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没买到荔枝

    “楚停云——!”

    宴寻恼了, 忽然起身用力把人推开。

    楚停云顿时被推了个踉跄,后背撞在书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可他也不生气,反而就这么顺势倚在书柜上。

    “怎么?”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宴寻, 很色气地舔了舔下唇的血, 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都领证了,还亲不得?”

    “……”

    宴寻没说话,他闭了闭眼,像是用力忍耐着什么,接着便直接转身大步往外走

    楚停云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 语气陡然变得凶了起来。

    “——你去哪儿!”

    宴寻脚步一顿, 很不耐地答道:“……去拿冷敷袋。”

    楚停云一听这话, 当时就好了。明明是大半夜的却感觉整个世界都阳光灿烂了起来。

    他立刻跟在宴寻身后, 亦步亦趋的, 从书房跟到客厅。

    “原来你这么在意我的脸?”

    楚停云说这话时,语气听起来还挺高兴。结果宴寻转身就把冷敷袋压在他脸上, 痛得男人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漂亮的五官生生扭曲到皱在一起。

    宴寻语气嘲讽:“我只是怕晚上做噩梦。”

    “做梦?”

    楚停云听了这句话反而还笑,一边疼得抽气一边笑,

    “你会梦见我吗?”

    “……”

    宴寻就拒绝再跟他说话了, 而是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用行动和疼痛让楚停云闭嘴。

    “自己拿着敷。”

    “我不。”

    就算被对方压得很痛, 楚停云也不要自己来,他还要得寸进尺地去抱着青年的腰,顺势偏头靠在宴寻的掌心里,非让对方给他冷敷。

    “可惜你今天没看见, 老头子气得脸先是像个番茄, 然后变成了茄子, 最后还晕了。江宇珩那小子平时满肚子坏水,今天也被吓得够呛。”

    “他妈更是差点魂飞魄散,生怕后半生的饭票没了,救护车来的时候高跟鞋都跑掉了,差点没从大门口的台阶上摔下去。”

    “真的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嘶……靠,老头子真是下死手,痛死我了……”

    虽然楚停云总是一口一个老头子地叫,但江晟海也不过五十来岁,平日里身体很是强健,力气也大。今天盛怒之下的一巴掌力道着实不容小觑。

    于是因为脸实在太痛,楚总连笑都笑不畅快,只能一边抽气,一边小声地,轻轻地笑。

    宴寻觉得那笑声有点像狐狸。

    这比喻很贴切,因为楚停云这个人本来就是只黑心又狡猾的狐狸。

    而这时,黑心楚狐狸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寻寻,你怎么不说话,嗯?”

    男人微微仰头,梳起的刘海落下了一两缕。受伤的半边脸贴着冷敷袋,弄得湿漓漓的,眉睫都挂着点碎星般的小水珠。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书房里透进来一线亮色,于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便显得幽暗而深邃,此刻正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宴寻。

    “你是不是在等我说江静姝的反应?”

    宴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任由他打量。墨黑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一处被冰封的深潭。

    “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

    楚停云的手慢慢往上,从抱着青年的腰变成了勾着他的脖子,

    “要是我说她很伤心,简直痛不欲生,你要怎么办?”

    宴寻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感到很无力。

    “楚停云,如果你真的这么介意,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呢?”

    “……”

    楚停云没有回答,不是答不出来,是这个答案实在显而易见。

    ——因为他贱啊。

    他偏偏就是喜欢上了亲妹妹的前男友,还用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把人抢了过来,一头热地去舔人家的冷脸。

    楚停云恨母亲恋爱脑,被男人抛弃了就好似世界崩塌般绝望,也恨江晟海见色起意,一时冲动就结了婚,更恨陈婉清横插一脚,小三上位。

    可偏偏,他曾经最恨、最不齿这三人的行为,自己却全做尽了。

    沉默许久,楚停云忽然又笑了起来,他勾着宴寻的脖子,特意软了语气哄道: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去的时候她不在。”

    宴寻已经习惯了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把楚停云的手拽下来扶在冷敷袋上,抽身出来。

    “锅里留了饭,你自己吃吧。我先睡了,明天还有工作。”

    楚停云每次回江家都不会留在那里吃饭,因为他实在难以接受跟那些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所以这时候回来大概率是没吃饭的。

    说完,宴寻就要走。

    “等等!”

    可下一秒他就又被楚停云缠住,后者的语气很警惕,

    “工作?你什么时候找了工作?”

    宴寻平静陈述道:“下午过的线上面试,一家互联网科技公司,叫昼恒,明天就去办入职。”

    朝九晚六,五险一金,双休,年薪三十到四十万,逢年过节还有不少福利。这对刚刚经历了创业失败的宴寻而言,算是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

    其实和楚停云结婚后,对方也给过他一张卡,里面的数字足以让宴寻肆无忌惮地挥霍完下半辈子。

    可他一分都没要。领证前还坚持跟楚停云签署了婚前协议并进行公证。

    宴寻一开始就很清楚这段婚姻关系的本质,这不过是迫于现实和威胁之下,一场无可奈何的交易与妥协。

    所以保持最后的经济独立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事,

    这时宴寻注意到一言不发的楚停云,很清楚对方现在在想什么,于是又主动补了一句:

    “不远,地铁通勤半小时而已。”

    说着,宴寻还抬起手腕,对男人晃了晃上面戴着的电子手表。这时青年冷淡无波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要是还不放心,楚总可以24小时盯着定位不是吗?”

    “……”

    楚停云并不意外定位会被宴寻发现,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的手指无声收紧,又放松。

    “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我原本计划要去蜜月旅行呢。”

    男人把冷敷袋随手丢到岛台上,又过来抱他。

    “宴寻,你想去哪?全世界哪里都可以,就我们两个人。”

    “然后呢?”

    宴寻任由他抱,却毫无任何肢体回应。

    “然后再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把我关起来,扒光了衣服锁在床上,肆意玩弄羞辱,是吗?”

    “……”

    这一刻楚停云的忍耐大概已经有点濒临极限,他的眼睛微微发红,努力控制着声音,

    “宴寻,我为什么关你?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当初不是说跟江静姝分手了吗?”

    可楚停云还是没能控制住,他突然拽住了宴寻的领子,将人猛地摁在墙上。

    砰——

    宴寻的后背在墙上撞出一声闷响。

    此时此刻,楚停云看起来像一个被嫉妒心逼到悬崖的疯子。

    “那你他妈为什么还要带着她私奔?!还跑去索契,那是我母亲的故乡!是她安息的地方!甚至你还……”

    “好了——”

    宴寻抓住了楚停云的手。

    所有不堪回首的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刚才是他太冲动,互揭伤疤除了让两个人都疼得死去活来之外,再没什么意义。

    宴寻闭了闭眼,最终先做出了妥协。

    “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公司会放假,你想去哪就安排吧。”

    “只要不是海边……”

    因为宴寻小时候被水淹过,他怕水。

    楚停云定定看着面前的人,忽然说:

    “宴寻,哄人不是你这样的。”

    他拉着青年的领子,靠近过去低语道,

    “你亲我一下,我就好了。”

    “……”

    宴寻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动作。

    就在楚停云认为这是拒绝的时候,对方忽然轻轻捧起他的脸,在受伤的地方落下一个吻。

    很轻,就像是蝴蝶的翅膀扫过,甚至更像是错觉。楚停云当时甚至怀疑对方只是虚晃一枪来骗他。

    但他看见了宴寻的唇珠上洇开一点浅浅的水痕。

    而刚才因为冷敷袋凝出了水珠,让楚停云的半边脸都湿淋淋的。

    这一点小小的“铁证”瞬间就把楚总哄好了。

    “现在可以了吗?”

    “不够。”

    他还要得寸进尺,让宴寻去给他热饭,还要端出来,喂他。

    宴寻拉起他的两条手臂,像个正骨师傅似的捏了捏他的骨头,问:

    “怎么,手也断了?”

    “没有,但我觉得老头子应该给我打出了一点轻微脑震荡。现在不宜多动。”

    楚停云的瞎话张口就来。

    “……”

    两人对视数秒,最后是宴寻先转身进了厨房。

    这时候,楚停云就坐在餐桌上等着,甚至他还有很好的心情欣赏客厅墙上挂着的结婚照,还有专门裱起来的结婚证。

    宴寻端着饭菜出来时,直接给泼了一盆冷水:

    “P得真假。”

    “是吗?我倒觉得挺逼真的。”

    楚停云对宴寻的冷言冷语已经完全免疫了,因为当初在雪山别墅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过最难听的话了。

    “不过这可不怪我,谁让你当时死活笑不出来呢。苏窈说这可是她认识的技术最好的修图师。”

    宴寻不跟他搭话了。

    这么久跟楚停云相处下来,他已经大概摸清了对方的行事风格。

    谎话连篇也好,威逼利诱也好,甚至撒娇耍赖,装惨卖乖,总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他把还热着的饭菜放桌上。

    “吃吧。”

    宴寻晚上煮的稀饭,炒了两个小菜。恰好楚停云嘴角受了伤,于是又在厨房找了根粗吸管给插碗里。

    但楚总很嫌弃这根吸管,觉得实在有损他霸道总裁的形象,直接丢了,然后把勺子塞到宴寻手里,很是理直气壮道:

    “喂我。”

    “……”

    明明对方比他年长八岁,宴寻却觉得这时候的楚停云很像个被宠坏了的熊孩子。但最后他还是接过了勺子,一口一口,把熊孩子喂饱了。

    最后,他又很自觉地把碗筷收到厨房,放进洗碗机里去。

    楚停云也没走,就站在门口看。

    家庭环境原因,宴寻从小就需要做很多事情,所以长大后基本做什么都会,尤其厨艺极好。除非实在没时间一般不吃外卖,都是自己做饭。

    但是楚停云发现对方特别不喜欢洗碗。

    购物车里还有十几台品牌不同,型号不同的洗碗机。甚至还专门去研究过洗碗机内部构造和智能算法。

    楚总自然不懂什么机械构造和智能算法,但他知道这代表喜欢。于是装修这套婚房的时候,特意买了台最贵最好的洗碗机。后来宴寻跑出去偷偷租了个出租屋,楚停云也给他买了一个。

    但此时此刻宴寻毫无所觉,他只以为总裁的房子洗碗机是标配。

    叮——

    设定好清洗模式,宴寻起身再看向门口时楚停云已经不见了。

    大约是去洗澡。

    毕竟有点洁癖,楚停云回家的第一件事一般都是洗澡。今天大约是在江家被打了一巴掌,所以有些反常。

    宴寻没想太多,他需要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明天的入职。

    明明早上才刚领了证,但宴寻完全没有任何跟结婚相关的情绪。因为直到现在,他甚至都不太理解为什么对方会想要跟自己结婚。

    他想,大概是出于报复。

    报复宴寻第一次见面把他绑在床上拿皮鞋抽了一顿,以及后来每次再相见的针锋相对。

    又或者,只是想要做出一些很叛逆的行为报复曾经出轨的父亲。

    亦或是用同样的手段抢走江静姝深爱的男朋友,以报复她母亲当年的插足。

    不过大概最可能的原因是,报复宴寻和江静姝踏足了他母亲的安息之地。

    ……

    宴寻想过很多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想过的就是楚停云竟然是真的爱上了他。

    因为宴寻想不通,如果楚停云真的爱上某个人怎么会这么对待他。

    把人藏到一个大房子里,扒了他所有的衣物,锁在床上,还录下了两人的私密视频。接着,在他的事业遭遇毁灭性危机的时候,以家人为要挟,将自己粉饰成救世主的模样出现。

    最后施舍般地对他说——

    “宴寻,跟我结婚。”

    “……”

    还能怎么选呢。

    宴寻只能接受了这份以婚姻命名的交易。

    他想着,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楚停云出够了气,玩儿腻了他,这样的日子大概就会结束。

    回到书房,宴寻一一收拾好了明天入职要用的东西。他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就打算去睡觉。

    回到卧室时,楚停云已经洗完了澡,正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大概是刷牙的时候拉扯到了伤口,总之此时的楚总看上去实在狼狈。

    不过等到宴寻一进来,楚停云就瞬间调整好了表情,回头来看他时,特地用了没受伤的那半张脸。

    但刚才宴寻已经看过了他最狼狈最滑稽的模样,这样的亡羊补牢却也挽回不了什么。

    青年目不斜视,掀开被子上床躺下,还戴上了眼罩。他的睡姿板正而端庄,双手自然垂落,贴在身体两侧。

    第一次睡一起的时候,楚停云还曾评价宴寻的睡姿,说石雕人像都睡不了这么直的。

    不过宴寻抱起来可比石像舒服多了,胸肌不绷紧的时候尤其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楚停云都喜欢趴在宴寻的胸口上睡。

    但今天大概不行,因为他脸疼。

    从小到大,江晟海就打过他两次。

    第一次是楚停云刚回江家的时候,他那个便宜弟弟自己在大冬天里摔进了泳池,差点丢了半条命,被救上来之后却非说是哥哥推的。

    年少时楚停云听不太懂中文,江晟海更不听他辩解,当时也是这样狠狠一个耳光。

    那时候可没人拿着冷敷袋给他镇定止痛,也没人给他留饭,还耐心地一口一口喂他吃。

    那天晚上,只有十四岁的楚停云又饿又痛,整晚都睡不着,还发了高烧,早上的时候半个枕巾都被血染红了,第二天更是直接肿成了猪头。

    去学校时被同学拍了丑照,还贴在学校公告栏上。

    他们笑了他好久。

    其实今晚也很痛,但楚停云感觉好像又没有上次那么痛了。

    他钻进被子里,去抱宴寻。

    后者没有拒绝他,也没有任何回应,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漠,可身上却暖。

    其实楚停云一点儿也不恨江静姝,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孩和她母亲弟弟不一样。

    当初江宇珩说谎,她是唯一一个站出来说哥哥应该不会这样做的人。

    楚停云只是嫉妒,控制不住地嫉妒而已。

    嫉妒她先遇见了宴寻,嫉妒她被这个人真切地喜欢了整整七年。

    就这样安静地抱了一会儿,楚停云开始去亲他,手也掀开了宴寻的睡衣摸进去。

    但下一秒,他就被对方抓住手腕。

    “你今晚不是受伤了吗?”

    小夜灯昏暗的暖光里,宴寻平淡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温和。

    “好好睡一觉吧。”

    “……”

    但这句话仅仅只是让男人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接着,他就轻轻咬住了宴寻最敏感的耳朵,一点一点往里面舔。

    由于带着眼罩,宴寻什么也看不见,于是舔吻和喘息的水声在耳道内无限放大,他的呼吸几乎是顷刻间就变得粗重起来。

    “伤了脸而已,又不是**。”

    他听见楚停云低低地笑,

    “还是说,你得看着我的脸才s得出来?”

    这句话就像是一点点低压电流,瞬间刺激到了宴寻敏感的神经。

    他想要拉下眼罩,却被男人抓住了手。

    “今晚别看了,就这样做。”

    说着,楚停云就拉着他的手伸向自己的后腰。宴寻却忽地停住,不愿继续向下。

    他说:“明天我第一天入职。”

    “嗯……所以呢?”

    楚停云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因为他并没有停止亲吻。

    大概是因为嘴角受了伤,他今晚的亲吻并不如以前那样急切粗暴,反而轻柔缓慢。

    从耳尖到喉结,从脖间到锁骨。

    细碎的亲吻,轻轻的低嗅,像是小动物的舔舐。

    宴寻胸膛的起伏开始不受控制地明显起来,但他还是问:

    “今晚能不能就安静睡一觉?”

