

    肖素勤连忙起身换上衣服,至于那条脱色的红裤衩,被他团吧团吧扔垃圾桶了。

    出了卫生所,肖素勤伸了伸懒腰,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自己现在精力充沛,浑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劲似的。

    这种精神饱满,身体好似返回到二十多岁巅峰时期的状况让他心情无比激动。

    肖素勤大半辈子都是在部队里度过的,对于部队的感情非常深厚。

    退役可能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提及的事情。

    从苍禾原回来之后,身体出了状况而且去医院治疗也没什么明显效果的情况下,他已经在考虑退役的事情了。

    不能因为他的个人情怀而拖大家的后腿。

    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还能再服个三十年兵役都毫无问题。

    感受到体内旺盛的精力体力,肖素勤当即回到器械场,把所有的器械设备都耍了个遍,末了又跑了三十公里把身体最后一点力气用完才精疲力尽地回到宿舍休息。

    这种畅快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第二天,肖素勤去了一趟军医院,确定身体没有问题,检查也没有什么违禁药品的残存后,肖素勤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他的病真的好了!

    “真没事了?”大领导再三向他确认。

    肖素勤耸了耸肩:“反正检查结果没问题。”

    “这么神奇?”大领导怀疑。

    “杨上校也说了,他弟医术非常好。”肖素勤想了想,又道,“据说治好过白血病肾衰竭,陶智勇的腿也是他治好的。”

    大领导明显不信:“瞎扯!”

    宁栀才多大啊?!说他会针灸会熬点药丸子他信。

    治好白血病肾衰竭?陶智勇的神经损伤?

    骗人呢!

    大领导有点生气:“作为军人应该诚实,杨上校这样不对,我要找机会批评他!”

    以后别为了他弟什么谎都敢扯!

    肖素勤轻咳一声,尴尬地道:“白血病肾衰竭的事不是杨上校说。”

    大领导诧异道:“不是他说的,那是谁?”

    “是陶智勇说的。”肖素勤回答道。

    那天杨峥找上他的时候,只说他弟是学国医的,会针灸,劝他试试,别的什么都没讲,口风可紧了。

    杨峥那天给他送了点烟酒还有膏贴。

    烟酒就算了,那膏贴可是好东西。

    他用过,效果特好。

    杨峥给了他一小包,得有几十张吧,他就想着自己也用不完,打电话给陶智勇,想给他寄点。

    陶智勇和肖素勤是同一个省的,说起来算老乡,后来又在同一个单位服役,成了战友,关系天然比旁人更亲近一点。

    后来陶智勇因伤退役,腿伤没治好跛了,肖素勤非常挂记他,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

    没有想到的是,当陶智勇得知那膏贴是宁栀做的后,一个劲地劝他自己好好收着,千万别随便送人。

    然后就向他科普了一下宁栀的丰功伟绩,重点突出宁栀的医术好,很多疑难杂症都会治,就是贼贵。

    一般人负担不起。

    陶智勇最后是这么跟他说的。

    陶智勇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如果是宁栀同学的话,你什么都不要用担心,听他的就好了。”

    要不是他认识陶智勇时间长,知道他不是那种爱说大话的人,肖素勤一定会以为是陶智勇在吹牛逼。

    “……”大领导仍有点不信,“说得这么神,这还是个人吗?”

    这话有点不好接,肖素勤没吱声。

    大领导想了想,决定还是照原计划进行:“那就叫孙鹏他们也去扎针吧。”

    别的都好说,就是那个药浴有点贵。

    平均下来估计得六七万一个人了。

    这么多战士,加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唉,算了,这些东西就让那些真正的大佬们操心吧。

    他先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管好就行。

    宁栀发现自从他给肖素勤做完治疗之后,来找他扎针的人突然增加了,而且个个都是那种形容彪悍,气血饱满的青壮年。

    每个人都和肖素勤一样,患有或轻或重的灵气不耐受症。

    宁栀一开始是因为找不到病例发愁,现在是因为病例太多忙不过来发愁。

    他扎针非常细致,事先要先把脉,把完脉再根据每个人的身体状况调整针灸方案,基本上每天只能扎三个人,再多就忙不过来了。

    覃泽看得非常羡慕,说:“我要是有你这技术,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宁栀正在记录针灸心得,还有病人的气脉变化,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要是像我这样,你会饿死的。”

    一天才扎三个病人,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上次他去星城中医附一见习,那个带教医生一个下午都要扎好多个。

    覃泽:“……”累感不爱。

    胡军医进来,递给覃泽和宁栀各一个大大的礼品袋子:“给,你嫂子让我带给你们的。”

    现在靠近年关,营地里也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

    有些军官和士兵们申请回乡休假,也有些家属来营地探望军官和战士。

    胡军医的老婆也带着孩子从大维市赶过来和胡军医团聚。

    胡军医在殳雅县也有房子,但胡大嫂为了孩子更好地接受教育选择留在了大维市。

    平时休假的时候要么胡军医回大维市,要么胡大嫂来殳雅县。

    虽然是两地分居,但比起一般的战士们团聚的机会还是多一点。

    “谢谢嫂子。”覃泽高兴地接了过来。

    他是华中人,老家距离绛省太远,两三年才会休一次探亲假。分到这里之后和胡军医相处不错,每回胡大嫂过来,都会给他带点礼物,吃的喝的都有,完全拿他当自家弟弟看的。

    宁栀没想到胡军医还给自己带了礼物,表情颇有些意外。

    “拿着吧,你嫂子听说了你的事,对你可好奇了,明天去我家吃饭,让你嫂子给你做手抓肉吃。”

    听到胡嫂子的手抓肉,覃泽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对宁栀说:“我跟你说,嫂子的手抓肉可是一绝,保你吃了还想吃。”

    上半年的时候吃过一次,至今仍然恋恋不忘。

    今年胡军医休假,他肯定要留下来值班的,估计没法休假了。

    宁栀只是过来见习的,营地对他的管理就宽松许多,想休假胡军医给开个条子就行了。

    然而,宁栀到底没吃上这顿手抓肉。

    中午的时候,营地来了任务。

    多格兰瓦山脚下,发生了雪崩,几十人失联,山区环境恶劣,营地接到了救援抢险的紧急任务。

    一时间,整个营地都动员起来。

    华夏国的传统,当灾难危险来临的时刻,人民子弟兵素来就是站在抢险救灾的最前线。

    战士们连饭都来不及吃完,就迅速去做救援的准备。

    卫生所作为后勤支援,也要派遣医疗人员随行。

    胡军医和覃泽也行动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准备着需要携带的装备和药品。

    “抱歉啊,手抓肉可能要下次再请你吃了。”胡军医一边清点药品和耗材,一边抱歉地对宁栀道。

    宁栀有点担心他们。

    这个时候绛省温度已经低达零下几十度,他看过卫生所的医疗储备,堪称简陋。

    就带着这么些医用药品和设备去救灾,他都怕胡军医他们自己成为被救的灾民。

    “没事。”胡军医对这种救援行动太有经验,说,“这个时候市里的大医院肯定也接到通知了,到时候主要还是靠他们,我们只是作为一种保障配合随行战士们的行动。”

