蠃鱼三人在返航前, 做过回来之后的计划，首先最重要的是得先联络起转移到中立洲的单雌实验室相关人员，把带回来的技术资料交给她们，并且争取在通道有效期内与媻娑部恢复联络, 有些比较具体的生育技术问题, 最好能让研究员直接向姽术请教, 有助于加快基因异变药物的研制速度。
同时还要提防着一直在追查实验室转移地点的联邦特工, 以免新的实验室再次遭受打击, 蠃鱼的想法是不能让实验室一直采取躲避转移的办法，所以最好能先一步让联邦自己乱起来，无暇顾及这边的事, 为实验室争取更多的时间。
至于联邦中最为关注单雌实验的人，蠃鱼在时空局的工作间隙已经查明, 当年在联邦内的围剿和北洲共体的轰炸，幕后主使都是联邦顶级财阀之一的尤因家族，最初是从一场学术纷争而起，后面也有信仰方面的因素，所以才有其族中几代人对这项技术围追堵截, 乃至要赶尽杀绝。
蠃鱼也有想过直接朝尤因家族下手，但这个沉淀了将近五百年的财阀家族涉猎面实在是太广了，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身影, 规模大到她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先将矛头对准哪些人，所以还是从联邦特工入手更快一些。
要想先做到这些, 太空总署是不能继续呆下去了，所以蠃鱼决定和诸怀一起退出时空局, 只留英招在这里，为将来拓宽时空探索边界做准备, 但要想顺利脱离太空总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就需要烛龙出面了。
烛龙要做的事，她们前些天通过虎蛟的转述，也基本上已经推测出来了，因为这些年联邦曾多次提起星际移民计划，有意进一步全面掌控太空总署，为这个计划做准备，才有了天幕投放这起闹剧，好在烛龙和特勤处应对及时，叫他们吃了个暗亏。
但新的战略指令长就任之后，势必还要继续推进这个计划，所以从烛龙的角度看，如果联邦发生内乱，就能很大程度减轻太空总署这边的压力，这样一来，蠃鱼她们要做的事，就跟烛龙的期望不谋而合了。
这也正是蠃鱼方才话中所说的那个“交易”，让烛龙出面帮她们脱离太空总署并提供暗中支持，她们帮她解决尤因家族伸向太空总署的手。
烛龙来回看了看她们三人，随即微微一笑，“好，我有预感我们要谈的这桩交易，有可能是同一件事，那就让我先说吧。”她抬手抿了一口酒，话锋一转，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联邦东岛有一个废弃的火箭基地——诺亚发射场？”
诸怀和英招茫然地摇了摇头，蠃鱼却转头跟虎蛟对视了一眼，她们五年前曾在诺亚发射场附近执行过一次秘密任务，知道这个地方，这是一个私人火箭发射场，也是尤因家族的诸多产业之一，用于发射搭载通讯和定位卫星的私人火箭，后来因为太空总署收拢了全球的太空作业，另外建了专门的发射场，这个私人场地才只得废弃。
“我几年前去过那附近。”蠃鱼说，“到处是荒草，看上去废弃很多年了，难道最近又开始启用了？”
烛龙点点头，“是的，联邦的人正在那里准备最新的火箭发射计划，搭载了大量科技资料和稀土矿石样本，要去往五百年前的历史时空重建文明。”
“这是看星际移民没戏，改历史时空移民了？”诸怀皱眉说道，“怎么选五百年前，不往前去点么？咱们这儿的历史直播都开到两千年前了。”
“星际移民计划其实一直是个幌子，他们要做的实际上就是历史时空移民，五百年这个距离的时空通道比较稳定，便于反复运送物资。”烛龙微微挑眉，“再说他们的文明经过多次更迭，本来也不怎么悠久，五百年对他们来说已经挺远了。”
蠃鱼低头想了想，“所以我们收缴的那些历史直播，其实也是联邦搞出来的试探？那个被抓的幕后组织，是用来转移视线的吧？”
烛龙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特勤处最新查到的线索也都指向联邦，甚至直接指向了尤因家族，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选择了五百年这个时间点，他们的家族正是在那个年代开始崛起的。”
诸怀摇头啧声：“这事儿后面原来这么大来头呢？我当初还以为就到伏羲为止了，谁成想他死得那么快。”
烛龙略带鄙夷地“嗤”了一声：“你以为伏羲是什么大人物？其实他不过是个小丑罢了，特勤处也还在追查他的死因，目前基本可以断定是联邦特工的手笔，因为伏羲那里有牵扯出尤因家族的一些资料，所以事情刚一暴露就被迅速灭口了。”
诸怀费解地挠挠头，“尤因家族费这么大功夫，到底是图啥，他们不都已经是要啥有啥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呢。”
虎蛟冷笑一声，“怀姐，你天天上网冲浪，难道没有刷到过他们的事吗？尤因家族最近二十年里只有两个女孩诞生，他们想要男性继承人，尝试了很多办法，又是试管又是基因筛选的，结果自己把自己玩废了，最近十年里直接一个新生儿都没有了，他们觉得自己被上帝抛弃了。”
这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最近的十多年里随着环境污染持续加重，这个世界的幼儿出生量连年大幅减少，而且男婴占比也呈断崖式下跌，同时已出生的那些男婴中，还有不少存在各种先天性异常，不仅智商和体能有缺陷，而且多不具备生育能力。
这让一些决策者感到不安，针对相关问题的科研经费也在持续加大投入，而像尤因家族这种以“上帝的信使”自居的信仰浓厚的群体，男性继承人对他们来说格外重要，所以对此事更是无比焦虑，他们认为这意味着人类已经走上末路，在他们的认知里，没有男人的世界是不可想象的。
蠃鱼转头看了看诸怀和英招，她们自然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是基因不可逆转的衰退，这是造物者在轮回开启时就设好的游戏规则，即使回到过去重启文明也无济于事，只有可能加速她们这个时空的灭亡，但这个世界的人并不知道这些事，所以还在以自认为正确的方式垂死挣扎着。
诸怀翻了个白眼，“这种作恶多端的老钱早该绝种了，什么‘上帝的信使’，我看是‘人类的蛀虫’。”
“所以不能让他们跑了，这种顶级富豪家族出逃，会带走我们所剩不多的资源，加重环境恶化，到时候这个世界会变成真正的炼狱。”烛龙伸手给自己添了些酒，“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事，我们需要尽快处理掉这个诺亚发射场，但是不能出动正面打击。”
蠃鱼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这次继任的战略指令长之所以还是尤因家族的人，也是出于维持局势的表面平衡，因为尤因家族手中还掌握着世界上大部分能源产业，但在这次博弈中，太空总署新的联邦席位，因为此前的风波被限制了部分权力，这应该是各方心照不宣的结果，所以这时候不能再有更进一步的明面冲突，以免矛盾一发不可收拾。
烛龙抿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历史直播的事，等稽查部把你们带回来的证据整理完，就算是告一段落，前任战略指令长也是死在幕后组织的人手中，联邦自罚一杯，降了总署办的席位权限，而对于你们几个人的后续处置，虽然不涉及司法指控，但也会相应严厉一些，我不好跟总署办唱反调。”
蠃鱼听完很快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次我带队失察，自请离队，至于诺亚发射场的计划，我可以支援，但我还有别的条件。”
烛龙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只是支援而已，那个地方位置很刁钻，其它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一个经验丰富的轰炸机飞行员。”她说完抬眼看了看蠃鱼，目光锐利，“等这件事办成了，你后面或是想回来或是去别处，都好商量。”
蠃鱼也料到了这个情况，烛龙难得这样细致交代事件的前因后果，正是因为她是此刻唯一的最佳人选。
这时诸怀说道：“那我和她一起去，这次时空舱被动了手脚，是检修组失职，我也有责任，自请离队。”
蠃鱼回头看了她和英招一眼，又转回来对烛龙说：“我们两个离队，但英招要留在时空局。”
英招这时也点点头，“我希望可以继续留在时空局，做时空通道拓宽的研究。”
烛龙痛快地答应了：“没问题，你们的条件是什么？一起谈好，办起事来大家都放心。”
蠃鱼想了想，“我们需要一笔钱，和中立洲国际公民的身份。”
说完她把需要的金额报了出来，烛龙微微一皱眉，“数额不小，但不是问题，至于身份嘛，这个我恐怕做不了主，还得去确认一下。”
中立洲国际公民不属于任何国家，不受任何国家地区法律限制，不承担任何国家的公民义务，同时也不享受任何国家的公民福利，只有全球最高司法署可以审判国际公民，这通常是一些全球机构的重要人士才能拥有的身份。
蠃鱼把身子往后一靠，朝她微微一笑：“我想特勤处副处长会有办法的，你可以找姚驰聊聊，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很重要。”
烛龙看了她一会儿，回想起姚驰之前跟她说过的事，关于中立洲正在暗地重建中的单雌实验室，以及北洲共体当年那场蓄意轰炸的真相和相关人员的动向。
她拿着手中的酒杯，伸向前跟蠃鱼手里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了磬击般悠扬的声音，随后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蠃鱼笑道：“好，我会为你们争取的。”
第72章 执行队处分
几人在蓝夜酒吧这间安静的密室里又说起下午审查的事, 听着三人大倒苦水，说同样的话交代了至少五六遍，烛龙笑着摇了摇头，“咱们这里的很多工作, 确实需要改进下流程了。”
随后她又问了问三万年前的情况, 她们也只是和下午的审查一样, 谨慎回答了一部分, 烛龙看出她们似乎有所保留, 但也没有追问，只是说时候也不早了，让她们早点休息, 说明天总署办就会有发文。
聊完这些事，蠃鱼三人仍和虎蛟一起从来时的路离开, 出来时外面还是一片灯红酒绿沸反盈天，她们穿过人群，从后门离开了酒吧，这时早有人把她们来时坐的车泊在这里等候了。
虎蛟接过车，送她们三个又回到了审查大楼, 此刻太空总署基地一片寂静，只有行政楼的探照灯和一班值守人员还在不休不眠地工作着。
悬浮车轻巧地在审查楼背后停了下来，诸怀和英招先后从窗户翻回了各自的房间, 蠃鱼问虎蛟：“我有东西要交给你，方不方便现在跟我进去拿？”
虎蛟往外望了一眼, 审查楼的值守已经打过招呼了，这个时间基地巡夜也不会往这边来, 于是她打开隐身停放模式，把车熄了火, 和蠃鱼一起翻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的灯一直没关，蠃鱼进屋后带她走进里间，拿出这些天一直贴身带着的一管小药粒，递给虎蛟，“这是我给海葵带的药，你这两天能申请到临时休假吗？”
“可以，我知道你有东西要送，提前跟烛龙说过了，明天早上就休假出基地，后天早上回来。”虎蛟郑重接过那管药，仔细看了看，“就这么点儿？怎么吃的？”
“每天饭后一粒，这是七天痊愈的药量，原本我想着等完全好了，再让她们离开流金城，但今晚跟烛龙谈得还算顺利，那就让她们尽早离开吧。”蠃鱼说，“不知道明天我能不能给家里发视频，如果暂时还不能的话，就只能有劳你帮我把这话带给我妈了，等我这边事情办完，再去中立洲找她们。”
虎蛟知道她的家人原本就是住在中立洲的，只是因为去年海葵发病，需要蠃鱼每月定期输血，蠃鱼的妈妈这才带着海葵到流金城就近治疗缓解，如今有了这管能够治愈的药，蠃鱼也要离开太空总署了，她的家人自然也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于是虎蛟认真点头，“我记下了，明天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说完这句虎蛟又不免有些怅然，“你刚回来又要走了，要不我也不干了，跟你们一起走。”
“不行，你得留下。”蠃鱼神情严肃，“山海经号执行队只有你接手我才放心。”
“可是山海经号都快报废了啊……”
蠃鱼低头一笑，“能修好的，又不是让你开着个破时空舱出去执行任务。”说完她把这次坠落三万年前的所有事，原原本本地给虎蛟讲了一遍，包括三万年前的世界，和时空的轮回。
虎蛟听完愣了半天，“真的假的？这也太魔幻了，我得消化消化……”
蠃鱼看了一眼窗外，一片黑蒙蒙的，但能看出已经是后半夜了，“时间不早了，你抓紧消化，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呢。”
“什么事？”
