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尤因家族覆灭, 联邦二次解体，从前被尤因家族掌控的东联邦地界，陷入了无政府状态，民间因此自发成立了各种武装军, 迅速划分了势力范围, 开始各自为政。
闻鲸她们此刻降落的这处机场, 正在埃尔西带领的武装军控制范围边缘, 在她们出发前, 梅尔博士帮她们联络好了这边，并提供了一套加密通讯码给她们用来对接。
埃尔西现在控制的这片土地，正是祖母的故乡, 当年埃尔西博士意外身亡时，她的母亲正怀着她, 那时候联邦对单雌实验发布了禁令，但没有对埃尔西博士的家人采取进一步人身管制，于是她的母亲在接受完查验后，只身回到了母亲长大的地方，在那里生下了女儿, 并给她取了这个名字来纪念自己的母亲。
在她出生后的许多年里，联邦特工还不时有人上门来做家访，看看她们是否有跟埃尔西博士的学生保持联络, 并三令五申警告她们不要从事生物相关的学业和工作。
直到埃尔西大学毕业后，她的母亲因病去世, 她从学校回到了这个从小生活的城市，进入一家承包城市规划的科技公司, 成为了一名智能路径规划师，联邦特工的人才渐渐不再上门来找她。
这次联邦解体后, 东联邦陷入混乱，埃尔西反应迅速，联合起社区工会的人，靠着从公司拿出来的城市路径规划图，先夺下了一处未启用的地下防空避难所，随后又利用城市储备粮仓挑起其余武装军互斗，趁机将他们的武器库收入囊中，在很短的时间内控制了这一片区域。
虽然整个过程还算比较顺利，但实际上这一片的城市储备粮仓，因为一些机构贪污问题，本身存量就严重不足，物资质量也良莠不齐，而她们这两天又接纳了不少从附近区域逃难来的人，物资更加紧张了。
所以此刻埃尔西见到这架载重堪比大型游轮的运输机，又听到闻鲸这样说，忙走上来握住了她的手，神情有些激动，“是时候，正是时候。”
这时，薛峥在机舱里看到闻鲸跟埃尔西握了握手，然后回头朝她打了个手势，知道这边没问题了，才从里面打开了货舱，整架货机尾部缓缓往上掀起，里面整齐排列的物资出现在众人面前。
围在周边的那些人看到这一幕不禁都有些兴奋起来，但并没有人冲上前，而是都看向了站在前面的埃尔西。
闻鲸也注意到周边人脸上雀跃的神情，同时也看到了大家的克制，她更确信埃尔西的这支武装军，一定能够在即将来临的末日中带领一部分人活下来。
随后埃尔西和周边几个负责人商讨完各类物资的搬运顺序，那些人才井然有序地走上来，分组将那些物资装车运回避难所。
薛峥把驾驶舱那两个人拖出来扔到了一边，然后来到闻鲸身边看着她们搬运物资，埃尔西也站在旁边，正看着，她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埃尔西抬手按下接通，问：“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人太多么？”
闻鲸在旁边听对讲机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后，听明白那边是前往周边接收避难人群的，对讲机那头的人说今天人不多，但是有一个中年女人上车后，见车里有空位，突然站起来要求领队折返去接她的丈夫。
埃尔西皱了皱眉，“你没跟她们说明情况么？为了杜绝可能出现的侵犯行为，我们这里一概不接收男人。”
“我们解释了，但她见车上有空位，说我们见死不救，还冲上来抢方向盘，现在被我们控制住了，我来问问怎么处理。”
埃尔西没有任何犹豫，“送她下车，让她去跟她的丈夫团聚吧，天快黑了，这边又来了一批物资，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要耽误时间，尽快回来。”
“是。”
埃尔西关掉对讲，回头朝闻鲸和薛峥看了一眼，耸了耸肩膀，“特殊时期，我们不能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那些脑子拎不清的人身上，希望你们不会因此觉得我过于冷血无情。”
闻鲸轻轻摇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付出代价。”
因为货舱中物资太多，眼看着天很快就要黑了，她们这里的照明能源也比较有限，所以众人决定先搬走一部分，剩下的等明天再继续，薛峥听了又回到驾驶舱，把货舱门关了起来。
这边机场留了一队人看守，其余人都跟着埃尔西回到了她们的大本营里。
当她们进入防空洞时，接收避难人员的车辆也已经回来了，这边临时搭建的食堂已经开始分餐了，越往里走去，食物的香味越浓郁起来。
埃尔西请闻鲸和薛峥往她的办公室一起走去，路上请人帮她们拿些吃的来，闻鲸和薛峥一起摆摆手，又拍了拍腰间挂的装备袋，“不用给我们拿，我们有自备食物。”
埃尔西笑了一下，“好，那我要一份就好了。”
转过两道弯，她们来到埃尔西的办公室，这是一间稍显简陋的屋子，只有一张办公桌，和几把旧椅子。
埃尔西进屋后随意地请她们在桌前椅子上坐下，很快门外有人给埃尔西送了一份压缩食品和一碗热汤，她接过来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一边撕开包装一边问起单雌实验室的近况。
埃尔西是在三年前实验室在北洲共体被炸毁后，才联系上转移到中立州的梅尔博士，并为她提供了母亲小心封存的一份备份实验资料，是祖母当年在出事前为以防万一，提前备份的。
这份资料给在中立州重建的实验室带来了很大的帮助，这几年梅尔博士也时常联络她，向她同步目前的研究进展，最近实验室的突破，埃尔西也是知道的，同时对三万年前的情况，也感到十分好奇。
闻鲸二人这次来到这里，也是为了确保联邦所在大洲那些扛得住核辐射的人，能够在乱世中，共建起一片安定的避难区，这样等到来日重建文明时，这片土地不至于彻底荒废，而各大洲幸存区的人们，到时候还可以互通有无，建立起真正的全球一体化新纪元。
她们在这间办公室里聊了一阵后，埃尔西桌面上的通讯机响了起来，她抬手接通，那边说：“特勤处来人询问今天失联运输机的事。”
埃尔西微微一笑：“特勤处反应还挺快的。”
闻鲸和薛峥对看了一眼，薛峥今天进入货机驾驶舱后，很快就关掉了所有通讯和定位系统，如今东联邦上空的扫描也都还没恢复，特勤处能这么快定位到这里，看来是还有别的追踪方式。
“那架货机本来就是从我们这边偷运的物资，我们派人要回来，特勤处有什么权利指责我们？”埃尔西咬了一口压缩面包，又喝了一口浓汤，“带特勤处的人进来，还是老规矩，不许放男人进来。”
“好。”那边爽快地应了一声，就关闭了通讯。
特勤处近日一直有人在联邦盯着局势，也派人来接触过东联邦的这几支民间武装军，为阻止进一步开战四处斡旋，埃尔西本人也不是第一次接待特勤处来人询问了。
没过多久，果然这边的门响了起来，埃尔西说了一声“请进”，门被打开，一个身着特勤处高级别制服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埃尔西一见起身笑道：“姚处长，咱们又见面了，辛苦你这么晚来跑一趟，坐。”
闻鲸和薛峥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们自从下飞机就一直没摘易容面罩，现在的面孔，是跟闻泱秘书团里的人采集来的，所以也没提前躲出去避嫌。
姚驰瞥了这边二人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埃尔西伸过来的手，然后说有些事想向她单独确认。
闻鲸和薛峥也都没说话，点点头就转身出去了，被刚刚带姚驰进来的人领到了旁边一个小厅里稍坐。
过了大约半小时，带她们过来的人又来说埃尔西请她们回办公室说话。
她们回到这边时，埃尔西正好走到门口来，笑着对她们说：“我去外面看看物资安置情况，姚处长想单独和你们聊聊，例行询问，别担心。”说完她拍了拍闻鲸的肩膀，就出去了。
等这间办公室的门又关起来，她们在刚刚那两张椅子上刚一坐下，就见姚驰淡淡开口：“闻鲸，最近很忙嘛。”
二人一听面面相觑，确认了对方脸上的伪装还在，于是回过头来摆出一副“你管谁叫闻鲸”的茫然神情。
姚驰笑着摇了摇头，“面容伪装得很细致，但是身姿步伐一点没变，我记得从前在飞行学院的时候，你还报过我开的身份伪装基础选修课，合着当年教你的东西都还给我了？”
眼看着糊弄不过姚驰，闻鲸也笑了，抬手把面罩摘下来，“学艺不精真是吃亏啊！”
坐在旁边的薛峥只得跟着也把面罩摘了下来，朝姚驰嘿嘿一笑，“姚处长息怒，我们这可都是为了世界和平。”
姚驰看了看她们两个，“看来是我们对世界和平，有着不同的理解。”
说完这句话，她用随身投放设备，把一张世界地图投在旁边的墙上，地图中显示出了各大洲的现状，有些地方一片混乱，有些地方尚算安定，姚驰指了指墙上的地图，“随着太阳耀斑到来，整个世界都将面临严峻的挑战，你们现在正在做的事，不是为了当前这个旧世界的和平，而是为了新世界的诞生，我说得对吗？”
第92章 愿意帮的人
时空轮回的事, 现在是太空总署时空局内部最高机密，知道实情的人少之又少，除了还在时空局的英招和虎蛟外，总署办里只有烛龙一个人通过英招那里的跨时空通讯, 了解过三万年前探索队带回来的信息。
由于这些机密信息甚至连总署办内都没有公开, 世联下辖的各个组织, 包括特勤处高层对此都是不清楚的, 其余组织高层中也就只有闻泱知道这些事。
而三万年前科技更加发达的谜团, 太空总署对外的说法是，时空局目前还在整理山海经号带回来的资料，三万年前的情况, 还在持续调查中。
虽然轮回的事被严密封锁了起来，但核辐射制剂的覆盖情况以及抗体的生成条件, 闻泱曾跟姚驰在私下里说起过，还有即将到来的太阳耀斑，严重程度也由太空总署天文局发文同步给了世联及所有下辖组织。
世界级灾难即将来临的消息，开始时还只在世联和各国高层内部流传，但随着薛峥制作的手机病毒将消息散布到全球所有角落, 整件事就开始脱离各国决策者的掌控，瞒是彻底瞒不住了。
一些内部相对稳定的国家，已经开始积极筹备起扩建避难所等各项事宜, 同时不断有官方发文通告进展，并开放了各地避难点的在线申请。
虽然其中仍然免不了一些特权阶层的暗箱操作, 但总体来说还是在积极应对，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恐慌暴动,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网上平静地发“接末日，接不上班, 接星球爆炸”等动态。
看得出来被日常工作压榨到筋疲力尽的人们，宁愿第二天睁眼发现世界末日到了，也好过一睁眼发现上班要迟到了。
然而像联邦这样突然被迫解体，内部一片混乱的地方，对于这个消息就没有那么淡定了，尤其是已经宣布独立的南联邦和西联邦，两边为了争夺资源明里暗里已经交过几回手了，甚至还往会盟国和北洲共体打过主意。
纵使姚驰知道防辐射制剂的事，也知道核辐射扩散和太阳耀斑不可避免，她以及她所代表的特勤处，仍然在努力维护着末日来临前的和平，因为一旦出现波及多国的全面战争，不用太阳耀斑动手，这个世界就先被一部分人摧毁了。
虽然特勤处整天宣讲的都是为了和平，但姚驰自己也很清楚，被那些人统治的世界，没可能真正和平，倒是极有可能核平。
