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队主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莱昂纳多在尊重更衣室领袖的权威，和坚持自己的决定之间，短暂地犹豫了一会。
但是他很快就想到，自己才是一线队主帅，不能总被已经老迈的队长压着一头。
刚刚入主豪门的主帅，急不可待地想要掌握绝对的权威。
虽然弄不明白马尔蒂尼为什么要告诉他圣西罗还不能适应一线队，但这个孩子的优秀分明是他亲眼所见的！这样的天赋与实力，再在二队蹉跎，才是暴殄天物——无论对于圣西罗本人，还是对于一线队，都是！！
或许马尔蒂尼是老糊涂了、心态失衡了，看不得年轻又优秀的孩子出头呢？
又或许马尔蒂尼还怀念着安切洛蒂，不愿意他得到强力球员的补充，取得更胜前任的辉煌呢？
莱昂纳多暗暗腹诽着。
莱昂纳多做出了决定，然后重新挂上了夸张到有几分刻意的笑容，用力拍了拍马尔蒂尼的肩膀，“保罗啊……我看你是多虑啦！”
“圣西罗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他正是一线队所需要的那块拼图！”
接着，莱昂纳多转头看向圣西罗，“就这么说定了！”
“明天早上，你就来一线队的训练场报道！”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莱昂纳多并未考虑到，假如作为更衣室领袖的马尔蒂尼真的和圣西罗有旧怨，这个孩子会因为他的独断专行而遭遇多么大的不公。
一锤定音之后，莱昂纳多不愿再跟马尔蒂尼啰嗦，直接转身离开了训练场。
不善交际的内斯塔被迫目睹了一场主教练和队长之间的暗潮，只恨不得将高壮的身体缩得不起眼一些，再不起眼一些。
当然，以他的体型，全部的努力注定只是徒劳。
而作为这场争端的主角、也同样目睹了这场冲突的圣西罗，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少年缓缓转动脑袋，看看莱昂纳多远去的背影，看看僵在原地的马尔蒂尼，再看看正在竭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内斯塔，磕了一下牙花，问出了唯一一个问题。
“所以呢？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明天是去二队还是一队？”
……
闹了半天，这傻小子压根儿没搞明白最后发生了什么！！
饶是已经习惯了圣西罗的不着调，马尔蒂尼还是颇为无奈，却又莫名地觉得心口悬着的巨石落下来了一些。
“你明天到一线队报道，跟我一起。”马尔蒂尼的语调十分平静。
“哦，好。”圣西罗一口答应了下来，仿佛刚刚被主帅提拔、被队长否定、再被态度强硬的主帅直接提入一线队……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马尔蒂尼摇了摇头，接着忽然伸手，一把搂住圣西罗，把少年单薄的身体，揽进了自己宽阔的怀抱里。
“没事了，你很好。”马尔蒂尼的声音很轻，“还有……对不起。”
圣西罗还有些摸不清状况，却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虽然不大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保罗是永远不需要对我道歉的！”
马尔蒂尼笑了出来。
男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透过胸膛的震动，传导到圣西罗的耳朵里，震得他耳朵里麻麻痒痒的，还有一点点发热。
马尔蒂尼让这个拥抱维持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的时间。
片刻的情绪宣泄过后，他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然后，马尔蒂尼温言询问圣西罗，“你为什么要对莱昂纳多这么冷淡？”
“冷淡得都不像你了。”
从初次见面开始，圣西罗就总是热情洋溢的。
也不只是对他，见到皮尔洛、内斯塔、因扎吉等等人时，见到二队的队友时，在米兰内洛见到少年队甚至是儿童队的孩子时，圣西罗都会大声叫着对方的名字，快活地扑上去，给人家一个抱抱。
就好像一只用力摇着尾巴的小狗崽。
但是面对一线队主帅的时候，圣西罗的冷淡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莱昂纳多不熟悉圣西罗的正常状态所以毫无感觉，但是马尔蒂尼第一次见到“社恐”的圣西罗，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因为他不香。”
少年把脑袋从马尔蒂尼的怀抱里撤出来了一些，给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莱昂纳多不好吃。”