“前任战略指令长被炸身亡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虎蛟大惊，“你咋知道的？”
蠃鱼有些玩味地看着她，“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诈你一下试试。”
虎蛟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有啥把柄落人手里了。”
“是烛龙让你干的吧？”
“嗯，这个月确实给她干了不少黑活。”虎蛟掰着手指，开始细数自己这段日子给烛龙打的黑工，除了前任战略指令长这事外，还有时空局里处理伏羲的遗党等等，越说越感慨，“这种活干起来真是上头，我现在都可以转行当特工了。”
蠃鱼含笑点点头，“挺好，也算是多才多艺了，烛龙这个人，手段狠是狠了点，但立场是没问题的，你跟着她吃不了亏。”
虎蛟一听坐直了，“我上回还想问你来着，她到底什么来头？”
蠃鱼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她从前是会盟中情办的。”
虎蛟一见秒懂，也比了个手势，“明白了，我说呢，怎么她说话办事总是邪性中总着股谜之正义感，行吧，那我就在这好好干，虽然老加班，但总的来说领导还是个好领导。”
随后她两个又就中立洲重建实验室的事聊了许久，直到凌晨三点，蠃鱼见实在太晚了，于是送她到窗口，看着她翻出去开上那辆悬浮车走远，才回身到浴室洗漱。
第二日一早，蠃鱼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昨晚睡觉时她关了窗帘，她看着窗帘底边透进来的一条光线，知道时间不早了，她趴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坐起来往后一靠，这床跟前阵子睡惯的鸟窝床比起来也差得太远了。
她靠在那里坐了一会儿，闭着眼睛捋了捋思路，然后起身下床到浴室洗漱换衣服，弄完才来到窗边把窗帘打开，刺眼的阳光把她晃得眯起了眼睛。
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远处的基地广场，许多人在那边匆匆走着，看方向是从基地公寓和食堂往行政大楼去上班的，分明是烈日朝阳，那些人看上去却是暮气沉沉的。
蠃鱼不禁皱起了眉，不知道自己当初上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行尸走肉一般，去了一趟媻娑部，她好像突然活了过来，回来后更加感觉到自己以前的日子过得像牲畜，像机器，反正就是不像人。
她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回身走到餐台边，打开上面的柜子，看有什么吃的。
昨天她们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里的日常安排，审查楼的临时住所只提供午饭和晚饭两顿工作餐，早饭只有房间内配备的包装食品。
蠃鱼看柜子里摆着一排蛋白饮料，还有一些面包麦片之类的，她伸手拿了一瓶果味蛋白奶，又拿了两袋面包和一袋即食麦片，然后先打开蛋白奶尝了一口，不禁撇撇嘴，一股子香精味儿，她有点不适应这个世界的食物了。
凑合着吃了几口，她看桌上的时钟走到了九点整，新战略指令长的就任典礼应该开始了，昨天审查楼的工作人员带她们到房间里时，有提到今天这场就任仪式，说房间内的电视可以收看实时转播，于是她叼着面包走过去打开电视，在对面沙发上坐下来，一边吃一边看。
今天这个就任典礼的会场，设在太空总署行政大楼第九十九层，现场布置得很是隆重，各方媒体也来了不少，总署办的高层也全都到齐了，所有人都穿着灰黑蓝色正装，一脸严肃地坐在会场内。
前面是总署办发言人给今天这场就任典礼发表致辞，先是沉痛悼念了因公殉职的前任战略指令长，然后讲了一番道貌岸然的场面话，最后引出今天的主题，介绍了这位新任战略指令长和其余两位新任联邦席位的总署办指令长，并邀请新上任的雅各·尤因上台讲话。
摄像头扫过总署办的座席，前面是几位指令长，后面是两排副指令长，蠃鱼在一扫而过的镜头中，看到了坐在第二排靠右侧的烛龙，仍是一袭黑衣，面无表情，右眼紫光淡然，跟昨晚酒吧里放松的神情简直判若两人。
那一片座席上，也就烛龙和前后零星几个女性首长，其余都是些要么发福要么秃顶的老男人，看得蠃鱼再次皱起了眉头。
很快镜头一转，来到了上方演讲台，一个中年男人走了上来，只见他身材矮瘦，黑发白皮，粗眉凹眼鹰钩鼻，往演讲台上那几步路走得也有几分猥琐，看起来不像个能撑场面的人，果然他走到演讲台上一开口，竟还是个大舌头，虽然演讲稿背得还挺流利，话语中带着满满自信，但还是让人很不舒服，一整个视听污染。
蠃鱼把视线转到了窗外，心里想着，这尤因家族真是没人了啊。
她半听着看完了这一场三个小时的就任典礼，前面是三位新指令长各自讲话，后面又有总署办代表人发言，基本上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内容，没有太多信息量。
据说晚上还有个晚宴和烟花表演，但都属于高层内部的盛会了，她们即便不是被关在审查楼里，也没有资格参加。
典礼结束时正好是中午十二点，这边刚一结束，蠃鱼房间的门就响了，是工作人员来送工作餐。
今天她们没有被安排任何询问，所有资料都已经交到稽查部了，在有结果出来之前，她们只能留在这里等着，蠃鱼倒也不是很着急，反正带给海葵的药已经托虎蛟送出去了，所以她只是在屋里安心休息，为来日养精蓄锐。
她们整整休息了一天，第二日中午，虎蛟混成审查楼里送饭的工作人员，来给蠃鱼回消息，说药已经送到了，也见到了蠃鱼的母亲，她让虎蛟代为转告，说她今晚就会带海葵离开流金城回中立洲。
见这件大事办妥，蠃鱼松了口气，又听虎蛟说稽查部调查已经有结果了，应该下午就会有发文。
果然到了下午三点，总署稽查部联合人事部公布了山海经号的调查结果和人事处分，山海经号执行队见习队员015号受人指使，害得时空舱坠落于三万年前的历史时空，整件事都由015而起，其余队员均不知情，但领队蠃鱼和副队诸怀有失察之责，所以二人一同免职，而同行的顾问科学家英招则不受影响，照常留在时空局科研组，带领其余科学家研究这次意外探索到的历史时空，山海经号领队职务由虎蛟接手。
稽查部发文后，又公示了一天，到第二日下午，才有工作人员带了文件请蠃鱼三人签字，然后带她们离开审查楼，她们在这楼里整整住了三天，也算是充分休息过了，把返航路上和回来后连轴被询问的疲惫稍稍缓解了些。
从审查楼里出来后，蠃鱼三人回到了时空局的办公室，此时蠃鱼和诸怀的个人办公用品，已经有人帮她们打包好了，她们在这边跟执行队众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告别了一番，才一起拿上东西离开大楼。
当日晚间，有一架公务飞机降落在总署机场，悄悄接走了蠃鱼和诸怀，往中立洲的方向飞去。
诸怀靠在一个长条沙发上，跟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蠃鱼聊起了登机前，听英招悄悄和她们说山海经号的回收装置已经送到了回收中心，她们剪辑好的那个关于媻娑部的视频，被封存为时空局最高级别机密，因为总署办认为其中内容过于脱离现实，可能存在不良引导。
诸怀翘着脚往窗外看去，“不良引导？呵，我已经剪得相当含蓄了好不好，他们也太脆弱了，这都不敢公开，还好我留了一手，必须得给大家来点三万年前的小震撼，感受一下来自姥祖宗的贴脸暴击。”说完她看了看机舱内的时间，“正好，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话音刚落，飞机下方的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幕投影，剪辑视频中三万年前媻娑部的画面，被投放到了这个世界。
第73章 一点小震撼
蠃鱼坐在公务机靠窗的一个太空椅上, 转头看着窗外，此时飞机早开出了流金城，正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平原城市上方，可以看到地面上纵横交错的灯带, 密密麻麻的闪着亮, 像是某种发光的虫聚集在一起, 趴在地上摄取着这颗星球的能量, 同时排出会摧毁众生包括自身的毒素。
对于这种文明的厌恶感, 此刻在她心中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就在这片点点闪烁的城市夜景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投屏, 上面是她熟悉的另一个世界，山清水秀, 静谧祥和，闲适中带着一股生机勃勃。
把诸怀剪辑好的这段视频投放出来，是她们三人私下议定的，她们知道这段视频交给太空总署的话，大概率是没机会面世了, 但她们认为还是有必要给这个世界的人做一番末日前的提醒，或许能有更多人就此醒悟过来，放弃对一部分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诸怀在已关闭的投放进程中悄悄做了一点手脚, 让这段视频在时空舱面板送到回收中心检修时，通过当初那个无法被检测的定位模块, 反向触发了投屏。
看着下方闪烁的屏幕，诸怀得意地抖了抖脚, “回收中心之前还吹嘘自己有什么技术壁垒，还不是被我找到了漏洞。”
蠃鱼静静看着下方的投屏没有搭话, 那上面正在展示媻娑部的科技水平和人文理念，以及一些人类生理常识科普，包括分娩、月经和体脂等等在这个世界被错误传播和理解的知识，但这段视频里，并没有与文明轮回相关的内容，在这方面她们还是决定暂且有所保留。
公务机的飞行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她们就离下面那个投屏越来越远了，这个时间点，太空总署的人应该基本上都已经下班了，出现这种异常情况，要召集回收中心的值班人员赶回去修复，怎么也要至少半小时，她们这段视频的时长，正好是半个小时。
这次视频投放的密度，大概是每五百公里一个天幕，都在各大城市上空同步放送，她们乘坐的这辆公务机现在时速在一千公里每小时左右，所以等她们抵达下一个天幕投放城市时，太空总署估计也已经差不多反应过来了。
诸怀拿起一个面板，连接上自己带的加密网络，开始在各大平台搜索今晚的天幕。
蠃鱼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沙发这边坐下跟她一起看网上的讨论。
诸怀先点开了一个视频平台，果然此时各地都有人上传了自己录制的天幕，配文都是：
【头顶惊现平行时空】
【刚下班抬头看到异世界破大防】
【这是平行世界的母系社会吗】
【天杀的时空贩子快把我送回去】
【姐妹们，母星来接咱了】
蠃鱼和诸怀一条条刷着网友们的花式整活儿，坐在沙发上会心一笑，但是随着她们继续往下刷着，也出现了一些“理中客”的评论：
【一眼假，应该是新型广告试投】
【母系绝对不可能发达成这样】
【太理想化了，编的很没水平】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往下看，有人开始辩论起天幕中的社会制度是否合理，以及画面中那些科技的真实性，也有人讨论起月经和脂肪的优势。
其中有一个帖子，标题是：姐妹们不要再减肥了！！！
诸怀点进去一看，里面一片感叹号，内容比较简略，主要是说现在的女性大部分体脂根本没有超标，还要一直减肥，把天生的优势都减没了，下面评论赞同的人不少，当然也有反对的：
【你自己当肥婆还来怂恿别人】
【我们只是爱美也有错吗】
【可我天生宝宝胃［委屈］】
【我老公说只喜欢瘦瘦的我】
【就要瘦怎么了？女人有体型自由】
“不行了我不能再看了。”诸怀深吸一口气，“啪”的一声把面板盖子合上了，抚着胸口往后一倒，“再看下去我得吸氧了，说自己爱美那个，我打赌她身边一定躺着个猪头。”
蠃鱼无奈摇头，“该做的我们做了，剩下的就让她们自求多福吧”，说完她伸手拿过面板，又打开看了几个平台上相关的内容，议论十分热烈。
她正浏览着，忽然注意到了一则国际突发快讯：【北洲共体波利港核废料处理站出现严重泄漏】，赶忙拽了拽诸怀，让她一起来看。
诸怀坐起来凑到边上，二人一起点开新闻，看内容写的是波利港核废料处理站这日晚间发生了一起工人酒后斗殴事件，引得一间仓库起火，随后烧着了一条核废料处理线，致使大量核废料流入海湾，周边海域的核辐射检测器很快捕捉到了异常，迅速拉起警告，并向全球环境署发送了报告，各国媒体也都纷纷连夜做了跟进报道。
蠃鱼皱着眉头看完了这篇新闻，自从十年前那起轰动全球的海洋核泄漏事件后，各地核电站和核废料处理站都加装了核辐射检测器，这些年国际领海公约署也一直致力于海洋核污染的净化和管控，这十年间勉强控制住了海洋环境恶化，今天这场核泄漏可能要把前面十年的努力一举荡平。
诸怀也深深叹了口气：“又是人祸啊！”说完她想到姽术交给她们的那两管防辐射制剂，还在她们两个身上分别保管呢，“咱们落地后，就得尽快找合适的投放地点，这个波利港还算偏远，这两天投放制剂的话，应该来得及，至少能保住一部分人。”