所以她原本打算借南联邦率先宣战并偷运物资为由，以世联名义强行接管南联邦总统府，先搞掉其背后的财阀，再收拾西联邦和北洲共体，把目前全球变数最大的地区稳住了，其余大洲各国起码可以不用在扩建避难所的同时，还要一边分散过多的注意力提防别国侵略者。
但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南联邦费尽心思装满的普罗米修斯-355，特勤处翘首以待的脏证，被闻鲸半路给劫走了。
当然闻鲸和薛峥也自有一番道理，防辐射制剂已完成投放，但只有少部分人真正生效了，要不了多久，那些没能产生抗体的人，会成批倒在被太阳耀斑放大的辐射中。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是在不触发全面核战的前提下，让各大洲能活下来的人们拥有自己的根据地和充足的物资。
联邦从前的确是全球的不稳定因素，但自从二次解体，尤因家族覆灭，联邦的军事打击能力大幅缩水，对整个世界的威胁小了不少，如今也就是在内部打一打，不管是南联邦还是西联邦，现在都没有发起全球核战的实力了。
而这次劫机，虽然有可能会激起南联邦的怒火，但旁边有西联邦盯着，南联邦不可能派人大举进军东侧，毕竟报复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会耽误他们向别处掠夺资源。
按照闻鲸的原定计划，她们准备等明天物资全部卸完，就把普罗米修斯-355开到另一处废弃机场藏起来，机上定位已经全部关闭，南联邦根本没那个精力来这边排查。
姚驰听完她们的计划，沉默了一阵，才缓缓说道：“看来你们已经放弃大部分人了。”
“你也救不了所有人。”距离她们上次见面，也没过去多久，姚驰此刻看上去比之前憔悴了不少，闻鲸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人应该担负起这样的责任，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帮我们愿意帮的人，只要保证灾难过后我们还能重建文明，就足够了。”
姚驰静静地看了她良久，忽然问：“中立州的单雌实验室，现在研究进展如何了？”
闻鲸笑了一下，“进展很顺利。”
姚驰听后点点头，屋中又沉默下来，这时旁边响起了敲门声，是埃尔西回来了，她敲完三下打开门笑着探头进来，“没有打扰你们吧？”
姚驰笑道：“没有，你回来得正好，我们刚聊完。”说完她站起身来，环视了屋中几人一眼，“明天尽早把货机挪到隐秘地方去。”
埃尔西连声答应，然后笑盈盈地送了姚驰出来，闻鲸和薛峥也跟在后面，一直到这边避难所大门口，姚驰回身摆摆手，朝站在大门内的闻鲸和薛峥深深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坐上了面前的车子，由埃尔西派人送她离开了这片武装控制区。
埃尔西安排完这边的琐碎事宜，送闻鲸和薛峥来到临时给她们安排的屋子，因为这边房间有限，只给她们留出了一间摆着两张单人床的小屋。
埃尔西有些歉意地说道：“还有一片防空洞没有清扫出来，现在位置确实紧张，所有人都暂时是两人间和多人间轮换居住，我自己也是，没人能开特例，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闻鲸朝她笑了一下，“不要紧，有个地方能随便对付一夜就行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等埃尔西走后，闻鲸把门关上，回头看见薛峥已经躺在左边那张床上了，翘着脚悠悠晃荡，手里拿着一支营养剂，有滋有味地喝着。
这营养剂，还是她们从媻娑部带回来的，薛峥一口气喝完一袋后，把袋子捋平，整整齐齐地折了起来，语气有些惆怅：“明天咱们跟三万年前的时空通道，就要正式关了吧？”
闻鲸在旁边那张空床上坐了下来，“嗯，明天探测到完全关闭时，英招应该会发消息过来。”
二人没再多说什么，简单吃过东西洗漱了一下，就各自和衣睡下了。
第二天她们睡醒出来时，见这边外面已经忙碌起来了，又听埃尔西说货机上的剩余物资已经卸得差不多了，再有一个小时，就能把普罗米修斯-355的货舱彻底清空，闻鲸这才知道她们是天刚刚亮就开始行动了。
等物资全部卸完，闻鲸和薛峥告别了埃尔西和众人，先一起把货机送到了事先确认好的废弃机场库里藏好，然后取了来时开的战机，离开了东联邦。
经过昨天的长途飞行和连续数次击落敌机的操作，她们这架战机的燃料在昨天降落时就已经在告警了。
好在普罗米修斯-355上燃料充足，使用的又是联邦通用的同款核燃料，她们出发前把货机燃料灌到了这边，只是昨天用掉的炮弹就补充不了了，所以等下去往北洲共体的路上，她们还得低调一些。
北洲共体这两天并不太平，甚至可以说比联邦还要乱上一些，但这种乱不是最近才开始的，而是持续了许多年，主要是一些内部的地缘摩擦，主要可以概括为是族群和信仰之争，只有少数几片区域勉强称得上安定。
而当闻鲸她们靠近北洲共体周边领空时，原本情报中相对平稳的一条航线上，居然也起了硝烟。
她们计划在进入领空前再换一架战机，以免开着联邦的战机太过显眼，当她们快要靠近大陆时，闻鲸发现前方出现一架落单的战机。
正在她仔细观察对方是否有被劫的价值时，一枚地空导弹击中了那架落单的战机，爆炸的碎片登时四射，将她们这架战机外壳刮出了一道道细痕，在座舱里都能听到那架战机的碎片划过舱体的刺耳声音。
“这里可能是突然开战了，现在外壳受损，隐形模式开不了了，咱们得尽快换战机。”闻鲸朝坐在后面的薛峥快速说道。
薛峥四处观察，发现她们后面下方有两架战机，于是指着说道：“抢那个吧！”
闻鲸往下看了看，距离不算太远，但下方云层很厚，情况不明，也不知道那两架战机是哪一方的，看上去跟刚刚被击中的那架型号很接近，要是附近有其它追击的战机，贸然劫机会很危险。
不过她们这架战机舱体受损，很快也会被瞄准，还是需要尽快换战机，她没有过多犹豫，迅速降下高度后，用所剩不多的炮弹击中了旁边的僚机，然后打开座舱盖，让薛峥跳了下去。
这边薛峥刚用激光枪解决完两个飞行员，正展开羽翼借着风手脚并用地往座舱那边爬去，下方忽然出现一颗炮弹，打中了她左边的羽翼。
她手上戴的设备提示器立刻发出警告：“翼装破损35%”
闻鲸在上面看到了这一幕，打开扫描搜寻发出炮弹的源头，但云层太厚了，薛峥在下面那架战机上不能失速太久，于是她把心一横，弃了这架战机，也翻身往下一跃。
等她们两个一起把下面这架战机上的飞行员清理下去，正要跨进座舱时，下面又飞出了一枚炮弹打中了闻鲸的右翼，薛峥眼疾手快地推了闻鲸一把，把闻鲸推进座舱时，又来了一枚炮弹，打飞了她另一边的翼梢。
“翼装破损55%”
薛峥本来是靠着翼装半挂在那架战机外面，35%破损时还能坚持一下，但再次被击中后，翼装很快承托不住，带着她往下滑去。
闻鲸进到座舱转身见薛峥没跟着进来，探头发现她正在快速往下滑，闻鲸赶忙起身弯腰往下捞了一把，却捞了个空。
她看到薛峥戴着已经无法收拢的羽翼，掉进了下方的云层里。
第93章 北洲根据地
疾风在薛峥的耳边呼啸而过, 絮状的云在她四周飞快划过，破损的羽翼包裹起她的身体，羽毛随风划过她颈部的皮肤，软软的很舒服。
这副翼装配有紧急降落伞, 以及一个实时检测装置, 当破损超限或使用人失去意识, 降落伞会在合适的高度自动打开。
她看到她们刚刚劫到的那架战机迅速掉转了方向往下开过来, 等她掉出那团厚重的云层, 她看到了另外两架战机，应该就是刚刚隔着云层袭击她们的家伙。
她关闭了自动开伞倒计时，看那几架战机开始在空中缠斗起来, 算着自己下坠的距离超出了上面的攻击范围，才把手伸到背后开伞。
降落伞一打开, 立刻把她往上空带去，就在这时，上面那几架战机也在缠斗中降下了高度。
她大感不妙，刚想尝试调整一下降落伞的方向，就听到“砰”的一声, 头顶的伞被一枚炮弹击中了。
她咒骂了一句，再次开始极速下坠，离地越来越近了,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了一眼下方，是黑紫色的海面。
上面那几架战机还在缠斗, 但她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开始有点看不清上方的战况, 眼压也因坠落而迅速飙升，于是她把眼睛闭了起来, 脑中不断闪过之前在媻娑部的画面。
“傻子才回去。”
“我吃拧了啊？我放着好日子不过，跟她一块儿回去？”
“十年之后，我可是还要回来的。”
她回想着那一幕幕，被击穿的降落伞，在她耳边猎猎作响，她的头脑开始因为持续下坠而渐渐昏沉起来。
这时，她隐约听到上方传来阵阵巨响，还有飞机加速的轰鸣声，但她睁不开眼睛。
“翼装破损33%”
闻鲸击落那两架敌机后，迅速调转方向往下飞来，她看到薛峥此刻距离海面已经不到一百米，没办法开着飞机过去捞她了，于是她解开安全带跳下了飞机，翼装检测装置在羽翼展开时弹出了一句破损提示。
她皱了皱眉，差点忘了刚刚劫机的时候自己后面也中了一弹，不过好在没有超过40%，她见不远处的薛峥距离海面越来越近了，于是加速俯冲向下。
“翼装破损36%”
急速俯冲加重了之前的破损程度，翼装检测装置再次发出提醒。
海面越来越近了，薛峥隔着头盔都能闻到一股苦咸味道，她开始幻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她掉落到海面的那一刻，神奇地穿越到三万年前呢？
她正虔诚祈祷着，忽然有个人从上面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减缓了她的下坠速度。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跟自己同款的漆黑头盔和羽翼，是闻鲸。
“翼装破损39%”
闻鲸又听到一声提示，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前面有个小岛，她拎着薛峥的衣领往前飞去，经过一段路的缓冲，在翼装快要超出承受范围时一点点降下高度，然后两个人一起掉进了距离小岛五十米左右的大海里。
她们在海里游了一段路，来到小岛外围的礁石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拎着头盔，一边甩头一边往小岛上走去。
她们身上穿的衣服和野外靴都是从媻娑部带回来的，掉在水里的一瞬间自动开启了内部防水，现在随着她们一步步往岛上走去，衣服表面的材质也开始发挥速干功能，等她们走到一个小山破上时，全身上下就剩头发和脸上还带着点水珠。
看到四周没什么危险，两个人一屁股在石头上坐了下来，薛峥看到石头旁边居然还有一颗果树，结着黄色的果子，她伸手拽了一个下来，“真难得啊，在我们这个世界还能看到这种野果树。”
说完她掏出身上的清洁布擦了擦，又说：“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吃什么吗？”
闻鲸回头瞅了她一眼，这人心可真够大的，刚刚都差点摔死了还在这琢磨吃的，“什么？”
“桃子。”薛峥比划了一下，“就上回，咱们去青丘山路上，猴姐送我的桃子，你都不知道那个桃子有多好吃！软嫩细腻，清甜多汁，哎呀呀……”她回忆到这里感觉自己口水快流出来了，抬手摸了摸嘴角。
