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桦洗漱完再次回到餐桌旁,望着满桌美味佳肴他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非常想把桌子掀了。
气氛比那颂离开前更恐怖。杨屹深感自己进来的时候又不对。以前有人跟他打听李恒洋父子俩有没有相似的地方,那时他都道没有。现在如果有人再问柯桦哪里像李恒洋,杨屹可以准确无误地告诉他——是气场。李恒洋的气场仿佛雷霆万钧豁然落下,让人无处可逃。柯桦的气场仿佛极北袭来的寒流,所过之处一片冰原与冻骸。父子俩生气起来都一样骇人。
柯桦坐下,端过一份切的乱七八糟的肉排,拿叉子叉了一块送进嘴里。肉还是温的。“过了这阵让他们离开。”他道,“换了那个……”
“没脑子的?”杨屹接过话,“但是四个保镖里他武力值最高。”
柯桦咀嚼着东西抬眼看杨屹。杨屹感觉他在嚼自己,喉结忍不住滚动,解释道:“我问了是直的。他那么说,是以为雇主需要24小时贴身保护。您信我,其他三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对那先生只有雇主情。”
“贴身保护。”柯桦夹起一块蛋卷递到嘴边又拿开,“一张床。”
“不。一个上面一个下面,我是说一个睡床一个睡地上。”杨屹自认为幽默地抖了个包袱。
柯桦抓起纸巾砸过去。
杨屹跳起来躲开,笑道:“9点开会您还有17分钟。”
17分钟后,转换成精英模式的柯桦走进了恒洋。上午开会,听项目负责人浮夸地汇报工作;会后会跟大股东“约会”,老家伙们不是跟他卖弄跟李恒洋打江山的战绩就是卖弄陪李恒洋定江山时的计谋,两边都不占的就往裙带关系上靠;下午见了周智和周从一的父亲,作为他的代理收购人,周智和周从一收购进度比他预想的快了许多。用不了多久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三年之久的大股东就要把“大”字去掉了。
直到晚上九点,柯桦才从恒洋出来。
“柯小姐说在家等您。”杨屹道,“另外,那先生在外面。”
柯桦停在一楼大厅,眼睛透过旋转门看向路边。那颂换了一辆越野车,他依旧站在车边,并不夸张的机车外套、皮靴、牛仔裤,这样的穿着让他整个人又飒又帅。
或许感受到有人看他,他抬头看过来。隔着很远柯桦不确定他能看见自己,但是被盯住和钉在原地的感觉又来了。他有点迈不动腿。
杨屹又在一旁小声咳嗽。柯桦很想把杨屹举起来糊在中央空调出风口上,怎么哪都有你!
他走出大厅,径直上了等在正门的车。车子开向柯肖晴家。姥姥和柯茗茗站在楼下等他。
柯桦下车大步走向姥姥。“姥姥!”
“哎,快看这是谁!这不是我想不起来的大外孙儿吗。”姥姥拍着他的背笑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长个子!”
柯桦抱紧姥姥,把人抱得双脚离地。姥姥笑着拍他胳膊。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小舅家。每次见到姥姥,姥姥都能笑得他整个人暖洋洋的。
柯茗茗在一旁拆台:“他穿内增高了。”
柯桦松开姥姥,伸手要搓柯茗茗的脑袋。柯茗茗刚做的头发,真要被揉乱了,她能杀人,于是出手格挡。柯桦轻而易举破了她三脚猫的格斗术,三两下抓住她然后按着一通搓。
柯茗茗被搓的吱哇乱叫。姥姥赶紧拉开他们,一人后背拍了一掌。“行啦行啦,别闹了,她刚做的头发,你哥的衣服要崩了。”
柯桦搀着姥姥往回走,余光瞥见一道黑乎乎的人影。是那颂,越野车停在侧门,人站在车旁正看着他这边。
为了等他,三个女人都没有吃晚饭。吃完饭已经10点,柯桦吃光了桌上所有的卤肉,又跟姥姥要了一只饭盒,打包了一份。
“睡这吧,姥姥很久没见你了。”姥姥跟在他后面委屈地看着他,“小孙孙。”
只有每次想吃糖和巧克力的时候姥姥才会这么叫他和柯茗茗。柯桦残忍地拒绝:“上上个月和上个月你都是这么说的。”
老太太拿拐杖戳他脚指头一下,气哼哼地回去看电视了。柯桦听见姥姥对做瑜伽的柯肖晴道:“有了媳妇忘了娘。快让他们结婚,给我生个小小孙,看我还稀罕他不。”
柯桦听得直笑。
“奶奶您都快90了别卖萌好吗!叠字都出来了!”柯茗茗从卧室里喊道。
“你怎么还不睡觉。”姥姥凶道,“回头我跟你妈告状,你天天晚上刷剧刷到后半夜。”
“柯桦把外面的老太太带走!”柯茗茗怒道。
“哎呀你俩小点声,音乐都让你俩盖住了。”柯肖晴把瑜伽音乐调大。顿时屋子里又是狗血家庭剧又是瑜伽音乐又是美剧。
柯桦震得脑袋要炸了,用打包袋装好饭盒穿上鞋溜之大吉。
杨屹下班了,两班司机换成了柯桦不熟悉的那个。他上车,对司机道:“公寓。”
接近凌晨的冬夜,马路上车很少,司机开得有些快。柯桦道:“慢点。”
司机忙放慢速度,不明所以地从后视镜看柯桦的脸,关切地问:“需要叫家庭医生吗?”