蠃鱼也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从面板里调出了姽术之前发给她们的海域和洋流要求，好在她们即将要去的地方属于亚热带海域，比较符合投放防辐射制剂的要求，但是具体的洋流走向，还得等她们落地后再确认一下。
二人商量完后，见时候也不早了，于是起身回到了各自的休息舱，蠃鱼洗漱完，躺在休息舱中有些狭窄的床上，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夜色，过了一会儿她伸手把遮光板拉下来，调整完室温，把被子一拽，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蠃鱼在舱中的机长提示中悠悠醒来，语音中传来驾驶舱的播报，说她们预计将在一个小时后降落中立洲风之屿，请她们做好准备，并在半小时后回到座舱系好安全带准备降落，随后又播报了一遍当地的天气和温度。
蠃鱼听完坐起来揉揉眼睛，伸手打开遮光板，刺目的阳光瞬间充斥了整个休息舱，她洗漱完打开门，见诸怀已经出来了，正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昨天那个面板。
蠃鱼跟她打了个招呼，“起得早啊。”
诸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咋睡。”
蠃鱼在旁边的咖啡机里接了一杯咖啡，走到诸怀身边一坐，“怎么回事？”
诸怀拍了拍手里的面板，“我昨晚回去觉得这些事可能都不会持续发酵，所以连夜做了个备份，果然今天早上再一看，全都搜不到了，天幕视频，核泄漏新闻，都没了，昨天发帖的账号也基本上都炸了，要不就是禁言。”
蠃鱼接过她递来的面板看了看，果然【母系】【天幕】【波利港】【核泄漏】这几个关键词都被各大平台屏蔽了，她们先前其实也想过，天幕出现后不久一定会被切断传播，但这速度还是有些超出蠃鱼的预料，可能也是正好碰到了波利港的事，所以一起被迅速处理了。
蠃鱼低头思忖片刻，说：“这次泄漏应该比新闻里讲的要严重，把备份收好，等下了飞机咱们尽快找地方投放制剂。”
她刚说完，头顶传来一声轻柔的“叮咚”：“尊敬的乘客你们好，飞机准备开始降落，请系好安全带，我们将在十分钟后抵达中立洲风之屿国际公务机场。”
蠃鱼和诸怀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整了整身上的安全带，诸怀也把面板收好了。
很快，她们在一阵轻微颠簸中落了地，机舱中再次响起提示，说已经抵达风之屿，随后又播报了一次当地的天气温度，消息提示刚结束，机舱内的通讯机响了起来，蠃鱼走上前接通，通讯电视中出现了姚驰的影像。
“我这边收到消息说你们已经降落了。”姚驰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看着她两个，“昨天晚上各地上空出现了天幕投放，这件事，你们有什么头绪么？”
这架私人公务飞机，是姚驰平常自用的一款，烛龙说是替她们跟姚驰借的，她们也明白诺亚发射场的任务背后，有特勤处的支持。
这架公务机舱内没有配备任何监控监听，机组成员也只有驾驶舱的机长和副机长，没有安排乘务员，机舱内的谈话不会被记录，昨晚蠃鱼和诸怀在机舱里上网，用的也是诸怀自带的加密网络，没有连飞机上的无线网，按理说姚驰应该是不会知道的。
所以蠃鱼和诸怀听到这个问题转头对视一眼，又一起茫然地看向屏幕中的姚驰，“天幕？啥天幕？不知道啊。”
短短九个字，用上了二人毕生的演技，但似乎还是被姚驰一眼看穿了，她带着看破不说破的玩味神情看了看二人，“这事我就当做不知道，办好烛龙吩咐你们的事，别耍滑头。”说完也不等二人回应，屏幕一闪就黑了。
蠃鱼和诸怀看着黑掉的屏幕，轻轻松了口气，这时机长从前面走了过来，热情地问了问她们的乘坐感受，然后说来接她们的车已经到了，二人赶忙拿上行李，跟着机长走下舷梯，果然一辆黑色公务车就停在前面。
她们在车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来到烛龙提前给她们安排好的一间公寓，烛龙留言说钱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公寓客厅桌上的卡里，国际公民的身份明天会给她们办好，然后让她们等消息前往诺亚发射场。
蠃鱼给烛龙回了消息，又给英招和虎蛟报了平安，诸怀昨晚没怎么睡，折腾到中午也困了，两个人点了外卖吃完饭，蠃鱼想着她们跟单雌实验室的负责人约的时间是在明天，就催她先去补觉，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办。
诸怀也没多问，放下东西就进房洗澡睡觉去了，蠃鱼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也没着急出门，直休息到临近黄昏时分，才给诸怀留了个言然后走出公寓。
她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拿到最权威的实时洋流模型，那里可以找到精准的最佳投放点，让防辐射制剂能以最快的速度覆盖全球，她轻车熟路地走过五个街区，来到一个熟悉的建筑前，此刻正是下班时间，楼外面人来人往，她戴上帽子，在外面静静等起来。
她其实可以直接进去的，但是为了避免解释的麻烦和可能出现的阻拦，她还是决定等天黑再动手。
她在外面耐心地等到夜深，见这附近已经没有人走动了，才轻手轻脚地来到后门，娴熟地避开监控翻过两道闸门，顺着一条管线爬到三楼，从窗户翻进了一间装修典雅的办公室。
她进来后，径直走到办公桌后面开始翻找起来，这时，整间办公室的灯突然全部亮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被太空总署开除之后，改行做上贼了？”
一个声音从办公室另一头响起，她慌忙转身，撞到了身旁的办公桌，把桌上的一个立牌弄翻了，牌子上写着：国际领海公约署总长、全球海洋保护协会理事长，两个头衔下面，是一个斗大的人名：闻泱。
她赶紧把牌子扶起来，朝来人尴尬一笑：
“妈……好巧啊。”
第74章 制剂投放处
“嗯, 在我的办公室里遇到了我，这得是多么小的概率呀，确实很巧呢。”
闻泱悠悠朝这边走来，一面上下打量着她, “壮了不少, 脸上也有肉了, 这多好, 我就说你以前太瘦了。”说完她在办公桌前一个大椅上坐了下来, “说吧，来我这里偷什么？”
蠃鱼挠挠头，“我记得这里有一个全球洋流实时模型。”
“是有一个, 在右边柜子第二层。”闻泱看着她，“你要这个做什么？”
她转头看了看后面的柜子, 果然第二层上锁的展窗中有一个立体海洋模型，下面标记着当前时间，她想了想，先提起了昨晚看到的波利港核泄漏一事，然后把自己在媻娑部的见闻, 和带防辐射制剂回来的事说了一遍。
她一面说，一面用余光瞟着闻泱的神色，却见她脸上并没什么表情, 没有质疑，也没有讶异, 只是静静地听她说着。
闻泱今天这个反应，其实有些不同寻常, 要搁从前，妈妈听完这些话, 应该会要走她手里的防辐射制剂，然后跟她说这些事不该由她来管。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闻泱一直是个很强势的家长，虽然对于她姐妹两个的兴趣给予了很多支持，但也时常在权力范围内对她们施加管控，包括当初她姐姐决定参加北洲共体实验室的秘密项目，闻泱也出于安全考虑阻拦过她，家中曾为此事吵过一架。
蠃鱼当年在防空执勤队，也有闻泱在背后给姚驰提了要求，不许她参与高危行动，让她在后来的任务中被屡屡取消资格，她也为此跟闻泱表示过抗议，才争取到了应有的机会。
但这一切在北洲共体的实验室出事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得知姐姐没能赶在轰炸前撤离出来，她头一次见到妈妈憔悴的模样，对她说自己不能接受一连失去两个女儿，所以想让她借此事退居二线。
她那时候也一心想要追查在联邦背后下轰炸命令的人是谁，所以顺势同意了，申请调去太空总署，确认自己对于尤因家族的怀疑。
防空军高层们当初其实都是不愿意放她走的，但是看在闻泱的面子上，姚驰还是在调离申请中暗暗帮了她不少，才让她顺利在一年之内走完了流程，还带走了一个僚机飞行员去时空局。
在蠃鱼眼里，妈妈是个有些霸道不讲理的保护者，像这次自己要做的事，她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但今天，直到她把整件事来龙去脉讲完，闻泱都没有出言打断阻止，只是在她讲完后，悠悠说了一句：“你这些日子的经历，确实有些超乎想象，但我相信你的话，也理解你的做法。”
蠃鱼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妈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这真是让人太不习惯了。
闻泱也没等她开口，又把话锋一转，提起了昨晚的天幕，“昨天你们在飞机上，看到下方空中的天幕投放了吗？”
“看……看到了一点。”
闻泱微微一笑，“我在家中阳台上看了全程，其中有一段，给了我不少感悟。”说完她提起了天幕中的一个片段，蠃鱼记得这一段，是媪慈在生物研究站的一小段演讲，“那个老人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特别好。”
“哪一句？”
“她说‘我们创造生命，但我们从不拥有她们’。”
闻泱说完起身走过来，伸手打开办公桌后面的加密柜，拿出了那个实时洋流模型，递给她，笑道，“我昨天就这句话想了半宿，觉得自己从前还是欠考虑了，所以这一次，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蠃鱼怔怔地接过模型，还有些愕然，“真的？”
“嗯。”闻泱温柔一笑，“你最好在我反悔之前赶紧离开。”
“噢，好。”蠃鱼抱着模型匆匆低头往窗边走去，到了窗边正要抬脚往上爬，忽然反应过来，“诶？我也许可以走大门？”
闻泱“嗤”地笑了一下，到办公桌上拿了自己原本要过来取的文件，“走吧，咱们一起从停车场出去。”
她抱着模型跟在闻泱身边，又问起海葵的情况，闻泱语气更加柔和了几分，“药我请人检测过没有问题，这两天已经让她吃上了，确实很有效用，没有再陷入昏睡了，这是你的功劳，等你忙完这阵子，她应该就能彻底好了。”
蠃鱼嘀咕了一句，“怎么我给的药也这么不放心啊？还要让人检测……”
闻泱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是医疗专家，给我宝贝孙女吃的东西，我当然要确认无误才行。”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停车场，蠃鱼从身上摸出了另外一瓶药递给闻泱，“这是一管备份药，要是在吃的那管有掉了的，可以从这里补上。”
闻泱伸手接了过去，然后朝停在不远处的车示意了一下，“有人给你安排了临时住所？我捎你过去。”
她想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蠃鱼想了想，好歹模型都给了，这好像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于是跟着一起上了车，在车里等候的秘书向她们确认了地点，随后车辆缓缓启动，驶离了停车场，转过五个街区，停在了一栋公寓前。
闻泱看着那栋公寓觑起眼睛，已经猜到她要做的事了，不禁冷“哼”一声：“这个小姚，又背着我弄鬼呢，找不到合适的人给她干活，就把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来了。”
蠃鱼听她提起姚驰，心头一跳，搂紧了怀里的模型，有些僵硬地回头看了看闻泱，可别这时候反悔吧！
闻泱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她，“去吧，祝你一切顺利。”
她注意到闻泱这晚取的文件，跟核污染净化有关，想来这段时间闻泱也要跟进波利港的事，于是点点头，“好，祝我们都顺利。”
蠃鱼打开车门下了车，又朝着车上漆黑一片的防窥玻璃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公寓大楼。
闻泱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缓缓关起来的大门后面，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手指停在了“姚驰”两个字上，又回头看了看那栋公寓楼。
夜幕中的楼宇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个房间的窗户透出光亮来，闻泱皱眉想了想，又把手机放下了，对开车的秘书说道：“走吧，回家。”