闻鲸听完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薛峥摆摆手，“算了，你们这些没吃过好桃子的人是不懂的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回去，请猴姐送你一个尝尝，大不了你也让牠打一下。”
“可我不想为了吃个桃儿被猴子扇一巴掌。”
“其实还行，不咋疼。”
她刚说完这话，闻鲸手腕上的通讯设备响了一声，她抬起来看，是英招发来的：“与三万年前的时空通道经最新探测已确认关闭。”
她伸手给薛峥也看了，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薛峥也还是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闻鲸想了想，问她：“你刚刚掉下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跟我一起回来？”
薛峥咬了一口手里的野果，被酸得整张脸皱成一团，“呸呸”两声吐掉之后，她站起来，转过身拍了拍裤子，把手里的果子潇洒地往后随手一抛，一边走一边说：“真女人从不后悔。”
后面的闻鲸捂着脑袋“嗷”了一声，“你耍酷能不能看着点人！扔我头上了！”
薛峥回头哈哈一笑：“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她走到山坡上面，眺望到小岛另一边的沙滩上，似乎停着一辆摩托艇，于是朝闻鲸招手，“你过来看。”
闻鲸起身走过去，两个人觑起眼睛往那边看了半天，确实是一辆大型摩托艇，旁边好像还有一艘小货船。
这时，忽然从岛上跑出来三个男人，到那艘货船上搬了一箱像酒一样的东西，说着话走进了旁边的岩石缝里。
她们看得都有些不明所以，闻鲸问薛峥：“咱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目的地有多远？”
薛峥掏出一个定位器看了看，“有点距离，咱们现在离北洲共体大陆还有十五公里，这是一处独立小岛。”她指着地图给闻鲸看，“咱们从这里登陆最近，但是登陆后往北洲根据地还得走一百多公里呢。”
她们此次要去的那个北洲根据地，组织人当年帮单雌实验室完了成首批人员和设备资料转移，是北洲共体实验室创始人的故交。
她们来这里，和前面去东联邦，都是梅尔博士帮忙联络的，她们到这两处给根据地送物资，一方面是想看看这两洲的情况，为能活下来的人提供一些帮助。
而另一方面，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两处根据地附近，都有她们必须掌握的重要资源。
未来十年里，太空总署时空局科研组要对时空探索路径做拓宽，同时工程检修组也需要对时空舱做升级改造，而改造舱体所需要的稀有金属，从前都是由联邦提供的，那些金属矿曾为尤因家族所有，地点正在东联邦。
而北洲共体这边，则是有几个极为重要的元素石矿，都是将来进行长段时空穿梭所必须的核动力原材料。
所以，为了灾难后她们还有能力进行时空穿梭，进一步证实她们对于时空轮回的推论，这两处地方最好都能有将来愿意为她们提供帮助的人，并且形成一定的规模，有能力运作这些矿产。
闻鲸看完地图，低头想了想，“先登陆再说，正好用一下这个摩托艇，咱们过去看看能不能从刚刚看到的那几个人身上套点消息。”
二人商量完，先吃了身上带的营养剂补充一下体力，休整片刻后，往刚刚看到的那几个人走进去的岩石边悄悄摸了过去。
当她们来到这边的山缝入口处，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随着那些声音还有些酒气飘出来。
那几个人的北洲方言口音很重，她们找了个隐蔽地方，努力听了半天，才知道这两天有一支雇佣军造反，他们一伙人趁乱劫了些物资，准备乘船离开北洲共体，今天是在这座小岛上做中转休整，合计后面的避难计划。
听他们说起那些物资，是从一个庄园外面截获的，那座庄园是从前尤因家族的产业，据说里面还有个超大的地下避难堡垒，物资丰富，他们合计着目前截获到的物资数量，觉得不太够，正在讨论是不是要折回去，到那庄园里再抢点东西。
“尤因家族现在垮台了，那庄园里面还有人，应该是哪个族人拖家带口住着，我听里面还有小女孩的声音，我看不难对付。”
闻鲸二人听他们热烈讨论着，默默对看了一眼，尤因家族覆灭后，原先遍布全球的产业被各方势力一拥而上瓜分，但是部分庄园地产还是有旁支族人在居住的，她们听那伙人的话，得知这个庄园离她们准备登陆的地方不远，名字叫做绿茵地庄园。
听完这些，里面的人就开始说些没什么信息量的混话了，有几个人明显喝酒喝得舌头都大了。
她们在外面耐心等了一会儿，闻鲸探头瞥到坐在门口的两个人脚边有两把老式冲锋枪，她看那些人吃饱喝足准备休息了，回头给薛峥打了个手势。
薛峥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把短程激光枪，打开透明射线模式，朝里侧石壁来了一枪。
那伙人看里面石壁上突然掉了块石头下来，都纷纷转头去看，她们趁着这个时机，一个箭步冲进去捞起入口地上那两把冲锋枪，朝着那伙人一通扫射，不到三分钟，四下里横尸一片。
她们检查了一圈，从一个人身上拿到了摩托艇和货船的钥匙，大步走向沙滩边。
她们来到这边仔细看了看，停放在沙滩边的是个大型核能摩托艇，动力很足，后面还有个挂钩可以拉货，于是二人把那艘货船钩在后面，朝着北洲共体大陆方向开去。
这边确实起了战乱，港口周围硝烟弥漫，她们找了一处僻静地方上岸，把货船藏在了一堆礁石深处。
她们准备先去看看那个绿茵地庄园是什么情况，如果能再收集到一些物资，到时候再回来取上这里的物资一起带去北洲根据地。
她们合计完，一路按照定位往绿茵地庄园赶去，到了这边果然见到一个高墙围起来的城堡庄园，外面有一个倒在地上的镂空木牌，带着一丝华丽破败气息，木牌上用花体字写着：绿茵地庄园。
她们悄悄靠近围墙，在外面观察了一圈，所有入口大门全部紧闭。
这时，闻鲸在泥泞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反光的东西，她弯腰拾起来一看，是一枚纯金私人徽章，上面的花纹是尤因家族的族徽，中间刻着一个人名：布兰奇。
她想了想，这好像就是尤因家族最近二十年里唯二出生的女孩之一。
第94章 绿茵地庄园
她们绕着这绿茵地庄园外围转了一圈, 四周都是高墙，丝毫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正在她们观察时，从围墙里面开出了一架带炮筒的无人机，两个人听到声音立刻举起枪, 一脸警惕地盯着那架无人机。
“不是真的武装无人机。”薛峥仔细看了看, 小声对闻鲸说, “那下面的炮筒是个后改造的摆设, 唬人的东西。”
她刚说完, 无人机发话了，是个异常浑厚低沉的音色：“这里是私人领地，你们两个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么的？再不离开我就开炮了！”
闻鲸听完皱了皱眉头, 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薛峥，对方用了变声器。
她低头想了想, 说：“我们遇到一伙人，带着劫来的物资，听他们说是从这庄园外面抢的，所以我们过来问问，看是不是你们的东西, 是的话还给你们。”
无人机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狐疑起来，“你们劫了东西不自己留着, 有那么好心物归原主？”
“我们看了那些东西，很多都用不上, 想来换点别的，就当是要点酬劳。”
对方听完, 停顿了更长时间，中间还一度传来麦克风被触碰的杂音, 似乎是那边有几个人正捂住话筒在商量些什么。
这时，闻鲸从身上掏出了一件东西，是她从货船上拿下来的，伸手摊开，“这个是其中一件，你们看看，其余的我们放在海边了，如果真是你们的，我们可以带你们去取。”
那架无人机开到二人面前，放出了一个托盘盒，闻鲸把东西放在里面，那无人机很快转头开进了庄园。
过了一会儿，那架无人机又开了出来，说：“你们可以进来，但是必须缴械。”
闻鲸和薛峥转头对视一眼，把手里的冲锋枪弹匣拆了，放到无人机下方筐里，无人机开上来对她们上下扫了扫。
薛峥此刻身上其实还有那把激光枪，因为做过特殊处理，可以经过武器检测，还有她们装备口袋里的一些零碎工具，都是媻娑部带回来的，因为材质差异，也不会被这个世界的武器检测视为危险品。
无人机扫完她们两个，底边亮起了绿灯，旁边围墙上有个小门缓缓打开，她们跟着无人机，走进了这座绿茵地庄园。
绿茵地这个名字，说起来有点名不副实，她们往里走着，一面四下里打量这个地方，只见周围是一大片粗粝土地，庄园正中间有一个看起来年头不短的古堡，到处都是泥土的颜色，一点绿茵也没有，很是荒凉。
她们被无人机带到古堡旁边的一个小矮楼前，无人机再次发话：“进门走到长廊尽头，右手边的房间。”
二人点点头，打开门，里面有些昏暗，墙边两侧每隔几步路有一个灯光微弱的照明设施，她们走过这条略显阴森的长廊，来到尽头，果然见到右手边有一个双开的大门。
闻鲸握住门把手，轻轻往下一压，推开了那扇门，里面是个装潢古典的会议室，正中间一张大圆桌，周边坐满了一圈少年，最大的看上去也就不过十七八岁，小的有些看着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闻鲸和薛峥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两个人站在门口眨了眨眼睛，这时坐在圆桌里侧的一个人抬手指了指边上的座位，“请坐吧。”
闻鲸看着说话的那个年轻人，“你是……布兰奇？”
“对。”
薛峥坐下后挠挠头，“你们这儿，有大人吗？”
布兰奇看着她，“我们就是大人。”
“你多大？”
“十八岁。”
“你是最大的？”薛峥看了看其余人，“你们这……童子军大本营啊？”
坐在她斜对面的一个少年，听到这话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桌子，纠正她道：“不是童子军，只有来过月经的人才能坐上这个决策桌，我们可不是小孩子！”
随着她说完这句话，两侧坐着的那几个略显稚嫩的面孔，都一起认真点了点头。
薛峥笑着拱拱手：“原来都是大女人，失敬了！”
布兰奇这时清了清嗓子，把闻鲸刚刚递进来的一个小袋子放在了桌上，那是一包小麦种子，她看着她们两个，“你们说，你们手里有我们被劫走的物资，具体是怎么回事？”
闻鲸简单讲了一遍她们在小岛上听到那伙人说的话，然后又给她描述了一遍货船上的物品，“里面有很多作物种子，还有淡水鱼苗和禽蛋这些，我们用不上，扔了也可惜，所以想着给你们送回来，看看能不能换点别的。”
“你们想要什么？”
闻鲸想了想，“我们需要交通工具，车或者摩托都行，你们这儿有吗？”
“就只要交通工具？”
闻鲸看了一眼旁边的薛峥，看这庄园里的情况，她们是不准备从这儿打劫了，但是什么都不要又怕这帮少年不放心，她们还得去一百多公里外的根据地看看，要个交通工具就够了，缺什么别的大不了路上再抢，于是二人一起点了点头。
“好，我可以送你们一辆车。”布兰奇答应得十分干脆，然后问谁去跟着一起取物资，桌边有几个少年自告奋勇站了起来。