    楚停云动作一顿。

    “——不能。”

    他几乎没怎么多想就拒绝了。

    楚总凑到宴寻耳边,用低哑的气音说,

    “今天晚上可是我们的新婚夜,而且结婚协议说好的,你要尽到伴侣的义务,也包括……床上的。”

    是的,结婚协议。

    主要内容就是,宴寻答应和楚停云结婚,并自觉履行伴侣的义务。

    而楚停云帮宴寻还掉欠风投公司的巨额债务,保证他远在国外的家人的正常生活不受影响。

    以及,绝对保证当初在别墅里的私密视频不可泄露。

    当然,最后一条是宴寻非要加上去的。本来他是想让楚停云删了,可双方博弈之下,最终改成了不可泄露。

    即便楚停云最开始就没想过拿这种视频来威胁他,不过是想要录下来自己欣赏而已。

    可宴寻当然不信。

    当初签那份协议的时候,他们彼此都很明白上面的内容其实在法律意义上是无效的,但那又怎样呢。

    对宴寻有效就好了。

    他已经被楚停云死死捏住了软肋,无论怎么不甘,怎么挣扎,最后都只能是权衡,接着无可奈何地选择接受。

    好似清醒地走上了歧路,明知如此,却无法停下,以致一步错,步步错。

    这是个死结。

    宴寻闭上了眼睛。

    床上的伴侣义务……

    这一刻,没有用绳索手铐,也没有大雪封锁。

    只是楚停云一句轻飘飘的言语。

    可宴寻却恨不得自己如同当初一样真的被楚停云用铁链锁住,好让他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只是受困于人力难以挣脱的工具,才会和对方做这种事。

    而非清醒地打碎自尊,主动谄媚求欢。

    但最后,他还是顺从着楚停云从对方的腰间摸了下去,下一秒,手指便轻而易举就成为了隐秘的入侵者。

    “唔……”

    楚停云一条腿跨在宴寻的腰上,忽地又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年少时的花滑训练经历让他的柔韧度极高,此时更是像水蛇般缠了上来。

    视觉的剥夺让宴寻的其他感官越发敏锐,而楚停云刚洗过澡,身上全是一股浓郁的荔枝味沐浴露的香气。

    这让他想到几个月前自己被锁在床上的日子。

    宴寻故意绝食为难楚停云,说他要吃荔枝。

    可那个时节又在俄罗斯的极北城市,怎么会有新鲜的荔枝。

    后来凌晨,宴寻睡得模模糊糊,被楚停云吻醒。他还没来得及把人推开,嘴里就被塞了一颗糖。

    “我没买到荔枝。”

    男人的声音冷得发抖,他说,

    “但我给你找到了几颗荔枝糖。”

    作者有话说:

    还有四千,写完就更。

    勿等,明早起来看~

    第22章 困了吗

    这股香甜的荔枝气息很大程度上消除了宴寻心里此刻的抵触。而此时, 原本齐整的深蓝睡衣已经被人一颗接着一颗地咬开了扣子。

    楚停云从他的脖颈一直亲吻到锁骨深陷处。这次碍于伤口,男人的动作很轻,只留下一点花瓣般浅红的痕迹。但过于轻柔的动作反而撩拨起了更加浓厚的欲望。宴寻的呼吸不但逐渐粗重, 连低喘出的气息都变得潮热起来。他终于开始慢慢给予对方回应。

    在钻进被子里之前, 楚停云就脱了睡袍,连短裤也没穿就过来抱宴寻了。所以这时候后者根本不需要拉扯剥离碍事的衣物,只要将手贴上去,就能摸到那个人的一切。宴寻抚摸着男人光裸的后背,而这时后者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胸口压向他的脸。在这种事情上, 拥有着异国血统和国外生活经历的楚停云显然比宴寻放得开太多。他极其热衷, 享受, 并清晰且明确地知道该怎样让自己从中获得快乐。

    绝大多数时间, 他都是宴寻的引导者。

    “寻寻……”

    男人跪趴在宴寻身上, 双臂抱着他的头,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将后者拥进怀里。粗重的, 暧昧的,潮湿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听上去简直令人血脉偾张。这时宴寻抽出湿淋淋的手指, 摸向床头的抽屉,但他的手腕却忽然被楚停云拉住。黑暗中, 宴寻听见男人低低的笑声。

    “蒙着眼,你能分清正反吗?”

    当初宴寻第一次用这个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还分正反面,而楚停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宴寻和江静姝没上过床。

    这个发现让楚总相当愉悦。

    “……”

    这时候宴寻没说话,只是用行动给予答案。他戴着眼罩, 轻咬着撕开包装, 手指一摸就分清了正反。

    “我们寻寻真厉害。”

    对方在他的唇上奖励了一个吻。

    宴寻碰到了他受伤的唇角, 尝到一点点微甜的血味。但紧接着,楚停云就拿走了他手里的东西丢在了地上。

    “——但今晚不用。”

    说着,他直起身体跨坐在宴寻的身上,然后慢慢,慢慢地坐下来。这一刻,楚停云无法控制的哆嗦着,好似竭力忍耐着不发出半点声音来。这样艰涩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的身体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了。最隐秘柔嫩的肌肤摩挲在一起,激起的水声简直让人浑身发麻。男人总是欲望动物,即便是宴寻在这种时候也不可避免地沉溺其中,他配合着楚停云的动作但逐渐开始急躁起来,似乎嫌对方动得太慢便开始抢夺主动权。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对自己正常的生理和心理反应感到非常羞赧和不耻。于是便自欺欺人希望快点结束这一切。所以每次开始主动撩拨的人是楚停云,但后面把他摁在身下弄到嘶哑的人却是被撩拨者。

    其实这并不能算是一个传统意义上完美而温情的新婚夜,更像是两个别扭的灵魂被迫捆绑在一起的取暖。

    结束的时候,宴寻终于取下眼罩。直至这时候才发现楚停云满脸都被眼泪打湿了,泪水还顺着脸颊湿了额发,连颈窝都打湿一片。

    “抱歉……”

    宴寻以为他是因为疼。

    可下一秒,楚停云却含着满眼的泪水笑了出来。

    “抱我去洗洗吧,小老公。”

    他伸出双手勾住宴寻的脖子,哑着嗓子像是在撒娇,

    “你把我弄得好脏啊……”

    这句话让宴寻的呼吸猛地一滞,浑身的血液好似都沸腾了一秒,但面上却分毫不显。接着,他把楚停云打横抱起,走进浴室。

    浴缸里放好了合适的热水,宴寻把他放进去就打算自己到旁边去冲一冲。可这时候楚停云却抬脚勾住他的腿。

    “回来。”

    他用一种半命令式的语气说,

    “把你的东西先清理干净。”

    “……”

    总之一切后续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

    累到极点的楚停云总算肯乖乖睡去,但宴寻睡不着。他悄无声息地走出卧室,在阳台徘徊。

    其实在同意和楚停云结婚之前,宴寻曾给母亲打过电话。

    他想告诉她说妈妈对不起,他创业失败了,欠了很多钱,也许不能像以前那样支持他们在国外的生活了。

    可宴寻什么都还没有说,母亲却说小楚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

    还说楚停云人特别好,给他们换了大房子,找了更好的医院,还可以帮林燃联系学校和国外的高薪工作。

    她絮絮地说,很兴奋,也很高兴,最后还特别叮嘱道:

    “小寻啊,放心,妈很开明的,你喜欢男人也没什么,以后和小楚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啊。”

    “……嗯。”

    宴寻闭上眼,剩下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拿起手机,在仅有的几个联系人中翻了又翻,最后定格在周泽的号码。

    可偏偏恰好那时,周泽也给他打电话。

    他跟宴寻说自己在澳洲遭遇抢劫丢了钱包,现在身无分文,还被袋鼠痛击一顿。

    周泽大哭:“宴寻,我好想家,我好想你,我好想回来呜哇啊啊啊……”

    隔着这么远,宴寻也没有办法,最后他只能周泽说:

    “去大使馆门口哭吧,好歹安全一些。”

    等周泽哭完了,终于想起来问:

    “宴寻,你过得好吗?”

    “……嗯。”

    “怎么了?听你声音不太对啊,跟女朋友闹别扭了?”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周泽几乎听一个音就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好。

    宴寻默了片刻,回答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啊???”

    周泽震惊极了。

    “分手了?!”

    前不久他还说回国找宴寻玩儿,结果对方见色忘友说要陪女朋友,这才多久就分手了?!

    作为十几年的好兄弟,周泽是很清楚宴寻这个人到底有多好的。

    长相帅气,头脑聪明,会读书会赚钱,会做饭还会弹吉他,表面上冷冰冰,实际上是个特别心软的,温柔体贴,还特别顾家。

    在好兄弟的十级滤镜下,周泽觉得宴寻找个天仙谈恋爱都绰绰有余。

    “怎么会分手了呢?你们吵架了?哎呀女孩子是要宠着的,你大度些,让让嘛。”

    “不是她的问题。”

    宴寻没有办法把真相告诉周泽,也不愿说学姐的不好,所以他最后只能说,

    “是我……我跟别人在一起了。”

    宴寻甚至没办法说出他喜欢别人了,只说是在一起。

    周泽震惊到了极点:“我靠!你劈腿了?!!”

    “……不是劈腿,正常分手而已。”

    周泽花了一分钟消化这句话,也就是说他的好兄弟宴寻见异思迁分了暗恋多年的学姐,跟别人好上了。

    ……行吧。

    虽然这行为有点渣,但周泽还是昧着良心站在好兄弟这边。

    “那你的新女朋友怎么样,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周泽实在好奇。

    他印象中静姝学姐已经足够好看了,还有什么天仙人物足以让宴寻见异思迁。

    但下一秒,他就听见对方说。

    “不是新女朋友,他是男人。”

    宴寻在那一刻忽然下了决定,他跟周泽说,

    “我们……要结婚了。”

    然后——

    宴寻就真的和楚停云结婚了。

    新婚夜的凌晨三点,他在阳台徘徊许久,终于主动点燃了一根烟。

    在雪山别墅的时候,楚停云总是喜欢吸烟的时候来吻他,宴寻便从最初无法接受的厌恶到现在慢慢习惯。

    尼古丁的摄入麻痹了大脑,好似某一瞬间他真的从痛苦的泥淖中挣脱的出来。

    但也只是虚幻的几秒。

    可真正深深吸入那些烟体的时候,宴寻还是被呛得很厉害,甚至被呛出了眼泪。

    他不明白自己在难受什么,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睡不着。

    宴寻只记得自己最终还是碾熄了烟头,去吃了很多荔枝糖,最后总算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迷迷糊糊合了眼。

    沉沉的困倦模糊了他意识,也仿佛带走了之前的难受。

    宴寻终于感到了一丝轻松。

    那一刻,他忽然就想——

    要是能像睡着一样,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忘掉就好了。

    ·

    然而……

    三年后的一场车祸真的让宴寻忘记一切之后。他又开始想——

    要是能立刻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就好了。

    此时此刻躺在这张一米八的双人大床上,宴寻怎么也睡不着。

    他还在想今天在商场见到江宇珩的事,同时也在想过去的自己为什么会跟静姝学姐交往的事。

    宴寻很清楚自己并不喜欢学姐,而后者同样如此。虽然高中时期学姐对他有些特别,但那更像是对弟弟的好。

    不过宴寻此刻最在意的,还是楚停云的想法。

    对方说他讨厌江家人,可为什么还愿意跟江静姝的前男友结婚呢?

    嗡嗡。

    就在这时,手机微信震动了一下。

    宴寻打开看了眼,果不其然是楚停云发来的微信。

    雪山:还没睡?

    这三个字让宴寻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平时他十点半或者十一点就该睡了。今天想事情想太久,着实有点晚。

    宴寻:嗯,有点睡不着。

    雪山:想吃荔枝吗?

    宴寻:?

    他没理解到楚停云突然跳跃的询问,但仔细想了想,又回复道——

    宴寻:失眠的话,吃荔枝有用吗?

    主要是他记得这东西吃多了不是上火吗?

    雪山:嗯……科学而言,荔枝好像并没有治疗失眠的作用。

    这话说得宴寻着实有点跟不上楚停云的脑回路,没有治疗失眠的作用,那突然提到荔枝做什么?

    这个困惑刚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紧接着宴寻就收到了楚停云的新消息。

    雪山:可我给你买了,要吃吗?

    宴寻:?

    宴寻:!!!

    他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光脚跑到客厅外的阳台,哗啦一下拉开窗户往下看。

    果然,那辆眼熟又骚包的兰博基尼就停在楼下的单元楼门口。

    但那个熟悉的人却不在。

    宴寻还眯着眼使劲在下面搜寻呢,结果忽然听见门口的密码锁开了。

    他当即回头,下一秒,就看见楚停云捧着一大束荔枝做的花束走了进来。

    其实这一幕单纯从画面上看,非常地偶像剧。

    毕竟楚停云那张脸就挺偶像剧的。

    宴寻甚至感觉要是他当初高中班级里的女同学看见,大概是会尖叫出声的地步。

    只是他没理解为什么对方大半夜的要给他送这么大一束荔枝“花”来。

    “给你。”

    宴寻只感觉怀里一沉,眼前就全是红艳艳的荔枝了。抱着满怀荔枝的瞬间,宴寻甚至有种自己成了杨贵妃的错觉。

    “这是……?”

    “吃的。”

    “……”

    宴寻当然知道这是吃的,他要问的是楚停云出于什么动机才会在凌晨一点过从江家大老远跑来给他送荔枝。

    这时候,有洁癖的楚总把荔枝往宴寻怀里一放,立刻就去洗漱间洗手。

    宴寻有话要问他,也就跟着亦步亦趋过去,

    “楚停云,你今晚不是回江家住吗?”

    “嗯。”

    楚总挤了泵洗手液,仔仔细细地搓,一边搓一边回复道,

    “所以我去了江家,坐了会儿,然后特地等过了零点才出的门赶回来。”

    宴寻:“……”

    他稍微理解了一下楚停云这番话。

    也就是说,对方所谓的“今晚”回在江家是指:零点之前的晚上。

    零点之后就是第二天了,所以楚停云从江家回来了。

    好吧,逻辑上也算能说得通。

    只是……

    宴寻低头看着怀里红艳艳的一片。

    “那你为什么突然给我买荔枝?”

    楚停云擦干净手,回头看向他说:

    “你以前晚上总睡不着,就喜欢吃这个。”

    “?”

    总睡不着?

    宴寻记得自己一向睡眠都很好,而且作息很健康。以及睡不着就吃荔枝?这是什么奇怪的新习惯?

    宴寻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反正人的口味习惯会变很正常。

    于是他把荔枝花束放到桌上,洗了手,摘下几个尝尝。

    十月下旬不是荔枝的季节,大概挺难买的。但味道却很不错,很甜。

    楚停云凑近来问他:“味道怎么样?”

    宴寻回答:“很甜。”

    楚停云又问:“那你困了吗?”

    “?”

    为了不辜负对方凌晨大老远跑一趟的好意,宴寻迟疑片刻还是点头。

    “……好像有点。”

    楚总矜持颔首:“那我们睡觉吧。”

    宴寻:“?”

    第23章 小梨涡

    ……睡觉?

    宴寻没把这个词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去想, 只是看着楚停云分毫没有困倦神色的脸,几秒后才应了声“好”。

    但现在确实太晚,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是该睡了。更何况他们明天还要早起去参加一场婚礼。

    宴寻跟楚停云说:

    “那你困了就先去睡吧, 我把荔枝整理一下放冰箱。”

    一大捧花束的形状可不好放,他得拆了重新拿东西装好才行。

    楚总方才唇角翘起的一点点弧度瞬间抹平,他也不走,就靠在岛台旁边,双手环胸, 看着宴寻弄。

    这样灼热的视线实在是很难忽视。

    “怎么了?”

    宴寻疑惑地看向他, 想了想, 问,

    “你想吃吗?”

    本来不想吃, 但宴寻这么一问,楚总那个“不”字在嘴巴里绕了一圈出来, 就成了——

    “嗯。”

    于是宴寻就拿了几颗递给他,可楚停云没接。

    他说:“我刚洗的手。”

    “……”

    宴寻懂了他言外之意,就是想吃但是不想弄脏手。

    ——还真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豪门少爷。

    于是宴寻就给他剥。

    毕竟荔枝是楚停云买的, 他给对方剥两颗吃倒也没什么。

    这个时节也不知道楚停云大半夜从哪里买来品相这么好的荔枝, 外壳红艳艳的,里面的果肉香甜又多汁。

    剥开没几下, 青年的手指就被果汁弄得湿淋淋的。

    楚停云的目光下意识被引了过去。

    宴寻本身人长得就高,长手长脚,指骨也长,但却没楚停云那么细, 反而偏粗一点。

    幼年到少年时期, 他很喜欢泡在养父开的武馆里, 有时候还会去参加一些小比赛给家里宣传,拉拉生意。所以他的手上还有些薄薄的茧。楚停云很清楚那是什么触感,如果是牵手,会令人感觉干燥又温暖,如果是抚摸摩擦到一些敏感的皮肤,就会产生很大的刺激。

    宴寻剥完外壳,还从餐边柜里面抽了根干净的一次性吸管,把核给剔了。

    “喏。”

    楚总立刻不端着了,长腿一跨就过来,就着宴寻的手低头吃掉。

    果然很甜很好吃。

    也许是小时候没条件很少吃水果,楚停云没有经常吃水果的习惯,后来工作忙,他一般补充维生素首选都是吃复合维生素片一类的东西。

    “再剥一个。”

    楚总矜持地发出了请求。

    宴寻就又给剥了一些,只是眼看楚停云有点上瘾,他就不剥了。

    “太晚了,而且吃多了上火,你明天可能会流鼻血。”

    “……行吧。”

    楚总咂了一下舌,答应得很勉强。

    他守着宴寻洗手,把外包装拆了,又把剩下的荔枝装好放冰箱,才跟着对方一起回卧室。

    被黏了一路的宴寻莫名觉得楚停云有点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出院后再次见到的楚停云跟宴寻印象中咖啡馆里初次见到的,以及住院时微信聊天时的楚停云,似乎哪里有点不一样。

    之前他感觉这个男人就像是电视里悬浮的豪门霸总,矜贵自持,优雅从容,让宴寻有一种很疏离很陌生的感觉。

    现在不说截然相反,却总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

    虽然这么形容不是很贴切,但宴寻总觉得他身上好像有种“老子装不下去了”的感觉。

    又或者是自己感觉错了,不过是因为他们结婚多年,所以见面之后就很快就彼此熟悉亲近起来了?