“叮，楼层已到。”
蠃鱼抱着模型走出公寓的入户电梯，迎面一片异香扑鼻，是炸鸡的味道。
她往里走了几步定睛一瞧，诸怀正坐在餐台边大快朵颐，嘴里叼着个鸡腿，看到她一脸惊讶，“你上哪去了？怎么才回来啊，害得我莫名担心了一下。”
蠃鱼走进屋把模型放在客厅置物架上，叉腰看着诸怀面前摆了满桌的炸鸡奶酪和薯条，炸鸡居然还点了三种口味每样一大盘，丰盛无比，她挑起眉，“你担心我的方式还怪别致的，搁这儿吃席呢？”
“不是。”诸怀擦擦嘴，“我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你啊。”
她等蠃鱼在旁边洗手台洗了手走过来坐下，才跟她说自己回房后一直睡到天黑了才起来，出来看到蠃鱼的留言，就在沙发上等她，结果等到深夜也没见她回来，实在饿得不行了，这才叫了个外卖，想着要是吃完了她还不回来，就出去找她。
蠃鱼笑着拿起一只鸡腿咬了一口，“行吧，看在炸鸡味道还不错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二人边吃边聊，蠃鱼简单把拿到的模型跟她说了一下，说已经跟权威人士确认好了最近的入海口，结合最近的气温，是目前制剂能够最快扩散到全球的地方了，诸怀看着她在旁边面板上调出来的码头距离，车程大约两个小时，于是点点头，“行，事不宜迟，要不咱一会儿就去？”
蠃鱼原本想着明早去，但见诸怀提出今晚出发，这明显是下午睡精神了，她想着这件事确实也紧迫，于是同意了，两个人没再闲聊，闷头猛吃了一阵，吃完把桌上东西收拾好，一起来到了公寓客厅旁边的停车室。
她们今天从机场过来坐的车是姚驰派的，送完她们就开走了，这边公寓里另外配备了一辆黑色跑车，在客厅旁边的停车室里。
这个公寓做了汽车入户的设计，是人车分离上下楼的，她们在客厅里隔着窗户可以看到旁边停车室的车，蠃鱼指着那车跟诸怀说：“一会儿咱们就开这个去码头。”
诸怀挠头，“咱们行李里带着翼装呢，飞过去不是更快吗？”
蠃鱼摇摇头，“太扎眼了，开车低调一点。”
诸怀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二人按了旁边车辆下楼的按钮，然后一起坐电梯来到楼下取车，蠃鱼走到副驾驶位上，问：“你会开车吧？正好我在路上还能眯一会儿。”
“会开。”诸怀坐进驾驶位，把车子启动起来，赞了一句，“这车不错啊，顶配呢。”
蠃鱼看着驾驶位上的功能摇了摇头，“是吗，我不会开车，不太懂这个。”
诸怀惊讶地看向她，“你不会开车？”
“怎么了？很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我以为你啥都会开。”
“车跟飞机驾驶逻辑不一样，我学不太习惯。”
“怎么个不太习惯法儿？”
蠃鱼把胳膊撑在车边，往外看去，“学了一回把人家方向盘拔坏了，有点尴尬，后来就不学了，反正也不需要自己开车。”
诸怀听完乐了，她知道飞机起飞爬升时都要抬一下控制杆，开车拔方向盘这种操作，估计是职业习惯形成的肌肉记忆。
不过她们的世界里自动驾驶已经比较普遍了，开车确实也不是什么必备技能，普通人出行坐的车都是城市智能路径操控的，只有一些特殊机构的高层人士，考虑到私人车辆智能入侵问题，才会倾向于让秘书亲自担任司机。
二人坐在跑车上，一路向着码头的方向飞驰而去，感受着风之屿略带湿润的空气，这里的环境虽然比媻娑部还是差远了，但比沙漠里的流金城好上许多，蠃鱼庆幸这次为海葵带了药回来，让她们不用一直住在流金城，也免得闻泱总需要为了公务乘坐长途飞机，往返风之屿的领海公约署总部，海葵也能在一个环境稍好些的地方成长。
蠃鱼想着这些琐事，在副驾驶座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诸怀轻轻推她，“醒醒，到站了。”
她赶忙坐起来四处看了看，她们已经到海边了，海面上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座灯塔闪着光，她们在路边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然后走到码头旁边的碎石滩上。
诸怀用随身带的仪器测了一下水温，蠃鱼又拿着洋流模型，确认了这个入海口的位置没错，然后从身上摸出那管蓝色液体，制剂在黑暗中散发着荧荧蓝光，她拔掉密封塞，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了大海里。
管子里的液体倒完，她还舀了点海水涮了涮管子，让里面的浓缩液体充分流进大海，等防辐射制剂全部倒完，两个人雀跃地对视了一眼，今天这件重要的事，办得真是相当顺利。
回程时蠃鱼又在车上睡了一觉，等她们回到公寓楼下，天已经微微亮了。
她们把车停进入户车辆电梯，走出来搭乘旁边的电梯回到公寓，发现门口躺着一封信。
诸怀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她们两个的中立州国际公民身份到了。
“这办事效率挺高啊。”诸怀拆开信封，一共两张证件，上面那张是她自己的，写着她的本名：薛峥，下面那张是蠃鱼的，写着本名：闻鲸。
“诶？你怎么也叫闻鲸？”诸怀拿着证件看了又看，感觉到了不对劲，“等会儿，你不会就是那个闻鲸吧？”
蠃鱼走上前把手往她肩上一搭，掐住了她的后脖颈，笑道：“正好，我还想问问，你是从哪里听说，我精神失常流浪街头的？”
第75章 开始干正事
“寡人也是误信了谗言……”诸怀看着蠃鱼, 突然冒出了这么半文不白的一句话，她决定靠发疯缓和一下眼前的尴尬局面。
蠃鱼低头笑了一下，从诸怀手里把那两个证件抽了出来看了看，“陛下, 上网冲浪得学会甄别谣言呐。”
“有几个帖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说是内部知情人士爆料。”诸怀撇撇嘴, “还有人算筹子说你已经被秘密处决了, 可玄乎了, 我才猜你可能是叛逃。”
她说完这话，又马上摆手补充道：“但我都是看完自己揣测的，没有在网上乱造你的谣, 咱们泡温泉那次我也是头一回跟人提起这事，真的。”
蠃鱼看完那两张证件, 才抬头瞅了她一眼，“嗯，这个我信，你不是那种人。”
“所以你那时候真的是因为北洲共体实验室的事，才调来时空局的？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时的事, 我不是跟你和英招讲过了吗？”
“那为什么会临阵把你换下来？要是你去说不定就拦截下来了。”
蠃鱼低了下头，“因为亲属回避原则。”
“噢是。”诸怀这才反应过来，想到她姐姐的事, 有点讪讪的，“那啥……不好意思啊。”
蠃鱼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都过去了。”说完她把证件放在客厅桌上, 说要回屋休息一下，现在身份办完了, 姚驰或者烛龙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让她们出发，她们还得赶在出发之前，去一趟最近重建起来的单雌实验室。
诸怀开了一晚上的车，也有点累了，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二人各自回房洗漱补觉去了。
蠃鱼睡醒再次打开房门的时候，时间刚过中午，她看了看诸怀那边的门，还没动静，但看时间差不多到了闹钟响的时候，于是她先走出来点了两份外卖。
她在客厅坐了一会儿，外卖到的时候，诸怀才拖着步子走出房间，二人吃完饭，想到开车会有定位，于是决定步行去实验室。
这个最近重建的实验室，在距离国际领海公约署总部不远的一个写字楼地下，这位置是闻泱暗地里派人联络的，也算是大隐朝市了，从她们公寓这边走过去，虽然不近但也不算远，步行大约半个小时。
二人顶着烈日一路疾走，来到了那栋不起眼的写字楼前，按照事先联系好的方式，从侧门走楼梯来到地下，正有如今新的实验室负责人梅尔博士在这里等着她们。
梅尔博士见她们到了，亲切地走上前跟她们两个握了握手，然后带她们走过一条长廊，又下了一层楼梯，转过三道闸门，才进到实验室的大门。
这边大门一进来是个小厅，两边墙上挂着很多黑白照片，蠃鱼和诸怀正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这时有一个人从前面拐角处走出来，看到她们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突然冲上来抱住了蠃鱼：“阿鲲！你还活着！”
站在旁边的诸怀不明所以地往旁边退了一步，正好瞥见对面墙上那一排排黑白照片里，有一个人长得跟蠃鱼像极了，只是气质看起来比蠃鱼斯文些，那照片下面的名字写着：闻鲲。
梅尔博士轻柔地拉开了那人，劝道：“这不是她，你认错人了，别吓到人家。”
蠃鱼等她被拉开，也往后退了一步，看面前那女人一脸失落，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说：“我是她妹妹，我叫闻鲸。”
这时从那女人走过来的地方，又跟了两个穿白大衣的人，走上前扶住她：“你才吃完药，需要休息，走吧。”
等那两个人一起劝走了捂脸哭泣的女人，梅尔博士才轻轻摇了摇头，对蠃鱼和诸怀说：“她三年前受了些刺激，请别见怪。”
蠃鱼看着那几个人离开的背影，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没事”，随后她们继续跟着梅尔博士往主实验室的方向走来，经过刚才那一段小插曲，三人都有些沉默。
又走了一段路，转过一条长廊，梅尔博士推开一扇门，里面有几个研究员转过头来，纷纷起身跟她们打了个招呼。
这次她们从媻娑部回来带的单雌生育技术资料，蠃鱼早在审查楼里的时候，就悄悄交给了虎蛟，这几天实验室已经开始根据这份资料，尝试起基因异变的定向药物研制，据梅尔博士的介绍，虽然遇到了一些问题，但目前进展还是比较喜人的。
蠃鱼点点头，向她说起了她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考虑到资料可能存在理解偏差，她们准备通过英招和虎蛟在时空局接通的线路，在这里跟媻娑部进行一次远程对话，请姽术帮忙解答目前药物研制中遇到的问题。
梅尔博士听了很是兴奋，赶忙带她们来到了主实验室旁边的通讯间，这个房间专门做了信号加强，在地下也可以连接卫星通讯。
诸怀走到通讯机前，先拨通了虎蛟的卫星电话，跟那边的英招和虎蛟简单说了说她们这边的进展，然后通过虎蛟的卫星电话，转接到了她们留在媻娑部通讯站的备用通讯机上，现在两个时空的通道期大约还剩十五天。
经过十来分钟转接，通讯机那头终于传来了姽术的声音：“蠃鱼，你们那边一切都好吗？”
蠃鱼往前探了探身子，认真汇报道：“我们这里很好，防辐射制剂已经投入大海了。”说完又给姽术讲了讲实验室这边的情况，然后向她介绍了身边的梅尔博士。
梅尔博士通过翻译器激动万分地跟姽术问了好，然后详细地向她讲述起她们近期的实验进展，又请教了几个目前遇到的问题，姽术一一耐心做了解答。
因为卫星加密网络有时间限制，所以二十分钟后，姽术回答完梅尔博士最后一个问题，她们就不得不先关掉了连接，蠃鱼想到过两天自己要跟诸怀前往诺亚发射场，于是把虎蛟的联系方式留给了梅尔博士，说后面如果还有问题的话，可以再找虎蛟帮忙连通姽术。
梅尔博士开心地答应了，然后说要赶紧把刚才的通话录制内容分享给科研组的同事们，请她们暂且留在通讯室稍等，说了声“失陪”就出去了。
这时她们跟媻娑部的连接虽然断开了，但卫星电话还连着时空局，正好英招最近在做时空范围拓宽的项目研究，有几个时空舱的设计问题要请教诸怀，于是几人在这间通讯室里打开视频聊了一会儿，等正事说完，诸怀才又跟英招和虎蛟讲起昨晚她们去海边投放制剂的事。
想到此刻没有外人，诸怀也事先问过了蠃鱼，于是她一脸神秘地跟英招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然后指了指旁边的蠃鱼，“她就是闻鲸诶！”
英招在视频那边转头看了虎蛟一眼，又看向蠃鱼，抿嘴笑道：“其实我在咱们回来之前就猜到了。”
诸怀摩挲着头，“得，那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随后几人又聊了聊太空总署那边的情况，新的战略指令长就任才几天，目前总署各处还算平静，蠃鱼点点头：“好，我们应该这两天就要出发去诺亚发射场了，咱们保持联系吧。”
等她们在这边关掉通讯机，梅尔博士也回来了，又带她们在实验室里参观了一圈，临走时，蠃鱼把烛龙给她们的卡递给了梅尔博士：“实验最烧钱，这卡里有一些钱，你们先用着。”
梅尔博士也没假意推脱，大方收下了，“谢谢，这段时间有很多原料采购计划，钱是一方面，主要是大量采购可能会引起一些怀疑，我们会小心的。”
蠃鱼明白她的担忧，中立洲也有不少联邦特工的眼线，但是一旦诺亚发射场出事，联邦的人手就顾不上这边了，于是蠃鱼转头跟诸怀对视一眼，然后对梅尔博士笑道：“别担心，这方面的威胁，很快就能解决了。”