闻鲸怕她们不放心，就说让薛峥一个人去给她们带路，她自己留在这里。布兰奇对她主动要求做人质这个安排很满意，亲手给闻鲸倒了一杯巧克力奶粉冲的热饮。
闻鲸抿了一小口巧克力奶，会议室里的少年们都默默看着她，没人说话，她也看了看众人，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放下杯子，没话找话地提起了货船里的物资，“货船里那些种子，你们是准备在外面种吗？太阳耀斑就要来了，作物会很受影响的。”
“当然不会在外面种啦。”一个少年说，“我们有地下种植场，可以模拟日光……”
那少年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人用手肘捅了一下，低声说：“别跟外人讲太多。”
被提醒的少年看了同伴一眼，又回过头来看向闻鲸，“反正我们有办法。”
闻鲸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布兰奇开口岔开了话题：“你们要车，是准备去哪里？我们这边地方偏僻，还算平静，但是这两天港口也起硝烟了，往大陆腹地去就更乱了，哪怕是悬浮车，有些地方也是寸步难行。”
“我们要去西边的徳尼斯农科所，打算在路上给她们捎些物资过去，本来我们是开着飞机来的，但是在港口遇袭，还剩一百多里路程，需要一辆交通工具。”
她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少年们都纷纷小声议论起来，布兰奇也有些意外，“你们认得徳尼斯教授？”
闻鲸看着她们，果然自己猜对了，那些种子包装上有德尼斯农科所的标志，看来这批物资是徳尼斯教授送给她们的，她们这次要去的北洲根据地，正是徳尼斯教授以农科所为中心建立起来的。
于是她抬手用随身设备在旁边空白墙上投了一个视频，里面的内容是徳尼斯教授向她介绍农科所的现状，说粮食不缺，但是外面局势混乱，她们需要一些热武器保护根据地。
视频刚播完，还没等布兰奇说话，外面有人回来了，是薛峥带着她们把藏在海边货船里的东西运回来了，其中一个负责带队的少年走进会议室满面春风地宣布：“是我们的东西，一点都不缺！全带回来了！”
会议室里众人立刻欢呼起来，这时薛峥也走进屋里，仍在先前那个位子上坐了下来，朝闻鲸挑挑眉，算是打了个招呼。
布兰奇神色放松下来，笑着给薛峥也倒了一杯热饮，“辛苦你”，随后给她们讲了讲这个绿茵地庄园的故事。
这里原先的确是尤因家族的地产，是他们为插手北洲能源纷争建立的基地，上面看起来是个平平无奇庄园城堡，地底下却有一大片私人研究场地，包含一些地底种植养殖的人工照明能源实验等等。
布兰奇和小她两岁的妹妹是家族试管培育的孩子，因为是女孩被视作失败产物，尤因家族将她们远送海外，放在这里当幌子，并对外称这处庄园是家族送给她们的礼物。
后来尤因家族覆灭，她们赶在其余族人前来抢占庄园之前，把内部工作人员全部清退，拿出武器库里的装备杀了所有前来投奔的族中叔伯兄弟，随后又收留了一批战乱中的孤儿。
布兰奇和妹妹定下了一个原则，她们只接收年纪比她们小的女孩，大部分都在十五六岁，也有七八岁的，至今上百人在这里，把地下实验场有条不紊地重新运作了起来。
“我和妹妹是尤因家族的叛徒。”布兰奇说完笑着总结了一句，随后微微张开双手，“但是那又怎么样？这份家业，谁占了算谁的，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尤因家族的地盘了，这里属于我们所有人。”
闻鲸看向她，“徳尼斯教授曾说获得了一些宝贵的可循环能源，我猜那些物资是你们用能源和她交换的？”
“是的。”布兰奇从桌子底下掏出了一把枪，放在桌上，“周边觊觎我们这里的人不少，你们来路不明，本来我今天没打算让你们活着离开的，但现在知道你们是徳尼斯教授的朋友，那也就是我们的朋友。”
薛峥笑着摸了摸头，“好嘛，我们拾金不昧做好事，差点把命送了。”
会议室里的少年们听她这样说，也都笑了起来，布兰奇见外面天黑了，于是起身请大家一起离开会议室，在旁边的小宴会厅请她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又留她们在城堡里住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布兰奇果然应诺送了她们一辆悬浮车，并给了她们一份往农科所去的最新路线图和附近被占领的势力分布情况。
这除了为感谢她们送还那批物资，另外也是因为昨晚宴会上闻鲸跟她们透露了一些防辐射制剂的事，虽然没有说得太细，但告诉了她们检验抗体生效的方法，让她们不用太过担心核辐射泄漏的事。
当初闻鲸带回来的那两管制剂，一管投放在中立洲港口，另一管则由闻泱派舰队投放在波利港附近，按时间算下来，绿茵地庄园里这些少年们大部分都已经免疫生效了。
她们告别了这群年轻人，坐进布兰奇送给她们的悬浮车里，离开了绿茵地庄园，往西边飞驰而去。
走了大约三十公里，前方又出现一片硝烟，她们停下来观察了一阵，看出前面是有两拨人在争夺一辆武器运输车。
二人转头相视一笑，正想着要去哪里给徳尼斯教授搜罗点武器呢，这么不就有了么？
第95章 鱼身而鸟翼
北洲共体大陆上满目疮痍, 薛峥开着一辆大型装甲货车，跟坐在副驾上的闻鲸一起哼着歌，在不算热烈的阳光下一路向西行驶。
这辆装甲车的货箱里满载着各式武器和弹药，甚至还有个小型导弹发射台。
布兰奇送给她们的双座悬浮车, 此刻被三道钢缆牢牢勾住, 在货车后面飘着, 体积跟前面的大货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画面看上去好像一只猛虎尾巴上挂着个幼崽往前奔跑。
她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 此刻仍然有些亢奋，随着她二人哼唱胜利曲调，她们衣服上的大片血迹正在一点点退去, 这是护体服的自清洁因子在发挥作用。
薛峥手握方向盘，哼完这支曲子, 又开始兴奋地盘点起她们刚才的战绩。
她们刚刚遇到的那两伙人，是北洲共体的政府军在转移部分武器库时，路上被近日叛变的雇佣军拦路打劫。
她们在旁边观察了半天，见政府军明显开始落下风，但雇佣军这边伤亡也不轻, 趁战况正在胶着，她们打开隐身装置，抄起政府军掉在地上的离子炮, 给两边所剩不多还在争抢的人一波送走了。
“后来活着的那些，怎么也得有百八十人吧？还都是全副武装的, 被我们几分钟拿下，我看咱们俩, 相当于千军万马。”薛峥摇头晃脑地说。
闻鲸把手撑在车窗边，托腮往远处看去, “你这韵押得有点土味。”
“我的文学水平跟咱言奕博士也就不相上下，为了押韵可以说是不顾一切。”
她们正嘻嘻哈哈地闲聊着，车上自带的新闻接收面板响了起来，播报了两则国际新闻：
【日前宣布独立的南联邦因趁乱对外开战，已正式被国际特勤处接管总统府，同时南联邦所有海域也由国际领海公约署正式接管】
【西联邦发言人近日公开表示将全力配合特勤处调集物资，同时让渡领海并接受世界联统组织的监督，共同维护联邦大陆的和平】
薛峥听完连声赞叹，“这姚处长可以啊，跟闻院长打配合呢这是，有她们在，联邦这回彻底乱不起来了。”
闻鲸想到这里面多股势力交涉的复杂程度和工作量，也不禁深深点头，“也就是她才有这个水平，你看咱们脚下这块地方，也有特勤处的人在，现在怎么样？”
薛峥看了看不远处的硝烟，北洲共体这地方一直都挺乱，政权更迭频繁，地区之间也多有摩擦，这些年似乎从来没太平过，也是特勤处一直重点关注的地方。
这次波利港发生核泄漏后，特勤处也很快来人了，负责这一片的是特勤处另一位男副处长。
国际特勤处上层的特联办，由一位处长和六位副处长组成，处长是世界联统组织派来挂名的，负责制定总体方针，具体事务都由六位执行副处长自行分配，内部也有各组织常见的办公室斗争。
姚驰刚调来的时候，也曾因为是执行席里唯一的女性领导，被明里暗里排挤造谣过。
但姚驰一向是个非常擅长借力打力的人，为人处事又没什么固定原则，道德标准更是灵活多变，圆滑得像条泥鳅。
应付起这种局面，对她来说游刃有余，不到一年功夫，她就靠着分化排挤她的两拨人，在夹缝中站稳了脚跟，同时还跟世联其他组织高层建立了密切的合作关系，这些外部借力，很快让她成了特勤处内部各阵营争相拉拢的角色，地位也在稳步提升。
当然这背后也少不了各种质疑和诋毁，但姚驰似乎从来不在意别人对她的态度，总能在争议中发展出对自身最有利的局面。
这次因波利港核泄漏引发全球混乱后，特勤处也有副处长级别的人在北洲共体时刻盯着局势，只是这里最近一连换了三位副处长过来，局势却是越盯越乱。
薛峥听闻鲸说起脚下这块地方，冷嗤一声，“都是副处长，水平也有云泥之别啊，我看过几天联邦稳了，姚处长还得来这儿走一趟。”
闻鲸仍旧看着窗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过了一会儿，她们到达农科所，闻鲸掏出卫星电话给徳尼斯教授发了个消息，很快，一道铁闸门缓缓打开，薛峥把装甲货车开了进去。
她们刚把车停稳，就见到一群人走了出来，领头的徳尼斯教授今年刚过七十，一头银灰色的自来卷短发，脸上皱纹沟壑纵横，一双深目炯炯有神，她看上去常年保持着健身习惯，身形也没因年岁渐长而佝偻，仍旧十分高大，走路都带着风。
“嚯，这老太太。”薛峥在车里抻长脖子看了看，“感觉一拳能给我打趴下，一会儿咱说话可得有点礼貌。”
闻鲸笑着瞥了她一眼，“你该庆幸咱是来送货的，不是来打架的。”
她们见那群人走近，打开门跳下了车，徳尼斯热情地迎上来拉着她们两个寒暄了一阵，先问了问中立洲实验室的情况，说最近因为雇佣军叛乱，北洲这边通讯不大稳定，她就没怎么联系梅尔博士。
听闻鲸介绍完单雌实验室的最新进展，随后听说她们来这里的路上经过了绿茵地庄园，又细细问起那帮孩子们的情况。
她们一路走一路说，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农科所，里面是一大片室内农作物实验场，按照类型整齐划分了区域。
关于太阳耀斑的预测，徳尼斯早就注意到了，正好她这些年也因为空气污染问题，一直在研究多种农作物的室内和地下种植，如今全球一片混乱，她这里更成了人类在末日中保障粮食供应的新希望。
徳尼斯带她们在这里简单参观了一圈，才请她们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这时已有接收物资的人回来向德尼斯教授说了那辆装甲车里的装备数量，不仅足够武装农科所，还可以分些送给绿茵地庄园。
德尼斯听完满意地拍了拍手，再次向她们两个郑重道了谢，随后才看向闻鲸，笑说：“你妈妈今天早上辗转托人来问我你到了没有，最近这边讯号时好时坏，你们报平安的消息估计也没发出去，刚刚你们一到这里，我就给她回了信，咱们一会儿看看她那边有什么消息吧。”
闻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下，她们离开东联邦时，她给妈妈发了消息，但是降落到北洲共体事情一桩接一桩，她发完报平安的消息就没顾得上去看，后来才发现消息没发出去，还想着来这边看看讯号是不是相对稳定一些，正好问问妈妈那边的情况。
闻泱此刻应该还在联邦的领海舰队里，等把联邦附近海域收整差不多了，就该要返航回到中立州的领海公约署总部去了。