    原本宴寻是想着先不离婚,跟楚停云相处相处找回记忆,顺便弄清楚对方非要离婚的原因,然后再做打算。

    这个计划算是妥善,现在宴寻也如愿得知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只是他却发现楚停云好像没什么要离婚的意思……

    昨天亲了,又睡一张床,今天凌晨一点又特地赶回来给他送荔枝。

    这哪里像是想离婚……

    各种纷乱的念头在宴寻脑海里闪过,最后又被他压下去。没事,明天见到学姐应该就会得到一些答案。

    之前已经刷过牙了,所以宴寻用清水漱了漱嘴巴里的甜味就打算睡觉。

    好像荔枝治疗失眠真的有点效果,因为他现在竟然有点困。

    至于刚才说着要睡觉的楚停云反而显得很精神,他站在衣柜前,正在想今晚穿哪套睡衣。

    宴寻租的这个房子实在是小,连独立的衣帽间都没有。卧室的衣柜也小,还得两个人用,因此他的睡衣就只能放两三套。

    楚总很嫌弃。

    他决定等婚礼过后就立刻带着宴寻搬回他们婚房去。

    楚停云磨磨蹭蹭十来分钟,总算以不经意但充满魅力的姿势换好了睡衣,结果扭头一看宴寻已经戴着眼罩睡了

    “……”

    宴寻是有睡觉喜欢戴眼罩的习惯的,因为他曾经住的那个小房间窗帘不好,不遮光,外面的霓虹灯总是影响入睡。

    楚停云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去。这次他没有再跟宴寻隔着楚河汉界,反而直接就伸手去抱他。

    从对方闹着非要离婚算起,楚停云快有四个月没抱着宴寻睡了。

    之前策划骗小老公的时候楚停云想得极好,他还给自己设计了一下新形象,比如被男大学生一见钟情,强取豪夺,无奈屈就的楚总。

    先借助周泽的口给宴寻做个铺垫,再加上视频和玉坠佐证。这个谎言的框架就很容易搭起来。

    所以在宴寻说出那句别离婚的那一刻,楚停云简直觉得自己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效果惊人。

    不过后续要需要更多的缝补,更多细节的佐证。

    重点是楚停云得让宴寻相信:他喜欢自己,爱得不行。

    于是楚总还去翻了恋爱指导书,什么若即若离,欲擒故纵,高级的猎人要以猎物的模样出现……

    总之一个字,钓。

    但现在,楚停云确实有点装不下去。

    他在江家只待了四个小时,就坐立不安,浑身难受,一躺在床上就感觉好像脸在疼,嘴巴里也一股血腥。

    甚至,脑子里还反复播放那天宴寻抱着猫跑了,只留下一份离婚协议书的情形。当时楚停云花了整整一个月才找到人。

    他想:宴寻一个人在家里,万一半夜恢复记忆又跑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愈演愈烈。

    所以楚停云等零点一过就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这不是明智的做法。

    楚停云很清楚。

    宴寻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只是暂时失忆了而已。再这样下去,或许自己很快就要露馅了。

    于是就这样一边唾弃自己的愚蠢,楚停云却一边把人抱得更紧。

    宛如一条自愿上钩的鱼。

    这时宴寻完全不知道楚停云正在进行多么激烈的头脑风暴,他的意识迷迷糊糊,已经快睡着了。

    所以当男人的手伸过来抱住他的腰时,宴寻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任由对方像个树袋熊似的挂上来。

    他恍惚察觉到唇角边有一点湿热的感觉。好像有人在吻他脸上的小梨涡。

    宴寻笑起来的时候是有一点梨涡的,只是他一般不笑。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

    但那样的感觉只有短暂的两秒,像是幻觉,后面便再无声息。

    整个卧室陷入夜的沉寂。

    楚停云将脸埋进被子里,无声吐出一口气。

    算了……

    就在这时,原本平躺着的宴寻忽然翻身面向他,手臂一伸就把人圈到怀里了。

    “快睡吧。”

    他轻轻拍着男人的后背,压低的嗓音在黑暗中显得很温柔,

    “晚安。”

    宴寻不知道楚停云在江家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才会在凌晨时分不管不顾地跑回来。

    但至少目前而言,这里是他认定的家,而自己也许算是他唯一的家人。

    所以宴寻觉得,现在抱抱他可能会好一点。

    “……”

    楚停云的身体很明显僵了一下,片刻后才慢慢放松下来。他闭着眼睛,将脸埋进宴寻的颈窝。好半天,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下可以好好睡了。

    嗅着青年身上的味道,楚停云的意识很快陷入沉眠。

    月亮落下,天光亮起。

    早上再醒来的时候,宴寻已经做好了早饭,叫他起床。

    “醒醒,今天可别赖床。”

    “……”

    楚停云看着他,恍惚了许久才醒过神。

    “嗯。”

    昨天买的衣服太多,这个出租屋不好放,于是就留了两个地址。送到这里来的就两套用于出席婚礼的西服。

    其中一套是楚停云的。

    他很刻意地选择了两套相似款,就当是情侣装。

    宴寻拿了自己那套去卧室换,只是没想到换到一半,楚停云忽然推门而入。

    “……”

    宴寻动作一顿,故作镇定地拿起衬衫,这个动作让他腰腹的肌肉线条格外明显漂亮。

    穿上衬衫之后,他才问:

    “怎么了?”

    楚停云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你会不会穿西服。”

    宴寻:“……”

    他沉默片刻,抽了张纸递给楚停云,

    “下次你晚上还是别吃荔枝了,有点上火。”

    “?”

    楚总接过纸,后知后觉——

    他好像有点流鼻血。

    男人沉默地接过纸,转身去洗漱间处理了。

    等到十五分钟之后回来,发现宴寻还没穿好。

    记忆停留在十八岁的宴寻实在是没穿过西服,他对着镜子弄了半天也没弄好。

    楚停云在后面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喊:“过来。”

    他给宴寻系袖扣,一步一步教他怎么打领带,最后慢慢用指腹抚平胸口那一点点的褶皱。

    宴寻乖乖由着楚停云摆弄,额前的碎发用了一点发蜡,正被楚停云抓着往后拨,露出端正饱满的天庭。

    没了头发遮掩,宴寻的眉目陡然变得疏朗起来,更多了几分成熟和冷锐的感觉。

    如果说楚停云穿西服给人的感觉像是个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那么穿上西装的宴寻则是给人一种端庄又冷肃的感觉。

    “这个发型……”

    宴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了想,忽然说,

    “好像是和之前我们拍结婚证件照的时候一样。”

    这句话让楚停云动作一顿,他的眼神怔了怔,随即慢慢变得柔和,

    “嗯,那也是我弄的。”

    只是当时弄这个发型的时候,宴寻是冷着脸的,并不笑,像一具沉默空洞的人偶。

    所以后来修图的时候废了很大功夫才让他笑起来。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

    “是吗?”

    青年有点惊讶,又觉得很合乎情理。这时,他忽然少见的笑了一下,露出了浅浅的小梨涡。

    “楚停云,那你还挺厉害的。”

    “……”

    楚停云定定地看着宴寻的脸,忽然有点想去亲一亲那上面的小涡。

    第24章 他又不喜欢你

    今天阳光很好, 微风习习,是个举办婚礼的好日子。

    仪式的地点订在一座豪华的私人庄园里。受邀而来的都是圈内的名流权贵,亦或是一些负有盛名的艺术家, 音乐家等等。

    身穿精致礼服的客人们站在草坪上, 手持香槟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轻声交谈着。

    造型别致的喷泉旋转喷洒,服务生们面带微笑,恭敬地穿梭服务于客人们之间。

    不远处白色的欧式圆顶礼堂被鲜花堆簇点缀,分外醒目, 这些美丽的花朵昨晚才被空运过来, 此刻迎着上午的阳光, 显得格外娇艳美丽。

    据说这场婚礼耗资不菲, 贺家非常满意这位美丽端庄的儿媳, 还未过门就赠了不少豪宅珠宝,令人艳羡。

    但这一切于江静姝而言, 好像都不算是什么令她开心的事情。

    自从三年前逃婚被楚停云抓回来之后,静姝就生了一场大病。她在医院养了半年多,出院后就在江父的安排下去首都内的某所985大学当了教师。

    没过多久, 她又在母亲的安排下开始相亲。

    毕竟今年的江静姝二十八岁, 在一群豪门富太太眼中已然算是所谓的大龄。

    就好像是放在橱窗里的货物,滞留得太久, 价格就会跌。

    所以陈婉清很着急。

    比起之前的叛逆,被抓回来后的江静姝温顺得就像是一只剪断了翅膀的宠物鸟。

    所以这次再没有什么波折,她跟不同的男人相亲,吃饭, 约会, 最后筛筛选选, 家里很快跟贺家商定了婚事。

    贺家是做金融业的,家境十分殷实,即将和她结婚的那位贺家少爷履历也相当不错。

    名校毕业,长相英俊,性格谦和。

    总之,在陈婉清看来他们各项条件都很匹配,江父跟贺家也有一些生意往来,关系不错。

    于是吃了几顿饭,这场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昨天的江静姝是贺家未来的儿媳,今天的她叫做贺家的新娘,明天之后,大家应该就会称呼她为贺太太。

    总之,不是江静姝。

    此时此刻的化妆间内,今天的新娘正坐在镜子前。

    她穿着据说是巴黎定制的天价婚纱,浑身上下缀满了价值不菲的珠宝,仿佛一个被人精心包装打扮的美丽人偶。

    “姐。”

    江宇珩站在后面看着她,以一种满意又欣赏的语气感叹道,

    “你今天真美,姐夫肯定喜欢。”

    “……”

    江静姝看向镜子,打量着这个与她血脉相连却无比陌生的弟弟。许久,她才轻轻扯了扯嘴角。

    “现在你满意了?”

    “嗯?”

    江宇珩挑了挑眉,笑容扩大。

    “姐,看来你还是没想明白。”

    他上前去,扶着新娘的肩膀,与镜中的她对视。

    “我们才是亲姐弟,只有我们俩才姓江,你得站在我这边啊。”

    江静姝闭上眼:“……所以这就是你当初骗我逃去索契的理由?”

    “这怎么能是骗呢,姐姐。”

    江宇珩抚摸着她美丽的头纱,

    “我说过了是在帮你,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

    “呵,帮我?”

    江静姝嗤笑,讽刺道,

    “江宇珩,你帮人的方式可真特别。”

    当初的逃婚路线是亲弟弟帮她安排的。

    因为订婚前,江静姝的身份证和护照都被母亲收走了。江宇珩说可以帮她偷出来,还给她订好了去国外的机票。

    所以江静姝到了机场才知道这趟奔赴自由的最终目的地。但那时候,她并不知道索契竟然是楚停云母亲的故乡,因为从小到大,父亲的前妻都是家里的禁忌话题。

    她只知道那个女人来自俄罗斯,而自己的父母都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于是当时着急逃婚的静姝只是奇怪,为什么弟弟给她安排的不是自己更熟悉的北欧国家。

    她也根本没想过带上宴寻。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这对假情侣已经对外宣称彻底分手了,宴寻刚拉到了一笔很大的投资正忙着创业,很久都不曾和她联系。

    可是最后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静姝的意料。

    因为宴寻也在飞机上。

    “江宇珩,你早就发现楚停云对宴寻不一般,所以才故意说要帮我逃婚。”

    “目的地是你选的,宴寻也是你用我的名义骗过来的。呵……什么帮我,你只是利用我报复楚停云罢了。 ”

    如果仅仅是江静姝逃婚,楚停云自然不会管她去哪,更别提费力追查。但是,宴寻那天也和她一起走了。

    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谁都会觉得是宴寻和江静姝私奔了。

    那件事精准踩到了楚停云的红线,也彻底激怒了他,原本江静姝还能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平相处,但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就完全降到了冰点。

    “对啊,我早就知道。”

    此时,身后的江宇珩很坦然地承认了。

    “可是姐姐,我明明是为你出气啊,你不应该才是那个最讨厌楚停云的人吗?”

    青年凑近她的耳边,

    “那天我可是亲眼看见,楚停云趁你的男朋友睡着了偷偷亲他呢。他们两个早就背着你睡过了,知道吗?”

    “楚停云他还说别人呢,自己却把亲妹妹的男朋友搞上了床,真是太好笑了。”

    于是在那一瞬间,这个完美的计划就诞生了。

    如果说仅仅是楚停云被喜欢的人劈腿还不够,那么他喜欢的人和他最厌恶江家人一起私奔,还偏偏选了早逝母亲的故乡……

    他会疯掉,然后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蠢事。

    所以当时江宇珩趁楚停云不在国内,借助陈家做渠道,让好几个对手公司联合给楚停云使绊子。导致公司好几个项目出了问题,损失严重。

    这件事自然会让江晟海和公司元老对楚停云非常失望,甚至有不少声音提出撸掉他的位置。虽然最终没有,但此次事件之后,楚停云的声望和话语权也大不如前。

    再加上,他竟然真的和宴寻,和一个男人结了婚。

    尽管如今国内通过了同性可婚法案,但真正的豪门基本仍都是男女结婚。

    因为他们需要子嗣和继承人。

    楚停云抢了妹妹前男友这种事,只算是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豪门少爷嘛,有几个不风流的?玩玩男人也不稀奇。

    可他如果真的跟一个男人正式公开地结婚,那这基本就相当于自愿被排除到继承权之外了。

    正因如此,江晟海才会如此气恼和反对。

    “姐姐,你别看爸爸总是骂他,总是对他没有好脸色,可我们家三个孩子,爸爸其实最偏心他。”

    看似父子不睦,但江晟海的的确确是把楚停云当作继承人在培养。

    “你的婚事,他不在意,我想要进公司,他也只是把我安排在一个无关紧要的边缘部门。”

    所以江宇珩只能自己想办法,上手段了。

    楚停云当时回国后被董事会问责,又忙着帮宴寻处理一场商业纠纷和债务问题,以及,他还要准备婚房,准备结婚。

    江父也被气进医院,所以根本没人细查。

    江宇珩很快抓住了机会,在父亲面前努力表现,顺理成章进入公司管理层,然后把一切痕迹处理得干干净净。

    虽然他也心疼那些损失,不过那对江家而言只是一丁点损失而已,完全到不了动摇公司根基的地步,更何况通过别的渠道江宇珩也吃掉了一部分。

    这个计划实在是漂亮,直到现在他还会偶尔在心里回味一下这场巨大的成功。

    只是这些真正涉及巨大利益的内幕江静姝并不清楚,她到现在都以为江宇珩只是拿宴寻和早逝的母亲报复一下讨厌的兄长而已。

    江宇珩自然也不可能告诉她。

    小时候他故意落水差点没了半条命,哭着说是楚停云推的,打算把这个外来的家伙赶出去,可他的亲姐姐却站出来背刺他。

    从那个时候开始,江宇珩就发誓再也不会把任何秘密告诉她了。

    他们明明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可却不站在同一条线上。

    “我早就发现了,从爸爸把楚停云接回来那天,就已经想好把江家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了。”

    这句话江宇珩说得很轻,却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恼恨。

    “所以姐姐,你能不能争气一点,别总是满脑子情啊爱的,好好认清楚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的家人,想想该怎么为我们争一争啊。”

    “……”

    江静姝眉头紧皱,似乎厌恶到了极点。

    “出去!”

    可江宇珩没动,他对着镜子里的新娘笑着,

    “这些事情三年前你回国的时候就知道了吧姐,为什么不跟楚停云解释呢?解释你是被骗的,无辜的,跟他说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没等江静姝回答,他就兀自接了下去,

    “因为你知道我们是亲姐弟啊,姐姐,我做的跟你做的,在楚停云的眼里有什么区别呢?甚至可能他还会觉得是我们俩串通好了的。”

    就算真的解释了,楚停云也信了,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伤害也产生了,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有太大的补救意义。

    若是楚停云将报复的矛头指向江宇珩,按照他那个疯子般的行事风格,江静姝和陈家仍旧会被牵连进来。

    江静姝的少女时期是在南城的陈家度过的,陈老爷子病逝时也是她守在床前直到最后一刻,感情很深,她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维持现状,维持现有的平衡就最好。

    江宇珩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温柔地整理了一下新娘美丽的头纱,笑着说,

    “贺诚是个很好联姻对象,姐姐,结婚之后就安心做好你的贤妻良母吧。”

    “……滚。”

    这是江静姝对他说的最后一个字。

    江宇珩举了举双手,笑着转身出了化妆间,没走出去多远,有人就远远喊住他,

    “哟,江少。”

    对方笑着,端着一杯香槟走了过来。江宇珩很快在脑子里辨认了一下人,也笑着迎上去。

    商业社交是他们这些豪门子弟的必备技能。不多时,江宇珩就被一群人簇拥着相谈甚欢。

    就在这时,他仿佛注意到了什么,目光越过人群,忽然落到某个眼熟的身影上。

    青年眉眼冷淡,面容清俊英挺,一袭铅灰色西服衬得他尤其修颀挺拔。

    明明这里的男人们各个都是西装革履,可要么看起来过于商务,要么就是笑面虎般虚伪,又或者一身的酒色财气味儿。

    可偏偏宴寻不一样,那身西装被他穿得尤其正经冷肃,明明也不曾戴眼镜,可身上就是莫名透出一股知识分子的端庄来。

    江宇珩盯着宴寻看了片刻,忽然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我们家的男狐狸精来了。”

    想到母亲这奇妙的比喻,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这个形容也不算错,抛开家境,那个宴寻确实很特别。

    寒门贵子,冷傲不羁,又被卷进了豪门兄妹的争夺,简直越看越觉得哪儿哪儿看着都够劲儿。

    “什么?”