刚说完，蠃鱼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她拿出来一看，是烛龙给她的一条消息，于是她们跟梅尔博士告辞，离开了实验室。
“什么时候出发？”二人走出写字楼，诸怀问。
“今天晚上。”
她们出来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下来，两个人在高楼林立的大街小巷上，默默无言地快速往公寓走回。
回到公寓后，她们取了各自的背包，里面装着从媻娑部带回来的装备，吃了些东西后，就坐在沙发上开始等待。
九点钟整，公寓门口的面板响了起来，来接她们的车到了，还是从公务机场送她们到公寓的那辆黑车。
二人上了车，坐了半小时下车换船，又过半小时，她们来到一处废弃的海上钻井平台直升机场。
来送她们的船已经开走了，整个机场除了她们两个，就只有停在前面的一架无型号直升机，按照烛龙的指示，她们需要从这里前往下一个机场，像这样换三趟飞机，才能抵达联邦附近一个秘密岛屿机场，那里备有一架世界联统组织的旧款轰炸机鸮-12，是她们这次行动要用的。
等二人穿好翼装坐进那架鸮-12里，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十一点钟了，蠃鱼坐在前面启动战机，检查了一遍各项功能，诸怀坐在她身后的副驾驶位，研究了一遍面前的控制板。
这时，蠃鱼头盔内的通讯机响了起来，里面传来姚驰的指令：“诺亚发射场有地空扫描和导弹拦截系统，你必须要在指定位置进行投放，不管成与不成，投放完都要立刻撤回来。”
“知道了。”蠃鱼回完，将战机开到了跑道上，在夜空中极速向前，很快腾空，带着鸮-12融入了夜空。
诸怀坐在后面把卫星通讯调通，忽然收到虎蛟发来的消息：“北洲共体波利港核泄漏解决不力，联邦宣布强行接管港口，局势紧张，可能有开战风险。”
蠃鱼听完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前方混沌的黑夜，在以往的人生中，她的使命永远都是服从，尽管偶尔有些小反抗，她也仍然总是习惯性地按照规则内的要求，努力让自己成为决策者的一把优秀利器。
但是从媻娑部回来之后，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发生了许多变化，她有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宏大愿景与目标，就在今天此时此刻，她决定真正的叛逆一把。
这时一阵气流袭来，机舱里剧烈地抖动起来，她一手握着操纵杆，对诸怀说：“坐稳了，咱们要开始干正事了。”然后她向前伸出另一只手，依次关掉了战机上的高频通讯系统、卫星定位系统、紧急呼叫系统和自动报告系统。
鸮-12在特勤处的全方位实时监控中忽然消失了。
第76章 消失的战鸮
特勤处秘密指挥中心。
姚驰盯着面前漆黑一片的监控显示器, 刚刚还在预定航线上快速行进的鸮-12，原本还有十分钟就能抵达诺亚发射场上空，却在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镇定地拿起对讲机, 问：“失踪地点附近有没有异常上报？”
过了一会儿, 那边回答：“没有监测到任何异常。”随后监控器上方同步回传了鸮-12失踪地点附近海域的情况, 空中没有监听到任何异响, 海面上也没有探测到大范围波动。
不是遇袭坠机, 那就是主动关闭了通讯，她把嘴抿成一条细线，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 说：“知道了，持续收听附近情况。”
这次的秘密行动, 是烛龙私下里跟她商量的，所以能够动用的明面资源并不多，这架鸮-12还是她悄悄从联统组织一个旧机库里调出来的，上面只配备了一枚中型核弹，是专为这次行动装上的。
这个安排, 是因为太空总署的新战略指令长就任后，国际空间站的权限要再做一次调整，而根据特勤处最新得到的情报, 尤因家族在诺亚发射场的准备已经很完善了。
加上太空总署近日观测，三个月后可能会发生一次大型太阳耀斑, 这将会对时空通道产生极大影响，严重的话甚至可能有一到三年不能开展时空穿梭。
基于这些情况, 姚弛和烛龙一致认定尤因家族这次重新派人上台，第一件事就是要求重新分配空间站权限, 并在其它方面做了大量让步，也没有急着追究前任的事，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准备在太阳耀斑来临之前进行逃离。
而围绕着这次逃离计划，尤因家族一定还会利用联邦发起更多针对太空总署以及各方势力的秘密行动，以期给自家争取更多有利的出逃局面，这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都是个巨大的威胁，但是出于各方面制衡的考虑，特勤处又不能把这些事摆到明面上来，以免引出更大的纷争。
所以当姚驰得知闻鲸即将返航，想到自己手里还有一枚可以调动的核弹，才跟烛龙一起做了这个决定，准备悄悄给尤因家族来个釜底抽薪。
这个任务对闻鲸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姚驰确信她有这个能力，也从不怀疑她的立场，如今又正好处在她返航被免职的背景下，没人比她更适合这个秘密行动，但此刻看来，这件事里似乎还有些细节，是她姚驰算漏了的。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面前漆黑一片的监控器，从鸮-12刚刚消失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了，按照预定计划，此时核弹应该已经落在诺亚发射场上了。
姚驰皱着眉头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夜色，想着闻鲸有没有可能是临时反悔了，或者是不是这件事被闻泱知道出手阻拦了，正在思量间，身后的秘书突然说道：“诺亚发射场的位置刚刚检测到一起核爆。”
她忙转过身去看，果然前方传回来的数据显示诺亚发射场正中心发生剧烈波动，但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就很快注意到数据中的异常，正常的核弹投放，都是在落地前的半空中炸开的，但刚刚这场核爆，是贴地发生的。
如果核弹来自鸮-12，以这个投放距离，鸮-12根本没办法全身而退，就算不被冲击波打落，飞行员也会完全暴露在高能粒子的辐射中当场殒命，这绝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设计的投放节点可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姚驰盯着那组数据眉头紧锁，镜片后面的眼睛里血丝跳动，握得铁青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她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道：“闻鲸，你最好是在耍我。”
这时，前方无人机又传回一个画面，是诺亚发射场上方的核爆余光，只见这个地处偏僻的海岛连同一小块天空被照得亮如白昼，黑金相间的小型蘑菇云正在消散，环绕在蘑菇云四周的层层光圈依稀可见。
“说实话这场面还有点好看，你刚刚回头看了吗？”诸怀穿着翼装悬停在诺亚发射场十公里外的海面上，对迎面赶来的蠃鱼笑问道。
“没看。”蠃鱼也穿着同样的翼装，摘下头盔，隔着净化面罩吸了口气，然后悠悠停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刚刚光顾着检查随身装备了，帮我看看后面，衣服应该都还在吧？”
诸怀哈哈一笑：“都在都在，完好无损。”
她们这次出来时身上穿的都是从媻娑部带回来的恒温护体服，能防火，也能防爆破冲击波，刚刚蠃鱼从鸮-12里弹射出来后，虽然被热浪气流吹得打了好几个滚，但确实没感受到核爆对身体的冲击，那些爆破冲力应该是在接触到外衣的瞬间被防护材质消解掉了。
两个人悬停在半空中默默朝着诺亚发射场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附近的海上巡防队已经出动了，从她们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船只和直升机往那边赶去的点点光亮。
诺亚发射场被毁得很彻底，不仅表面设施夷为平地，而且地下那个原本能抗核弹的掩体也变成了一个大坑。
蠃鱼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孤岛，回想起了北洲共体被炸毁的实验室，不禁握了握拳。
今晚她们过来的路上，从烛龙那里打探到了一个特别情报，尤因家族里有个年轻一代的话事人这两日正在基地考察，为他们的“时空移民计划”做出发前的确认，这位话事人，恰好正是北洲共体实验室轰炸事件的主要策划人，伪装成公务机进行投放就是他出的主意。
只是诺亚发射场下面还有一个极其坚固的地下堡垒，如果按照预定位置投放核弹，在那座地堡中睡觉的人应该还能活下来。
这就让蠃鱼很不开心了，她来都来了，怎么还能允许这种人在核弹下苟活？
但若要击穿地堡的防护层，以鸮-12配备的这枚核弹威力来算，只有贴地投放才能做到。
于是她在关闭了通讯后，跟诸怀兵分两路，先由诸怀在靠近基地时携带干扰器弹射离舱，给鸮-12做扫描屏蔽，她则独自驾驶战机绕过人工巡查哨，以俯冲姿势向基地正中间贴地投放核弹，然后迅速弹射离舱。
同时，鸮-12和核弹会一起落在基地正中，直接化成灰，不会留下任何入侵痕迹，就很完美。
蠃鱼抱着胸在空中冷冷地看着那个大坑，她猜姚驰此刻大概会气得暴走，因为姚驰原本应该是还想拿这个尤因家族的年轻话事人做筹码，跟联邦谈谈条件的，才会让她在根本伤不到地堡的高度进行投放，姚驰想的是在毁掉尤因家族出逃计划的同时，还能稳住联邦，以维持如今摇摇欲坠的局势。
这是世界联统组织一贯的思路，这些年来，为了在资源逐渐耗竭的大背景下推动全球一体化，联统组织的各个机构都在国际间辛苦地做着一些缝缝补补的工作，只是为了避免人类有朝一日毁于自相残杀之中，所以各种行动中总是避免不了这样那样的权衡和掣肘。
蠃鱼能理解这种做法，但她并不赞成，以眼下的局面来看，维持这种危在旦夕的虚假和平，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有把那些毒疮一一挑破，她们这个时空的人类才能够死中得活，迎来真正的新纪元。
这时，空中传来了更多直升机的声音，她们回头看去，这应该是惊动了联邦的海上防恐中心，此地不宜久留了，二人对视一眼，转身往北边飞去。
她们在空中绕了个大半圆，然后来到了海上防恐中心后方的一个支援点，从空中可以远远看到这边地面上有许多人跑来跑去，应该也是收到了消息，所以出动各队前往救援。
蠃鱼在上面观察了一阵，然后和诸怀在支援点的一个背光处悄悄落了下来，一路顺着排水沟摸到了这边的机库后面。
二人把头盔拎在手里，脸上戴起易容面罩，看着远处跑来跑去的队员，正准备搜寻个合适的“宿主”，就见前面有两个男飞行员匆匆跑过，身高跟她两个差不太多。
蠃鱼快走了几步上前，一把拦住那两个人，飞快地用脸上的面罩提取了其中一个人的面容，然后朝他们身后一指，那两个人看她身上穿的不是支援点的队服，不知是什么来路，还有些不明所以。
被她扫了面容的那人有些警觉起来，正要发问，他旁边的人却不由得顺着蠃鱼的手往后瞥了一眼，正好被站在身后的诸怀提取了面容。
完成这些操作后，她们迅速将这两个人拽到机库后面的阴影里，在他们喊出声之前把脖子一拧，悄无声息地毙了命，扔到了后面的排水沟里。
随后她们又提取了那两个人的队服颜色，将自己身上的护体服也变更成相同颜色，虽然制式上细看有些出入，但是今晚支援点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还是很容易蒙混过去的。
等这边处理完，诸怀从兜里摸出了电磁屏蔽器，关掉了她们刚刚落地时打开的屏蔽，斜上方的监控摄像头才又亮起了灯开始工作，她们两个顶着那两个男飞行员的脸，大摇大摆地走进机库，准备挑个飞机前往下一个地点。
支援点这时候已经派出过一批人，机库里没剩几架战机了，她们刚进机库大门，还没等挑呢，就被一个大胡子拦住了。
他也没拿正眼看她们两个，只是指着后面一架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的老式战斗机，用浓重的东联邦口音对她们说：“喂，你们两个，怎么还这么不紧不慢地走呢？上那架，快点儿！”
第77章 特工不好干
好重的口音, 不过她们之前在太空总署里，各国的人都见得多了，这种口音听起来也不费劲，于是二人毫不迟疑地一起点了点头, 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然后一路小跑来到那架战斗机下面。