    第076章

    宁栀只是个见习生,不是军人,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这种抗灾抢险的任务不必他参与,所以留在营地该干嘛干嘛。

    当天下午,战士们背着行囊,炊事班带着家伙什,在训练场集合准备出发。

    宁栀想到自己来的时候还做了两罐冻伤膏,因为没有机会用,一直被他放在宿舍里。

    这个时候想了起来,把药膏翻出来,递给胡军医,说:“这是我熬的冻伤膏,比市面上卖的肯定要好。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一起带着吧。”

    胡军医接了药膏,安慰他说:“这种事几乎每年都有,咱们营里的都是精英,经验丰富——”

    宁栀看着他不说话。

    胡军医说着说着,见到他的表情,实在说不下去了,扭头背着包跟战士们集合。

    这种抗灾任务,变数特别多,谁也不敢保证就是完全安全的。

    宁栀跟着他去了训练场,看到训练场上数百战士整装待发。

    那些战士们大部分都很年轻,有些战士的脸上甚至还能看出几分稚气,不比宁栀大多少。

    而现在,这些年轻的战士们将在比他们年长不了几岁的□□们的指导下,前去最危险的地方拯救别人的生命。

    宁栀以前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奉献精神。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一群人,为了别人的生命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但是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信念吧。

    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梦想有点追求,要不然与咸鱼何异?

    宁栀转动目光,看到□□席杨峥也在,背着包和战士一样,显然也要参加救援队。

    不光是杨峥,肖素勤和那几名找他扎针灸的战士也在。

    杨峥也看到了他,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地停了一秒,然后面无表情转向训练场的战士们。

    救援如救火。

    大领导简单地做了一次动员演讲,不到十分钟,战士们便开拔启程。

    卫生所和炊事班的同志们因为携带装备比较多,在队伍后头。

    宁栀跟在覃泽和胡军医身后,快出营地的时候,胡军医让他回去。

    “天气冷,你回去吧,顺利的话可能两三天就回来了。”

    “不顺利的话呢?”宁栀问。

    胡军医:“……”

    “我们好容易跟着出一次任务,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吗?”覃泽真是服气了。

    宁栀:“……”

    他真不是这个意思。

    “宁栀同学也是担心我们。”胡军医瞪了覃泽一眼,转眼面对宁栀的时候又和颜悦色了,“真不用担心,这种任务我们出过好几次了,除了受点冻,一般没什么危险。”

    覃泽抬起头,看见杨峥由队伍的前头转了过来,立刻绷紧了皮,道:“杨上校。”

    杨峥点头走到宁栀面前,说:“我得出任务,这几天不在营里。你要是无聊就去县里住几天,吃点好吃的,再买点药材。”

    宁栀说:“我还得给人做针灸治疗,不能离营。”

    要不是这样,他也能跟着灾区看看。

    杨峥一想也是,就说:“那行,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如果太累不扎也行,也不急在这几天。”

    宁栀说:“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杨峥扭头,发现胡军医和覃泽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和前方的作战部队汇合在一起,周围除了他和宁栀,再无其他人。

    他伸出手拥抱了宁栀了一下,然后松开。

    “我走了。”

    宁栀说:“需要我跟你们一起去吗?万一出什么意外,说不定能帮上忙。”

    杨峥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雪崩可不是开玩笑的,谁也不知道哪座山什么时候突然就崩了,太危险了。”

    而且宁栀不是军人,也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现场意外情况随时发生,别说宁栀是他的家人,就算只是个不认识的普通民众,他也不可能让宁栀去冒险。

    部队纪律严明,宁栀也知道这不现实,只得道:“保持电话畅通,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知道了。”杨峥说,“真走了。”

    战士们登上军用卡车,一辆接一辆的军卡驶出营地,朝着多格兰瓦山驶去。

    多格兰瓦山地处西北边境,是连绵起伏的卡利安山脉的最高峰,海拔八千多米,常年冰雪覆盖,有着最美的高原雪景。

    山多且高,冬春交接之际,冰山消融,是最容易发生雪崩的季节。

    每年这个时间段,多格兰瓦山都是不开放的,就是担心发生雪崩,游客出现意外。

    当地人都知道危险,便是像潘春礼那样的偷猎者都不会挑这个时候进山,但凡事总有例外。

    这些年因为短视频的飞速发展,直播行业火热,各种旅行播主户外播主人数激增。

    为了吸引流量,这些播主们绞尺脑汁,无所不作,生命安全全都置身事外。

    什么骑自行车环游世界,战乱地带自驾游那都不算挑战了。

    于是,有人便打起了多格兰瓦的主意。

    夏天攀登多格兰瓦山挑战度太低,他们要开启地狱模式。

    两个驾着车旅行过不少国家自以为生存能力强悍的户外播主们带着他们的团队一行十几人,没有向导的陪同挑在一年中最恶劣的季节踏进了多格兰瓦山。

    登山运动尤其是多格兰瓦山这种高原寒冷地带的登山运动,可不是爬星城的漓湘山那么简单。

    健康的体魄是基础,还需要有丰富的经验,顽强的毅力,以及强大的后援组支持才行。

    要不然,极致的严寒强烈的高原反应都可能要了你的命,更别提那些隐藏在雪山上的其他种种危险。

    进山不到三天,队伍里就有人扛不住了,打起了退堂鼓,想原路返回。

    然而,悲剧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多格兰瓦山发生了雪崩。

    地动山摇。

    巨石一样坚硬的雪块如同海啸一般从山顶滚落下来,瞬间将他们埋葬。

    幸运的是发生雪崩时他们正在直播。

    如果周围环境温度太低时,手机电池会迅速进入低电池状态,平时他们是不直播的,都是提前录好视频,再将视频剪辑完发出去。

    可能是因为队伍里出现分歧,有个播主觉得这也是个卖点,想炒点热度,开了下直播,就那么短短的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雪崩发生了!