柯桦侧头看窗外,越野车从小区侧门所在的小路开出来。他道:“不用,正常开吧。”
只过了两个路口,司机便发现了后面紧跟的越野车。他立刻伸手摸向车内报警器。
柯桦忙阻止道:“是熟人。”
司机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再三确认后面的车没有冲上来阻拦和对撞的势头,才放松警惕。
司机坚持送柯桦上楼,两人前脚迈进电梯,那颂后脚跟进来。司机顿时又紧张起来。那颂不止一身机车装扮,手上还拎着一只设计感十足的手提袋。手提袋鼓鼓囊囊,不知道塞满了什么东西。
柯桦站在司机右边,一只手拎着打包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发信息。
那颂站在司机左边,一只胳膊靠在轿厢上,眼睛望向电梯门的镜面,他始终盯着镜子里的柯桦。司机始终盯着他。
紧张只是司机一个人的紧张。收到周智的信息,柯桦恨其不争地搓了搓门牙。他收起手机,抬头看向镜子里那双存在感十足的眼睛。
司机整个人崩成石头,错身想挡在柯桦身前,被柯桦摆手推开。
“叮。”电梯到达12层。柯桦往外走,那颂也往外走。
相同的步调,相同的速度,让他们同时卡在电梯门正中。
司机:“……”我该怎么做?
他慢慢抬起脚。
柯桦偏头看向身后的司机。司机立刻落下脚。
那颂轻笑,率先把自己挤出去,然后转身朝柯桦伸手:“卡。”
柯桦从兜里掏出1202的黑卡递给他。那颂却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打包袋,转身时顺手拿走了卡。
电梯门在缓缓合上,司机要挤出来。柯桦道:“回去吧。”
司机又缩了回去。
电梯下行离开。12层宽敞的大厅只剩下两个各自站在门前准备开门的主人。
柯桦以为那颂不会一声不吭地住进周智家,结果他猜错了。他手抓着门把手,大拇指始终悬在指纹录取器上方没按下去。身后传来按密码的声音,解锁声响起,门打开又关上。身后安静的他能听见尘埃落下的簌簌声。
柯桦回头,相隔十几米,对面的门安静地关着,门上靠着得逞的人。那颂笑的不怀好意,踩在门上的脚和长长伸出去的脚一同敲了敲门和瓷砖。
“咚咚——嗒嗒——”故意让他难堪似的制造出一点动静。“怎么,忘了密码还是换了指纹?”
说话间手一松,鼓鼓囊囊的手提袋掉在那颂脚边,他拎着打包袋的手从进机车服兜里掏出一只烟盒,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烟递到嘴边,烟蒂松松地噙在唇珠下面,他又从烟盒里拿出出打火机,偏头点燃。
柯桦静静看着他。他始终提着打包盒,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练过无数遍。
不够长的距离,足够氤氲的烟雾,看不清对面的人得意的脸。但是仅凭想象,柯桦也能想到他是何种放肆恣意的模样。
柯桦转身开门,迫不及待似的迈进屋关上门。门在身后关上,他靠在门上,手粗鲁地扯掉勒的他喘不上气的领带。一股燥热在体内横冲直撞,仿佛那根噙在唇珠下面的烟掉进了他衬衫与后背之间,烫的他只想撕碎衣服,痛痛快快淋一回凉水。
不过很可惜凉水没能消减他的燥热,只帮他把瓷砖上□□冲走了。
浴室门打开,柯桦披着黑色浴衣大喇喇走出来,一声轻佻的口哨突兀地响起。
柯桦猛然抬头,正对上靠在沙发背上面朝他的那颂。
他想赶紧把敞开的浴巾系上,裹紧袒|露的身体。手臂小浮动了一下,手指隔着浴巾敲在大腿上,接着静止不动了。他的手不想这么做。
他静静地坦然地站在浴室门口,那颂静静地看着他,一向锐利的视线好像滚烫的熔岩,跟着从发梢滴落的水珠,一点点滑过他的皮肤,一寸一寸向下,直到落到地板上。
柯桦动了动僵住的脚,脚底板摩擦地板发出咯吱一声。这时他猜意识到他急着冲凉水连拖鞋都没顾得上穿一双。从玄关到卫生间门口的地上,衬衫、西裤、领带、袜子……胡乱地随意地扔着。
不对……内裤去哪了?
柯桦脑门一紧,眼睛从玄关一路扫到脚边,内裤呢?
“找它?”那颂按在沙发上的手抬起,修长的食指上挑着一片白色半透明布料。
柯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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