蠃鱼抬头看了看那架战机的型号, 有点旧, 不过上面装载着满舱弹药, 倒是也挺实用，于是她朝诸怀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攀上登机架坐了进去。
蠃鱼等诸怀在后面坐好后, 关上座舱罩，然后快速浏览了一下操控面板, 这种老型号的战斗机，她得有快十年没摸过了，不过当初这款机型面世时，她就是试飞员，所以开起来问题不大。
她不紧不慢地按下开启键, 面板弹出了面容和虹膜识别，她微微皱了皱眉，还是把脸对准了扫描框, 诸怀在后面看了不禁握紧了拳头，有些紧张地往外张望了一下。
三秒钟后, 启动面板亮起绿灯，识别通过, 可以操作了。
诸怀松了口气：“虹膜复制，嬗逸大师诚不欺我, 真靠谱啊！”
站在外面的大胡子这时候耐不住性子了，“你们磨蹭什么呢！”
蠃鱼也怕在这里待久了露馅，于是启动之后赶紧把飞机开出了机库，瞅准跑道的空余时机，也不等地面指示，逃也似的起飞了。
出发后，蠃鱼先是按照支援路线正常行进了一段路，等超出支援点的远程接管控制范围，才关闭所有通讯和定位，调转方向，往联邦腹地飞去。
夜色一片混沌，窗外有种雾蒙蒙的感觉，这种黑跟在宇宙里航行时看到的黑全然不同，因为地面灯光和空气污染的缘故，这个世界的夜空中总好像笼罩了一层薄纱，带着让人呼吸不畅的不适感。
太空总署基地彻夜不息的扫射灯，在这样的混浊夜空里，被附着的尘埃勾勒出一层模糊的毛边。
虎蛟这一晚又穿着隐身衣，在这样的扫射灯中，顺利地潜入了总署行政大楼，这种活她现在干得是越来越顺手了，以至于她开始觉得自己从前当飞行员有点屈才了，她或许其实是个全能特工的料子。
喜获职业新方向的她精神抖擞，轻巧地翻进了新任战略指令长的办公室。
夜闯高层办公室这种事，那也是一回生二回熟，这位新指令长被前任的事吓怕了，在办公室内外装了两层厚厚的全方位感应警报墙，虎蛟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激光线，估摸着自从他就任以来，太空总署的电费都比以前涨了不老少，真是败家。
这几面墙的感应装置确实给她的闯入带来了一点难度，不过也就只是一点而已，这还得感谢来自媻娑部的馈赠，她身上戴着蠃鱼留给她的隐身加强装置，可以直接无效化激光感应这种小把戏，那些层层防护，只是让她花点力气多开了两扇门而已。
她畅通无阻地穿过最后一层感应墙，回头瞥了一眼那些开玩笑似的防护装置，忍不住笑了一下，这种科技碾压感让人心里暖暖的。
她随意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和之前那个指令长的办公室比起来，华丽得有过之而不无及，她撇撇嘴，对于今晚不是来炸这间办公室感到稍微有些遗憾。
她径直走到办公桌上翻找了片刻，拿上烛龙吩咐她取的东西，然后又放好了她带来的东西，抹除了闯入痕迹，从原路轻松地离开了行政大楼。
从楼里出来后，走到安全地带，虎蛟身上的消息设备微微震了一下，她摸出来看了一眼，是蠃鱼发来的消息：“一切正常，保密。”
她笑着点了点头，知道蠃鱼这是已经离开诺亚发射场了，正准备回消息，烛龙的通话跳了出来，她点开“喂”了一声，以为烛龙是要问她今晚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却不料烛龙劈头问道：“蠃鱼有没有联系你？”
虎蛟咽了口吐沫，“没有。”
通话那头的烛龙沉默了片刻，说道：“撒谎水平有待提高，现在过来见我。”说完就把通话关了。
虎蛟看着面前那块小小的荧幕，一扫加完黑班的喜悦，垂头丧气地给蠃鱼回了个消息：“姐，露馅儿了，烛龙知道了［哭哭］我才说了两个字就被她识破了。”
很快那边回：“你就打死不承认。”
“行吧。”虎蛟回完又补了一句，“她不会真的打死我吧？”
“不会。”
虎蛟知道她那边估计也没空扯闲篇，于是没再回消息，把这几条删干净之后，仰天在心中叹了一句：“特工不好干呐。”然后朝着烛龙的公寓方向闷头走去。
夜色更加深沉了几分，轻薄的云随着风在空中快速移动，路过飞机窗外时一簇一簇地飘过，像是谁在空中闲来扯絮抛洒。
诸怀坐在这架老式战机的后座上，看了一眼窗外飞快闪过的碎云，抬手关掉了刚刚替蠃鱼给虎蛟发消息的面板，“你都多余给她报这个平安，烛龙是啥人啊，行走的测谎仪，一问准得露馅。”
坐在前面的蠃鱼笑了一下，“没事，早晚瞒不住，就是要她露馅，我想试探一下烛龙的反应。”
这次让她们来诺亚发射场的事，虽然是姚驰和烛龙一起做出的决定，但蠃鱼知道她们二人实际上立场各有不同。
烛龙在太空总署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推翻总署办各国均匀列席的局面，把空间站的控制权完全收在己方手里，至于可能由此产生的局部地区冲突，则不在她的顾虑之内，反正这个世界的局部武力冲突，从来就没停止过。
但背靠国际特勤处的姚驰却不是这样想的，她办事的思路，从来都是一手打压一手调和，旨在从冲突中找到释放矛盾的关键点，以期维持住摇摇欲坠的表面和平，避免整个世界滑向深渊。
对于诺亚发射场的决策，只是她二人在这个节点上达成的一个共识，但实际上她们所要达到的最终目的并不相同。
蠃鱼正是想到了这点，又考虑到太空总署对于将来拓宽时空通道的重要性，她正好可以通过这件事，让烛龙仍然能站在她背后。
她简要地把这个想法跟诸怀讲了讲，诸怀听完认真点点头，“确实，烛龙的立场很重要，这关系到咱们十年之后能不能跟媻娑部重新建立连接。”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快速闪过的光亮，是飞机讯号灯，蠃鱼眯起眼睛看了看，是一架侦察机。
那架侦察机距离她们已经很近了，应该很快就能发现这边的异常，必须尽快击落。
蠃鱼在夜色中迅速调转方向，把高度降了下来，来到了那架侦察机的下后方盲区中，观察它的型号和侦查能力。
那架侦察机非常警觉，几乎是立刻发现了后方这架鬼鬼祟祟的老式战斗机，于是迅速爬升转向，并向这边发送警告，但蠃鱼这边通讯全关，完全收不到对方的警告，她只能看到侦察机外侧闪烁的警告灯。
她微微一笑：“反应还挺快。”
从刚才近距离观察中，她已经看到了对面的弹药装载情况不足为惧，于是连闪两个急转弯躲开了对方的试探性攻击，来到了那架侦察机后上方，这个位置正是它的火力盲区。
“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空中缠斗吗？”诸怀第一次现场近距离观看空战，整个人兴奋不己地左右探看，手上一边还不忘给对方增加电磁干扰。
蠃鱼在那架侦察机上方跟了一会儿，对方一直在下降高度想要摆脱她，她耐心地将对方逼到了一个飞行员难以弹射的位置，然后抬指按下发射键，正中侦察机的座舱罩，一发将其击落了。
诸怀在后面看到轻轻欢呼了一声，蠃鱼看那架侦察机落下后，立刻转向爬升，面色却有些凝重，“这架战机型号太老了，攻击力有限，刚刚的小插曲又多耗了点燃料，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好在随后的路上蠃鱼都顺利避开了沿途的地空扫描，没再出现什么意外，当她们开进联邦腹地时，天边已经微微发亮了。
她看了一眼当前位置，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正在她和诸怀合计着稍后计划时，迎面遇见了两架联邦战机。
蠃鱼皱了皱眉，她们此刻正开到一片荒漠上方，这两架战机看方向应该是前往北洲共体支援的，可能还不知道半夜那架被击落的侦察机的事，看上去也不像是冲着她们来的。
诸怀坐在后面左右探看：“咋回事？前面是谁？”
“不知道。”蠃鱼看了一会儿，见对方打了个友好的讯号灯，于是她也回了一个，“他们好像没发现我们这边的异常，在发讯号灯确认我们这边是不是出现通讯故障了。”
“这……”诸怀想了想，“要不还像刚才那样打一架得了！”
“打不过。”蠃鱼答得干脆，“对面战机外壳用的是新型材料，咱们这款机型的子弹打在上面，跟挠痒痒差不多，一架都击不落，何况还是一对二。”
“得，那跑呢？”
“跑也跑不过，这款机型可以开到超音速，比咱快。”
“那咋整？弃机？翼装能承受百分之四十的破损飞行，溜之大吉应该没问题。”
“溜是能溜，但是好不容易偷来一架战机，扔了好可惜啊。”
诸怀急了：“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弃机还舍不得，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蠃鱼微微觑起眼睛，看着对面那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新型战斗机，扬了扬下巴，“我想开那个。”
诸怀：“？”
第78章 空中遇敌袭
蠃鱼透过座舱罩, 用联邦的通用手势向对面那架战机比划了一下，说自己支援遇袭，通讯和导航损坏，迷路了, 请求协助。
对面两架战机里的男飞行员似乎有些狐疑, 回了一个“请跟随”的手势, 蠃鱼顺从地调转方向, 来到那架战机后下方。
“咋样？对面相信我们是联邦的人吗？”诸怀看不懂蠃鱼和对面那人在比划什么, 急切地问道。
“应该是不信的。”蠃鱼淡淡说道，“他想让我们靠近，方便他做进一步观察, 反正从型号上看，咱也不是他的对手。”
她把接下来的计划快速跟诸怀说了一遍, 刚说完，就见刚才还跟那架主战机并排飞行的僚机，已经悄悄挪到了她们斜后方，看这阵型，对方已做好击落她们的准备了。
这时, 前面那架主战机也开始缓缓调整弹舱方位，正在往她们这边瞄准。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那架僚机，然后迅速按下手里的发射键, 向前放出了一枚诱惑弹。
这枚诱惑弹和前面那架主战机弹舱出来的击落弹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射，碰在一起炸出了一团浓厚的烟雾。
蠃鱼趁机迅速转向, 以九十度侧飞的姿势摆脱了前后夹击，在浓雾中来到外侧, 紧紧贴上了旁边那架僚机，她转头跟后面诸怀说：“就是现在, 瞄准他！”
诸怀早已举起一支近距离激光枪，听她说完立刻朝着那架僚机的驾驶位来了一枪，准头不错，正中那架僚机飞行员的头盔，飞行员瞬间失去意识，整架僚机开始失速下坠。
诸怀看击中了，满意地晃了晃手里这把激光枪，这是蠃鱼离开太空总署前私下跟烛龙要来防身的，高能射线可以穿透座舱罩这种透明材质，还是挺实用的。
前面的主战机注意到僚机突然失联，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下坠，而刚刚跟在后面的那架老式战机已经消失在诱惑弹的烟雾中，不见了踪影。
那两个飞行员慌了神，连忙打开全景扫描，要寻找消失的偷袭者，还没等扫描发回报告，就见上方忽然暗了下来。
他们抬头一看，刚刚那个消失的老式战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头顶，正以一百八十度倒转飞行的姿态俯视着他们。
前面的飞行员一见大惊失色，正要启动加速，却听后面副驾喊了一声，二人再次抬头，居然见到上面那架战机的座舱罩打开了，紧接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那人离舱的一瞬间，背后展开了将近五米长的黑色羽翼，这不知是人是魔的一幕，把两个飞行员吓得魂不附体，还没等启动加速，那个带羽翼的人已经落在了他们面前。
战机随着此人落下，猛地往前倾斜了几分，只见那副漆黑的羽翼已经被灵活地收在身后，那人头上同样漆黑的全包式头盔里，映出了机舱内两张惊恐的面庞。
真正的死神降临。
诸怀蹲在那架战机前盖上，掏出激光枪，二话不说给那两个惊呆中的飞行员挨个来了一枪。
那俩人大概到死也没料到，开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新型战斗机，居然还能让人近身击毙，这不合理啊！
那两个飞行员中枪后，飞机很快失去控制，开始下坠，诸怀按照蠃鱼的提示，从外面打开了座舱罩，伸手用随身带的激光切割器割断了他们身上的安全带，把两个飞行员拽出了机舱。
“让个座嗷”，诸怀说完，像扔破烂一样，把那两个人扔出了飞机。
抛掉两个重物之后，这架战机的坠落速度稍稍减缓了一些，诸怀赶忙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后面的座舱位，朝上面的蠃鱼挥了挥手。
蠃鱼早看到这边解决得干净利落，已经松开了安全带，调整好位置后一跃而下，迎着风张开背后羽翼，跳进了这边的驾驶座，让这架新型战机恢复了动力，避开了头顶上已经失控的老式战机。
她将这边的座舱罩再度盖好，握着操纵杆按下发射键，击中了正在不远处失速下坠的老式战机，然后抬手敲掉控制板上的收音器，用通讯机发送了一条文字报告：途中遇袭，敌机已击落，僚机失联，主机音频通讯受损，请求返航。