    观看直播的热心网友们向当地边防公安报告了此事,边防公安在堪查现场,确定了那一行十几人全部被雪崩掩埋之后,立刻向驻扎在最近的部队单位发出救援请求。

    杨峥他们抵达多格兰瓦山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

    山路崎岖,车没法开上去,甚至连马都走不了,只能步行。

    战士们在边防公安的带领下,背着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爬。

    这个季节哪怕是在平地走路都特别吃力,更何况是在海拔几千米的地方徒步爬山。

    训练有素的战士们这个时候也不敢走得太快,速度一快,心跳得就跟要蹦出来一样,缺氧的感觉特别明显,他们不得不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冰冷的寒风顺着张大的嘴灌进肚子里,五脏六腑就跟浸在冰水里一样。

    “据说是两个小有名气的旅行播主组织的一支队伍想直播攀爬多格兰瓦山。也算是他们运气好,雪崩时在直播,有人透过直播看到雪崩现场,要不然——”

    边防公安的话没说完,但他的意思听到的人全都明白了。

    如果没有直播,那么这一行人遭遇雪崩被埋的事肯定不会这么及时被发现,耽误了救援肯定凶多吉少。

    既便如此——

    杨峥眯着眼睛看着白茫茫的雪山,面容严峻。

    哪怕救援队来得及时,情况也不容乐观。

    “市医院什么时候到?”杨峥问。

    他们营地只有一个医生一个卫生员,肯定不够用。

    “他们距离比较远,接到通知可能要晚上才能到。”

    杨峥便不说话了。

    抵达事发地点,现场已经搭建起不少大帐篷。

    车上不了车,大型机械也没法运上来。战士们放下背包,拿着铁锹人工挖崛。

    碰到搜救犬有反应的时候,为了避免伤到被埋在雪底下的人,战士们会扔了铁锹,徒手挖雪。

    这个时节用手去挖雪,哪怕戴着保暖的皮手套,也很容易被冻伤。

    最先赶到现场的边防公安已经有不少战士被冻伤了。

    胡军医从包里拿出宁栀熬的冻伤膏,一罐丢给战士们,让他们每个人的双手都抹上,自己拿着另一罐进到帐篷里和覃泽一起救治那些被冻伤的小战士。

    部队里除了外科骨科泌尿科非常拿手之外,治疗冻伤烧伤也是一把好手。

    冻伤的基本治疗是迅速复温及恢复血液循环。

    战士们的冻伤,基本都是因为挖雪双手长时间暴露在低温环境中导致血液淤滞出现的非冻结性冻伤。

    这种冻疮比较好治。

    胡军医和覃泽给他们的双手消完毒,涂上防冻膏,喝点热水,保持体温就没事。

    好治但并不代表不受罪。

    战士们回到帐篷,处理好手上的冻伤,再喝一碗热水,皮肤回暖后,双手顿时又麻又痒,还不能去挠,别提多难受了。

    比起战士们的这种冻伤,那些被埋在雪底下的人就严重多了。

    当第一个埋在雪底下的人被挖出来,送到帐篷里时,胡军医便觉得不好。

    第077章

    市医院的医生还没到,现场只有胡军医一个专业的医生。

    胡军医摸了摸那个挖出来的人,心里沉了一沉。

    因为长时间暴露于零度以下的环境中,这名幸存者的肌肉都已经僵直,陷入昏迷状态,整个人的皮肤都呈现暗灰色。

    这种程度的冻伤哪怕抢救过来,也极有可能面临身体部分功能障碍,甚至导致残疾。

    “快,把他们的衣服脱了,再去烧点热水。”胡军医指挥覃泽,开始对伤员进行抢救工作。

    冻住的衣服非常不好脱。

    覃泽急了,索性拿起剪咔嚓咔嚓几下,将他们身上的衣服剪了,再裹上毛毯。

    战士们帮着烧热水。

    高原地带烧开水特困难,看着水开了,其实温度才几十度,而且一离开火源,水温降得飞快。

    好不容易烧了一桶热水,胡军医测了测水温,四十三度。

    “把人泡进热水,保持这个温度。”胡军医不放心地叮嘱,“小心点,他现在虽然是活人,但被冻得跟冰棍一样,稍不注意就会像冰块那样咔嚓断掉。”

    在极寒的地方,零下几十度的温度,裸露在外的身体部位被冻掉可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名幸存者除了有微弱呼吸心跳之外,其实跟个人形冰雕没什么区别了,碰撞的力气稍微大点,都有可能让他们碎掉。

    战士们小心翼翼地将人抬进热水中。

    胡军医开始给他静脉注射加热的葡萄糖溶液,时刻盯着监护仪上的数据。

    只要他们的体温和心率能慢慢升上来,这人就有活命的希望。

    与此同时,帐篷外进行搜救的战士们以挖到的第一名幸存者的位置为中心,开始向四周搜寻。

    按照当初直播雪崩时的情形,事发时这些主播们彼此距离并不远。

    找到了一个,表示其他人也应该在附近。

    锁定了搜救地点,不用再像之前那样盲目挖掘,效率提高了许多。

    用不了多久,第二名雪灾受害者也被找到。

    等到天照市医院的医生救援队赶到时,剩余的十六名登山者全被找到。

    其中只有三名登山队员因为被雪埋时躲在一块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的巨石后面,靠着巨石的支撑形成的一个狭小的空间,他们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一共十七人上山,只活了四个人,其他的十三个全部遇难。

    十三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永远地消逝在了这座美丽又壮观的雪山之上。

    有了天照市医院医生的加入,救援行动变得更加效率。

    最先前抢救的那名幸存者,泡了半天热水之后,体温渐渐地开始回升,青色的皮肤开始慢慢变得有血色。

    恢复意识之后,那名幸存者第一句就是喊疼。

    冻僵的身体浸泡在热水中,产生的灼烧感刺痛感,以及那种想挠到皮肉绽开的麻痒感,让本来就虚弱的他恨不得再次昏迷过去。

    “会痛是好事。”胡军医尽量语气轻松地安慰他,用手术钳子夹闭他身上的肌肉,询问痛感。

    上肢大腿都没事,小腿失去知觉。

    这是典型的因为冻伤引发血栓导致细胞组织坏死。

    得立即进行手术,不然这两条腿肯定保不住。

    不光是他,另三名幸存者也出现同样的状况,其中一名甚至出现急性肾衰竭的症状。

    “伤员的情况太危险,必须立即将他们送到医院进行手术。”

    尤其是那名肾衰竭的伤患,需要尽可能快地入院接受治疗。

    可是他们的体温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离开热水桶,暴露在酷寒的室外,好不容易升上来的体温会迅速降低,再次陷入冻僵状态,甚至死亡。

    留在原地等待伤患恢复体温,也有面临二次雪崩的危险。

    一时间,全部的目光都转向杨峥。

    他是这次救援的指挥官。

    他的决策能决定这四个人以后的命运及生活质量。

    是要命还是要腿。

    对于寻常人而言,这似乎并没有选择的价值。

    自由行走很重要,但跟命一比,就显得微不足道。

    杨峥想也不想地道:“等他们脱离危险,马上就下山。”

    医生叹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截肢总比丢命要强。

    帐篷外面还躺了十三具尸体呢!