    旁边的人并没有听清刚才江宇珩说的话,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小,这时四周又放着轻缓的音乐。

    江宇珩笑笑,没再重复,而是举杯指了指宴寻身边的楚停云。

    “喏,我哥。”

    哥?

    众人先是一愣,回头看见江宇珩所指的人时才反应过来。

    ——这里没人不认识楚停云。

    最初很多人都以为他只是江家的私生子,毕竟不姓江,以前也不曾听说过。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长得实在漂亮。

    直到后来楚停云进入公司,逐步成了楚总,很多人也就知道了江父的前一段短暂的婚姻,也没人当面再说他漂亮了。

    因为在这种靠实力和资本说话的商业战场上,仅夸一个人的外貌,是最刻薄的轻视和羞辱。

    但每次见到时,眼神总归忍不住多看两眼。

    楚总今天穿了一身和宴寻极为相似的西服,只是颜色上要浅一些,还用了同款的袖扣。

    除此之外还略微多了些小心思,做了发型,里面的小马甲收紧腰线,斜挂着一条细细的金色怀表链。颇有几分清贵风雅的味道。

    不过大部分人的目光焦点仍是在他的脸上。

    母亲雪国精灵般的美貌基因,在楚停云的身上显性表现得淋漓尽致,哪怕他今天披个破麻袋出来,大概也能惊艳不少人。

    两人风格迥异,站在一起分外养眼,不存在谁压过谁,倒是碰撞出了一种别样的氛围感,一进来就立刻成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但楚总完全没兴趣理会那些人,也没心思在江静姝的婚礼上进行一些商业社交。冷脸拒绝了几个上来攀谈的人之后,剩下的人就很有眼色地不再过来了。

    由于早上楚总没忍住把小老公摁在镜子上亲了好一会儿,弄皱了衣服。于是宴寻只能脱下来又重新熨一遍,这就导致他们来得有点晚,也错过了前面安排的不少活动。

    不过晚了也没什么,反正又不是他和宴寻的婚礼,楚停云巴不得再晚点。

    而这时候,重要的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进到礼堂里面落座。在侍者的指引下,他们也跟着往里面走。只是宴寻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一直在往某个方向看。

    楚停云问他:“在看什么?”

    “画。”

    宴寻正在看刚才被侍者搬走的一幅油画。

    上面画的是一位追逐繁星的少女。

    没有脸,只有一道背影。

    其实一幅画倒是也没什么特别,只是宴寻觉得那画上的裙子很眼熟,有点像学姐毕业那天来学校给他送资料时穿的那条。

    【这可是我最漂亮的白裙子诶。】

    回忆里的少女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控诉这个十五岁的弟弟年纪小,不懂欣赏。

    于是宴寻就下意识记住那条裙子了。

    楚停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只可惜人已经走远了,他并不能看清画的具体内容。

    “那应该是今年受邀宾客送给新婚夫妻的贺礼。”

    刚才冷脸拒绝别人的楚总现在语气倒是温和,

    “由于人太多,各式各样的名贵礼物也大小不一,所以会由专人登记,好好地收起来。”

    说起礼物,时间太紧急,宴寻也没能准备什么特别好的东西,而且他现在也送不起很昂贵的礼物,最后就送了一本书作为新婚贺礼。

    楚停云知道宴寻送的是书。

    江静姝从小很文静,喜欢看书,后来本硕都选了中文系,宴寻给她送书也不算奇怪。

    但他还是要不经意地问一问:

    “送的什么书啊?”

    “嗯,一本男频网络小说。”

    这个回答让楚停云很意外。

    “讲的什么?”

    宴寻摇摇头:“不知道,没看过。”

    他只记得学姐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看书。

    大多都是古典名著,散文诗集什么的,很符合她校园女神的气质。

    唯有一本不同,是网络上连载的一本男频小说。

    用世俗的眼光评价而言,那种小说不太入流,也是老师口中的精神垃圾。

    但江静姝很喜欢。

    宴寻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楚停云问的时候就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当时学姐很痴迷那本书,上课的时候偷偷看更新被老师发现,收了手机。结果一下课还专门跑来问我借手机,非要把剩下的更新看完。”

    宴寻一向是个乖学生,上学当然不会带手机,于是很冷酷地拒绝了她,也同时拒绝了她的安利。

    “所以昨天我查了查,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后那本网络小说竟然出版了,于是就买了一本。”

    用漂亮的彩纸包好,作为给她的新婚礼物。

    “……哦。”

    楚总的好心情瞬间灰飞烟灭。

    他觉得自己就不该问。

    明知道宴寻高中时期暗恋江静姝,两个人还一个学校,拥有着太多他不知道也插不进去的回忆,却偏偏还要问,还要听,最后把自己酸得发苦。

    胸腔里像是憋着一口气,憋到让他突然很想折回去把那本书抢回来,然后撕了!

    “楚停云?”

    青年的嗓音让他从烦躁的郁气中回神。

    “……嗯?”

    “你喜欢什么书?”

    这个突然的问题让楚停云有点懵。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从江静姝那里拉回来,然后集中到宴寻的身上。

    青年说:“我之前看书房里,你的书好像都是俄文的。”

    “对。”

    都是俄文的。

    因为回到中国后,楚停云就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俄语了,他怕忘记母亲的语言,所以买了很多俄文书。

    类别不限,什么书都有。以及,还有很多关于索契的画册。

    但楚总没有直接给答案,而是说:

    “你可以回去自己看看。”

    宴寻有点感觉楚停云是在故意为难他,就像早上莫名其妙突然亲他,要是不给亲就问他“没离婚为什么不能亲”。

    这句话好生耳熟,但又好有道理。

    “……我看不懂俄语。”

    “简单,我可以给你当翻译。”

    说话间,两人已经被侍者引到专属的位子上。他们坐在女方亲属的席位这边最好的位置。

    不过大概是有谁提前叮嘱过,所以楚停云和宴寻并没有跟江父他们坐一桌,而是单独分开坐的。

    宴寻没怎么参加过别人的婚礼,因为林家的亲戚不多,再加上林燃的腿,后面林父又出事,他们家也借了很多人的钱,所以基本上亲戚都不来往了。

    于是这次参加学姐的婚礼,他感到很新奇。不过又有点担心给楚停云丢脸,所以宴寻很克制,只是矜持地,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

    婚礼现场布置得极尽奢华,梦幻,唯美。

    巨大的水晶雕塑,铺满整个天花板的碎钻繁星,还有无数娇艳欲滴的鲜花。

    他还看见了新郎官,虽然看不仔细,但看身形轮廓应该也算是一表人才。

    这时轻柔的音乐声响起,主持人开始声情并茂地念开场白。接着还请了一位小有名气的明星献唱。

    宴寻的注意力在婚礼现场上,楚停云的注意力就在他的脸上,似乎企图寻找出一些落寞,酸楚,难受之类的情绪。

    但没有。

    虽然表情不多,但他能感觉到宴寻的兴奋,就好像不是参加前女友的婚礼,而是去亲戚家吃酒席似的。

    这个发现让楚总心情很好,他微微往后靠,腰脊放松地贴在椅背上,一副悠闲舒心的模样。

    一系列热场的活动结束后,江父携着新娘登场。

    宴寻终于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学姐,只是她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穿着小白裙的活泼少女了。

    甚至,宴寻都看不清她的脸,因为她全身都被华美精致的婚纱包裹着,雪白的头纱笼罩着美丽而死气沉沉的面容,巨大华美裙摆缀着鲜花和碎钻,拖曳了数米长。

    ——像一份被精心包装的昂贵礼物。

    从父亲的手里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掌心。

    宴寻听见了旁边有人讨论着这场婚礼,描述的主人公却不是江静姝与贺诚,而是江家与贺家,是两个家族的联姻。

    他原以为婚姻的标签首要该是有情人终成眷侣,亦或者该是相爱,幸福,与美好。

    至少宴寻对婚姻的期望是这样。

    原本的兴奋在这一刻褪去,青年整个人变得安静下来。

    此刻作为万众瞩目的新娘,江静姝只想着赶紧走完流程,然后立刻脱掉这条勒得她喘不过气的婚纱裙。

    但就在此刻,她的余光忽然瞥见礼堂门口的角落处,有一道熟悉的影子。

    由于为了保证天花板的星空效果,下面的席位上的光线很暗,再加上头纱的阻隔,静姝其实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她只看见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沉默而安静的站在那里。

    但江静姝还是认出来了。

    那是她少女时期的初恋,是她死死藏在心里最大秘密,也是她花费了整整七年的努力却仍无法抓住的人。

    ——林燃。

    他现在已经可以站起来了,看起来和宴寻差不多高。

    恍惚间,江静姝先是听见自己的心突突疯跳,接着又好像听见了夏日蝉鸣。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无数回忆化作了扭曲的声色光影,山呼海啸般倾轧而来!

    树影婆娑,老楼后巷。

    白裙少女把膝下残缺的少年堵在角落,强行压着在轮椅上亲吻。

    这一刻过去和现在,好似有两个世界正在彼此拉扯,撕裂,发出尖锐的嗡鸣——

    “请问这位美丽的新娘,你是否愿意眼前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

    【江静姝!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你知不知道羞的?!】

    “与他缔结婚约……”

    【知道啊,不过我喜欢你嘛。】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

    【……那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就做这种事!】

    “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

    【好吧害羞的林燃同学,下次亲你之前,一定提前通知。】

    “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

    没有人知道,主持人询问的话语和曾经的回忆交织在一起,已经快要把江静姝的身体生生撕成两半。

    但现实的时间却并未停止,反而无比残忍地转动不息。

    誓词念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美丽端庄的新娘身上,等待着她的答案。

    也许是沉默得太久,感到疑惑的新郎轻轻喊了她一声:

    “静姝?”

    纤弱的眼睫微微颤动,江静姝才好似大梦初醒般缓慢眨一下眼。

    “我……”

    她收回视线,垂下眸子轻轻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湿润发红的眼睛却做出了笑的表情。

    狗血的逃婚剧情没有第二次。

    江静姝说:“我愿意。”

    这场婚礼顺利地,平稳地继续进行着。谁也不知道刚刚在万众瞩目下,美丽的新娘亲手扼杀了她的爱情。

    这时,郎才女貌的新人彼此交换了戒指。

    宴寻听见旁边有个女孩兴奋地和身边的同伴讨论着新人的婚戒,据说是某高奢品牌的标志性款式,寓意美好,价格不菲。

    他下意识就去看了眼楚停云无名指上的戒指。

    虽然宴寻并不认识什么品牌,但他也能看出那戒指应该不是很贵,戴在楚停云手上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江宇珩走了过来。

    “宴哥——”

    这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宴寻立刻意识到了是谁。回头一看,果然是昨天在商场遇见过的江宇珩。

    不过看得出楚停云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真的关系不好,仅仅只是听声音,他的眼底就条件反射地露出了几分厌恶。

    江宇珩被他的眼神一扫,定在了一个稍远的距离站着,脸上的笑容倒是不变。

    “哥,你们今天来得有点晚了哦。”

    楚停云不答话,就这么冷冷盯着他。宴寻不清楚两人之前的恩怨,于是就选择了沉默。

    江宇珩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冷脸,笑着继续道:

    “爸让你过去见见几位老朋友,当然,还有未来妹夫。”

    说到未来妹夫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宴寻,只可惜后者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完全不在意曾经深爱的前女友嫁给了别人。

    有点奇怪。

    江宇珩也说不出哪里奇怪,总之他感觉宴寻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楚停云看了一眼那边,有几个熟面孔,其中一位还是公司目前最大的合作伙伴。

    这不是私事,是公事,所以楚停云这次没有甩脸色地冷嘲热讽,而是站了起来。

    “我去一下。”

    “嗯。”

    宴寻点头。

    他看着楚停云离开,正要收回视线时,目光忽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影子,那人走路有点怪异。

    宴寻愣了几秒,忽地站起身跟着追了过去。他跟着出来,一路到了后面的喷泉花园。此时所有的宾客都在礼堂,这里自然鲜少有人

    “……林燃?”

    宴寻突然开口叫住了前面的男人。

    对方脚步一顿,微风吹过,让他的裤脚贴在小腿上,印出金属假肢的痕迹。

    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以前的养兄自卑于身体的残缺,总是留着半长的头发,遮掩眉眼,显得阴郁沉闷,如今剪短了头发,精致好看的眉眼就露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圈周围的皮肤有点红。

    林燃长了一张很秀气的脸,即便年龄比宴寻大三岁,看起来也不像是哥哥的样子,倒像是弟弟。

    宴寻也不喊哥哥,因为林燃从小就不愿意让这样叫,所以一直都是称呼的名字。只有在养母面前,宴寻才会用“哥”来代指一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宴寻有点惊愕。但林燃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之前不是说要离婚吗?怎么还没离?”

    “……”

    宴寻一愣,接着才说,

    “这件事情发生了一点变故,有点复杂,总之暂时不离了。”

    在这里见到林燃实在是太过于意外,宴寻没想起说车祸和失忆的事情,而是着急问:

    “妈呢?”

    “南城,家里。”

    林燃跟宴寻说话永远都这么冷冰冰的,不过他看起来很在意宴寻没离婚的事,

    “什么变故?为什么又不离了?”

    “……”

    宴寻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所以他没急着跟林燃说自己失忆的事,而是问,

    “之前我跟你说,是我,要和楚停云离婚?”

    “不然呢?”

    林燃皱起眉,仿佛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

    “要离婚就赶紧离,更何况,他又不喜欢你,还拖着干什么?”

    他又不喜欢你。

    “……”

    宴寻愣住。

    林燃口中的这个“他”应该是指的楚停云。

    三年前,林燃是从母亲那里得知宴寻要和静姝的哥哥结婚的。他们俩的关系从小就很僵,出国后宴寻也只会联系母亲。

    但那天林燃得知这个消息,破天荒给宴寻打了个电话。

    “你要结婚了?”

    “嗯。”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林燃感到很奇怪,尤其是这个消息不是宴寻说的,而是楚停云给他母亲打的电话。

    又是给他们换房子,又是给他联系医院和工作,甚至还找了专门的机构打算想办法帮他弄到绿卡。

    种种好处换个人大概要开心坏了,可这不太对。

    林燃皱起眉:“你认真的吗?你喜欢他?”

    “……嗯。”

    宴寻说,

    “我们已经领证了。”

    虽然没有办婚礼,但楚停云特地拿了他的手机发了朋友圈昭告天下,还非要把备注改成“老婆”。

    表示这些都是伴侣应尽的义务。

    但这些林燃当然不清楚,他只听见宴寻说领证。

    已经领证了……

    林燃那边忽然沉默,很久之后才开口:

    “随便你,这是你的事,我不关心。”

    顿了顿,他又语气很凶地警告了最后一句,

    “不过以后不要寄钱过来,我没了腿还有手,也不是乞丐,不需要你的施舍!”

    嘟——

    林燃很生气地挂了电话。

    那个时候他就想,宴寻这场突然又奇怪的闪婚迟早会出问题,果然不到三年,宴寻又跟他说要离婚。

    大概是喝了闷酒,青年的声音听起来醉醺醺的。

    宴寻很少喝酒,因为他酒量不好,容易上脸还很容易醉。除非不得不喝,或者遇见什么不想面对的事情。

    林燃眉头紧皱,问他:

    “为什么又要离了?当初领证的时候不是还说喜欢吗?”

    “……”

    宴寻没法跟他解释当时领证时是什么情况,也没跟任何人说楚停云在俄罗斯的时候把他关起来做的那些事,就连创业失败欠债的事情也瞒了下来。

    所以面对林燃的问题,他只能闷闷地回答说:

    “……现在不喜欢了。”

    林燃轻轻“啧”了一声。

    “那楚停云呢,他怎么说?”

    “他……他本来就不喜欢我。”

    电话里,宴寻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已经精疲力尽,接着林燃听见了他咕嘟咕嘟吞咽的声音。

    大概是在喝酒。

    “不喜欢你?!”

    林燃听得实在是恼火,

    “他不喜欢你你还跟他结婚?!宴寻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

    宴寻头晕得厉害,他恍惚了几秒,才回答道,

    “大概是吧,你说的对。”

    自己可能真的脑子有点问题,才会把婚姻当作交易的筹码,最后搞成这个样子。

    林燃:“……”

    气到有点心梗的养兄深深吸了一口气,问:

    “你在哪喝酒?”