等了一会儿，通讯面板传来回信：“地面收到，同意返航。”
诸怀坐在后面也能看到副驾同步面板上的消息，二人同时咧嘴一笑，抬手在座舱里前后碰了一下拳头。
“以旧换新，成功。”
经过这一番缠斗，天光到此刻已经大亮，联邦腹地上空的雾霾很重，机舱前方一片朦胧，连侧边的太阳也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巨大光斑。
这样的雾霾在如今许多密集城市群上方都很常见，尤其像流金城这样的沙漠城市，雾霾更是时常染上一层淡淡的土黄色，使得城名流金在这样的画面中显得具象又讽刺。
太空总署基地在这一片雾霾中悄然醒来，陆陆续续有人从公寓和食堂出来，往行政大楼走去。
这时却有一个人，在基地广场上跟众人反着方向，从行政大楼往公寓的方向走来。
只见这人穿着一身休闲套装，脸上戴着个透明的净化过滤口罩，手里还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去上班的人群中，有几个人认出了这个逆向走来的人，纷纷点头和她打起招呼来：“言博士早。”“言教授这是去哪啊？”
英招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温和地笑着回道：“早，我有事回趟公寓。”
因为言奕矩阵理论的关系，英招的本名在太空总署是个公开的秘密，所以有时候在路上碰见她，一些不太熟悉她的人也都不会直接称呼她的代号，而是客气地叫一声“言博士”或是“言教授”。
英招本身为人也随和，凡有人在路上和她打招呼或是请教问题甚至是讨要签名的，她都会谦和地给出回应，只是今天众人见她步履匆匆，想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问完好都没再多说什么，看着她往公寓方向去了。
英招很快走进公寓区，却没有回自己居住的公寓楼，而是绕过前面那一片高知公寓，来到了后面分给管理层的联排独栋公寓。
烛龙的公寓在左数第二栋，她确认了门牌后，抬脚走上门口楼梯，在访客识别面板上做了登记，公寓大门很快自动打开了。
一股淡雅清香随着大门打开从里面飘了出来，英招踩上门内过道的厚地毯，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
烛龙的公寓她是第一次来，听说烛龙不常住在这里，平时她上下班一般都是坐车往返于总署基地和流金城主城区的私宅，只有偶尔忙时才在这边留宿，所以这处公寓内甚是简洁空旷，看起来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她走到过道尽头，见这里有个小圆厅，烛龙的秘书正从厅对面的门里走出来，她朝秘书点点头，秘书也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言博士，我正要去接你，请跟我到书房来吧。”
英招跟着秘书一起又往前走过一条长廊，下了一道楼梯，才来到烛龙的地下书房内，里面是个举架颇高的圆形房间，四周墙面都是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国书籍。
烛龙正端着杯香槟坐在书房正中的软布沙发上，她旁边的另一个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那人看见英招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英姐！快进来坐！”
英招看见虎蛟招呼她，低头一笑，走进来把手上的盒子放在了中间的圆几上，在虎蛟身边坐了下来，虎蛟伸手到桌上拿了支杯子，给英招也倒了一杯香槟。
这时秘书朝烛龙点了点头，走出书房轻轻关上了门，烛龙摇着杯子里的香槟，悠悠说道：“蠃鱼和诸怀现在是失联状态，昨晚我问虎蛟，她不肯跟我说实话，我想，英招你一定清楚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吧？”
虎蛟挠挠脸颊，为自己弱弱地辩解了一下，“也不是不肯说……主要是吧，这个事吧，它有点复杂，里面有些情况呢，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觉得有英姐在场比较好……”说完这句，她又朝赶紧英招挤了挤眼睛。
昨天晚上烛龙就已经知道蠃鱼和诸怀的失联，是有意要摆脱特勤处的监控，但她并没有将这个情况立刻告诉姚驰。
而英招这日一早，也收到了蠃鱼报平安的消息，请她今日将她们先前商量好的事，跟烛龙详细讲一遍。
虎蛟也是今早收到了蠃鱼最新发来的消息：“现在可以不用保密了，去找英招。”她赶忙先去了一趟英招的公寓，但英招说自己还要回实验室取个东西，让她先去见烛龙，她才只得先过来了，在烛龙面前尴尬地坐了一阵子，终于盼来了英招。
英招微微一笑，“是的，很多事虎蛟确实不清楚，所以我这不一早去实验室里取了这件东西，过来向你汇报这件事。”
她说完伸手按了一下圆桌上那个黑盒子的顶部按钮，那盒子四面立刻向旁边展开，一个圆球模型出现在几人面前，模型里面还有许多小圆球在缓缓旋转着，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烛龙放下手中的杯子，微微坐起身来往前倾了两分，虎蛟也是第一次见这模型，凑上前仔细看了看，问：“英姐，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从三万年前带回来的微轻子宇宙模型。”她回答完又看向烛龙，“我们这次在三万年前，窥见了时空形成的奥秘，只是出于一些现实问题的考量，在先前的询问中做了隐瞒，不过现在是时候正式说明这个情况了。”
第79章 打破了平衡
烛龙静静地听完英招关于时空轮回的讲述, 垂眼抿了一口酒，然后往椅背上一靠，闭目沉思起来。
英招和虎蛟转头对视一眼，也都没说话, 书房里此刻安静得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住了。
过了许久, 烛龙才睁开眼睛看向英招：“所以蠃鱼和诸怀这次失联, 是冲着联邦去的, 但你们回来要做的事, 并不单纯只是为了摧毁联邦，而是要通过整垮联邦，来打破当下的世界局势, 让人类提前迎来不可避免的小规模毁灭，再在废墟上建立起新的文明, 我这样理解对么？”
英招也认真地看向烛龙，微微一点头，“不破，不立。”
她刚才除了向烛龙展示了时空轮回相关的论证，同时也说了她们从三万年前带了防辐射制剂回来, 并且已经在中立州完成投放的事。
烛龙再次垂下了眼眸，从近几年越来越糟糕的局势上看，这个世界的人类迟早会毁于那些财阀的倾轧, 毁于意识形态的无法调和，这一点, 从连年不断的局部地区信仰之战，就能看出这个世界早已是病入膏肓, 几乎不可救药了。
与其眼看着所有人一起被拖入深渊，不如主动搅乱局势, 至少还能搏上一把。
从私心上来讲，联邦的覆灭，其实有利于烛龙目前正在推动的事，但从世界联统组织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巨变，会使这些年众人极力促成各国向全球一体化和平演变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
所以若要推动这样的巨变，不仅要面对各地随之而起的混乱，世界联统组织也会成为一个难以预测的阻力，到时候太空总署和其它的世联机构包括特勤处的合作，也可能会遇到一些矛盾。
想到这里，烛龙抬眼看了看旁边墙上挂着的世界时钟，距离蠃鱼失联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如果她动作够快，应该马上会有轰动消息传来。
到那时，联邦就会踏上不可扭转的覆灭之路，那么她这边也得尽快准备后续的应对工作了。
“蠃鱼最近一次联络你们在什么时间？”
英招和虎蛟不约而同说道：“今天早上七点。”
二人刚说完这话，烛龙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一条突发消息：阿波罗港遭遇空袭，三座机库被炸毁，停靠港口的舰队受到重创。
阿波罗港，这是联邦目前最大的海空战略港口，这几天因为北洲共体波利港核泄漏的事，联邦正准备从这里派人前去干预，所以近期调来了不少战机和舰船。
烛龙把这个消息发给了虎蛟，英招也忙凑过去看，二人正看着，烛龙这边又收到了一条突发消息：联邦特工总部宙斯大楼遭遇不明空袭，损毁严重。
烛龙把这条消息也转给了对面二人，然后细看了看这两个突发事件的实际发生时间，只间隔十七分钟。
她低头快速算了一下，这两个地方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七百公里，普通飞机横跨两地再快也要至少半个小时。
但是如果开的是超音速战机，从阿波罗港到宙斯大楼，是可以在十五分钟左右抵达的。
这时，突发消息下方弹出了快讯分析，认为这两起空袭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先后配合行动，初步认为这两桩事件来自两组不同人马，但是否为同一个背后主使，还有待做进一步调查和确认。
烛龙看完这个分析冷笑了一下，确实，正常人谁会想到这两起间隔如此之近的空袭，可能是同一组人干的呢？
英招和虎蛟这时也看完了消息，不约而同惊呼：“这两位姐，杀疯了啊！”
烛龙看了看她们，并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机上的遥控打开了书房里的电视，上面已经紧急播报起了这两桩大事，还有昨天深夜发生在东联邦海域的不明爆炸新闻，此时坐在这间书房里的人都知道，这指的是昨夜诺亚发射场的那场核爆。
不到十个小时里，联邦先后三处重要地点遭遇大规模重创，似乎把联邦的决策层给炸懵了，新闻上的联邦对外发言人在发表谴责讲话的过程中，也是数度语无伦次，而其余重要决策者都没有就此事公开发表讲话，只说还在进行紧急会议。
三人正看着新闻，烛龙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姚驰。
她随即给英招和虎蛟使了个眼色，然后把电视调成静音，接通了姚驰的电话，先声夺人地问道：“我正在看新闻，早上这两桩事是鸮-12干的么？”
姚驰淡淡回道：“不是，鸮-12只配备了一发核弹，而且战机已经在诺亚发射场坠毁了。”
“已经确定了？那人呢？”烛龙的音调微微高了几分。
姚驰的声音却没什么起伏：“人还是失联状态，我认为这或许跟早上的两桩突发事件有点关系，你看呢？”
昨晚姚驰曾在诺亚发射场核爆发生后联系过烛龙一次，说鸮-12失联，问她有没有蠃鱼的最新消息，当时烛龙说并没有得到消息，之后也没有把虎蛟的异常同步给姚驰，此刻对于姚驰的发问，她很快回问道：“你的意思是，她们有可能是被人劫持了？”
通话那头的姚驰沉默了片刻，“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我回头再找你。”
“好。”烛龙话音刚落，姚驰就关掉了通话。
“啊，我好像学到了……”坐在烛龙对面的虎蛟见通话结束，恍然大悟地总结道，“所以撒谎的秘诀是，不让对方顺利提出需要用撒谎来回答的那个问题，如果对方还是提了出来，也要避免做正面回答。”
烛龙笑着看了她一眼，“我就说你很有干特工的潜质。”
虎蛟挠挠脸颊，“还是得学习，学无止境啊。”
烛龙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对英招说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的态度通过刚才的电话你也能看得出来，轮回的规则，还请继续研究下去，至于即将要到来的动荡，既然避免不了，那我们就一起想办法应对吧。”
她说完这话站起身来，英招也站了起来，二人郑重地握了握手，虎蛟见状也忙站起来，烛龙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要处理的事很快就多起来了。”
说着三人一起走出书房，英招仍旧拎着收好的模型，走到公寓中那个小厅里时，听烛龙跟秘书吩咐了几件事，众人又在这里说了几句话，英招才和虎蛟一起告辞。
烛龙送她们来到公寓门口，秘书打开门，外面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二人朝烛龙点点头，一起转身走了出去，公寓门随后缓缓关了起来。
“咔哒。”
打开的战斗机座舱罩在空中扣合起来，疾风被隔绝在外，座舱里立刻平静下来。
“哎呀刚才这云层可真厚。”诸怀一边感叹，一边打量起后座副驾驶位的功能面板，“好好好，同型号无缝切换，我不用再重新熟悉这么多控板功能了。”
说完她又仔细看了看几个重要的控板显示器，“装载弹药未使用，燃料几乎满舱，真不错啊！”
蠃鱼在前面听了笑道：“在劫机这块，咱还是比较专业的。”说完她看了看当前坐标，然后握着操纵杆转向，带这架战机冲出了云层，前方的视野立刻阔朗起来。