    遇难人员全部搜寻完毕,等待四名幸存者脱离危险的时候,战士们才能短暂地坐下来歇口气。

    炊事班的同志开始生火,用高压锅烧水,让这些冻得身体冰冰凉的战士们能喝口热的。

    杨峥拿不锈钢杯接了点热水,就着冻得硬梆梆的罐头吃了两口。

    一旁的肖素勤突然把罐头放下,站起身凝神细听了两秒,说:“杨上校,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杨峥冻得两手通红,拿勺子的手都有点不稳,闻言道:“没有,你听到什么了?”

    肖素勤皱眉:“我听到了细微的咔嚓声,就像是——”

    杨峥:“就像是冰层断裂的声音?”

    肖素勤点头。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那声音太细微也太遥远了,遥远得让他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杨峥把罐头放在地上,吹响了哨声,急促地下达指令。

    “所有人轻简行囊,帮助医生转移伤员,即刻下山。”

    肖素勤:“……”

    他只是怀疑,但没想到杨峥居然如此雷厉风行。

    在部队指挥官的指令大于一切。

    刚停下来歇息不到一刻钟的战士们,听到命令紧急行动起来。

    将裹尸袋放在担架上,开始往山下运。

    其他人刚开始清理营地,杨峥大声道:“不要了,东西不要了!把伤员带下山,大的重的东西丢在原地。”

    帐篷里已经有战士进去,开始给伤员裹厚毛毯,准备担架。

    医生急了,阻止道:“杨上校,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不能移动。”

    杨峥冷漠地道:“不能再等了,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很有可能发生二次雪崩。”

    刚才肖素勤听到的细微的咔嚓声很有可能就是冰层断裂的声音。

    如果真的发生二次雪崩,那他们这一百多号人全都要葬送在这里。

    听到会发生二次雪崩,医生也愣住了,再回头,发现战士们已经将伤员用厚厚的毛毯裹了一层又一层,外面再套上防水防风的应急保暖求生睡袋。

    医生反应过来,说:“我们来时搭乘的直升机就停在山脚下,将他们抬到山脚下,用直升机尽快将他们运到医院。”

    山上条件限制,他们只能做些抢救措施,其他能做的十分有限,当务之急是将他们尽快运送到医院接受更加正规全面的治疗。

    战士们训练有素,不到几分钟,整个临时搭建的营地已经收拾妥当,大的笨重的器械物资留在原地,所有人尽量轻简装备紧急下山。

    照明无人机在上空盘旋,照亮了救援队下山的道路。

    就在这时,轰隆隆的声音从雪山方向传来,仿佛万千甲士踏马而来,地面在颤动。

    巨大的雪块带着雪沫呼啸而下,整个山坡仿佛垮了下来一样。

    “往两边跑!”有人怒吼着喊道。

    所有人连滚带爬地迅速朝着两边跑开,寻找安全的地方躲避。

    “轰隆隆”一声巨响。

    狂暴的雪崩瞬间将他们之前临时扎成的营地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地动山摇的动静终于停止,雪崩停了。

    人们开始从巨石大树后面出来,看着半山腰他们扎营的地方被巨大的雪块掩埋。

    “好可怕!”一名年轻的医生看着这壮观的场景忍不住感叹。

    杨峥看着这一幕也不禁一阵后怕。

    若不是他选择了相信肖素勤,撤离得及时,只怕他们全被活埋了。

    正当大家都在庆幸时,后方传来焦急的声音。

    “小同志?你醒醒?小同志——”

    杨峥大踏步走过去,只见覃泽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截断木,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在他旁边站着的是一名年轻的女医生。

    雪崩发生时,女医生因为体弱,跑得慢,眼看就被要雪崩卷进去了。

    覃泽为了护着她,被卷起来的一截断木捅了个对穿。

    女医生眼泪哗哗往下流,向杨峥解释着事情经过。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都没反应过来,覃泽就躺在地上了。

    杨峥面无表情地听着,下颚紧绷。

    胡军医过来检查覃泽的伤势,眉头皱了起来:“贯穿部位太靠近心脏,得马上送医院进行手术。”

    这种情况不能随便将外物取出来,不然在这种条件下,覃泽当场得失血过多而死。

    为了避免在移动的过程中断木晃动对覃泽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他们将覃泽体外的断木稳固后截断,进行了简单的医疗急救后,将他和另四名雪崩幸存者转移至直升机上送往天照市医院。

    杨峥满手都是血,从地上挖了一把雪随便搓了搓,继续安排其他人的撤离工作。

    直到所有的战士们都上了车,杨峥才走到路边,拿出卫星电话,拨通了营地的电话。

    接线员将电话转接到卫生所,宁栀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时,杨峥才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睛。

    “栀栀,覃泽受伤了。”

    第078章

    宁栀刚给人扎完针,正记录今天的治疗心得,闻言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

    “什么伤?多严重?”宁栀问。

    杨峥把覃泽的事说了一遍。

    “覃泽人呢?”宁栀又问。

    “送往天照市医院了。”

    宁栀沉默了一下,说:“你现在哪?”

    “我还在多格兰瓦山脚下,准备动身去天照市医院。”杨峥语气疲惫。

    宁栀听了,安慰他说:“你不要着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的。”

    杨峥本来心中焦急,听到宁栀这么一说,莫名地心情安稳下来。

    他定了定神,说:“我找个人送你去。”

    宁栀挂了电话,收拾了一下,回宿舍把上次买的药材翻了出来。

    如果覃泽的伤势严重,性命垂危,这些药材可能会派上用场。

    不一会儿,李小海敲响了他的房门。

    “宁栀同学,杨上校让我送你去天照市医院。”

    “辛苦你了。”

    宁栀背着包和李小海一起将药材搬下楼,放进车子的后备箱。

    坐上车,宁栀摘下耳套和围巾,搓了搓手。

    李小海默默地递上在服务点买的零食和水:“吃吗?”

    宁栀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开始吃。

    李小海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偷偷瞟宁栀一眼,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

    宁栀吃完零食,喝了半瓶水,道:“想说什么就直说。”

    他又不吃人。

    李小海嘿嘿笑了一下,表情有点尴尬又有点怀念。

    “我只是想起了今年夏天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杨上校出任务受了重伤,他去大维机场接宁栀。当时他还惊叹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更没想到的是这个长得像小仙童的青年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救活了濒死的杨上校。

    这一次他也能救活覃泽吗?

