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阵阵，日头正盛，才站一会能出一层薄汗，凤黎昨夜答应过君慕雪“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这点自然是没忘，但他一抬头，瞬间被灼热的太阳刺激的落泪，就有些不想动了。
君慕雪迎着日头，一张脸本来白，晒着晒着竟有些红，但看着还是毫无血气，像是中暑的前兆。
凤黎怕他真晕过去，将人拉到了院内的红木亭下，才嬉笑问:“怎么约会？你是想请我看电影还是吃饭？”
看电影肯定是做不到，凤黎说出口也就是图一乐，逗一逗一直精神紧绷的师弟。
君慕雪却没当玩笑，瞬间陷入头脑风暴，这日头，不太适合户外的活动，这里也没有电影、电视，更别提水上乐园，好像……是没有可以约会的地方。
一时兴起的君慕雪顷刻蔫吧了，懒洋洋趴在香檀木桌上看凤黎斟茶，看了会又实在无聊，抓了两只肥美的大蛐蛐回来，用竹笼子困住，看两只大红蛐蛐斗来斗去。
后面还埋着头跟凤黎抱怨，“好想玩手机。”
“这我满足不了。”凤黎递过去一杯适合夏日喝的凉茶，“你说些我能做到的。”
君慕雪喝了茶，觉得这茶肯定有醒脑的功效，他竟然真的觉得大脑清明不少，但是心却有些痒，“你能亲我一下么？”他问，带着小心翼翼。
以往的亲亲大多是君慕雪主导，或者说根本就是硬上弓，从来没问过凤黎的意见，想亲就亲了，可是君慕雪从未见过主动的凤黎，像凤黎这种仙人之姿，或者生来就不能主动的吧？
君慕雪垂眸，越想越是。
凤黎靠近他坐，抓着人科普知识，“以前不是说要教你什么是喜欢么。”
话毕，凤黎握住君慕雪的手指放到胸前，“问问你自己的心，还有身体。大脑可以骗人，反应却不会。你喜欢一个人，自然是想完完全全得到他，而不是单纯看到个东西好看，买回去摆家里放着。”
修长细白的手指按在君慕雪胸口，君慕雪胸膛的心脏跳快了几分，下一个生理反应还没来，就因为心跳过速引起咳嗽，嘴唇刹那间又白的吓人。看来他是体会不到真正的喜欢了。
这反应把凤黎吓得不轻，赶紧让人回榻躺着，点心水果茶具一并拿了过来，坐在一旁伺候身娇体弱的师弟用餐睡觉。
“好了好了，”凤黎看着他喝下去一杯水才放心，“别强迫自己，以后再学。”
“师兄，”君慕雪坐起身，“我想学。”
他要知道什么是喜欢，他想喜欢师兄，弄清楚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君慕雪不是一个会为了别人而去努力改变的人，现在这种改变让他自己都害怕，熟悉的自己正一步步变成陌生人。
或许真正的喜欢谁都说不清楚，但君慕雪从小没体会过关心和爱意，便固执的认为什么都该是有界定的，他觉得自己喜欢凤黎，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但喜欢究竟是什么感觉呢？一腔热血，还是小心呵护？
君慕雪想不出个所以然，开口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说话都困难，理智和情感纠缠，发疯到快到失声，“师兄，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喜欢我。”
看着凤黎躲闪和飘忽不定的眼神，他一切都懂了。
原来如此。
这就是一厢情愿。
那他亲上去的时候，师兄是不是也觉得特别恶心？明明没有爱，还要做那种事。
“对不……起。”君慕雪嗓子发甘，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要是继续装傻，师兄会觉得他还没有长大，跟以前一样对他好吧，可是为什么会难受。
会为了之前的自己道歉。会觉得之前的自己太过分。会有一种不说出口，心脏就要裂开的感觉。
凤黎手指攥紧，自嘲的笑了一下，还说什么教别人什么是喜欢，好像他自己也不懂啊。
君慕雪对他这么好。他真的是因为心疼和可怜才照顾他的吗？就没有一点点的私心和动容吗？
明明是他凤黎看不懂自己，却要君慕雪为了一句表白而道歉。
该道歉的，难道不是自己么。
从第一次亲吻，到第二次亲吻，再到第三次。
他说这以后不能这样，要断了君慕雪的念想，可却一次都没做到。
不清不白暧昧纠缠的关系中，双方早已经在不自觉里深陷其中。
“我教不了你了。”凤黎起身向外走，试图逃避一切。
沈夕瑶和应青涯恰好此时进来，看了眼奇怪的气氛，小女主好奇道:“吵架了吗？那今天的排骨汤要辣的还是不辣的，放不放生姜呀。”
“放吧，师兄喜欢。”君慕雪说完，躺回到床上，他不是没想过这个结果，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只觉得脑子一片一片的空白。
“好。”沈夕瑶拽着应青涯往外走，“那我们先去煮饭，师尊和师叔先聊着，别动手哈。”
“不动手。”又怎么会舍得。