    “在外面租的房子里。”

    林燃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乖得不行。

    宴寻也很清楚自己容易醉,自然不可能在外面喝,他前不久偷了猫跑出来,把工作辞了,在城郊的一个老小区租了个出租屋偷偷住着。

    刚才又打印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签了字,决定明天想办法隐藏自己的地址然后寄到楚停云公司去。

    做完这些,宴寻才开了一罐荔枝味的气泡酒闷闷地灌,顺带给林燃打了电话。

    “所以离婚以后,我就和他没关系了,就想着得提前跟你和妈说一声。”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他:

    “什么时候离?”

    “就这两个月吧,离婚条件还没谈妥,我想要猫,他死活不给。他明明不喜欢猫,也不喜欢我,这么做就是故意为难我,他总是这样……”

    宴寻说起这个就有点生气了,

    “不过没关系,宝宝是我捡的,也是我养的,还更亲我,就算上了法院也该判给我!”

    林燃:“……”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猫是他俩生的儿子。

    总之,当时宴寻说要离婚说得很是坚决。

    可今天林燃再看见他,却发现他和楚停云出双入对,看起来感情还挺不错。

    自然而然地,林燃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别拖拖拉拉的,要离赶紧离!”

    “……”

    失忆的宴寻很是茫然。

    楚停云不喜欢他,那为什么今早上还非要把他摁在镜子上亲?

    这个问题还没想通,宴寻忽然看见有穿着裙子的女孩们笑笑闹闹地往礼堂前面的草坪区跑。

    “快来快来~”

    “接捧花啦……”

    “新娘子要扔捧花啦——”

    “!!!”

    宴寻瞬间清醒过来,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林燃离婚的事等下再谈,我现在有急事。”

    “?”

    林燃眉头一皱,见状也跟着有点紧张,

    “什么急事?”

    “我现在得马上去给楚停云抢捧花。”

    说这话的时候,脑子有问题的宴寻已经跑远了。

    他人高腿长,几个大步就“倏——”地超过了提着裙子的女孩们。

    林燃:“……”

    第25章 我要的太多

    这时候, 江静姝已经换下了那款最隆重华丽的婚纱,穿上了一袭简单的礼服式婚纱。

    她抱着手里的捧花,麻木地打算走完这最后一个流程。

    但就在这时, 静姝忽地怔住。

    ——因为她看见了宴寻。

    径直奔向新娘的青年实在太引人注目, 一时间不少人的目光都倏地落到了他身上。

    陈婉清的表情瞬间有些惊疑不定,很明显,她想到了江静姝之前逃婚的事,以为现在又要旧事重演。

    江宇珩也有点紧张,毕竟这次可不是订婚家宴, 而是如此盛大的婚礼。不过他的反应没有母亲那么大, 而是第一时间去看楚停云的表情。

    但此时此刻, 那个男人的脸上却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 好像早就知道。

    江宇珩觉得奇怪。

    上次宴寻和江静姝私奔, 楚停云可是发了好大的疯。如果这次又闹出同样的事情……

    这个念头还没在脑海中转完,江宇珩却发现宴寻忽地停了下来。

    他并不是要奔向新娘, 而是挤进了抢捧花的人群中飞快占据了一个最好的位置。

    “……?”

    不少人吃瓜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然后慢慢变成一个问号。

    一般而言像这种商业联姻,抢捧花只是走个流程。但也有不少想要结婚的女孩子, 或者是新娘未婚的闺中密友来抢一抢。

    讨个彩头或者活跃氛围。所以基本都是女孩子来抢。

    于是这一幕看起来就有点搞笑。

    身形高大的宴寻站在一群穿裙子的女孩们中间, 犹如鹤立鸡群,分外醒目。他表情冷肃, 眼睛盯着新娘手中的捧花势在必得。

    江宇珩微微眯起眼,偏头跟身边站着的年轻男人说:

    “表哥,我感觉好像很有意思,你要不要去试试?”

    这是陈婉清哥哥的儿子, 也是江宇珩的表哥。

    陈家虽是江家的姻亲, 联系紧密, 但地位却不是平等的,算是攀附着江家生存。

    所以陈桧从小基本上就是江宇珩的跟班。这时他的目光在宴寻身上一定,大概就懂了江宇珩的意思。

    “哈哈,那我去试试。”

    他长得和宴寻差不多高,但却更壮,鼓鼓的手臂肌肉硬生生将西服撑得鼓鼓的,看背影都有点像一头熊。

    另一边,站在女孩子中间的苏窈发出了惊呼。

    “卧槽!”

    直到这时候她才看见了宴寻,瞬间有种见了鬼的震惊感。

    “宴寻你都结婚了还来凑什么热闹?!”

    失忆后的宴寻当然不认识她,虽然出于礼貌想要回复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漂亮的手捧花已经被高高地抛了起来。

    也许是有意为之,捧花抛向的方向刚好对准了宴寻。

    位置优势加身高优势,抢一束小小的捧花本该没什么难度,但这时却突然有另一个人出来横插一手。

    砰——

    一声□□的碰撞闷响后,突然跑过来抢花的男人直接被宴寻撞翻在了地上。

    “啊……”

    也不知道撞到了哪里,总之陈桧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这一变故顿时将不少人都惊到了。

    宴寻却没去看地上的人,而是顺着陈桧的身后看见了不远处的江宇珩。

    ——对方正笑着为他鼓掌。

    “宴哥,真厉害!”

    “……”

    宴寻没应,他刚才看见了江宇珩跟这个突然跑出来抢花的男人说话了。

    想起楚停云跟这个弟弟的不对付,宴寻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

    这时很快有相熟的朋友把陈桧拉了起来,后者捂着肚子,脸色微微苍白,最后咬牙笑着对宴寻点点头,

    “宴先生看着清瘦,没想到力气倒是不小。”

    宴寻整理着手里漂亮的捧花,语气完全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我也没想到你看着底盘挺稳的,结果这么容易就翻了。”

    “……”

    陈桧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宴寻并不在意这点小手段,他整理好手里的捧花,转身就走。

    “楚停云。”

    宴寻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去,把花放到男人手里。

    “我给你抢来了。”

    “……”

    即便早知道宴寻会去为他抢捧花,但当这件事真正发生的时候,楚停云却感觉到极其不真实。

    因为这个提议最初不过只是临时起意,里面充满不甘,嫉妒和恶意。

    但此刻却成了真。

    胸口涌出难以言喻的欢喜,这一刻的楚总说是心花怒放也不为过。

    他感觉全世界好像都顺眼了起来。

    “嗯,这花是挺好看的。”

    接着,楚停云就抬手很自然地摸了摸宴寻的胸。

    “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大?”

    宴寻有点不自然,他拉下楚停云的手,然后低声解释道:

    “其实就体重而言拼不过,是用了点巧劲。”

    所以刚才陈桧才会半天在地上爬不起来。

    楚停云才不管什么巧劲不巧劲,他就只知道宴寻为了给他抢花生生把别人撞翻了。

    这感觉……啧!

    粗俗一点地说,大概就是从脚底板爽到了天灵盖。甚至让他很想现在就把人拽回去扒干净睡一觉。

    “主要仪式都走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宴寻惊讶:“现在就回去?”

    楚停云反问:“不然你还有什么事吗?”

    嗡嗡——

    手机震动。

    宴寻看了一眼,是林燃发来的消息。

    林燃:“走了。”

    宴寻下意识看向后面,果然发现刚才林燃所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而另一边,学姐正和她的新郎亲密地站在一起说话。

    宴寻原本想找学姐单独问问之前他们“交往”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不是个好时机。

    至少,没有哪个新郎不会介意新婚妻子和前男友单独出去说话。

    ……还是等婚礼结束之后给学姐打个电话吧。

    “好。”

    宴寻关掉手机,

    “我们回去吧。”

    得到这句话,楚总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带着宴寻走了。

    这次来参加婚礼,楚停云并没有再开那辆骚包的兰博基尼,而是换回了黑色内敛的迈巴赫。

    坐在后座的楚总抱着花,一路都在给它擦叶子。

    但车开了半个小时,宴寻才发现这不是回去的路。

    他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回家啊。”

    楚停云回答得理所当然。

    回家?

    宴寻反应了两秒,意识到楚停云指的可能是他们之前一起住的房子,而不是这两天住的出租屋。

    “那我的东西?”

    楚总微微颔首,唇角上扬:“我叫了搬家公司,已经把你的东西全部搬过去了。”

    “……”

    宴寻沉默了两秒,然后轻声说,

    “下次这种事,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吧。”

    楚停云擦叶子的动作一顿。

    他已经习惯了命令式地掌控一切,所以从嫌弃衣柜小想搬回去到付诸行动最后通知宴寻,整个过程中楚停云完全没有想过“商量”这个词。

    以前宴寻也不会要求“商量”,他只是沉默而温顺地接受楚停云的一切安排。

    居住地点,旅游计划,吃饭的餐厅,穿的衣服款式,甚至是亲密时刻的姿势,结束的清理,都是楚停云说了算。

    因为那些安排都可以笼统地归类于伴侣职责。

    “……”

    车内安静片刻,男人应了声“好”。

    这个小小的插曲顿时让车内的氛围有点沉闷,楚停云把每一片花瓣都数完了宴寻都没开口说话。

    于是他轻咳一声,不经意地开口问:

    “过两天,要不要去把猫接回来?”

    “?!”

    宴寻顿时有点兴奋,

    “你过敏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

    楚停云点头。

    说话间,车子一路驶入市中心附近的高档小区。电梯上楼,楚停云带着宴寻回到了他们的婚房。

    这是三百平的大平层,一梯一户,装修简约高级,重要的是里面看着极其干净。

    很贴楚总的洁癖标签。

    这应该真是他们的婚房,因为宴寻看见客厅的墙上挂着他们的结婚照。

    照片里两人都笑得很幸福。

    宴寻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

    这时,楚停云进门换鞋脱外套消毒,一气呵成后,立刻就去洗花洗手,仔仔细细洗干净,然后找个花瓶给装起来。

    宴寻也跟着他养成了消毒洗手的习惯。

    就在这时,楚停云一边侍弄插花,一边不经意问:

    “刚才离开婚礼现场之前,谁给你发消息了吗?”

    宴寻擦手的动作一顿,然后回复道:

    “我今天见到林燃了,他问了问我的近况。”

    楚停云眉头微皱:“林燃,他来婚礼现场做什么?”

    宴寻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问他:

    “楚停云,之前离婚的事,是我先提的吗?”

    “……”

    这句话就像是惊雷。

    楚停云的动作一顿,他转过身来看向宴寻。探究的眼神在青年的脸上逡巡了几秒,确认过什么之后,楚停云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嗯。”

    见过林燃,然后问出这样的问题。

    谁跟他说的不言而喻。

    楚停云的心渐渐沉下去。

    啧,麻烦。

    宴寻之前一直以为是楚停云想离,可现在真相却掉转了过来。

    他接着追问:“那我为什么要离婚?”

    “……”

    楚停云放下花瓶朝宴寻走近过来,慢慢将人逼到了沙发边。

    “嗯,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嘛,因为你年纪轻轻……”

    嗒。

    宴寻抓住了对方摸在自己胸口的手,他声音微微放低,

    “楚总,这个理由,不太可信。”

    “……”

    楚停云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笑了出来,他想了想,说,

    “那我换一种可信点的说法。”

    “什么?”

    接着,宴寻就听见他说:

    “我要的太多,你有点吃不消。”

    宴寻:“……”

    作者有话说:

    要上夹子啦,下次更新在周五晚十一点左右吧

    第26章 灵活地

    [我要的太多, 你有点吃不消。]

    这句话听起来极不正经,但却是实话。

    他的确是要的太多。

    楚停云不仅仅想要宴寻的人,还想要他的心。

    可宴寻不愿意。

    哪怕当初迫于各种原因跟楚停云结了婚, 仍旧没有一刻不在想尽办法要离开他。

    领证当天, 楚停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天下,然后迫不及待地计划即将到来的蜜月旅行和他们未来的生活。

    而宴寻却是急切地找了工作。

    后来结婚的三年里他一直在拼命地赚钱,刚攒够当初楚停云帮他还的欠款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离婚。

    楚停云不同意,他就带着猫跑了,工作也辞了。只寄来一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和两张冷冰冰的银行卡。

    一张卡是楚停云当初结婚的时候给的, 他每月往里面打一百万, 三年过去, 宴寻分毫没动。

    另外一张卡是宴寻所有的积蓄, 里面有六百万。

    其中三百万是他三年里疯狂努力工作加各种外包兼职挣来的, 剩下三百万是林家老房子的拆迁款。

    拿到卡的那一刻,楚停云觉得很可笑。

    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

    看, 宴寻那样几乎愿意为家庭完全奉献自我的人,现在却宁愿索要家里的钱也非得要离婚。

    他就这么想离。

    那一刻,楚停云终于明白这场强迫而来的的婚姻, 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自欺欺人的笑话。

    但是偏偏, 他就是不甘心。

    就算是笑话,这也得是个必须要讲到他死的笑话。

    但他们现在并不在那座隐秘的雪山别墅, 宴寻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语言不通、事事都要靠着楚停云的男大学生。

    楚停云没有办法再把宴寻关起来,锁起来,也没办法再用金钱的手段威逼利诱他。

    所以最后,楚停云只能把那只宴寻最喜欢的猫作为要挟, 以此艰难地维系着已然彻底破碎的婚姻。

    那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跟宴寻互相撕扯, 彼此折磨, 最后弄得两个人都伤痕累累,痛苦难堪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个时间点,宴寻失忆了。

    这可真是一个……

    ——天大的好消息!

    于是楚停云动作迅速地编织了一个谎言。

    至于怎么跟失忆的小老公解释离婚原因嘛……楚总为此伤透了脑筋。

    因为他得想一个既不触碰到这个乖学生的原则红线,又不伤害夫夫感情,还得让宴寻忍不住主动靠近自己的理由。

    比如——

    男人的尊严。

    “你年纪轻轻,那方面就不行了。”

    “我要的太多,你有点吃不消。”

    这两句话的意思很相近,但落到语境里提出方就不一样了。

    前者是楚停云嫌弃宴寻能力不行决定离婚,后者是宴寻觉得力不从心,吃不消对方过于旺盛的欲望而想要离婚。

    听着离谱,但逻辑上针对于提出离婚的一方却还算合理。

    当然,这个合理的前提条件得是宴寻真的“不行”。

    不自证就无法推翻这个理由,若是自证……那就正中下怀。

    刚才看到宴寻手拿捧花朝他走过来的时候,楚停云就已经满脑子想着怎么立刻把人拖回去扒干净立刻睡一觉了。

    此刻,楚总将宴寻堵在沙发的边缘,正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

    青年微抿着唇,短暂的惊愕和紧张过后,他很快就强行冷静了下来,并不像第一次那样一听“那方面”的事就立刻害羞到耳尖充血,不知所措。

    楚停云暗道可惜。

    纯情的男大学生未免成长得有点太快了。

    宴寻神色沉静,有点冷酷地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胸口上拉了下来:

    “楚停云,我之前给你看过医院的检查结果。”

    “嗯哼,是看了。”

    楚停云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他又欺身往前压过去一些,抬头盯着宴寻,低声道:

    “健康正常和勇猛能干之间……差距可不小,不是吗?”

    宴寻:“……”

    勇猛能干……

    已经被删除的视频画面忽然在脑海里逐帧掠过。

    内敛纯情的男大学生瞬间有点绷不住了,他眼睫微颤,忽然狼狈地偏头避开视线。

    从现在这个角度,楚停云可以看见宴寻清俊干净的侧脸,垂低的眼眸和微蹙的眉头呈现出一种隐忍中略带羞恼的表情,连微动的喉结都因此显得格外性感。

    他仿佛压抑着什么,低声恼道:“楚停云,你正经点。”

    其实最初宴寻就对周泽的说法抱有不少怀疑,但当时他刚昏迷苏醒,又有各种人和物的佐证,所以才去做了检查,想要暂时稳住婚姻。

    但现在疑点和矛盾越来越多,楚停云也总是对以前的事情遮遮掩掩,所以宴寻没办法完全地相信他说的话。

    “正经?”

    楚停云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颚,强行把青年的脸掰过来看向自己,笑着问,

    “怎样算正经?”

    男人的大拇指在他的梨涡上轻轻摩挲着,令这个强制性的动作忽然又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

    宴寻不得不又再次攥住他的手腕拉下来,大概是因着几分恼意,还将对方的双手反折到腰后锁住。于是,这个反向强制的动作让宴寻不得不将人全然圈禁在了怀里。

    “楚停云,别总是岔开话题。”

    “好吧。”

    刚才还步步紧逼的楚总顿时软了下来,他毫不客气地就着这样的姿势靠在宴寻身上,几乎把三分之二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可是我的确说的实话啊。”

    楚停云此刻非常迅速地收敛了刚才那副玩世不恭、调戏良家妇男的浪荡模样。

    他顶着那张漂亮脸蛋,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无辜地说:

    “寻寻,你要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

    宴寻:“……”

    他从来没遇见过楚停云这种人,说话做事永远让人无法预料,像块奶糖似的,又硬又软又黏,还很狡诈。

    宴寻定定看了楚停云几秒,忽然松开禁锢把人推开。

    “站好。”

    “怎么,抱这么一会儿就没力气了?”