    李小海忍不住想着。

    说实话在新兵连的时候,他对军医院和基层医务室的印象并不太好。

    在部队里,他们都戏称军医为屠夫,就是因为他们不拿大头兵当人,拿他们各种练手也就算了,医德也一般般,态度也特别不好。

    在部队呆的时间长了,这种委屈的心理渐渐也就散了。

    不管如何,他们毕竟还是认真地给自己治了病。

    免费的医疗还要求什么呢?

    后来分到现在的单位,无论是胡军医还是覃泽,两人都很好。

    出任务的时候,大家相互支援,渐渐地也发展出了如战友一般的感情。

    大家都是为了同一种信念在一起共同努力奋斗,又何必分阵营呢?

    太狭隘了。

    李小海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出口了。

    “你能救覃泽吗?”

    宁栀把剩下的半瓶水放好,回答说:“这个不好说。”

    他解释道:“如果覃泽在我们赶到医院之前就没了,那我肯定救不了。”

    他可没有让死人复生的神通。

    李小海:“……”

    也就是说如果宁栀同学到医院之后,覃泽还活着的话,就能救他了。

    如果换了是别人这么说,李小海肯定认为对方是吹牛逼,可这话出自宁栀之口,不知为何他却有点相信了。

    李小海从后座拿了一个颈枕递给宁栀,说:“你先睡一会儿,养养精神,等到了医院我再叫你。”

    宁栀把颈枕垫在脑后,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李小海将车开得飞快,用最短的时间抵达天照市医院。

    这个时候覃泽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上次宁栀见到的那两位军部大佬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李小海上前行了礼,其中一位大佬居然还记得宁栀,看见他时,朝他打了声招呼。

    “杨上校的表弟是吧?又见面了。”

    宁栀拿不准该怎么称呼他们,但看军衔都比杨峥高,应该是杨峥的顶头上司了。

    他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听说覃泽受伤了,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大佬们:“……”

    医院的院长过来,向两位大佬汇报会诊结果,顺便混个脸熟。

    “请放心,我院组织的医疗组都是心胸外科、神经外科、骨科还有影像科经验最丰富技术最好的医生,我们会尽一切努力挽救覃泽同志的性命。”

    贯通异物取出术其实并不难,难的是覃泽身体里那截断木的位置比较刁钻,穿破了覃泽的右心室,再偏一点点,整个心室都会破了。

    宁栀一听,皱起眉头:“你们有预防大出血的措施吗?要是手术过程中大血管爆裂,你们怎么处理?”

    老太太也担心这个啊,但是又不好跟宁栀这个小年轻争辩,只说:“我们的医生经验丰富,请相信他们。”

    那就是完全靠运气了。

    宁栀捏了捏鼻梁,说:“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我可以针灸止血,为他们争取几分钟的时间。”

    老太太满脸怀疑地看着他。

    老太太内科出身,知道针灸对出血引起的休克有很好的救治作用,但创伤性出血和内脏出血一般不会用针灸。

    哦,也不是。

    十年前她去京都参加学术交流会的时候,亲眼见识过有人用针灸治疗急性胃出血。

    当时的那位老国医就是如今的国手梁老。

    梁老?

    老太太倏地扭头,看向宁栀。

    宁栀是孔国权的学生,也就是梁老的徒孙。

    难道老先生把他的那一手针灸术教给宁栀了?

    老太太也光棍,拿了把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往自己手掌上划了一刀。

    手掌顿时血流如注。

    老太太将流血的手伸向宁栀,目光坚定:“你扎,能止血我就信你。”

    两位大佬都懵了。

    这一老一小怎么聊着聊着就动起刀来了呢?

    而且这老太太是真狠啊,看那血流的。

    宁栀:“……”

    护士去针灸科取了一副一次性消毒的不锈钢针,宁栀瞅了老太太一眼,撕开包装,唰唰唰几针下去,流血明显变慢,然后止住了。

    老太太感慨道,“梁老还真把他那一手针灸绝活传给你了啊。”

    宁栀:“……”

    并没有。

    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老太太瞅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甘。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手针灸术,再磨砺个几十年,这个小年轻很有可能又是第二个梁恺之。

    梁老这一脉是真的强啊,还后继有人。

    老中青三代没有断层。

    老太太心情复杂,既羡慕又嫉妒。

    她的一身本事也想找个传人啊,可惜遇不到让她愿意倾囊相授的人。

    老太太让人把手掌包扎了一下,然后给手术室打了个电话,自己领着宁栀进了手术室。

    然后在手术室护士美女们的瞪视下,换完鞋换上无菌服,戴上口罩和帽子,最后才推开了覃泽的手术间。

    手术间里,医生正聚精会神地给覃泽做手术。

    听见有人进来,主刀的医生头都没抬。

    巡回护士皱起眉正准备将人赶出去,抬眼一瞅是自家的院长带着一个小年轻进来,要出口的呵斥硬生生被她压下。

    老太太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管她。

    巡回护士见状,便不再管她们。

    手术床上,覃泽左胸处被开了个微创创口,胸腔镜下能清楚地看见心脏跳动,各大脉管搏动。

    断木虽然没有直接洞穿右心房,但挨着大血管,手随便抖一下或者动作幅度大一点,戳破一个胸腔内的脉管,那就完了。

    主刀的医生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巡回护士不停地给他擦着。

    全华夏国胸外最好的是海市、花市这些沿海大城市,天照市医院胸外一般。

    其实不光是天照市,就是整个绛省,胸外也很普通。

    厉害的胸外医生也就跟着少了。

    这个医生还算有点技术,但这个时候也有点心发慌。

    “取断木吧,不能再等了。”一旁神经外科的医生看出他的犹豫,给他打气道。

    主刀医生深呼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断木剥离开来,对破裂的右心房部分进行了缺损修补术。

    手术到这里都很顺利,主刀医生也松了口气,剩下只等缝合就行了。

    下一秒他就觉得手感不对,然后胸腔里汩汩冒血。

    医生都要懵了,手术做完了,大血管破了。

    “止血钳,止血——”

    器械护士紧张地递器械,老太太一看不好,示意宁栀上。

    宁栀取出银针,“唰唰”几针下去,出血止住了。

    “只能暂时止血五十秒,够了吗?”宁栀问。

    五十秒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于手术台上躺着的伤员来说,五十秒很有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医生没回答他,开始紧急止血,进行大动脉止血修复手术。

    心包穿刺减压,输血补液,切开心包清除积血——

    宁栀太不懂外科手术,也看不太明白。

    他只觉得有点头晕。

    虽然刚才他只扎了四针,可那灵气他是一点儿也没吝啬,强行封住了覃泽气血流通,一身灵气消耗殆尽。

    手术间那惨白的灯光一照,他只觉满眼都是星星。

    老太太瞅见他脸色不对,将他架在肩上扶了出去。

    宁栀那么大个子,也不瘦,亏得老太太一把年纪能把他扛住,也挺彪悍的。

    “小帅哥,要不要来我们医院?只要你来,我就把针灸推拿科交给你。”老太太是真的喜欢他,也是真馋他那一手针灸术啊。

    老祖宗的东西还是很厉害的,只是那些好东西被他们弄丢了,现在他们能学到的都只是些皮毛。

    宁栀额头突突直跳,他只看到老太太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起她在说什么。

    太吵了!