她们坐在这间办公室里，就着丰盛的下午茶，聊了一阵北洲共体的局势，德尼斯办公桌上的通讯设备响了起来，是闻泱发来的视频通话。
徳尼斯把摄像头挪到能拍摄到她们三个人的地方，点了接通后很快屏幕上出现了闻泱的身影。
她先看到闻鲸和薛峥，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跟徳尼斯问了好，说自己这边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完了，正准备择日返航，也问了问北洲共体的情况。
听完她们说起这边的动荡，闻泱平静地说：“姚驰马上会赶去那里，我想局面很快就会平稳下来，毕竟太阳耀斑不久后就要到了，那些人再蠢也知道得抓紧时间找避难的地方了，虽然咱们都清楚，对于那部分没有防辐射抗体的人来说，躲去哪里都无济于事。”
“各大洲陆地上确实是这样。”闻鲸说，“但有一个地方，我想赶在太阳耀斑来临前处理掉。”说完她指着桌上的星球仪，在大洋南端找到了一个小黑点，“这里，亚伯拉罕岛，我昨天在布兰奇那里得到的消息，这座岛上有个安息日基地，是南洲几个富豪家族联手秘密修建的末日堡垒，已经建成很多年了，上面有独立的水循环和种植系统，或许可以让没有抗体的人躲过这一波叠加辐射。”
徳尼斯听完皱眉回想了片刻，“几年前确实有位富豪从我们这里买走了地下种植技术，应该就是用在了这里。”
闻鲸点点头，“他们已经有一批人登岛了，但是为了维持岛上的独立系统，能源消耗很严重，北洲共体的雇佣军叛乱，其实就是在帮他们悄悄运送能源矿石。”她说完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阴沉下来，“不仅如此，布兰奇还查到他们在南洲搜罗了一批壮年女性，准备近日接到岛上，用的是改造货船，他们把那些女人标记为货物，称为‘圣婴的容器’。”
在场所有人听完这番话都沉下了脸，闻鲸接着说道：“他们把安息日基地视作人类最后的希望，但我看要是任这种地方存在，人类才是真的没希望了。”
闻泱皱了皱眉，在手边的工作面板上点几下，“南边海域最近是有货船申报，航线也有些迂回，我派人过去看看。”
随后她们又就接下来的安排聊了一阵，直到通讯因不稳定出现杂音，才关闭视频。
徳尼斯带她们来到收拾好的房间让她们休息一下，到了晚间，农科所收到消息，特勤处副处长姚驰已抵达北洲共体。
闻鲸离开联邦后，一直有跟姚驰保持联络，关于亚伯拉罕岛的事，也在得知后第一时间发给姚驰请她确认此事。
这日深夜，姚驰悄悄给她们调来了一架战机，和当初的鸮-12一样，也是只配备了一颗核弹，闻鲸和薛峥会意，趁着夜色登机离开了北洲共体。
夜空中一片混沌，她们掠过脚下的硝烟，以超音速向南飞去，在凌晨时分抵达了星球南端海域。
地平线尽头已经开始有些微弱光亮，大约再有一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闻鲸看着坐标提示器，一点点降下高度，目光锁定了前方不远处的亚伯拉罕岛，这处岛屿离最近的大洲也有数千公里，地点果然偏僻隐蔽。
她们在附近上空盘旋了一会儿，战机的扫描系统发来回报，地面检测到了导弹拦截系统。
她皱了皱眉，薛峥在后面也看到了同步报告，“他们怎么装了个范围这么大的拦截系统啊，为这基地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啊。”
这种规模的拦截系统，以正常的导弹投放方式，即便是核弹也能轻松拦截。
蠃鱼低头想了想，又用手在坐标显示器上放大了周边海域仔细看去，她记得妈妈曾经跟她提起过这片海域，有个非常特别的地方。
她在坐标显示器上确认了位置，在亚伯拉罕岛东侧再次连降高度，然后一扳操纵杆，把核弹低空投进了海里，然后迅速转向爬升。
薛峥还在计算最远投放点，一抬头见闻鲸已经投放完了，“咱可就只有这一颗核弹，你就这么随便扔海里了？”
她话音刚落，下方海面上开始传来隆隆轰鸣，沸腾的海水剧烈地翻滚着，紧接着喷发出炙热的岩浆，薛峥往下一看，声音提高了八度，“海底火山？！”
一缕朝阳从地平线处升了起来，她们头顶是穿透云层的金红朝霞，脚下是倒山倾海的赤焰喷发，海底火山掀起的巨浪，如同一面墙砸向亚伯拉罕岛。
海水倒灌进了安息日基地，倒灌进了富豪们的梦乡和他们最后的希望里。
薛峥看着这一幕，冷笑道：“好哇，安息日基地，这回彻底安息了。”
闻鲸看火山灰很快就要蔓延过来了，于是转而往北，在离开这片海域前，她看着下方已经沉没的亚伯拉罕岛，脑中忽然回想起当初她调入时空局，选代号时系统发出的语音：“蠃鱼，鱼身而鸟翼，见则其邑大水。”
第96章 人类消失后
闻鲸开着战机在海面上悠悠飞着, 身后是一大片正在蔓延的火山灰。
在她小的时候，妈妈总是跟姐姐和她讲起大海的故事，会给她们讲海里的生物，讲海底的地形, 南端海域下面这个洋盆火山, 是目前全球海域中, 规模最大的一座海底活火山。
那时候妈妈曾说过：“这座火山可能会在百年之内喷发, 产生的火山灰会在三天内覆盖周边五十公里的海域, 随后逐渐被大气稀释，但其中的火山碎屑和矿物粒子会在一个月内覆盖全球，对人工设备造成极其严重的影响。”
若放在从前和平年代, 这场火山喷发无疑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但是在即将到来的巨型太阳耀斑中, 这些覆盖全球的矿物粒子却会在空中阻隔一部分宇宙强辐射，对于各大陆的地面植被和海洋微生物来说，反而如同一层保护膜。
那些矿物粒子会随时间慢慢散落在大地上，使得土壤变得更加肥沃，让植被迎来新生。
薛峥坐在战机后面, 听完闻鲸的解释，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浓烟密布的景象，才转过身来感慨：“这何尝不是一种救世主行为呢？”
闻鲸通过后视影像屏看到浓烟扩散在加速, 于是将操纵杆向前推去，抿嘴一笑, “是救世主，但以灭世大魔头的形态出现。”
她们在海面上加速飞行了三个半小时, 在燃料耗光前抵达了中立洲领海外那个曾经停放过战机的废弃钻井平台。
二人跳下战机伸了伸腿脚，又吃完了这次出来带的最后一袋营养剂, 然后躺在平台上晒起了太阳。
到了大约下午两点左右，东边的海面上出现一艘大型航母，闻鲸听到声音翻身眯起眼睛看了看，果然是鲲鲸一号。
过了一会儿，鲲鲸一号缓缓靠近这座钻井平台，伸出了宽阔的合金艞板，轻轻搭在钻井平台的边缘，闻鲸和薛峥昂首阔步地走了上去，闻泱正站在航母飞行甲板边缘迎接她们。
闻泱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两个走过来，“累坏了吧？肚子饿不饿？”
“不饿。”蠃鱼拍拍肚子，“刚刚吃完最后一袋营养剂。”
薛峥挠挠头，“其实我感觉我还能再吃点……”
闻泱哈哈一笑，两只手一边搂过一个，拍了拍她们的肩膀，一起往休息舱走去，“虽然过了饭点，但是我也给你们准备了不少零食。”
她们一路往里走着，听闻泱给她们讲了讲那艘启程前被南洲港口拦截的货船，上面果然躺着许多被放置在睡眠舱中的女人，已被转移到港口附近的一所避难基地医院进行治疗检查，随后会直接在那里给她们分配避难安置点住所。
闻鲸点点头，“没了这个安息日基地，北洲共体最近应该也能太平点了。”
她们说着话走进了休息舱，还是闻鲸和薛峥之前住过的那个小套间，客厅里摆着一个零食车，上面还有那个阔别多日的雪糕机。
二人走上去打了三碗雪糕，来到沙发上坐下，闻泱在中间桌上支起了一个平板，伸手接过闻鲸递来的雪糕，“你们两个这段时间忙，和你们一起从三万年前回来的言奕博士最近也没闲着，昨天联合天文局闷声干了件大事。”说完她把平板往她们面前一转。
她们捧着雪糕碗凑上去一看，是太空总署天文局发布的巨型太阳耀斑粒子辐射抵达大气层倒计时，目前剩余705小时37分21秒，白底黑字的倒计时数字还在有节奏地跳动着，压迫感满满。
“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闻鲸回忆了一下之前关于太阳耀斑的预测，这个倒计时应该还做过更精细的修正，她不怀疑这个数据的准确性，但这样直接公开，一定会面临不小的舆论压力包括各种质疑，所以也感到有些意外，“总署办居然能同意……”
这让她想起了世界地质监测署，明明已经能做到提前三天精准预测小范围地震，但是从来不会对民众公开这类预测，一方面是为了避免提前公布可能会造成的群体性焦虑和混乱，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保护机构的权威性，因为一旦发生预测失误，对地质监测署和相关部门的公信力会造成毁灭性打击。
但这次情况不同以往，这一次的巨型太阳耀斑是全球性的史诗级灾难，显然在顶着压力也要推动预测公开的言奕看来，灾难面前的信息透明，比什么权威机构的名誉要重要得多。
这时闻泱抬手指道：“你看右下角。”
她们又细看了看，右下角的预测发布方，前面是“言奕”两个字，中间一个符号X，后面跟的是字体小一号的太空总署天文局徽标，看上去是由物理学家言奕本人主动发起的联名公告，这是在给机构留下将来甩锅的余地呢。
薛峥冷“嗤”一声，“都快完犊子了还整这种小把戏呢，世界级机构躲在科学家的名字后面，丢人。”
闻泱也无奈摇头，“这应该已经是太空总署办让步后的结果了，毕竟太阳耀斑的消息在手机病毒传开后就已经不是秘密了，只是之前给出的是大概范围，具体时间没有公开，这阵子总署办受到了很大的舆论压力，也是时候做出回应了，所以权衡利弊之后，给出了这个折中方案。”
闻鲸想了想，“那这个公布出来后，咱们还能邀请言奕来中立州避难吗？”
这是她们先前约定好的计划，等闻鲸和薛峥这边事情忙完了，中立州的避难场所分配出来后，就请言奕和时空局检修组的负责人来这边避难，好一起准备将来重建空间站和改造时空舱的事。
太空总署基地有自己的地下避难所和配套物资，太阳耀斑来临之前，人事部会安排所有人分批进入地下，当然也可以自行申请回家避难的，言奕本来也说到时候会申请离开总署基地，来中立州避难，但不知道出了这个公告后，总署办那边会不会驳回申请。
闻泱微微一笑，“这个应该不会受影响，咱们在中立州的避难场地，跟太空总署属于同一个避难系统，别担心，等回去了我会替你们跟进这件事。”
随后她们又聊了聊南端海域的事，这次海底火山喷发，因为距离各大洲都比较遥远，又有太阳耀斑倒计时这件大事在前面，海底火山喷发并没有引起国际上太大的关注，闻泱说她会通知世联气象署在未来一个月持续监测火山碎屑的覆盖情况。
她们在这间休息舱客厅里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三人碗中雪糕都空了，外面秘书来说航母即将靠岸，闻泱才起身出去，说等会儿离舰时再喊她们过去。
回到风之屿后，闻鲸和薛峥终于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两天，然后开始在家里带着海葵一起打点行李，准备在十天之后，搬去附近的地下避难所。
世界各地的民众，在太阳耀斑倒计时公布之后，也都忙碌起来了，各国陆续开放了许多公共避难场地，有些人家已经早早搬了进去，还有些人家则选择了社区或者住宅配置的避难所。