    楚停云伸手拽着青年的领带将他拉向自己,说,

    “之前带花撞人的时候,不是挺有劲儿的吗?”

    宴寻:“……”

    这一刻,他忽然就彻底确认了一件事——

    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优雅矜贵,温柔从容的男人,绝对全都是装的。

    而同一时刻,楚停云好像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啧!

    今天实在太爽,让他都忘了还得装一下。

    毕竟设定上自己还是个被男大学生强取豪夺,无奈屈就的柔弱总裁。

    “咳……”

    楚总松开宴寻的领带,站直身子,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刚才被揉皱了的衬衫,语气总算正常了起来,

    “总之,要是这件事骗你的话我就阳痿,以后都硬不起来,可以了吧?”

    “……”

    这个发誓的内容实在似曾相识,上次楚停云也这么说。

    宴寻没答话,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始以一种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最后目光可疑地落在了某个部位。

    “楚停云,你不会已经……”

    “嗯?”

    楚停云一看宴寻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其实他原本想说:怎么,要不要现在掏出来*给你看看。

    但这耍流氓的话实在太崩人设,所以又生生咽下去换了个文雅点的说法。

    “不然,我也去医院做个检查给你看?”

    说话间,楚停云已经走到桌边重新侍弄起他的捧花来。不过现在应该不叫捧花,因为刚才拍过照片之后就已经把包装拆了。

    回来的路上楚停云还专门查了查,这些花是铃兰,很娇气,国内极少,大多都是从荷兰空运过来的。

    所以要养活的话,可就得小心翼翼照料着了。

    宴寻看着楚停云卷起了袖口,将价值不菲的腕表取下随意丢在一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花移至到花瓶里。

    他的神情专注,认真,又带着点发自内心的愉悦和喜欢。

    风吹起旁边白色的纱帘,拂过男人手中的铃兰,送来一点点清甜的香气。

    宴寻怔了怔,垂眸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用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不想追问下去了。

    宴寻走过去,也挽起袖子帮着他一起弄。

    “宝宝呢?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接他?”

    青年的语气缓和下来,听起来甚至有点温柔。

    “……?”

    楚停云动作一顿。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有点诧异地抬头看了宴寻一眼。

    原以为自己还得绞尽脑汁地找借口应付一下呢,结果对方竟然什么都不再问了。

    匪夷所思,不太科学。

    但这时候有个别的东西吸引宴寻的注意力也好。

    把猫接回来……勉强也行。

    虽然楚停云原本的打算是先跟小老公睡几天荤的,再去接那只大电灯泡。

    除此之外,其实他也害怕宴寻什么时候突然恢复记忆,又带着猫跑了,所以这才一直拖着这件事。

    但是经过今天的事之后,楚停云彻底确认了宴寻的记忆短期内不会恢复,甚至连半点碎片都想不起来。

    毕竟今天他去了江静姝的婚礼都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还真的专门去抢了捧花。

    啧。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在心里回味一遍。

    总之这时候楚总心情大好,很爽快地说:

    “你要是着急,明天就去。”

    “明天?”

    宴寻果然很高兴,但紧接着又想到什么,问道,

    “不过你之前不是过敏吗?就算好点了也还是要注意一下,再等两天也可以。”

    “……”

    嘶,差点忘了这个。

    楚停云抿了抿唇,故作大度道:

    “没关系,我吃了药已经好了。”

    “那好。”

    到这,宴寻才笑起来。

    两个小梨涡让他原本冷淡英挺的面容忽然变得很甜,仿佛周围的世界都跟着明媚了起来。

    楚停云看着他,心底陡然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宴寻这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就好了。

    让过去一切不好的回忆都被遗忘,埋葬,最终随时间抹去消失。

    那他会很快乐的。

    这个“他”是宴寻,也是楚停云自己。

    将花弄好,他们一起吃了晚饭,订的中餐。

    之后楚停云就没再围着宴寻转,毕竟作为公司总裁,他还是需要工作的。

    处理重要的邮件,文件,做好各个项目的进度推进,晚上还有两场跨国会议。

    宴寻没有跟着他一起待在书房,而是把出租屋搬过来的东西收拾整理好了。

    里面也包括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楚停云借给他穿的那件风衣。宴寻找了找,从衣兜里把那两颗荔枝糖摸了出来。

    粉色的包装,涂鸦的可爱荔枝。

    宴寻不记得自己喜欢吃荔枝,其实也没怎么吃过,因为这样昂贵且又上火的水果,他们家一般不会买的。

    那时候家里没什么钱,父亲的武馆也生意惨淡,所以后来就关了门转行去给人家做木工。每月有限的生活费里,母亲都会先紧着给林燃买些补身体的东西。

    但林燃挑食,这样不喜欢吃,那样也不喜欢吃,于是那些东西基本有一半都进了不挑食的小宴寻的肚子,让他长得高高的,反而看起来像是林燃的哥哥。

    只是荔枝不在此列。

    可昨天楚停云说,他很喜欢吃荔枝。还在大半夜买了那么多,包成花束一样地送过来。

    那个时候毫无征兆地,宴寻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件风衣里面的荔枝糖,会不会也是楚停云专门带给他的。

    可能是的。

    但更可能是宴寻自作多情了。

    不过他也不打算去正面问一问,只是把这两颗糖偷偷摸出来放到自己口袋里,然后再把这件风衣挂回去放好。

    整理好一切,宴寻接着大致熟悉了一下自己和楚停云以前的婚房。

    三百平的房子,只留了主卧一个卧室,完全杜绝了任何朋友亲戚来过夜的可能,也杜绝了吵架分房睡的可能。

    剩下的是厨房,客餐厅,书房,衣帽间,运动室,还有一间用次卧改的猫房。

    里面显然是被很精心地布置过,搭了满墙的猫爬架,手工做的木头猫窝,专门的小猫餐厅,满满一柜子的猫粮罐头零食,专门吸猫毛的空气净化器。

    没有猫砂盆,小猫拥有自己的独卫。

    一切都很干净,符合洁癖要求的干净。

    也符合当初楚停云对宴寻说的——我们家养了一只小猫。

    宴寻现在发现他们的确把这只小猫养得很好,就像共同养育一个小孩那样,以至于离婚的时候要到争抢抚养权。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这一刻不明真相的宴寻还是为自己的想象而感到心底发软。

    ——他忽然开始期待起明天来。

    这时候埋头工作的楚总并不知道宴寻已经进行过一轮幸福婚姻家庭的自我构想。

    等到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给顾山青发了个消息。

    楚停云:“明天来接猫。”

    山青水秀:“!!!”

    山清水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赶紧把你们家祖宗接走!”

    山清水秀:“他快把我家狗子打自闭了!”

    山清水秀:狗子痛哭流涕.jpg

    刚发完表情包,顾山青忽然反应过来。

    山清水秀:“所以今天宴寻抢捧花给你就是为了把猫接回去?”

    江家跟贺家的联姻请了很多人,顾山青也在受邀的宾客之中。只是今天楚停云带着宴寻迟到又早退,自然没机会说话。

    山青水秀:“我就说今天他怎么跟被人夺舍了似的,吓我一跳呢。”

    山青水秀:“不过你得赶紧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星痕过两个月就准备上市了,可不能出问题。”

    星痕是一家专攻人工智能领域的科技公司,顾山青于七年前创立,然后在第三年快速发展的时候死乞白赖地拉了楚停云入伙。

    没什么别的理由,主要是楚总钱多事儿少。

    而楚停云则是一直有脱离江家的想法,所以他私人投资了不少公司,星痕只是其中最有潜力,发展最好的一个。

    当初宴寻说要找工作,楚停云就想让他去星痕,毕竟专业对口,又是自家公司。但被拒绝得很彻底,因为宴寻不想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待在楚停云的监控之下。

    山清水秀:“明天具体几点来?我在家等你啊。”

    隔着屏幕,顾山青看不见对面人阴沉似水的表情。接着他就收到了消息——

    楚停云:“你等着吧。”

    山清水秀:“……?”

    楚总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

    抢捧花是为了猫?

    呵——

    明天就给他等着吧。

    关了电脑,楚停云离开书房回卧室。还没进门,他忽然听见了里面有声音。

    是电子女声在翻译:

    “三个胖国王和大臣们已经就地投降……”

    接着,女声又念了一遍对应的俄语。

    楚停云一怔。

    他轻轻推开门,看见宴寻坐在床上,手里正抱着一本俄文故事书看。

    青年早上抹的发蜡已经洗掉了,黑色的碎发落下来,疏疏散在额前。床头的暖光吻在他俊秀的脸庞上,令原本冷淡的眉眼多了一种难言的柔和与沉静。

    宴寻看得很认真,看一句,听一句,像是个正在学外语的乖乖优等生,都没注意到门口站了人。

    “……”

    楚停云好似被这一幕生生定在门口,许久之后才轻轻走近到宴寻面前。

    “Человек  не  должен  быть  лишенсвоего  сердца……”

    这句话不再是电子女声的叙述,而是一道成熟,低沉,带着一点磁性的男声,像雪国日出时的第一缕风。

    宴寻一怔,抬头的刹那刚好撞进一双漂亮的蓝眼睛里。他听见楚停云慢慢地念:

    “一个人不应该被夺走自己的心。”

    “任何铁的,冰的,或金子的心,都不能代替一颗简单的、真实的人心。”(摘自《三个国王》)

    “……”

    宴寻怔怔看了几秒,回神后不自然地揉了揉耳朵,问:

    “你工作结束了?”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你之前说这些书我可以看看。”

    “嗯。”

    楚总的心情此刻好到爆炸,恨不得立刻就冲到顾山青家里把人提回来,然后摁头让那家伙看看他的小老公到底多可爱。

    但表面上,楚停云只是很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很大方的样子:

    “随便看。”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宴寻手机屏幕上的翻译软件,略带嫌弃道,

    “不过别用机翻,太死板。”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男人浑身上下几乎已经明晃晃地标着三个字——

    让!我!来!

    “……好。”

    宴寻点头,然后把书放到床头柜上,似乎就这样打算结束今天的晚间阅读。

    “既然你工作结束了,就早点睡吧。”

    楚停云:“……”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分钟,见宴寻竟然真的没有任何要继续看书的意思。

    楚停云没走,反而就这么坐在了宴寻旁边,故作不经意问道:

    “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宴寻说:“我还没看完。”

    楚停云:“……”

    但这时青年想了想,又说:

    “不过你刚才念的那句写得挺好的。”

    “是吗?”

    楚总顿了顿,问,

    “那要不要学着念一念?”

    念一念?

    宴寻没有拒绝:“嗯。”

    但楚停云没立刻开口,而是拉着宴寻的手放在自己的咽喉上,接着才开始教他念单词。

    发声时他的指腹明显感受到了男人声带的震颤,喉结的滑动。好似有无数电流从掌心窜进来,顺势蔓延到整个小臂。

    宴寻磕磕绊绊跟他念了几个单词,但总是发不好弹舌的音。

    青年摇摇头:“可能是基因问题,我念不好这个。”

    楚停云想了想,说:“跟基因的关系不大,可能是你的舌头不太灵活。”

    宴寻:“……?”

    舌头不灵活?

    他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感觉唇间一热。

    “唔……”

    楚停云忽然吻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并秀了一把灵活的舌头。

    注:文中引用的句子出自《三个胖国王》

    第27章 你是我的

    这个吻就像石子投入湖面一样, 瞬间打破了刚才宁静而和谐的氛围,无声荡漾出了一圈又一圈暧昧而火热的波纹。

    宴寻完全没有预料到楚停云的突然进攻,猝不及防之下甚至直接被对方扑倒在了床上。下一秒, 男人的舌尖就撬开了他的牙关。两人唇舌纠缠带起的酥麻和始料不及的惊愕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也没有做出任何应对措施。

    “唔……”

    所以接下来的十几秒内,宴寻就像一份可口的甜点般被男人被压在床上吻了个遍,连整齐的睡衣领子都被扯开了。楚停云做人行事,接吻do爱的风格一直都是这样,直截了当, 简单粗暴。

    除了工作需要之外, 他永远都是很按照心中最明白坦率的想法来。

    不过某些情况下为了装逼, 偶尔也会故作矜持一点, 扮演一下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但那只是少数情况。大多数时候, 他都主打一个随心所欲,老子爱怎样就怎样。

    总之, 在宴寻面前装这么久已经算是破天荒的事情了。

    此时青年刚刷过牙,舌尖带着一点淡淡的薄荷味儿,里面的口腔内壁温热又湿软, 心理作用下, 楚停云还觉得有点甜。

    接吻这种事情,还是得看天赋。

    比如基因优秀的楚总就很开窍, 第一次就无师自通,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年幼时期在母亲的故国长大,情侣热吻这种事稀松平常,随处可见, 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就会。

    总之, 看见当时宴寻满脸醺红, 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楚停云就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全身的血液都上了头。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怎么想的,总之一亲上去就会接吻了,甚至还要得寸进尺地伸进去舌忝,已经完全忘记了唾液交换这种事情在当初的自己看来是一件怎样无法接受的事。

    那一刻难以形容的刺激和快感让他完全抛掉了道德、原则和脑子,因为酒后强吻这样的行为,宴寻足以跑到警察叔叔那里去告他性骚扰。

    但羞恼纯情的男大学生没去告,只是狠狠给了楚停云一拳,然后把他绑起来抽屁股,就像是在教训一个做了坏事的熊孩子。

    宴寻的力气从小就大,恼怒之下也没留手,于是那晚上楚停云的屁股直接就肿了,他趴在床上痛到整夜都没睡,怕丢脸也不肯去医院,更别提跑去公安局找警察叔叔告状。

    后来一个星期都是趴着睡,白天去公司也都站着,开会的时候楚停云阴沉着脸往那一杵,好些部门的高管简直就是一整个胆颤心惊,以为哪里做得不好惹得楚总要大发雷霆了。

    于是那段时间公司内的工作效率奇高,项目进展也前所未有地丝滑迅速。

    但这些楚停云都没怎么在意,那段时间他满脑子都是宴寻醺红羞恼的脸,还有自己隐隐作痛的屁股。

    靠!他爸妈都没这么抽过他!

    总之,暧昧心动的毛线团和羞恼愤恨的梁子自此都结下了。

    楚停云只用了很短暂的时间就意识到他可能对那个男大学生感兴趣,甚至有点喜欢。

    是那种生理性的喜欢,没有理由的喜欢。

    楚停云其实也之前谈过两个对象,但是此刻的感觉跟当初完全不一样。

    第一个是他刚满二十岁的时候,谈了一个喜欢花滑的女孩子。

    对方比他小一岁,性格非常活泼开朗,她主动追求的楚停云,在他们初遇的冰场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告白。

    不过两个人确认关系后,谈了半个月不到就分手了。

    那时楚停云刚进入公司,实在太忙,从早到晚想不起给对象打一个电话发一句消息。对恋爱充满憧憬和期待的小女孩完全受不了新男友的冷暴力,原本只是想用分手吓吓他,结果对方竟然直接点头答应。

    当时女孩很生气也很难过,大哭着骂楚停云玩弄自己的感情。

    【既然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的话,当时为什么要答应我的告白呢?!】

    楚停云也不知道,总之当时女孩穿着漂亮的花滑表演服,站在冰场上看向他满心期待的时候,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第二段恋情则是在楚停云二十五岁那年,他已经成功坐稳了分公司副总的位置。每每参加各种商务宴席的时候都需要一位女伴。

    楚总觉得找人太麻烦,索性在众多追求者中挑了最好看也是最听话的那个作为女朋友。

    这位前女友年轻漂亮审美好,懂事体贴情商高,而且随叫随到,带去什么活动都不会让楚总丢了面子。

    同时也不需要楚停云每天给她打电话发消息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只要定期打钱让她买买买就好了。

    当时楚停云非常满意,觉得她简直堪称完美对象。

    于是这段恋爱关系很稳定地维持了三个月,楚总非常舒心,就像是买股票那般打算长期持有这段关系。

    然而就在这时,对方竟然想来亲他,洁癖的楚总如遭雷劈,当即宣布结束了这段关系,并大方地给予了一笔丰厚的分手费。

    那个时候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喜欢男人,还会做出醉酒强吻这种事情。

    但偏偏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对方还是妹妹的男朋友。

    楚停云花了一些力气让自己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情,可没能成功,甚至他有天晚上还梦见了那个男大学生,弄脏了内裤。

    于是后来,他就忍不住开始通过静姝去接近她才交往不久的男朋友。

    这是非常无耻的行为,他很清楚,但还是付诸了行动。

    那段时间大概是楚停云和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关系最融洽的时候。

    江静姝简直受宠若惊,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哥哥叫自己吃饭出去玩儿都非得让带上宴寻。

    也就从那时候开始,楚停云和宴寻的人生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一起。

    大概是初见太过糟糕,宴寻一直对楚停云没什么好脸色,要么冷漠无视,要么针锋相对,只有偶尔看在静姝学姐的面子上才态度缓和一些。

    一直以来靠着身份,能力,财富,以及漂亮脸蛋被众星捧月的让楚停云人生头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挫败感。

    他喜欢上了亲妹妹的男朋友,还无耻地暗中计划着挖墙脚。

    偏偏努力半天还挖不到!