    “栀栀?”穿着野战服,浑身泛着寒气的杨峥大踏步过来,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

    “别晃,我头晕。”宁栀扶着他的胳膊站了好一会儿,对老太太说,“我得先去休息,有事再叫我。”

    他现在这个状况什么也干不了。

    老太太态度顿时来了个大转弯,笑眯眯地特别亲切:“去吧,今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

    杨峥:“……”

    第079章

    这个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

    守在门外的大佬们已经离开,回去休息,只留了一名勤务兵听消息。

    李小海倒是一直老老实实守着,看到他们两人,跟着他们往外走。

    宁栀一看就力竭虚脱,杨峥刚从多格兰瓦山回来,未曾合眼,眼睛里全是血丝。

    上了车,李小海问:“去卡拉利尔酒店吗?”

    他记得上次宁栀就是住的那儿,还是总统套房,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宁栀靠在后座椅上,恹恹地道:“随便哪儿,能睡就行。”

    杨峥说:“就近找间酒店住下。”

    李小海不说话了,开着车带他们到附近的一家商务酒店。

    杨峥开了两间大床房,扔了李小海一间房卡,带着宁栀去另一间。

    宁栀脸也没洗,一头扑到床上就开始睡。

    杨峥也很累,冲了个澡,跳上床将宁栀一把搂在怀里,不一会儿就发出平缓匀长的呼吸声。

    第二天大清早宁栀醒过来的时候,头还在疼。

    偏过头,杨峥搂着他的腰睡得正熟,脸上手上全是冻伤。

    宁栀:“……”

    他掀开被子起床,杨峥瞬间睁开眼,发现是他后又闭上了眼睛。

    “是栀栀啊——”

    这是宁栀第一次见到杨峥在自己面前无意识地露出戒备状态。他安抚似地摸了摸杨峥的头发,说:“你睡。”

    杨峥翻了个身,从床上一跃而起。

    “不睡了,一会儿去医院,下午要回营地了。”

    ]]]]

    两人洗漱完毕出门,去敲隔壁李小海的门。

    三人去楼下吃早餐。

    “你坐。”杨峥让宁栀坐在靠暖气管的位置,自己去给他端餐。

    宁栀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那手昨天冻得跟个红萝卜似的,睡了一晚上,身上回暖,肿消了点,指背上全是一块一块的水肿红斑。

    宁栀皱起眉:“你没涂冻疮膏?”

    杨峥说:“涂了。”

    就是因为涂了,冻伤才会这么轻微,要是以往肯定满手都是水泡,溃疡。

    除了最先到现场的边防公安,后来参加救援的战士们冻伤都比较轻。

    “你做的冻疮膏效果真好。”最后杨峥夸赞道。

    宁栀看了他一眼:“两罐冻疮膏四万块,要是效果不好我不是亏大了。”

    杨峥:“……”

    李小海:“……”

    杨峥一脸深思:“要不是我姑嫁给了你爸,我们成为了家人,以我的工资估计连你的冻疮膏都用不起。”

    李小海深以为然,反正他是肯定用不起的。

    宁栀想了想,说:“我正在研究,以后说不定能做出你们用得起的便宜药膏。”

    当然效果上可能会稍微差一点儿。

    杨峥的表情一言难尽:“那真是谢谢你了。”

    李小海嘿嘿直笑,倒是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只觉得宁栀可太逗了。

    转念想到如今在医院躺着生死不知的覃泽,又有点笑不出来。

    杨峥问:“昨天太累了,没来得及问,覃泽他怎么样了?”

    宁栀把昨天手术室的事说了一遍,道:“昨天晚上没有叫我,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很多时候,医院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病人的情况还处于可控状态。

    当然也有可能是觉得他现在份量不够,有什么事也没想到要叫他。

    杨峥和李小海都不说话了。

    吃完饭三人到医院,得知覃泽做完手术后已经转入了重症监护室进行观察,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

    负责覃泽的医生告诉他们说:“伤员手术效果不错,目前状态还比较稳定,我们会持续观察,有什么事情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李小海当天下午就回了营地。

    杨峥和宁栀多呆了两天,直到第三天覃泽状况稳定下来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他们才在除夕前一天回到营地。

    春节是华夏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哪怕是这座偏僻又封禁的营区此刻也洋溢着几分节日的气氛,到处挂着彩灯气球,透着几分喜庆。

    两人进了营区,路过训练场时,训练场里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几个大头兵突然冲了上来,一把将宁栀抬了起来,用力地抛向空中,在他往下降时又接住,再抛。

    宁栀:“?!!”

    杨峥:“?!!”

    杨峥怒喝:“干什么?!”

    李小海嘿嘿笑:“宁栀同学救了覃泽,大家心里高兴。”

    杨峥:“……”

    宁栀被他们抛了两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就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掌声吵得他耳朵都要失聪了。

    当他再次被抛向空中时,使了个巧劲,身体在半空中硬生生转了个弯,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人群中顿时响起各种赞叹声和口哨声。

    “哇——”

    “帅!”

    “酷!”

    他这么小露一手,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别吵!”杨峥怒道,“再吵给我去雪地负重跑三十公里!”

    人群顿时安静了。

    胡军医出来乐呵呵地解释说:“宁栀同学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太吵了他会头痛失眠!”

    众人看到宁栀脸上重重的黑眼圈,表示了理解。

    见这群人来疯的大头兵们终于冷静下来,杨峥作势拿起哨子,却没吹响。

    所有人条件反射立正。

    杨峥一脸的面无表情:“立正、稍息、解散!”

    所有人如鸟兽散。

    大领导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看着宁栀的眼光比前几天要和蔼慈祥许多。

    “那才那个侧空翻可以啊!小同学以前练过的吗?”

    杨峥对大领导立正敬礼。

    大领导摆了摆手,对杨峥说:“杨上校你去忙吧,我和小同学聊一聊。”

    杨峥看了宁栀一眼,再次敬礼离开。

    大领导背起手,示意宁栀跟他一块儿散会步。

    “来营地这么久,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想家吗?”