所有人从刚开始恐慌不安，到后来渐渐接受并积极准备起来，包括前段时间险些开火的联邦，以及曾有雇佣军反叛的北洲共体，近日也大都熄了火，陆续进入各自的避难场地，各地偶尔会发生一些物资争抢，但也只是小范围的冲突，很快被人制止。
在倒计时只剩十天时，言奕顺利从太空总署申请到了中立州的避难资格，跟虎蛟还有两位检修组的专家一起，搭乘烛龙的公务飞机抵达了风之屿。
这天下午，闻鲸和薛峥一起去机场接了她们回到家中，众人在这边一起吃过晚饭，又在客厅里聊了很久。
等闻泱带着海葵上楼后，闻鲸和薛峥从二楼套房里抱了几床被子下楼，大家把客厅桌椅清到旁边，一起在这里热热闹闹打地铺睡了一夜。
第二天，正到了她们要搬去地下避难所的日子，这几天东西已经收拾完了，有些不常用的物件，闻鲸和薛峥前几天已经搬了一批过去。
风之屿在周边一共开放了一百零八个避难所，规模各异，都带有独立房间和活动场所，以及室内作物种植场地，技术都是由德尼斯农科所向世联提供的。
闻泱选择了第七十七号小型避难所，里面除了她们一家人外，还有一些领海公约署的工作人员，以及单雌实验室的科学家们和那些已经康复的单雌幼儿，一共五十九人，其中有一部分已经提前搬进来了。
闻鲸等人此刻在避难所大门前下了车，一起往里走去，薛峥远远地看到避难所大门口写着“第七十七号基地”，微微皱了皱眉，“这名字也太冷冰冰了，应该改个温馨点的。”
闻泱牵着海葵走在前面，听到后回头笑说：“咱们往后在这里安家，你们可以另外给这里起个名字。”
这时众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闻鲸和薛峥还有言奕站在边上看四周的风景，这座避难所建在一处小山坡上，三人对看了一眼，笑道：“那就叫帝丘吧。”
她们在这边各自选好了房间，住了几天基本上都适应了，避难场所的休闲厅里有一个显示屏，上面播放着太阳耀斑的倒计时。
倒计结束的这天，众人坐在休闲厅里，一起看着那上面不停滚动的数字，到了最后十分钟时，闻鲸又出去检查了一圈避难所内各处防护装置，等她回到休闲厅里时，屏幕上只剩下三分钟了。
大家默默看着那个时间一点点减少，直到所有数字全部清零，显示屏闪了一下自动关闭了。
她们很快感受到大地传来一阵微微振动，外面的日光变得惨白一片，宇宙粒子辐射穿透大气层抵达地表，全球磁场开始发生扭曲，末日降临。
这一次的太阳耀斑会在出现后的一个月里到达巅峰，预计会持续三个月到半年，之后缓慢递减，全球地表辐射完全恢复到正常水平，大概要三年左右。
而天文局给出的建议是，人们在地下避难所生活到太阳耀斑发生后的第五年，才能开始重返地面。
在人类从地表消失的前三年里，大自然重新接管了世界，当粒子辐射渐渐消退，各大洲的土地上，开始冒出了青翠的嫩芽，大量植物占领了充满钢筋水泥建筑的城市，在那些冰冷的人造物上，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第三年末，会盟国大陆一处生物研究所，通过管道向地面投放了一批用基因样本库在地下培育出来的动物，其余各洲也开始陆续向地面投放培育物种。
第五年，各大洲开始有成群的走兽在地表活动，人们通过外置检测仪器发现粒子辐射水平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于是都先后从地下避难所回到了地面，并尝试与彼此恢复联络。
这五年里，因为波利港核泄漏已进入全球水循环，又被太阳耀斑进一步放大了危害，没有产生防辐射抗体的人们，即便进入地下避难所，也还是难逃基因断裂的命运，最终永远长眠在地下。
活下来的人们重返地面，在此后的五年时间里，完成了一轮又一轮科技的飞跃发展。
到太阳耀斑发生后的第十个年头，新世界的秩序已经完成了重建。
这天一早，闻鲸从自己在林间的住所走出来，踏着早春微微有些湿润的土地，来到一片山边石屋前。
她先路过了前面的月经中心，然后往右转去，从一座石门进来，走过一条长廊，来到尽头处的议堂，门开着，已经有不少人坐在圆桌四周了。
言奕抬头见她到了，笑着招了招手：“咱们即将发布的新型时空舱，你想好备选名了吗？”
闻鲸低头一笑：“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就叫‘新山海经号’。”
第97章 新山海经号
言奕听她这样说, 歪头想了想，“本来我觉得，应该起个全新的名字，但是能跟过去有些承接, 其实也挺有意义。”
闻鲸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嗯, 一会儿看投票决定吧。”说完她又看了看摆在言奕面前的新空间站合作原则倡议书, “今天的议题不少啊。”
“是的, 不过大部分内容已经讨论过很多轮了，结论基本都有了，今天就是大家一起做个决议, 应该不会花很长时间。”言奕刚说完这话，又有一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是薛峥。
会议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薛峥今天又是最后一个踩点进来的，她走进来把门一关，在闻鲸身边坐了下来。
这时议堂内开始接入外地参会人员影像，很快, 许多人通过远程全息投影加入了进来，把整间议堂的席位都坐满了。
今天这场会议是关于空间站近期几件要事的全球决议会，自从十年前那场巨型太阳耀斑席卷全球, 放大了核泄漏辐射对人体的影响，数十亿人的生命留在了旧世界里, 如今活下来的人，虽然仍分散在世界各地, 但因重返地面后人口数量骤减，过去的国家概念已经不复存在。
人们按照各自的居住地, 以村落为单位，彼此间横跨大陆和大洋，进行着不同领域的密切合作。
现在的新世界，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球一体化文明，像空间站这类关乎所有人的重要事，自然也需要大家的共同决策。
今天的会议由言奕主持，她见人到齐了，开始介绍起今天需要决议的事项，从空间站的人员安排，到能源燃料在空间站的储备数量，还有一系列各方在太空方面的合作原则，最后一项是即将发布的新型时空舱命名。
时空轮回的秘密，在新世界秩序重建后，已经全面公开了，这次为新空间站召开的决议会，也是为了尽快重新开启时空穿梭，去往前两个轮回，为时空轮回的推测提供更多论证，也为了让新世界的人们，能够更加从容地迎接轮回的终点。
她们进入地下避难的那几年里，薛峥和几位原时空局的工程设计师一起，对长距离时空穿梭的时空舱做了改造设计，采用和媻娑部长段时空舱一样的飞盘型设计。
从地下避难所出来后，她们回了一趟流金城太空总署基地遗址，从机库里将山海经号挪了出来，在新的太空基地上进行了大改造，整个外形全面升级，里面的空间也比之前加宽了不少，如今已经进行完模拟航行测试，可以正式启航了。
会议上，大家对前面几个议题逐一进行了集体表决，因为参会人员对这些内容事先都已经比较了解，所以进行得十分顺利。
很快议题来到了最后一项，确定新型时空舱的命名和发布启航时间节点。
言奕在平板上把收集到的备选名列了出来，内容五花八门，下面还附上了提名人对于名字的寓意解释，只有名单上最后一个“新山海经号”，因为是闻鲸刚刚会前才报给言奕的，还没来得及写说明，此刻名字下面是空的。
圆桌左侧有一个从大洋彼岸投放过来的身影，看完名单问：“最后一个名字，是你们三个人提的吗？”
闻鲸看向问话的人，面庞在全息投影中略微有些模糊，但右眼的紫光依旧很闪亮，她拿掉了“烛龙”这个代号，面前的名牌上只写着姜憬两个字，她此刻还在流金城的太空总署基地遗址，为新太空基地安排可复用的旧资源迁移事务。
山海经号时空舱最初的执行队名字，就是姜憬在时空局成立之初起的，她对这个名字，还是有些感情的，备选名单一列出来，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名字。
闻鲸笑着点点头，“新型时空舱是在原来的山海经号基础上升级改造的，这个时空舱带我们去了一趟三万年前，又成功把我们带了回来，在这期间，我们发现了时空轮回的宇宙奥秘，同时也看到了另一个真正有山海经内异兽存在的世界。”
她说到这里停顿片刻，环顾议堂内众人，“我们这次在新世界重新启航，要去往前面两万年进一步证实轮回的存在，我想，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或许能揭开《山海经》成书的真正原因，也能揭开许多传说中的未解之谜。”
议堂内众人听她说完这话，都纷纷小声议论起来，这个世界与三万年前中间的情况，她们都很好奇，也有不少猜想，所以大家都对新型时空舱的发布非常期待。
很快，大家按照会议流程，把其余几个备选名字也都拿出来讨论了一番，最后由大家当场投票决定，“新山海经号”以最高选票确认为新型时空舱的名字。
接下来，就是选定启航时间和探索队成员，目前新的太空基地已经落成，就建在这片中立州大陆东侧平原上，新基地的建设主要靠的是薛峥和几位工程师在地下避难那几年里设计的工程辅助机器人，在她们重返地面后的第二年正式投入批量生产和使用，这批工程辅助机器人成了她们这几年重建文明不可或缺的重要帮手。
现在新的太空基地和空间站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支持时空舱启航，而新型时空舱的正式发布是在三日后，于是众人商议后决定就在“新山海经号”发布当天，进行世界重建后的第一次跨时空探索。
她们的世界和三万年前的媻娑时空，还有一个月才会再次进入相同维度，所以这次新山海经号的最远探索距离，将设在出发点的两万七千年前。
启航时间定好后，就是确定探索队成员，如今全球人口骤减，有太空航行资质的人也剩得不多，当初太空总署具有太空航行资格的人总共有327名，一场浩劫下来，只剩了23人，其中曾有过跨时空航行经验的只有8人，其余都只是空间站的作业人员。
所以这次前往两万年前的探索，成员可供选择的范围并不大，闻鲸从前作为山海经号的领队兼主驾驶，经验丰富，这次仍然由她领队，薛峥作为首席工程师兼任左副驾，右副驾则是从前的时空局执行长，旧日代号“虎蛟”的楚斓，言奕依旧是随队科学家顾问，另外还有一名古文明学家和一位随行太空医护，以及一名年轻的飞行学员，共七人成队。
前面几位探索队成员基本上是没有疑义的，众人只在后面三位随行候选人中做了一番决议，等把这些都确定好，言奕又复述了一遍今天的会议结论，待众人都表示没有异议后，她宣布会议正式结束，关闭了远程投影，大家这才陆续起身有序离场。
闻鲸和这次确认好的几位探索队成员留下来又说了几句话，敲定好明天的模拟训练安排，才一同起身离开了议堂。
走出大门外时，已近正午，初春的暖阳照在身上分外和煦，树木开始抽芽，大地上也有零星嫩绿冒了出来，许多小型走兽从巢穴中结伴出来觅食，远远望去一片生机勃勃。
闻鲸看着四周的景色，与她记忆中的媻娑部，已经有了几分相似，她们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十年前那场灾难，让她们摆脱了过去的拖累与阻力，眼前这个新世界虽然还有些残破，但是充满希望。
她脚下这片地方，是新太空基地北边的一坐山丘，距离她们从前在风之屿城市边缘的避难所不远，过去这里没有名字，她们回到地面后，把从避难所到这边山头的一整片地方都称为“帝丘”。