    于是这么多年,楚停云一直都对宴寻喜欢静姝这件事深信不疑。

    然而一直以来的挫败感在宴寻失忆之后,彻底得到了扭转。

    现在的小老公让抱给抱,让亲给亲,还会对他笑,甜得不行。

    甚至于,失忆之后宴寻好像连怎么接吻都忘了,楚停云很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生涩和紧张,但是却没有拒绝。

    ——这实在是太可爱了!

    楚停云只感觉自己的心砰砰乱跳根本停不下来。这感觉就好像是宴寻被重新洗成了一张白纸,而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在上面肆意涂抹描绘。

    他是我的。

    楚停云一边吻着身下的青年,一边激动不已,万分兴奋地想——

    他终于要彻底属于我了。

    宴寻在最初的无措惊愕之后,逐渐反应了过来。炙热的唇舌交缠,快感如电流般过遍全身。而这一刻,宴寻的脑海里在不断浮现出各种念头。

    我和楚停云已经结婚三年了。

    我以前应该是很喜欢他的。

    现在……好像也有点。

    于是他没有拒绝楚停云,半推半就被推倒了。

    宴寻的武力值实际上比楚停云高出太多,如果他真的不愿意,现在立刻把人再绑起来抽一顿也是能轻轻松松做到的事情。

    但是没有,甚至于他还开始慢慢尝试着回应。

    只不过这时候,脑海里纠缠的念头还没有结束。

    今天林燃说,楚停云不喜欢他。

    可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总要往他身上凑,每天还要拐着弯儿来亲他。

    宴寻一开始怀疑周泽的话,现在又开始怀疑起哥哥的话。即便他们两个都是他最信任的人。

    “唔……”

    舌尖忽然一疼,楚停云咬了他一下。

    男人喘了两声,低哑的嗓音有些不满:

    “专心点啊,寻寻……”

    说话间,楚停云的视线正肆意打量着宴寻通红的脸,刚才的亲密让他的眼底很湿,往日里眉梢眼角的冷意好似都在此刻融化了,变成甜热的蜜糖。

    ——这副模样实在是诱人极了。

    “……”

    同一时间,宴寻的呼吸也很急促,他无意识吞咽了几下,喉结的滚动分外明显。

    他伸出手,抚摸着男人的后颈,

    “楚停云。”

    “嗯?”

    “那天你来咖啡馆见我,风衣口袋里有两颗糖……”

    糖?

    楚停云没理解宴寻怎么在这种时候提起那时候的事,但他以为是宴寻想起来什么,热血上头的大脑猝然一冷。

    “嗯,怎么了?”

    他心慌又忐忑,但表面上还是尽量维持了正常的语气。

    可接着,楚停云没想到宴寻问他——

    “是给我的吗?”

    “……?”

    楚停云第一反应就是宴寻可能想起了之前在雪山别墅的事情,即便没有完全想起来,可能也回忆起了一些残片。

    这个猜测让楚停云忽然感到了一瞬间的恐惧,都忘了怎么开口说话。

    见男人迟疑许久没有立刻回答,于是宴寻又问了一遍,

    “是特地带给我的吗?”

    楚停云后知后觉,回答道:“……对。”

    他只给一个人买过糖。

    在雪国最冷的冬日,凌晨深夜,跑遍了附近所有的超市和商店。

    但它们都关门了,于是楚停云就一家一家地去敲门问他们有没有荔枝,或者荔枝味的糖。

    最后有一家人的小女儿说她有,但就剩几颗了,可楚停云出门太急没带钱,当时他没多想,直接用手腕上的表去换。上百万的表,换了几颗糖。这大概是楚总有史以来做过的最亏本的买卖。

    但很值,因为那些糖果就像是神话里的灵丹妙药一样。

    绝食五天的宴寻吃了糖,第二天早上就愿意吃饭了。

    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快速闪过,楚停云紧紧盯着宴寻的脸,想从那上面找出一点痛苦,愤怒,憎恶的情绪。

    但这些统统都没有。

    宴寻反而笑起来。

    他低声呢喃着:“原来真是特地带给我的……”

    原本没想问的,可林燃说——

    【他又不喜欢你。】

    于是宴寻就忍不住问了。

    事实上,他该直接问楚停云喜欢与否这件事。但话到嘴边,却去问了两颗糖果。

    是给我的吗?

    是特地给我的吗?

    然后,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时,宴寻的手从楚停云的后颈慢慢抚摸到对方的后脑,然后将男人按下来一点,主动仰头吻上去。

    要是刚才楚停云没有迟疑那一小会儿就更好了。

    宴寻想。

    这样的话,他会觉得对方更喜欢自己一点的。

    作者有话说:

    来了。

    晚上九点有二更。

    第28章 当时在医院

    宴寻的吻不像楚停云那样急躁, 充满侵略性和进攻性,仿佛急切不安地想要立刻占有什么。

    他的吻很温柔,像春日融化的雪水一样, 充满喜欢, 珍视,和爱惜。

    这一刻楚停云无法形容自己是怎样的感受,好似每一寸神经末梢都颤栗着蜷缩起来,某种说不清楚的暖流涌进来,短短几秒便扩散到让他的四肢百骸, 令每一个细胞都跟着颤抖, 发出一种舒适到极点的呻/吟。

    楚停云和宴寻认识四年, 结婚三年, 接吻和做/爱不计其数。但这是对方第一次, 不在被要求和被强迫的前提下主动亲吻他。

    男人恍惚了好几秒,直到宴寻捧着他的脸轻轻来舔着他的唇瓣时, 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真切正在发生的事情。

    惊愕和狂喜像洪流一样冲击着他的脑子,楚停云整个人一下子就激动了,但他又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怕再次把人吓跑, 只能学着宴寻的样子慢慢来。

    于是刚才天赋异禀的接吻高手反而变得笨拙了起来。

    当然这样纯情的吻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楚停云实在是装不了半点。宴寻这次主动的吻让他现在简直兴奋得眼睛都有点发红, 就跟一只终于偷到腥的狐狸似的。

    楚总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把人扒干净舔一遍,然后直接坐上去一步到位。于是他急切地亲吻着宴寻最敏感的耳尖,手则是去直接拽开了对方的睡衣,迫不及待摸上去。

    第一眼就是见色起的意, 当然是馋他身子。

    不得不说宴寻的身材实在极好, 跟那张俊秀端庄的脸有很大的反差, 结实的大胸,漂亮的腹肌,逆天的长腿,还有鼓鼓的……

    啪——

    宴寻一把捉住了楚停云不安分的手。

    他已经快被剥干净了,此刻正张着嘴巴急促地喘息着,黑发凌乱,几缕润润地贴在额头,眼周红红的,脸颊也红,耳朵更是红得滴血。左边的小梨涡还被楚停云用力亲出了一个草莓印。

    一副无力抵抗,任人采撷的模样,像是颗被剥开了一条小口的,饱满多汁的小荔枝。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宴寻会是攻。

    ——所以楚停云当初也没想到。

    一半的雪国基因让他一直以来都是个进攻性,侵略性,独占欲都很强的男人,所以从当初对宴寻见色起意到把人成功拐上床之前,楚总都觉得自己是在上面的那个。

    更加准确而严谨地说,他一直很笃定且坚定地认为自己如果和男人在一起的话,扮演的角色也该是男女亲密关系中的男方,也就是攻。

    而且在这之前,楚停云交往的两个对象都是女性。

    所以确认过他真的喜欢宴寻之后,楚停云就专门去了解了不少照顾受方的知识,包括怎么做前期的准备工作,过程中的抚慰工作,以及结束后的清理,万一受伤怎么处理等等,甚至为此还看了不少片子。

    但这些统统都没在宴寻身上用上。

    只有一小部分楚停云自己用了。

    那个时候他偷听见宴寻跟江静姝说分手,瞬间大喜过望,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半强制半哄骗地把人拐上了床。

    当时宴寻开始迷迷糊糊的,看似毫无反抗之力任君采撷。可等到楚停云准备好一切东西,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地打算奠定自己大总攻的地位时,对方就跟被雷劈了似的。然后那天晚上,楚总才发现他俩撞号了。

    两1相遇,必有一0。武力值被完全碾压的楚停云自然就成了为爱做0的那一方

    毫无任何理论实战经验的宴寻根本什么都不懂,这真的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尤其是当时的宴寻明显被楚停云想上他这件事给彻底激怒了。于是楚总头一次生生痛出了眼泪,哪里还想得起来什么见色起意,他当时满脑子只想着一脚把人从身上踹下去。

    “宴寻你……草……你这活儿也太烂了的!”

    “换……换我来,我技术比你好多了,保证你舒舒服服的……”

    “靠!宴寻,你他妈……戴反了!”

    “……”

    楚停云在那一刻甚至都后悔招惹宴寻了,谁知道看起来那么乖那么甜的一个男大学生,竟然是攻呢。

    还是个活儿很烂的。

    在宴寻研究着怎么戴套的时候,楚停云就想跑,但还没跑出多远他就被抓着脚踝拖了回来。

    楚停云头一次遇见力气这么大的,毕竟他也是一个成年男性,还比宴寻大八岁,因为爱好花滑而长期保持着锻炼。

    但那个时候,他无论怎么都挣脱不了。

    宴寻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完全超越一个正常成年男性的范畴。楚停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吃了什么特效药。

    而且也不知道宴寻用的什么手法,随便用领带把楚停云一捆,后者就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所以楚总只能一边难受得要死,一边还得哆哆嗦嗦地教。好在宴寻学任何东西都很快,没过一会儿楚停云就不骂了。再接着到后面楚总就彻底服了。

    宴寻用实际行动抹掉了楚停云的理智,也让他完全忘了最开始的拒绝,只能勾着青年的脖子喊小老公。

    至此,攻受地位彻底明确。

    食髓知味的楚总又开始馋男大学生的身子了,他觉得睡都睡了,那就是确认关系了嘛。

    可惜第二天,楚总因为公司急事没等宴寻就走了,为了补偿,也为了庆祝确认关系,楚停云就立刻为他的小老公豪掷千金,送车送表送花,还专门给了一张卡,说每个月给他打五十万零花钱,并豪气地表示不够尽管要。

    楚停云想,自己这么大方,对宴寻这么好,对方不得开心死,然后爱死自己了?

    毕竟他的前女友当时就开心死了,开心到要来亲他呢。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一举动踩死了宴寻的雷区,不但把所有东西都退了回来,还专门跑到公司把那张卡甩到了他脸上。

    “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楚停云!”

    当时宴寻眼睛很红,明明是愤怒到了极点,看起来却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他闭了闭眼,看向楚停云的眼神仿佛失望又厌恶,

    “把你的钱都拿走,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说完,宴寻就准备离开。

    “——没发生过?”

    楚停云冷笑一声。

    头一次被人拿着卡甩脸先不提,他昨晚第一次,今天低烧,痛到坐都坐不下只能站着开的会。结果宴寻现在跑来跟他说没发生过?!

    再怎么脾气好的人也该火了,更何况楚停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这辈子的耐心和好脸都给了宴寻,可偏偏对方就这么扔在地上踩。

    楚停云是彻底被惹恼了。

    “那昨晚是狗把我绑在床上搞了一夜吗?”

    男人抽出了一根烟,表情若无其事,可气得手已经在抖了,打火机摁了三五次才点燃。

    他的余光落在宴寻的背影上,此时此刻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个对方突然反悔的原因。

    “怎么,后悔了?又想回去找江静姝吗?”

    极致的怒火冲昏了他的大脑,让楚停云口不择言地说出了他心里之前最介意的事情。

    “你说,要是江静姝知道你刚分手的第一天晚上就跟她的亲哥哥上了床,她会怎么想?”

    果然,那一瞬间宴寻立刻就回了头,表情惊愕羞恼到了极点,整个人好像都在轻微地发抖。

    “所以昨晚你是故意的吗,楚停云?就为了针对学姐?”

    故意用这种事来威胁他,或者最初根本就只是为了报复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才会来对他示好。

    但此时此刻别说阅读理解,楚停云根本都听不进去宴寻说什么屁话,他已经被气疯了。

    “没想到啊,宴寻。”

    楚停云漫不经心吐出一口烟,以一种很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气到眼睛发红的青年,忽然讽刺一笑,

    “看着这么纯,一夜情和约/炮这种事情你玩儿得很溜嘛。”

    哗——

    话音刚落,楚停云就被对方攥着领子提了起来。他已经做好了感受疼痛的准备,可近在咫尺的拳头却没迟迟落下来。

    楚停云就笑:“怎么?又想打我?”

    其实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宴寻也就第一次见面被强吻的时候真动了手。之后再见面虽然冷淡,却也都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

    但楚停云的语气却仿佛透出一种他总是被宴寻打的意思,或许,还有点儿不易察觉的委屈。

    “动手啊。”

    楚停云把嘴里的烟吐了宴寻一脸,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对方皱眉嫌恶的表情。

    他笑着,眼底却是冷的。

    接着,楚停云用情人间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宴寻,信不信你敢在这里动我一根指头,你的档案上就会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宴寻最在意的事情。

    从小他就很乖,很努力,一心好好念书考一个好大学,未来找一个好工作为家里分担。

    他不像周泽那样家境殷实,甚至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所以就连梦想都没有。

    宴寻的心里只想着以后成为家里不可或缺的支柱。这样的愿望或许出于他想要报答林家的养育之恩,或许也出于他一直都想要成为一个被家人需要的,不可或缺的存在。

    所以宴寻拼命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选了一个据说最能挣钱的专业。他年年拿奖学金,在校履历干净漂亮,闪闪发光。

    一旦他的档案上真的留下一笔什么,之前所有的努力虽不至于灰飞烟灭,却也会受到重大打击。

    所以楚停云说完这句话之后,宴寻就慢慢收回了手,也彻底收回了之前所有因这个人而产生的一切悸动。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未来也永远不可能是。

    宴寻前所未有地,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这一点。

    就仿佛当头一棒。

    很疼,也很晕,甚至让他觉得全世界都在旋转。

    “……”

    宴寻怔怔地看着楚停云,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他一言不发,直接转身离开了男人的办公室,并决绝地在那天删掉了这个人所有的联系方式。

    楚停云也有火气,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对宴寻好到不行,偏偏那个人不领情,过分到把他睡完之后第二天就反悔了。

    “草——!”

    楚总真的气炸了。

    他足足两三个月没去找宴寻,打算就这么冷战一段时间。

    凭什么每次都是自己热脸去贴宴寻的冷屁股?这次明明就是宴寻的错!

    委屈到极点的男人一直忍着,他一直在等着对方先低头,过来跟自己道歉。却没预料到,下一次再得知宴寻的消息,就是他跟江静姝私奔了。

    这足以证明楚停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宴寻就是后悔了,他还是喜欢江静姝,那天晚上跟自己上床不过是出于生理欲望,所以第二天就反悔了。

    他就那么爱她!

    强烈的嫉妒,愤怒,怨气几乎快把楚停云逼疯了,在得知两人的私奔地点之后,那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就像是洪水一样淹没了他。

    楚停云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在母亲的故国,对最爱的人做出了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以至于后来,他觉得宴寻一生可能都无法爱上自己了。

    所以,今天晚上宴寻主动的亲吻让楚停云激动到了极点,他迫切地想要一些更亲密的接触,更紧密的联系,让他更确认一些宴寻刚才表露出来的那一点点喜欢。

    “寻寻,你也想的是不是……”

    他伸向下面的手被宴寻抓住了,却也不挣脱,只是用身体慢慢地压到那里对宴寻说你都鼎着我了。这种话让后者的呼吸愈发紊乱,他的脑子好像化了,手上的力气慢慢也松开。

    于是只能被人捏在掌心从上往下抚摸,宴寻整个人都僵住了,可身体的条件反射却偏偏暴露了他此刻的愉悦和享受。这样的意识反应让他感到非常难以面对。

    这时候宴寻忽然听见楚停云问——

    “之前在医院也是这样的吗?”

    “……什么?”

    青年喘了两口气,没理解他突然说什么医院。

    “医院的检查啊。”

    宴寻瞬间意识到他指的是精液检测报告的事情。

    “你……闭嘴。”

    “嗯?不可以问吗?”

    楚停云一边引着宴寻的手去,一边还要继续问,“你自己是怎么弄的?听护士说你在里面待了好久呢。”

    “当时你也是像现在这样的吗?”