    别人眼中的大领导对宁栀而言跟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所以态度特别坦荡。

    “除了有点吵,没什么不习惯的。”他很诚实地道,“食堂的饭也很好吃。”

    虽然洗澡有点麻烦,但每次都是避着人去小澡堂洗的,也能接受。

    大领导身居高位,平时奉承话听多了,还就喜欢他这种不巴结讨好老子天下第一的初生牛犊劲儿,一点儿也不介意,温和地解释说:“我听杨上校提过,这个以后会多注意点。不过你也知道营地人多,有的时候也避免不了。”

    话虽如此,大领导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宁栀在的时候,战士们的操练能安排野外的就尽量安排野外好了。

    “小同学毕业以后怎么打算?是直接就业还是继续读研深造?”大领导显得有点没话找话。

    在现今卷得飞快的年代,作为医学这种专业性技术性特别强的学科,也越来越重视学历。

    三十年前本科学历能进三甲。三十年后的现在基本博士起步。

    别说本科,就是研究生硕士,除非家里后台硬,想进三甲也难上加难。

    宁栀一看就知道家庭条件特别好,听杨峥说学习也好,将来肯定是继续读研读博的。

    但是华夏人嘛,哪怕是闲聊也讲究个循序渐进,先寒喧几句暖个场,然后才好继续说正事。

    宁栀道:“我老师推荐我继续读研。”

    大领导点头,说:“读研好,学历高以后在医疗体系评职称会容易许多。”

    宁栀没回答,安静地等着大领导接下来的话。

    他只是懒得花时间和精力去经营这些人情世故,又不是真傻。

    他来营地都有大半个月了,平时和营地的领导们连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这个时候对方突然找上门,肯定不会只单纯地想和他聊一聊而已。

    果然,聊了几句之后,大领导终于说出了他的来意。

    “我有一个老战友,很久以前开始也和肖素勤一样,身体开始莫名地疼痛,只是症状比肖素勤要严重很多,这么多年去许多医院看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听说你针灸技术好,所以想找你帮忙看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宁栀沉吟了片刻,道:“他很着急么?”

    大领导笑得很含蓄:“也不是很着急。”

    那痛也不会要人命,就是比较折磨人而已。

    宁栀便道:“营里还有几名战士针没扎完,等我给他们扎完针吧。”

    这一次因为覃泽的缘故,他在天照市多呆了两天,有点耽误治疗,影响治疗效果。

    大领导便笑道:“行。”

    他在部队身居要职,寻常人听到这样一个可以和他攀上人情的好机会,绝对不会错过。

    宁栀在这样的好机会面前,头一个考虑的还是他们营里那些穷大兵们的事,这让大领导心中满意之余,又觉得这孩子未免耿直纯真得可爱。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大领导说,“等过完节,到时候再安排你们见面的事。”

    给人治疗还要事先安排,看来这个病人身份有点不一般。

    宁栀想到一件事,又道:“对了,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杨峥说过。”

    “什么?”大领导问。

    “我给人治病一般都很贵。哪怕是个很小的病,让我去治也会很贵。”宁栀提醒他。

    大领导表情复杂:“这个杨上校真没说,但我差不多能猜到。”

    毕竟肖素勤他们泡一个药浴就要七八万呢!

    这还只是光药材的钱,宁栀的治疗费是免费的。

    只凭这个他就知道这孩子给人治疗基本走的是普通大众承受不起的高精贵路线。

    这话听起来有些操蛋,但现实就是这样。

    大领导说:“放心吧,他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十几二十万的治疗费还是能拿得出的。”

    他那个老战友在部队服役了几十年,立下的大大小小功勋无数,津贴不少,应该能付得起宁栀的治疗费……吧?

    大领导有些不确定。

    宁栀可能也猜到了什么,想了想,又道:“保家卫国的英雄,我不收他的治疗费。”

    “……”大领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第080章

    宁栀谦虚地摆手:“不客气,应该的。”

    大领导哈哈大笑,心想这孩子怎么能这么逗呢!

    “唉,你啊!”大领导一脸无奈,“我可算明白杨上校为什么拿你当眼珠子看着,那么不放心你了。”

    就这破孩子这性格,还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

    正说着,杨峥从文娱中心那头走了过来,大领导表情一言难尽。

    “我就是跟小同学聊聊家常,你要不要看得这么紧。”大领导吐槽,“要是你对女同志也能这么用心,也不至于现在都没对象了。”

    杨峥:“……”

    宁栀:“……”

    杨峥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向您汇报关于大年三十春晚期间头两班岗的安排。”

    大领导摆摆手:“营区里军事归你,政工归我,站岗的事你自己安排就好。”

    他才不掺合呢!

    “行了,赶紧把你弟领回去吧,别再找这么蹩脚的理由。”大领导临走的时候,调皮地冲宁栀眨了眨眼,“宁栀同学,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宁栀:“……”

    杨峥转头问他:“他找你什么事?”

    宁栀“啊”了一声,说:“他给我介绍病患。”

    杨峥一听,便不管了。

    只要不是找宁栀麻烦就好。

    杨峥把他送回宿舍,说:“明天大年三十,你有什么想吃的菜?我提前跟炊事班说一声,让他们安排。”

    年三十这天是不出操课的,全营一起准备布置营区,准备团年宴,春晚茶话会。

    所有人从领导到战士都会很忙。

    宁栀说:“有肉就行,大块大块的肉。”

    他最近消耗大,需要很多的食物补充。

    “知道了。”杨峥忍着笑,摸了摸他的头,说,“这两天会很忙,三十晚上我要站八点到十点的头岗,没时间陪你,你自己玩儿。”

    宁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也很忙的。”

    “是是是,你最忙了。”杨峥替他理了理衣领和帽子,说,“天气冷,别在外面逛太久,早点回宿舍。我走了。”

    杨峥走后,宁栀没回宿舍,去了卫生所。

    覃泽现在住院,卫生所里的杂活没人做,现在是胡军医值班收拾这些。

    “啊,宁栀同学你刚回来,早点回宿舍休息吧。”

    宁栀说:“我得给针灸针消毒。”

    明天战士们虽然不用操练,但是针还是要扎的。

    胡军医一点也没有违和地接过那套闪闪发光的贵金属针,清洗干净,放进高压灭菌锅里消毒。

    他听说了宁栀针灸止血的事情后,对宁栀整个的观感都变了。

    如果说以前他是拿一种长辈看一个有天赋有才华的晚辈眼光看宁栀的话,现在这种心理已经完全转变过来了。

    心脏大血管爆了,宁栀靠针灸止血,硬生生从死神手里给覃泽抢回了关键的五十多秒时间。

    这是多少外科医生做梦都想要的神级助手啊!