风之屿的新港口，在帝丘的东北侧，太空基地则在帝丘的南边，言奕等人离开议堂后，准备直接去太空基地食堂吃饭，然后下午在那里讨论三日后的启航任务安排，言奕看她还在这里看风景，走上来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过去吃饭。
闻鲸笑着摆摆手，“我一会儿去港口接人，下午再去找你们汇合。”
言奕这才想起来，今天是鲲鲸一号回港的日子，于是也笑着说：“好，那你快去吧，我们等你。”
说完她们在议堂外分别，闻鲸走到前面的小停机坪上，取了一架直升机，独自一人往风之屿的港口赶来。
风之屿这个新港口也是才落成不久的，从前的旧港口在她们避难那几年里，被失去地面控制脱离轨道坠入大气层的一个人造卫星砸坏了，所幸停放在旁边封闭库里的舰船因为离得远躲过了一劫。
在人类“消失”的那几年里，粒子辐射和火山灰笼罩着大地，许多地面人造设备因此遭到了损坏，闻泱在进入地下避难所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管理的那些舰船，所以她提前在港口备好了密封库，在太阳耀斑来临前半个月，将所有舰船封存在内，完好地保护了下来。
她们重返地面后，闻泱继续做起她干了大半生的海洋保护事业，到各大洋做海水抽样检测和循环净化，一年里大约有一半时间都在航母上度过。
闻鲸把她从三万年前带回来的那两管防辐射制剂投入大海后，制剂中的元素在为人体注入抗体的同时，也在缩短海水中放射物质的半衰期。
这几年里，大海凭借着它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快速恢复了活力，加上闻泱这几年持续在各海域投放基因库中培育的海洋生物，也让许多原本灭绝的海洋物种获得了重生。
闻泱这次出海一个月，就是去西边大洋观测区域物种的生长情况，还带了一支参学团同行。
闻鲸把直升机停好，走到码头上时，看到鲲鲸一号刚刚靠岸。
她站在岸边等了一会儿，先有老师带参学团的学生们离舰登岸，都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嘻嘻哈哈地说着话往港口走来。
闻鲸左看右看，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眼看着那群学生都快走完了，她拦住后面的一个人，问：“同学，闻瀛没和你们一起出来吗？”
那少年说：“她交材料去了，让我们先出来。”说完回身一指，正好看到一个高挑健壮的身影从艞板上跑过来，“喏，她来了。”
闻鲸顺着她的手抬头望去，果然见到海葵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蓝色运动装，朝这边跑来，看到闻鲸来接她，露出一贯爽朗的笑容，“姨妈！我们这次参观到了海底古城，特别壮观！我还做了一个模型，一会儿给你看看！”
第98章 史前大洪水
闻鲸笑着搂过她的肩膀, “你在线上分享的动态视频，我每天都刷好几遍，这一个月在海上，肯定有不少收获, 等回到家, 还要听你细细给我讲一讲。”
她们说着话, 和刚刚那个同学一起跟在队伍后面, 走到了港口的大厅里。
闻泱还没有离舰, 她一般都要巡查完各处情况才最后出来，所以闻鲸和海葵在大厅里告别了参学团其余人，看着她们出门回家去了, 才转身来到旁边长椅上坐下来，一边聊天一边等待闻泱。
海葵兴奋地跟她说起了这次参观的几处地方, 西边大洋从前污染不算太严重，加上近几年的持续净化，如今水质好了不少，她们在大洋环绕一周，中间在一处海岛停靠休整, 参学团还进行了两次集体深潜，近距离参观海洋生物和海底古建筑遗迹。
“大海太美了！”海葵满脸向往，“以后我也要和姥姥一样, 做个海洋学者！”
闻鲸笑着点点头，“那太好了, 你姥姥那些宝贝研究资料，咱家也算是有人传承了。”
对于她和姐姐在成年后都没有选择海洋相关的工作, 闻泱一直是有些遗憾的，但她还是尊重她们各自的兴趣方向, 并没有强行干预，现在海葵长大了，有意愿进入姥姥倾注多年心血的研究领域，想来闻泱一定开心极了。
她们说着话，听到大厅入口处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二人一起抬头看去，果然是闻泱和航母上的工作人员一起走了进来。
闻鲸和海葵忙站起来迎了上去，她们在大厅中央打过招呼，一起说笑着往外走去。
港口大厅外有车子和小型飞机等在这里，分批送工作人员回家，闻泱和海葵跟着闻鲸一起走到了不远处的停机坪上，乘她开来的直升机回到了她们在帝丘的新家。
她们回到家中吃了顿简单的午餐，饭后闻鲸又听她们说了许多这次西行的见闻。
三口人悠闲地用完餐后消食茶，闻鲸见时候也不早了，于是跟她们说了说自己下午的安排，以及新山海经号三日后启程的事，她们在航母上也旁听了今天上午的全球会议，都对这次重启时空探索充满期待。
又说了几句话后，三人一同起身，闻泱和海葵各自回房休息，闻鲸独自走出家门，取了直升机往太空基地赶来。
新山海经号出发前的两天时间里，闻鲸和其余探索队成员们，在太空基地的模拟舱里为这次的任务进行了多轮训练。
出发这天上午，由新山海经号的总设计工程师薛峥，在太空基地向全球正式发布了这艘新型时空舱，以及她们的探索任务。
全球各地的人们同步观看了这场直播，在薛峥介绍完新山海经号的设计和任务内容后，又有远在旧日北洲共体大陆的姚驰连线发表了讲话。
姚驰在十年前进入特勤处在北洲共体大陆的避难所后，一直密切关注着世界各大洲的避难人员存活情况。
五年前她回到地面，联系上旧日特勤处幸存的人们，为各大洲恢复联络做了许多工作，又和姜憬一起为重建空间站和太空基地，协调了联邦和北洲共体大陆几处稀有金属和能源矿产的配合开采，同时姜憬还公开了之前从尤因家族收缴来的金库，都通过闻泱的舰队源源不断地运送到新太空基地。
在重建后的世界里，金融体系不复存在，金子回归了它作为稀有金属原本的价值，在太空工业领域发挥出了更加重要的作用。
正是这些人和资源的强大支持，让她们能在短短数年时间里重返太空。
因为这些事，姚驰如今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在众人静静聆听完她对这次任务的期许后，又听她郑重念起这次协助推动重建空间站和太空基地的感谢名单。
闻鲸和探索队的成员们肃立在太空基地的讲话台上，看着前方大荧幕上的投影，感谢名单中有许多她熟悉的名字，联邦根据地的埃尔西，北洲绿茵地庄园的布兰奇，农科所的徳尼斯教授等等。
姚驰每念到一个名字和组织，屏幕下方就会出现一小块与之相对应的实时连线画面，屏幕中的人们笑着朝大洋彼岸的大家挥手致意，台上探索队众人也隔空向她们挥手回应着。
等姚驰念完，距离她们计划启航的时间也快到了，探索队众人转身回到了休息室的舒缓舱里，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启航前半小时，她们依次走进这艘新山海经号中坐好，闻鲸检查了一遍各项启动装置，在预定时间报给地面控制室：“一切准备就绪。”
地面控制室很快发回：“收到，开始倒计时。”
全世界观看直播的人们跟着控制室一起倒数起来，数到最后一个数字时，只听控制室传来一声“发射”，时空舱在众人面前迅速腾空，很快消失在上方的云层里。
十五分钟后，控制室转发出空间站传回的消息：“新山海经号已成功并入地外轨道，正在前往时空隧道，目前行驶正常。”
各大洲的直播荧幕前不约而同地响起一片欢呼，还有许多人跑到屋外面朝空中张望着。
有些地方是白天，抬头只能看到一片蔚蓝晴空，并不见时空舱的影子，而有些地方此刻是黑夜，能看到云层间依稀闪烁的光亮，纷纷指道：“那亮着光的是新山海经号吗？”旁边有人笑：“那是星星。”
在世界各地的人们都看着上空，猜测新山海经号是不是已经进入时空隧道时，闻鲸正透过时空舱的密封窗，默默地看着阔别了十年的宇宙，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还和从前一样广袤深邃，像一只无边无际的眼眸，在静静回望着她。
很快，她们按照预定航线进入了一片漆黑的时空隧道，升级改造后的新山海经号，速度比从前快了好几倍，她们在隧道内只行驶了三个多小时，就来到了这次观测任务的边缘地点，是起始地两万七千年前。
按照每一万年一次轮回来算，这里应该是她们和媻娑时空中间那个更早些的时空，按照一般的文明发展规律，这个时间点应该还处在从部落到国家的文明演变中。
闻鲸抬手打开时空舱的隐身装置，缓缓并入近地轨道，绕行一周后进入大气层，时空舱内众人都聚精会神地透过自己面前的密封窗，看着下方的景象。
随着时空舱一点点接近地面，她们看到了用泥土搭建的房屋，穿着宽袍行走的人们，有女有男，身高体型上没有什么明显差异。
平原上有田地，城市里有集市，通过时空舱摄像回传的放大画面，还可以看到顶着陶罐打水的人，以及捧着大筛子筛谷物的人。
看上去这里正处在国家文明早期阶段，地貌特征与她们的世界并不一样，大洋和陆地位置都有不小的差异。
她们在各大洲城市上方低低掠过，记录下这里的画面后，悄悄离开了这里，往两万三千年前驶去。
这个时空经历了三千多年的发展，进入她们所熟悉的帝国征伐时代，下方一改方才的融洽和谐，换上了金戈铁马烽火连天的景象，以铠甲覆盖全身的战士，只露出一张张带有浓厚胡须的面孔，战场外是四散奔逃的民众，河流中有许多漂浮的死尸，看上去又是一个辉煌的帝国，建立在无数人的血肉之上。
她们记录下这里的画面，然后再次离开，前往两万年前，依然是似曾相识的风景，高楼林立的密集城市和死气沉沉的底层民众，自然环境也和她们从前一样不敢恭维，看上去污染严重。
她们看完这个年代的情况后，离开大气层，进入时空隧道，来到了言奕推算的轮回时空断层点。
闻鲸在这里并入近地轨道时，就感觉到下方的景色有些不对劲，果然当她们进入大气层后，发现下方竟然只剩下一片汪洋，陆地不见了，所有大洲在几百年间突然全部消失了。
她们绕着地表转了一圈，只看到零星几个锥形小岛，闻鲸观察完缓缓说道：“那些岛，应该原本是山顶。”
其余人看着下方景色都有些疑惑起来，“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随行的古文明学家想了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许多古籍中记载的那场‘史前大洪水’了。”
时空舱内的众人听完沉默了一阵，她们又在全球连成一片的汪洋上飞了几圈，努力寻找人类的踪迹。
终于，在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她们发现一艘漂浮在水面上的巨船，闻鲸缓缓下降靠近观察，看到上面有许多衣不蔽体的女人和幼儿，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
“那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方舟吧？”薛峥的语气有些不太肯定。
闻鲸又推了一下操纵杆，开始往前搜寻其余的幸存人类，但她们看了半天，除了这艘疑似方舟的大船之外，并没有再见到别的活物了。
这时言奕轻轻拍了一下闻鲸的肩膀，“断层点快到了，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