……
等等！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答案？？
什么叫“不好吃”？！
你以为你是什么？
汉尼拔吗？？？
哪怕在圣西罗时常冒出来的惊人之语里，这个答案也算是相当让人震惊了。
马尔蒂尼被自己的古怪联想，惊得用力打了个寒颤。
马尔蒂尼收拾好自己杂乱的思绪，用力拍了拍圣西罗的小脑袋，跟他说，“讲得清楚一点。”
圣西罗转着眼珠子，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卡尔洛好吃，安德烈亚桑德罗他们也好吃，卡卡不仅好吃还好看。”
“但是莱昂纳多不好吃。”
“当然，保罗是最最最最最好吃的！”
……
简直越说越奇怪了！！
马尔蒂尼无语问苍天。
怎么说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卡尔洛·安切洛蒂倒确实是一个“好吃”的教练。
但是此“好吃”非彼“好吃”啊！！
马尔蒂尼可以保证，安切洛蒂绝对不想要这个“好吃”的评价。
内斯塔皮尔洛卡卡他们也不想要。
因为他本人就非常不想要。
幸好，马尔蒂尼已经习惯了圣西罗经常性的胡言乱语，并且有了自己的应对方法——听不懂的全部略过，就当小孩儿什么都没说！
“算了，我懒得管具体原因是什么，但是以后你给我克制一点！”
“我跟莱昂纳多拌两句嘴问题不大，但是你才加入一线队，哪怕装都要给我装出来对教练的尊重！”
“以后面对莱昂纳多，不可以再表现得这么冷淡了！”
马尔蒂尼说得非常认真，直到看着圣西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才终于放过了他。
见到这个有点奇怪的、好似长在了保罗身上的小孩儿，终于被马尔蒂尼从怀抱里放了出来，内斯塔主动走了上去，向圣西罗伸出了手，又用有些干巴的语调与这个即将成为队友的少年打招呼。
“你好，我是亚历桑德罗·内斯塔。”
“你是双利足？第一次的时候把我都骗到了！”
“你的优势很大，踢得也非常不错。”
“希望你能在米兰取得成功。”
内斯塔其实不喜欢跟人交际。
其实对阵之前，初次见面的时候，兴奋过度的圣西罗就直接扑了上来，未得到准许就叫了一线队前辈们的名字，而且不由分说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熊抱，还惊到了内斯塔。
但是内斯塔想，这是不一样的。
经过刚刚的训练，圣西罗已经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坚韧，赢得了他的尊重。
这是一个有天赋也有实力，足以站上顶级足球舞台的孩子，是他未来的队友。
他们的初次见面，不可以这样潦草。
圣西罗歪着脑袋，看了看内斯塔，然后抬起一只脚，试探着晃了晃。
幸好，圣西罗很快就回过神来，然后有些赧然地把脚重新放回地面上，再重新调整姿势，握住了内斯塔向他探出的友谊之手，再用力晃了好几下。
感受着触手处传来的大力，内斯塔的面皮忍不住地抽搐了两下。
折磨过内斯塔之后，圣西罗没有回应他的问候。
他新开了一个十分奇怪的、与现下的场景完全不搭的话题。
“桑德罗，拉齐奥一直很喜欢你，也很想你。”圣西罗说。
“你没有保罗香，但是我原谅你了。”
听圣西罗提起拉齐奥，内斯塔刀刻斧凿的、俊朗有如神祇的面容上，有感动和怀念的神情一闪而过。
然而，短短几秒钟后，感动便换作了迟疑。
因为圣西罗的话，实在是太奇怪了。
内斯塔当然很怀念在拉齐奥的日子，甚至在身披红黑战袍多年以后，依然深深爱着自己的母队。
但是拉齐奥是个俱乐部，又不是人，什么叫“很想他”呢？
而且，为什么要说他“香”？他又为什么需要圣西罗的“原谅”？
内斯塔实在是想不明白，于是皱着眉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马尔蒂尼。
马尔蒂尼以手扶额。
唉，他本来是没准备告诉其他人圣西罗脑子有病的。
这些天里，经过了他的教导，小孩儿不正常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他本来想帮圣西罗瞒着呢。
哪里想到，这个小神经病第一次跟队友见面，就把自己暴露了个底朝天？
真是让马尔蒂尼想帮他遮掩都没办法！
马尔蒂尼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圣西罗的脊背，低声提醒了他一句，“在队友面前别乱说话。”
但是，马尔蒂尼的语调里，已经不见了最初的不耐，更多的是无奈和善意。
然后，马尔蒂尼望向内斯塔，小声向他解释，“这孩子有点毛病，不过不影响踢球，他偶尔举止奇怪的时候你别介意，也别往心里去。”
马尔蒂尼一边说，一边暗暗拿手指了指脑袋的位置，暗示内斯塔，圣西罗的问题出在脑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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