    他也是外科出身,自然知道外科手术过程中随时可能出现各种意外,尤其是棘手的大出血,那简直是每个外科手术医生最担心的问题。

    要是上手术台的时候,身边有这么一个针灸高手,别人会怎么做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肯定会把对方供起来的。

    “你说要是我现在跟你学针灸还来得及么?”胡军医一脸深沉地问道。

    宁栀:“……”

    “我这个技术一般人应该都达不到这个效果。”宁栀说,“等我再研究研究,说不定以后你们也能学会。”

    “……”胡军医一抹脸,心想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的吗?年纪轻轻一个个的就开始研究独创疗法了。

    唉,老了老了!

    胡军医有点惆怅,惆怅着惆怅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忍不住呵呵乐起来,惹得宁栀一顿侧目。

    胡军医可能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奇怪,笑着跟宁栀解释说:“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朋友。”

    宁栀“哦”了一声。

    胡军医接着跟他解释那个朋友的事。

    “我那个朋友本科学的是国医,后来嫌国医就业形势不好,考研选了中西医结合,读博的时候又转去神外,如此大费周章总算是实现了从国医到西医的壁垒跨越。不过,神外你是知道的,跟胸外一样,成长周期太长了。他又不是一开始就学的这个,直到现在还不能

    独立担任主刀。”

    胡军医感慨道:“要是他知道国医学得精通了,一个针灸都能这么厉害,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而且因为这个他跟家里也闹僵了。

    他这个朋友家里也算是国医世家,最后出了他这么一个西医另类,长辈们嫌他背宗忘祖,很是不待见他。

    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他这个哥们本硕博跨了三个专业,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个神人了。

    而且,神经外科发展前景目前还是很好的,只是前期比较累,混出头了一样很牛逼。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哪一科,只要技术达到顶尖程度,都挺有前景的。

    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针灸,技术达到宁栀这程度那也不愁饭吃。

    第二天,大年三十。

    这是宁栀来地球后过的第二个新年。

    第一个新年是和宁家杨家一起过的,整个正月基本就忙着给杨家老中青三代治腰了。

    这个新年和杨峥在军营里过。

    大早上起来,就见整个营地突然活跃起来。

    战士们热火朝天地贴春联,有个兵哥看见宁栀后,朝着他吹了声口哨。

    旁上的兵哥们轰然大笑。

    宁栀:“……”

    搞什么啊?

    调戏他吗?

    宁栀一边思索着一边去到卫生所。

    卫生所里老远就听到胡军医的笑声,还有陌生的女性的声音。

    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进了门,就见卫生所里除了胡军医外,多了两个人。

    一个和胡军医差不多年纪,个子有点高,面目很是和善,应该就是胡军医的妻子。

    高个子女人身边还有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扎着长马尾,戴着毛绒绒的帽子,很是可爱。

    胡军医一见到宁栀,就乐滋滋地给他介绍:“这是你嫂子,这个是我闺女甜甜,可爱吧。”

    宁栀点头,习惯性地掏口袋要给小朋友见面礼,结果掏了半天除了手机啥也没掏出来,顿时表情有点尴尬。

    “不知道你们要来,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

    胡军医笑道:“你自己还只是个学生呢!给什么见面礼!”

    “就是,听老胡说你是星城的,千里迢迢跑来这里见习,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宁栀这长相这气质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性朋友见了都喜欢,胡大嫂也不例外,拉着宁栀乐得笑眯了眼,“老胡也真是的,来了这么久也不说带你去家里吃顿饭。”

    胡军医莫名挨了顿批评,十分冤枉。

    “我有这个机会吗?别看他只是来见习的,一天天的比我还要忙。营里那些大兵每天都来找他扎针,他忙得连吃饭的时候都没有,我和覃泽都给他打下手。”胡军医委屈极了。

    “瞧你这出息!”胡大嫂特别看不上他似的瞪了他一眼,转眼面对宁栀的时候跟瞬间换脸似的,那目光慈祥和蔼得跟宁奶奶差不多,“本来前几天要请你来家吃手抓肉的,哪想山里头出了事。我想着你们现在也忙,没空出去,所以我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焖了一锅

    手抓肉,回头让老胡想办法给你热一热,味道一样好。”

    胡军医说:“让你哥一会拿去食堂让炊事员给你热一下。”

    他这儿连个微波炉都没有。

    胡大嫂见他这点事都推给别人,瞪了他一眼,胡军医连忙说:“他哥是营里半个老大,说话比我管用。”

    胡大嫂这才饶了他,把小姑娘叫过来,让她喊哥哥。

    小名甜甜大名胡靖慈的小姑娘靠在妈妈胳膊上乖巧地叫:“哥哥好。”

    胡靖慈和宁梓楠差不多年纪,长得像她妈妈,非常漂亮可爱。

    宁栀自动代入哥哥模式,对小姑娘说:“要不我送你一套中考拟真题吧。”

    小姑娘年纪太小,表情管理不到家,好不容易见到一个长得跟爱豆一样帅的哥哥正满心欢喜,结果这哥哥开口就送她训练题册,笑脸瞬间消失,一脸的生无可恋。

    胡军医哈哈笑。

    孙鹏进来的时候,就听见胡军医爽朗地大笑。

    “我就说老胡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原来是嫂子来了。”

    胡军医就嘿嘿笑,说:“来找宁栀同学扎针吗?里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来吧。”

    回头又对胡大嫂说:“你带着甜甜去服务站给她买点零嘴吃。”

    胡大嫂知道这是要让她和女儿回避的意思,会意地起身,朝胡靖慈招了招手:“甜甜,走,跟妈出去,妈给你买好吃的。”

    胡靖慈乐滋滋地跟着她妈走了。

    孙鹏熟练地脱了衣服,躺在诊疗床上。

    宁栀取针正准备给他扎针。

    孙鹏忍着内心的激动,问宁栀:“你给我扎完针,我也会跟肖士长那样,听力变得异能灵敏吗?”

    胡军医:“……”

    啥玩意?

    宁栀扎针还有这样的效果吗?他咋不知道?

    见他一脸疑惑,孙鹏说:“我听说多格兰瓦山发生二次雪崩之前,就是因为肖士长听到底下冰层断裂的声音,大家提前下山,才能避开危险。”

    当时山上那么多人,只有肖素勤一个人听到了那点细微的变化。

    连杨上校都没有注意到!

    宁栀一愣:“还有这效果?”

    “你不知道?”孙鹏比他还激动。

    宁栀已经转过头去,拿起治疗心得,在肖素勤的病例研究上添加了一条。

    可能有增强五感的效果。

    胡军医:“……”

    孙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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