今天早上她们连续闪袭两个地方，清早劫来的那架战机经此一耗，基本上是弹尽粮绝，她们离开宙斯大楼后，赶在联邦全领空戒严之前离开了腹地，来到了战机回援的其中一条比较偏僻的航线上。
蠃鱼判断联邦会在阿波罗港出事后，迅速召回凌晨起飞前往北洲共体的一批战机回援，所以她在选好路线之后，就开始减速等待起来，果然没过多久就碰到了三架同型号战机。
经过一番缠斗后，她们故技重施，分别击落了旁边两架战机，劫了一个弹药最满的，随后调转方向，往北洲共体的方向开去。
蠃鱼这时看了看脚下，她们已经离开了联邦大陆和周边领海，正在进入全球公海海域，苍茫的海面上泛着细碎的褶皱，因为此地纬度偏高的缘故，海水的颜色也是灰蒙蒙的深蓝，空旷寂静，看上去没什么生气。
她一边往下看着，一边缓缓降下高度来，从她们昨天出发以来，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在去北洲共体之前，她们必须要找地方休整一下。
她选中了这片海域，不在任何国家的管辖范围内，联邦仅存的舰船现在也开不到这里来，而她们这架新型战机正好具备海面起降和悬浮临停的功能，所以她准备降落在这里眯上一觉。
正在她四下巡睃时，一艘巨大的航空母舰从北边进入了她的视线，那航母缓缓朝她们这个方向开过来，甲板上宽敞的停机坪一览无余，连跑道线都清晰可见。
那航母稳稳浮在海面上，宛如一张巨大的床垫在向她漂来，蠃鱼眨眨眼，她这是真的有点困了。
诸怀也看到了这一幕，立刻警觉起来：“怎么回事？这里不是禁入公海吗！联邦的航母都追到这儿来了？”
蠃鱼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很快注意到航母讯号塔上的标志：国际领海公约署，下面印着这艘航母的名字：鲲鲸一号。
“这不是联邦的航母，这应该是来接应我们的。”蠃鱼说完闪了一组加密讯号灯，谨慎地等待航母应答，她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艘航母上都有谁。
过了一会儿，航母讯号塔给出了应答，是加密的二进制部首偏旁代码，拼起来是四个字：“下来吃饭”。
这语气……蠃鱼立刻会意，又发了一组请求降落的讯号，那艘航母很快停了下来，并答复跑道已就位。
诸怀有点不放心：“这……这真的能落吗？”
“嗯，是自己人。”
诸怀想挠挠头，抬手却只摸到了头盔，于是又把手放下了，“不是……你咋还能召唤航母呢？”
蠃鱼抿嘴一笑：“实不相瞒，姐在海上其实也有点人脉。”
第80章 领海公约署
战机在空中减速盘旋了两圈, 对准了海上航母的跑道，蠃鱼放下起落架，平稳着舰，跑道上的拦阻装置早已启动, 她调整好战机尾钩, 成功钩住了拦阻索, 滑行一段后, 很快在航母的中段位置停了下来。
停稳后, 座舱罩从上面打开，蠃鱼解开安全带，把头盔摘了下来, 甩甩头站起来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几个人。
诸怀也解开了安全带，但没摘头盔, 而是握紧了身上穿的翼装背带，又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她还有点不太确定这艘航母上的人是否靠得住，如果突然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她得确保她们能够及时跑路。
那几个人越走越近了, 诸怀见领头的是个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的女人，一头灰白相间的短发，身上穿着国际领海公约署的制服, 看制式和肩章可知身份不低。
诸怀微微觑起眼睛，只觉得那女人的面庞有些眼熟, 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这时那群人已经走到战机侧边停了下来, 诸怀正要开口询问来人是谁，却见蠃鱼直接打开舱门跳下了战机, 喊了一声：“妈。”然后嘿嘿一笑，“好巧啊。”
诸怀：“？？？”
蠃鱼说完回头看诸怀还站在机舱里愣神，走过来把舱门一开，“我都说了，这真是自己人。”
诸怀也跳下战机，跟蠃鱼一起来到那些人面前，见到闻泱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称呼，她眨眨眼睛，“呃，阿姨……大姥……首长好！”
闻泱笑呵呵地上下打量了她们几眼，没有问她们为什么开着联邦的战机，也没有问她们都干了些什么，只是柔声问道：“肚子都饿了吧？”
航母上的食堂餐品丰盛，她们降落的时间正好还赶上了中午饭点儿，闻泱的秘书带了几个人给她们到食堂打了饭来，装了满满三个托盘，一盘上面摆着酱汁肋排、烩牛腩、炸鸡腿、烤什锦杂蔬之类的菜，一盘上面是炒饭、炒面、炒米粉，另外一盘摆着各式各样切好的水果，还有酸奶、布丁等甜品。
蠃鱼和诸怀到此时早都饿坏了，那秘书带人给她们到这间单独小厅送完餐后，只说让她们先安心吃饭，就都一起出去了。
二人见屋中只剩了她们在这里，也放松下来，直接甩开架势，一顿风卷残云吃完，诸怀端着一碗酸奶，在这间食堂旁边的小厅里四处瞧看，见到墙上还挂着全球海洋保护协会的照片，她忽然想起为什么之前觉得蠃鱼的妈妈面熟了，问：“你妈妈是不是叫闻泱？”
蠃鱼点点头，“对，你知道她？”
诸怀放下碗回忆起来，“全球海洋保护协会，前身应该就是世界海洋研究院，你妈妈以前就是研究院的闻院长，我没说错吧？”
“是，世界海洋研究院，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从前的海洋研究院，也是一个国际公益组织，因为发表过多篇海洋污染相关报道和论文，严重影响了当时的渔业和沿海旅游业，被几家财阀联合勒令关停。
闻泱并没因此事消沉，转而进入了世界联统组织，开始参与推动全球一体化进程，利用各国在领海和公海的纷争和信息差，建立了国际领海公约署，逐步收拢各国在公海的作业，几年后她又召集从前海洋研究院遣散的成员，重新成立了全球海洋保护协会。
当然在整个推动过程中，即使有世联和部分国家的支持，闻泱也免不了向财阀们稍作妥协，用为上层人士提供珍贵海鲜为代价，换取到了几片净海，同时持续推进海洋垃圾净化工作。
但保护和净化的速度，总是远远赶不上人为破坏的速度，所以这二十年来海洋环境仍然在持续恶化，全球海洋保护协会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恶化的进程慢一点，再慢一点。
诸怀对这些事也有些了解，她中学时曾经参加过闻泱举办的活动，那时候她跟着母亲离开了赌鬼爹，改回母姓回到姥姥家中，但是赌鬼爹欠的债却有一部分是她妈妈需要承担的，那几年家中境况尤为艰难，常有讨债的人上门闹事，她为此甚至一度险些退学。
幸而不久后，她在一个海水净化工程的学生发明大赛上获了奖，得到了海洋研究院的学费和生活费资助。
领奖时她见过闻泱一面，闻泱后来听说她家中情况，帮她家里介绍了律师，又以个人名义追加了几年资助，直到她拿着全额奖学金进入大学后，回信说不再需要资助，闻泱才停止了汇款。
后来她因成绩优异，还没正式毕业就被提前招进了国家太空工程中心，工作赚了钱想还给闻泱时，却发现海洋研究院已经关停了，而当年闻泱资助时都是通过研究院联系她的，并没有留下私人联系方式。
又过几年她进入太空总署，工作之余搜寻起闻泱的资料，听说她创办了新的全球海洋保护协会，但是因为闻泱同时隶属于世界联统组织，个人资料严格保密，能查到的信息很有限，也没办法直接联系上，于是她只好每年向全球海洋保护协会捐一笔款项，这个习惯保持了好多年。
蠃鱼听完她的故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那时候在崖居，你说要在遗嘱里注明所有财产全部捐给海洋保护协会。”
“嗯，本来我选专业还想选海洋工程的，但那时候太空工程比较容易就业，我又正好很缺钱，不然我说不定也能当个航母或者核潜艇工程师啥的。”
诸怀说完这话，这间小厅的门被打开了，二人转头望去，见是闻泱走了进来，笑着问她们：“吃得怎么样？口味还可以吧？”
蠃鱼咧嘴笑道：“可以，相当可以，我都不知道航母上伙食这么好，比我们基地食堂味道好多了。”
诸怀见闻泱走过来，赶忙擦擦手站了起来，握住闻泱伸过来的手，听到她笑问：“你是我鲸在太空总署的队友吧？辛苦了。”
诸怀有些激动，“闻院长您好，我叫薛峥，您应该不记得我了，其实我还是您的恩人……”她愣了一下，“诶不对不对，整反了，您还是我的恩人来着。”
闻泱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薛峥，我记得你，很有才华的孩子，你当年获奖的发明，还在我办公室里收藏着，你这些年的捐款我也都收到了，谢谢你对海洋保护事业的支持。”
说完闻泱在旁边坐了下来，问了问诸怀家里的事，得知她的姥姥和母亲前两年先后去世了，不禁惋惜了一回，又安慰了她几句，也还是没有问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说：“吃饱了，你们一会儿先到舱里房间休息一下。”
蠃鱼挠挠头，“你不问问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儿吗？”
闻泱笑道：“等你们睡醒了再说也来得及，先休息吧，休息好了才能把事情讲清楚。”说完她又抬眼看了看时间，“等你们睡醒起来，时间合适的话我给海葵发个视频，你可以见到她了。”
蠃鱼听了眼睛一亮，上次回风之屿时太匆忙了，都没有回家看看，虽然知道海葵应该已经没事了，但一直没能见到面还是有点遗憾。
她们现在这里是中午，算时差现在风之屿还是半夜，等她们休息完起来，风之屿也差不多天亮了，于是她点点头，“好，我们确实应该补补觉了。”
闻泱也没多说别话，起身带她们从小厅出来，进到舰中休息区，闻泱的秘书已经在这边给她们安排好了两个房间。
航母上的休息舱都不大，但设施齐全，蠃鱼在浴室里简单洗漱了一下，换完衣服往床上一趴，吃饱了就是这么容易入睡，她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等她再一睁眼，休息舱内漆黑一片，她抬手打开了旁边的舷窗遮光板，外面也是黑蒙蒙的，身下这艘航母似乎没有在行驶，只是静静浮在海面上。
此刻窗外的海水如墨一般漆黑，海面上没有星光，没有灯塔，这静谧深沉的黑，让她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时空隧道里，但很快她听到窗外传来一阵阵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十分有节奏。
她打开床头灯，看了看时间，正好是晚上十点整。
她坐起来清醒了片刻，下床洗了把脸，走出屋子，她们这边是个小套间，她对门是诸怀的休息舱，两个休息舱中间是一个小会客厅，摆着沙发和茶几。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看见茶几上有个通讯板，是直连到闻泱办公室的，她凑上去按了一下，很快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睡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很解乏，就是又有点饿了。”
那头笑了一下，“好，我带些吃的过来，想吃什么？”
她歪头咂咂嘴，“想吃雪糕。”
“你还挺会想，等着。”
过了一会儿，小厅门外传来了一阵轮子在地上滑动的声音，很快厅门打开，闻泱和她的秘书一起走了进来，秘书推着一个小零食车，在茶几前停了下来，先朝闻泱点点头，然后朝蠃鱼笑道：“你们聊。”说完转身关门出去了。
蠃鱼起身走到那个小零食车前看了看，上面有一个雪糕机，下面是一些袋装薯片蛋糕肉干之类的零食，还有些水果，她从旁边摞起来的雪糕碗上拿了一个，见雪糕机有巧克力、酸奶和芒果三个口味，于是转身问：“妈，你吃不？要什么味儿的？”
闻泱摆摆手：“你吃吧，给我拿包薯片就行了。”
她点点头，把三种口味各挖了一勺，然后拿了一袋妈妈平时常吃的原味薯片，走回到沙发这边坐了下来。
闻泱这时已经把带来的平板打开调通了，屏幕上显示视频接通中，蠃鱼一边吃着雪糕，一边盯着屏幕中间的缓冲圈，没过多久，屏幕亮了。
一张机灵的小脸蛋出现在屏幕中，因为天气热所以头发剃得短短的，圆圆的脑壳像个小海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先是眨了眨，然后张开双臂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姨妈！欢迎你回到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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