“师尊……”应青涯正欲开口，被沈夕瑶一把拉走了。
“你是不是傻？”面前的少女气鼓鼓的，双手叉腰。
应青涯没懂，问道:“怎么了？师尊和师伯情绪很不对。我问问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你果然真的是个傻子。照你这么说，以后我要是生气不开心，是不是你也想找别人来劝我？觉得别人是在帮忙。”
应青涯脱口而出，“那不行。”
“那还不走？快点煮饭去啦。”这次应青涯乖乖被沈夕瑶拖着去灶房，没错，两个人之间的私事，其他人是不能去劝说帮忙的，只会觉帮越乱。
应青涯平时只会无条件对别人好，妥妥大直男一枚，好不容易理解沈夕瑶的意思开了一点窍，又问:“我们不在问问师伯么？”
气的沈夕瑶差点跳脚，“你去找吧，我不去了，我回去煮汤。”
“好，那我也不去了。”应青涯乖乖跟在沈夕瑶身后，“都听阿瑶的。”
两人回灶房煮汤，没再管两位师尊之间的事情。
排骨汤快煮好的时候，凤黎来了灶房，看上去整个人和平常不太一样，笑道:“记得汤里不要辣，不放生姜。”
沈夕瑶打开锅盖，看着红彤彤一锅，还有几大片已经煮到变色的生姜，露出一抹好看精明的笑容。
她打开另一口锅，炫耀道:“我就知道你们说法不一，所以特别煮了两锅不一样的，这下都可以满足了！”
“很聪明。”凤黎还在想心事，连笑容看起来都非常牵强，“夕瑶，你能帮我把排骨汤送去给君慕雪么？”
“师尊……”沈夕瑶确定一遍道:“你真的不自己去么？”
凤黎点点头。
在他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想法和心之前，不会再去招惹君慕雪了。
“那晚上的烤肉呢？这个师尊也不来了吗？”沈夕瑶问的小心翼翼，还是没忍住多嘴，“你不来，师叔会伤心的。”
锅里的排骨色香，玉米鲜嫩，在滚烫的热汤里翻滚着，凤黎站在旁边看了会，心脏一阵揪痛。
他不去，君慕雪会伤心。
他害怕君慕雪伤心，又怕见到那个人，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
只能躲起来，逃避自己，也同样逃避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
沈夕瑶还在等答案，凤黎不得不承认自己又一次心软了，他明明答应过的，现在又想爽约。
耽误的这会功夫，君慕雪从门外进来的，一进来先是喂了喂锅里的排骨汤，夸道:“很香啊，你两厨艺见长。”
“香吧！”沈夕瑶把一旁脸色沉闷，不知道说什么，又想试图开口的应青涯拽过来，“都是应师弟做的，他做饭可好吃了。”
“香，师兄今天要一起吃吗？”屋子里其乐融融，几人好奇的看过去，就好像只有凤黎还在纠结此事。
凤黎望着那边已经恢复如初的人，疑惑的情绪迅速蔓延，他真的不在乎，还是为了反过来哄他呢？
一双有点凉的手抓住灶房里一直走神的金衣美人，一把拽了出门。
应青涯怕打起来想追出去，又一次被女主拉了回来。
沈夕瑶眼神无奈，真是佩服了这三个人的情商，男人都这样吗？
一个两个三个怎么都跟木头一样。
“你去，别说我没拦你，等会他两闹不愉快，你就站在中间，这边说一句:师尊冷静，别生气了。那边说一句:师伯，师尊不是故意的。我看到时候他们先揍你，还是先互殴。”
应青涯心思被拆穿，脸色都吓白几分，“真不会出事吗？”
沈夕瑶翻个白眼:“……”
她是不想管了，让他们自我纠缠去吧。
“煮饭，我还想吃糖醋里脊。”她拿出里脊肉开始改刀，终于把担忧的应青涯召唤了回来。
*
凤黎一被君慕雪拉出去，全身上下更加僵硬了，走着有着开始同手同脚起来。
君慕雪把人带回到寝屋，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师兄。我之前和你开玩笑的，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我又不在乎。”
“但是你答应过我，今天我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我，中午饭和晚饭我想师兄陪我一起吃。”
凤黎嗓子好哑，开口无声。
“师兄，我的道歉也是真的，不应该随便亲你。你别讨厌我了，就当被鸟啄了，我们吃饭去吧，好吗？”君慕雪说完，掩唇咳嗽几声，看似无所谓的外表和说辞，其实眼白已经爬上了红血丝。
凤黎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得到师弟的隐忍，还有勉强的笑容，但嗓子却像是吞了刀片，鲜血淋漓，怎么都发不出声。
他最后听到师弟说，“你别喜欢我了，以后我们仙魔殊途，太苦了。”
——幸好你还没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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