闻鲸点点头，将时空舱开出了大气层，她们刚离开这个时空没多久，正要往时空隧道的方向开去，下方星球的位置猛然一暗，时空舱似乎是被一团黑雾笼罩了起来。
驾驶舱里的几个人立刻转头对视了一眼，闻鲸和薛峥还有言奕三个人同时说道：“时空重置了。”
闻鲸顺着返回时空隧道的航线，穿过了漆黑一片的三千年，从另一个时空的隧道接口处冲了出来，薛峥看了一眼坐标提示器，“这里是一万七千年前。”
下方的星球又出现在原来的位置，远远地可以看到漂浮的云团和海洋大陆，闻鲸握着操纵杆缓缓并入地外轨道，轻声说道：“前一个时空在轮回的终点重置了，来吧，让我们看看这个时空又是什么情况。”
第99章 前面的轮回
她们进入一万七千年前的时空, 蔚蓝壮阔的海面上，分布着山峦起伏的陆地。
她们缓缓靠近一块大陆，只见下方一片郁郁葱葱，百鸟齐飞, 依稀能见到平原上有人类的身影, 但并没有见到什么人造建筑。
这似乎又是一个没有城市的文明, 没有高密度聚集的区域, 看起来也没有国家, 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村落，和颇为悠闲的人们。
她们降下高度仔细观察，这里的文明水平大概相当于她们的古代时期, 有一定的工具制造和冶炼水平，但还没有进入工业时代。
记录下这里的画面后, 闻鲸让新山海经号悬停在半空中，大家在舱内商讨了一番，考虑到剩余燃料有限，她们决定直接从这里前往这个时空的轮回终点附近看看。
于是她们很快离开了一万七千年前，再次进入时空隧道, 中途没再做停留观测，而是径直来到了一万一千年前。
闻鲸握着操纵杆调整姿态并入近地轨道，随后进到了这个时空的大气层内, 她立刻感觉到下方的景象与方才有非常明显的差别。
陆地边缘形状和山河位置都发生了变化，应该是这几千年来沧海桑田, 大陆板块也出现了位移。
当她们穿出云层，下降到可以看清这个世界的高度时, 闻鲸发现这里的科技文明，似乎不同于她们从前去过的任何一个时空。
像她们自身时空曾经有过的科技和建筑风格, 在闻鲸看来，属于人造科技，像媻娑时空那种紧贴山川大地的建造和应用思路，则属于自然科技，而此刻她们下方这个文明，不同于这二者，又似乎是介于这二者之间。
闻鲸透过密封窗看着下方海面上错落有致的巨大圆盘型人造建筑，她眨了眨眼，这应该属于，海洋科技？
这时，随行的古文明学家轻轻开口说道：“这里是亚特兰蒂斯。”
其余人听到都纷纷转头看向她，“亚特兰蒂斯？”那个传说中沉于海底的远古文明。
闻鲸听到这个名字，想起出发前海葵跟她讲过的海底古城遗址参观，虽然这次参学团看到的那几个古城是几千年前因为自然灾害沉于海底的，其实跟亚特兰蒂斯没有关系，但这个传说毕竟经久不衰，参学团里也针对这个文明是否存在争论了很久，海葵跟闻鲸说，她坚信亚特兰蒂斯是真实存在过的。
想到这里，闻鲸轻轻推动操纵杆，听着古文明学家给她们讲起亚特兰蒂斯的传说，在上空小心翼翼地观察起这个世界。
其实她在刚刚去一万七千年前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时空的陆地占比，明显比其余时空都要低。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前面大洪水时空的影响，整颗星球的大陆目测只占百分之十左右，大部分地方都是一望无尽的大海，所以这里的海洋建筑非常之多。
那些建筑整体多以圆形为主，像一个个巨型托盘漂浮在海面上，不同海域的建筑形状在细节上各有不同，但内里的道路设计基本上都是极其对称的几何图案，繁复精美。
她们正在欣赏着那些奇妙的海上建筑，闻鲸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架飞艇，从圆盘形建筑中间的跑道上缓缓起飞，那飞艇造型奇特，像一只巨大的鳐鱼。
闻鲸赶紧检查了一下她们的隐身装置，同时把时空舱高度往上调了一点。
这次的探索任务是静默观测，她们并不打算跟其余时空的当地人有正面接触，所以她在行驶过程中必须要小心谨慎。
她们在大洋上空转了一圈，看过了海面上的大部分建筑，还有陆地上的一些景象，她们发现这个世界的人们居住仍然很分散，海面上那些圆盘形建筑中的行人密度不高，肤色人种也十分混杂，看不出有什么国家地域之类的分别。
她们观察完这些后，初步认为这里已发展成了全球一体化的高科技社会，另外这里和其余时空走到末期时还有一个显著的相同点，那就是整个世界在可观测到的范围内，只有初始人类的身影。
舱中众人正在谈论她们的观察结论时，坐在左边副驾驶位的薛峥抬手往窗外指了一下：“刚刚下面有个空中投屏闪了一下，有点像天幕之类的东西，我看还有不少人聚在附近，能不能下降点高度过去看看在播什么？”
闻鲸看附近没有当地的飞行器出没，于是点点头，缓缓降下一点高度，往薛峥指的那个地方开了过去，果然当她们悬停在这附近时，这边的一座海上人工岛屿上方，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屏幕，上面竟然是多重宇宙与时空穿梭的直播画面。
新山海经号上自带了一套语义解析系统，可以在收音的过程中为驾驶舱提供同步实时翻译，她们悬停在半空中，跟下方聚集的人们一同看起了直播。
那空中屏幕分成了四个部分，其中三个是历史时空的探索直播，还有一个是主持人说明讲解的画面。
闻鲸看着屏幕中正在直播的那几个时空的景象，第一个是她们才去过的大洪水时空，第二个是她无比想念的媻娑时空，第三个是媻娑时空前面那个有山海经异兽出没的升维时空。
直播中的画面都是远景，并没有清晰的人类影像入镜，只是因为这几个时空都有非常明显的世界特征，而且时空顺序也符合这个海洋文明时空的探索规律，所以新山海经号上那几位没有到过媻娑时空的人，也很快意识到了直播中的这几个世界在时空轮回中的顺序。
屏幕中的主持人一边在给观众分析那几个时空的情况，一边也提起了自己这个世界的历史做对照说明。
原来这个世界几千年前经历了母系部族社会的辉煌与没落，在历史长河中也曾出现过征伐与混战，人类的统治权柄也一度落入那些贪婪的人手中。
后来这个世界在那些人的统治之下进入科技时代，很快迎来人口爆炸，仅有百分之十的陆地容纳不下越来越多的人，同时次生体基因持续衰退的事，又给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人带来了极大的焦虑。
好在这个世界的初始人类迅速遏制住了战争的苗头，开始推动各地联合起来向海洋文明转变，搭建起大量人工岛屿来缓和陆地上的人口压力。
在文明转型的过程中，人们一面通过海洋扩张消解了陆地资源冲突，瓦解了旧日的权力结构，一面大力开展单雌生育研究，在应对次生体基因衰退的同时控制住了人口的超速膨胀。
在她们看到这场直播的两百年前，这个世界就已经全面进入单雌生育时代，次生体也在随后的几十年里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这个世界从此开启了繁盛的海洋文明时代，她们把兴趣放在了环境艺术和太空探索等方面，并在最近的几十年里发现了平行宇宙的奥秘，开始对历史时空进行长距离探索与分析。
这时，主持人把大洪水时空的直播画面高亮出来，给众人介绍起她们在这个时空探索到的内容。
闻鲸等人在时空舱里静静地听着，原来大洪水时空的发展历程和她们的世界极为相似，也先经历了漫长的封建帝制时代，然后进入科技时代，在飞速发展的过程中牺牲了宝贵的自然资源，而后因为全球变暖和环境恶化，引发地幔储水溢出地表，整个世界在一场持续了整整十年的大雨中变成一片汪洋，最后只有一部分人和动物在方舟中活了下来。
介绍完大洪水时空，主持人又高亮出媻娑时空，闻鲸一见立刻把身体坐直，认真听主持人讲述起她熟悉的那段历史，当讲到媻娑时空后期，主持人提到了升维，“我们观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整个星球被耀眼的金光笼罩，我们能在冥冥中感知到那是人类的集体升维。”
听完这话，闻鲸欣喜地转头看向薛峥和言奕，媻娑时空果然在最后成功升维了，按照主持人的讲述，升维节点就在嫫川她们生活的那个年代之后一百年。
虽然媻娑时空的升维已在她们预料之中，但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三人还是难掩激动，要不是时空舱还在手动行驶不能离座，她们都想跳起来欢呼庆祝一下。
等介绍完媻娑时空，主持人又转而高亮起那个存在异兽的升维时空，讲述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她们从媻娑部了解过的，主持人后来也提到了升维与轮回相关的推测。
等把三个时空介绍完，主持人讲起今天这场直播的目的，她们在这三个时空的探索过程中，发现每个轮回的初期，一部分初始人类都曾带有上一个轮回的记忆，而且上一个时空也会有少量海底或山体内的遗迹，在升维之后没有被完全抹除，与重新被投放到这个世界的基因和灵魂一样，具有一定的跨时空传承性。
所以她们决定把轮回时空的内容编成故事，留在山内海底，尽可能地把这些信息传递给下一个轮回。
“我们即将迎来这一轮回的尾声，希望我们留给后世的这些记录，能够让她们少走一些弯路，少受一些我们曾经受过的苦难。”
时空舱内的众人这时不禁默默回头朝彼此对看了一眼，那些古籍神话传说，此刻全都有了出处。
闻鲸刚想说点什么，下方海面上忽然警铃大作，“发现疑似外星不明飞行物，已开启一级戒备！”
闻鲸一听立刻拉起操纵杆，带时空舱紧急上升，好在方才虽然是悬停状态，但她的手一直没有离开控制台，所以能在下面发出拦截装置前迅速离开。
薛峥见时空舱陡然升起，还有点状况外，伸头四处张望：“外星人？搁哪呢？”
言奕哭笑不得地瞥了她一眼，“姐，人家说的是咱啊……”
这时，下方的飞船已经追上来了，对她们发起了一波试探性攻击，闻鲸灵活地躲了过去，随后打开抗引力装置，迅速离开大气层，往时空隧道的方向驶去。
坐在右边副驾驶位的楚斓，一直在观察着后面的情况，“对方的科技水平比我们高，赶紧跑，要是被扣下来跟着一起进入轮回终点就麻烦了。”
闻鲸点点头，开启了加速，带着新山海经号一头扎进了时空隧道里，很快四下里一片漆黑，刚刚追在后面的飞船也不见了踪影，她们开不进前往未来的时空隧道里。
薛峥惊魂未定地握着旁边扶手，擦了把汗，“好家伙，刚刚说得那么温情，整得我都差点感动落泪了，怎么变脸这么快的，这个时空的姥祖宗有点凶残啊。”
言奕低头笑了一下，“我估计等她们回过味儿来，应该能猜出我们是从后面的轮回时空过来的，可能还会十分后悔把咱吓跑了。”
很快，她们来到了这个海洋文明时空的轮回终点，果然又是一片金光，她们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立刻被甩回时空隧道内。
闻鲸调整好时空舱的位置，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她们最后也成功升维了，走吧，咱们得尽快回去把今天看到的这些好好捋一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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