    “……”

    作者有话说:

    □*□就表示这段被审核屏蔽了,作者正在修。

    第29章 表现得

    其实当时宴寻在医院的时候刚刚醒来的时候, 楚停云就立刻收到了消息。

    他知道关于宴寻所有的事,为了争取时间编织谎言所以才没有出现,也借口家庭矛盾让医生和护士帮他保密。

    宴寻当天做检查的所有细节, 楚停云后来也都知道。他知道宴寻在取精室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出来的时候即便戴着口罩也遮不住发红的脸。

    接着等到检测结果出来,宴寻就匆匆忙忙拿着报告打车来见他,着急得连身上的病号服都没来得及换,这才迟到了。

    后来楚停云每每想到自己坐在咖啡馆里等人的时候,宴寻正在取精室里做那样令自己感到羞耻的事情, 他全身的血好像都在沸腾。

    因为那是宴寻为了他做的。

    在最讨厌的医院里, 主动做最羞耻的检查

    即便这建立在楚停云无耻编造出的谎言之上, 那也是宴寻为了他才做的。

    “楚停云你……”

    两人动作间宴寻最脆弱的部位已经被握在了自己手里, 或者准确地说是楚停云强行按住了他的手引导他着慢慢动作。男人吻着他耳后薄薄的皮肤, 低声呢喃:

    “你知道吗,寻寻……当时我看清你那张报告单的一瞬间, 我就有反应了。”

    “……”

    这一刻宴寻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嗯,楚停云你……你真的是……”

    他从来没听过这么露骨的话,而且内容还是楚停云对着自己的报告单意银, 他立刻偏头, 想要避开不听,但距离太近, 楚停云非要贴着他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于是每一个字最终还是很清晰地钻进了脑子里。

    “我还专门把它裱了起来,挂在我的书房里。可惜你今天回来没进去, 所以没看见……”

    “……”

    书房。

    那是楚停云在家办公的地方。

    宴寻怕打扰他今晚工作, 所以回来之后才没进去过。直到现在听楚停云说这些, 他才忽然意识到所以今晚对方工作的时候,面前或者身后的墙上还挂着自己那张报告单吗?!!

    “楚停云你……简直心理变态……”

    纯情的男大学生那里遇见过这种,于是宴寻整个人像是被蒸熟了一样,此时此刻只能找出这样的形容词。

    “是吗?你这样觉得吗?”

    楚停云被骂变态也不生气,他早就听过宴寻骂更难听的,而且这种情况下,不过是情趣而已。

    “可是寻寻,你听完怎么好像越来越兴奋了?”

    “……”

    宴寻偏头不去看他了。强烈的羞耻感和莫大的愉悦感混合在一起令他已然说不出话,只有嗓子里压抑的一些意义不明的轻哼。这时楚停云忽然松开了宴寻的手,后者出于下意识还在自己动作,但很快宴寻就反应过来了,他的手顿时僵住,转回头来才发现楚停云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看。

    他们俩此刻的对比很强烈,宴寻原本齐整的睡衣都被剥完了,整个人被弄得不堪入目,反观楚总却仍穿着完整,就是衬衣皱了些。男人看完很满意地点点头,来亲了他的脸一下,用一种得逞意味的语气说:

    “哦,原来当时是这样的。”

    “……”

    这样的对比让宴寻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觉,只知道如果头发能被控制的话,大概现在应该全都像脚趾那样死死蜷起来了。

    宴寻像是被烫到一般忽地松开了自己,但下一秒他又被楚停云握住。虽然楚总比宴寻大八岁,可手心却比他嫩多了。毕竟是养尊处优的豪门少爷,从不用做什么家务活。

    宴寻的手很大,骨节偏粗,掌纹很深,因为小时候跟着养父学武以及经常帮家里干活的缘故还有一些薄薄的茧。看起来非常令人有安全感,虽然不丑却也称不上是好看。

    相比而言,楚停云的手就非常好看了。皮肤雪白细腻,指骨修长漂亮,连手心里的掌纹都很淡。摸上来的触感自然比宴寻自己弄好出太多。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俩在技巧上完全是菜鸟和高手的差距。这一刻宴寻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楚停云手上涌,从未体验的刺激感受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了。

    他完全拒绝不了这个。

    楚停云也相当清楚这一点。

    同时他也很清楚,除了身体的刺激,有时候一些带颜色的话会更让宴寻受不了。

    “可惜医院有规定……不然我真想把当时取精室里的照片换成我的。”

    楚停云的语气很遗憾,好像医院允许,他还真就会这么干似的。

    “你当时是看里面女人的照片吗?”

    “还是说,有想过我呢?”

    “……闭嘴。”

    宴寻实在听不下去,立刻伸手去捂住楚停云的嘴巴,禁止他再说什么骚话。

    “楚停云,别说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的手心被舔了一下。宴寻浑身一震,下意识飞快抽回了手,并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楚停云一眼。

    然而这个眼神在后者看来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勾引得他还想再去舔一舔。

    楚停云实在是喜欢这样逗弄他,把宴寻那张平日里总是冷淡又端庄的脸蛋弄出各种表情来。

    尤其是现在这样羞恼窘迫的可爱模样,楚停云有时候甚至看一眼就兴奋。

    不过这时楚停云没有再对宴寻的手做什么,而是俯下身,在青年身上慢慢往下给予一个又一个吻。他很明显察觉到了对方紧张的呼吸,以及皮肤之下兴奋绷紧的肌肉。

    宴寻忽然浑身一震,几乎可以用恐怖形容的快乐和巨大的震惊让他无法说出一个字,也无法拒绝。下意识抓住男人头发的手也好似被抽干了力气,没能推开。他想跟楚停云说别这样,很脏。而且这样的行为也让宴寻觉得有点侮辱人,即便这是对方主动的。可此刻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变成意义不明,模糊不清的音节。这个举动没有维持多久,室内就响起了一阵急促剧烈的呛咳声。

    “快,吐出来……”

    这时候顾不得其他,宴寻着急地一边去拍楚停云的背,一边伸手打算去接他吐出来的东西。

    但只见楚停云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竟是忽然有种妖冶的质感。

    接着,男人的喉结滑动两下,咽了。

    “……”

    这一幕给宴寻造成的冲击几乎可以用震撼来形容。

    但下一秒,楚停云就来吻他。

    这个吻味道不好,因为还带着一些那种味道,宴寻难以接受地皱起了眉,却没躲开,而且楚停云还非要摁着他亲。

    “自己的味道怎么样?”

    “……”

    宴寻没回答,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楚停云,

    “你不是有洁癖吗?”

    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我也不知道。”

    这倒是实话,就像楚停云当初也对自己会去强吻一个醉酒的人感到匪夷所思。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明白。

    或许就像书上说的什么荷尔蒙作祟,基因性选择。

    但楚停云更喜欢另一个说法,那就是他和宴寻天生一对,命中注定。

    即便这个说法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楚总仍执拗地这样认为。

    于是他一边转身去床头的抽屉里拿东西,一边随口调侃宴寻道,

    “可能你是什么灵丹妙药呢。”

    这句话他只是随口一说,宴寻却忽然愣住了。直到下一秒楚停云塞给他一个东西。

    是一个小瓶,里面装着油状液体。

    家里准备的东西相当齐全。

    因为宴寻失忆前,他俩的第一次开头实在糟糕,楚总遭了老大的罪。

    主要是当时楚停云错估了自己攻的身份,也没想到宴寻对做下面那个简直排斥到了极点。

    别看现在可口的男大学生柔柔弱弱,任由摆弄的模样,只要楚停云一旦有摸对方屁股的举动,那就完了。身经百战且数次反攻惨烈失败之后,楚总彻底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即便现在宴寻失忆,他也不敢造次。

    此时宴寻看着上面的说明文字,立马意识到了这是用于做什么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小方块塑料袋,里面装的什么不言而喻。

    楚停云笑着问他:“会用吗?”

    宴寻硬着头皮说:“……会。”

    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比如安全措施。

    “那可得看仔细了,你第一次都戴反了呢。”

    宴寻:“……”

    他仔细看了看,这次没反。

    咔嗒——

    宴寻听见了金属锁扣滑动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楚停云正慢条斯理地拉开了皮带。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嗓音性感又微微沙哑道:

    “这次记得对我好一点啊,寻寻……”

    如果宴寻知道江家继母对他的评价的话,现在定然很不忿,因为明明楚停云才是那只男狐狸精。

    还是最会勾引人的那种。

    相比而言,宴寻只能算是一个乖乖的小和尚,就像周泽以前总是调侃的那样。

    不过都已经做到这里,宴寻也不再拧巴,他把这只男狐狸精拽过来压在床上,可是衬衫的扣子太紧不好解开,于是索性暴力的给扯开了。

    圆圆的小扣子崩掉了好几颗。

    楚停云呼吸一窒,仿佛溺水般高高扬起头,连胸膛都努力挺起,接着又迅速战栗着蜷缩,他抱着宴寻的头,几乎是死死摁在怀里,手指插入对方的黑发中,无意识地抚摸抓紧。

    “你第一次的时候什么都不会,一顿胡来,我都流血了,所以今天寻寻你听话一点……嗯,右边,右……”

    宴寻就偏向右边去。

    母亲的异国基因不仅给了楚停云一双漂亮的蓝眼睛,还让他全身都很白,虽然没有纯正白种人那样夸张,但在灯光下却像是白玉一般。

    上面有任何一点其他的颜色都格外明显,比如浅淡的粉色逐渐变成了深红。接着其他地方也被印出了斑驳的颜色。常年保持着锻炼,楚停云虽然没有宴寻那样爆发力极强的肌肉,但全身上下的线条都很好看,或许用优美形容更加合适。

    骨骼比例完美,外面均匀包裹着一层薄肌,少年时花滑训练经历让他的腿修长又笔直,连臀部的弧度也……

    “嗯?怎么这么看我?”

    楚停云察觉到宴寻的视线。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因外貌而备受关注的人,楚停云很清楚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即便他不是楚总,放一张脸在那也有大把蜂拥而来的追求者。

    但偏偏在宴寻这碰了壁。

    “不能看吗?”

    青年的语气逐渐带上了一点强势,他把男人的一条腿抬起来放在肩上,然后拧开了小瓶。

    “唔……”

    冰凉的液体,还有宴寻的手指让楚停云瞬间忘记了刚才要问什么。这次的顺序和进展很好,非常正确且顺利。楚停云想起当初的惨状,对比而言,现在真是极大的享受。宴寻听见楚停云断断续续地轻哼着。

    每一个音节就像是小猫的爪子在他心里一下一下地挠似的。而这时候楚总的手也没闲着,非要来摸小老公漂亮结实的大胸。

    平日里宴寻穿简单的T恤或是单薄的卫衣长袖都能隐约看见胸肌的轮廓。

    现在没了衣服,直面之下更是好看。他还忍不住上去咬一口,留个牙印。宴寻顿了顿,加速之下很快找对了地方。楚停云浑身一震,整个人像是融化的奶糖般软了下去,挂在青年肩头的腿克制不住地抖。他的嘴唇哆嗦着,努力伸手来想要抓住什么。

    “等,等等,宴寻……”

    但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翻了过来,然后被撞进柔软的枕头里。熟悉而可怕的压迫感占据了楚停云所有的感知,令他下意识叫了一声什么。但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在枕头里面,再逸散出来时只剩下一点闷闷的呜咽。

    这一刻宴寻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的脑子嗡嗡作响,洪流般可怕的刺激吞噬了大脑,让他完全被最纯粹的欲望驱使,连眼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甚至于,宴寻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坐在咖啡馆里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男人。

    那个时候的楚停云还戴着眼镜,谈吐斯文优雅,举止温和从容。衬衫熨烫得十分笔挺干净,连随意点在桌上的手指都好看得像是艺术品。

    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让人挪不开眼,还温柔地借给了自己衣服穿,尽管说的话逻辑漏洞根本掩不住,宴寻却并没有不依不饶地逼问到底。

    因为他觉得楚停云确实长了一张很有说服力的脸,的确可能会人被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什么的。

    而且这样温柔礼貌,体贴善良的性格也很容易被人喜欢上。

    虽然后面他发现这人所有的气质性格都是装的。但在当时,宴寻因此有一瞬间怀疑过自己的人品。

    那个时候也从没想过,只要再过一个月他就能把这个男人扒光了,按在床上做这种事情。

    宴寻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就像他从没想过自己此刻竟然会对这种事情如此上瘾。身体的反应是如此直白,甚至有什么东西一度吞噬了他的理智,让他把对方撞得跪都跪不稳。散发着香气的油液沾满了男人大腿内面的皮肤,在卧室柔和的光线下,随着肌肉颤动而反射出特别的光泽。

    宴寻听见楚停云在叫,有些是意义不明的碎音,有些是在喊他。

    喊他“寻寻”。

    也喊他“小老公”。

    这两个称呼宴寻只听楚停云喊过,里面好似带着某种黏稠又露骨的东西。

    像是调情专用的称呼,莫名令宴寻有点兴奋。

    而这种称呼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楚停云总算意识到好像有点玩儿脱了。

    他精疲力尽,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漂亮的脸蛋上全是斑驳的泪痕和其他什么白色的印记。

    “寻寻,抱我去洗洗……”

    楚停云现在两腿打颤,实在走不了。然而这时宴寻刚咬开了下一个小方块塑料袋。

    他说:“弄完再洗。”

    楚停云:“……”

    还没弄完???

    楚停云记得以前他的小老公没这么猛啊,每次做也就一两次就完了。差不多等于刚让他爽到又有点不够的程度。

    所以楚停云天天就馋宴寻的身子。

    但今天怎么回事?!

    怎么失个忆还有加强那方面能力的作用吗?

    楚总有点恍惚,但眼看宴寻又来摸他的屁股,当场就有点应激了。

    “诶!等等!你等等!”

    他晃了晃被撞成浆糊的脑子,飞快想了一个借口,

    “明天有事,不是要早点去接……接宝宝吗?”

    “……”

    宴寻动作一顿,后知后觉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经楚停云这么一提才突然想起来。

    “好吧。”

    他盯着楚停云舔了舔唇,把刚拆的小雨伞丢进垃圾桶。

    那一瞬间,楚总竟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不过他还是伸出手,撒娇般地勾住了小老公的脖子,任由对方抱着自己去清理洗澡。

    洗的时候,宴寻问他:“感觉怎么样?”

    这是在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但楚停云以为宴寻是在问事后感受。为了保证自己之前那些话的正确性

    楚总嘴硬道:“今天你表现还可以,看来这段时间在医院养得不错。”岂止是还可以,屁股都快给他*开花了。

    “是吗?”

    宴寻若有所思。

    楚停云实在是累狠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被小老公伺候着洗完之后,在新铺的床单上倒头就睡。

    宴寻关了灯躺在楚停云身边,直至确认对方熟睡过去之后,终于忍不住凑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晚安。”

    作者有话说:

    伸出jiojio试探。

    第30章 可恶的男人

    大概是昨晚太累, 又或者是爽过了头的原因,楚停云一晚上都睡得很好很沉。

    只不过早上六点左右的时候他还是突然惊醒了一次。楚停云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确认宴寻还睡在旁边。

    对方的呼吸平静而绵长, 仍睡得很熟。

    确认过这一点之后, 楚停云这才慢慢呼出一口气,他转过身去抱住对方,还非要趴到宴寻的胸口上去继续睡。

    其实这时候他还是很困的,所以一闭上眼就继续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宴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 因为楚停云能听见外面厨房有做饭的声音。

    不吵, 能听出对方刻意放轻了动作。

    不过楚停云反而希望对方大声一些, 不知道怎么, 这样的声音令他格外舒心。

    楚总躺在床上慢慢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昨晚摩擦的地方已经不怎么难受了, 就是腰有点酸,但也还好。至少比起当初发低烧, 痛到连沙发都坐不下的第一次好上太多。接着,他又慢慢回味了一下昨晚的过程……

    啧!

    啧啧啧!

    很爽,非常爽!

    果然这种事还是得两厢情愿的好, 比之前强迫来的爽太多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失忆后的小老公有点猛过了头, 反倒是楚停云自己有点吃不消。

    看来不能天天睡荤的,得荤素交替, 才能健康美味。

    脑海里一边想着颜色废料,楚总一边起床去洗漱,出来后一整个神清气爽。就是换衣服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胸口被磨得有点难受。褪下来一看,果然发现有点不对。

    “嘶……他还真是属狗的。”

    楚停云也不生气, 反而是笑着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他从柜子里找出两个创口贴, 打算简单弄一下。

    嗒——

    宴寻刚巧就在这时候推门进来, 一抬头就正撞见楚停云站在镜子面前,衬衫从肩头翻到背后,胸口敞开,手上拿着创口贴。

    由于视角和镜子的缘故,宴寻能够清楚地看见对方的前胸和后背。他的喉结无声滑动了一下,走过去问:

    “怎么贴这个?”

    楚停云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就笑:

    “嗯?难道你不知道?”

    “……”

    宴寻没吭声。

    接着,他手里就被男人塞了一张创口贴。楚停云转过来面向他,双手伸过来勾着他的脖子说:

    “帮我贴一下吧,始作俑者?”

    宴寻也不否认,只是红着耳尖,低头仔细去帮他贴好。

    明明这时候衣衫不整的人是楚停云,可反而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宴寻才像是那个被调戏了的人。

    这时楚停云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哟,今天还特地穿的高领?”

    他凑过去,伸手把宴寻的领子拉开看,果然看见对方的脖子上有不少明显的印子。反观楚停云的脖子倒是干干净净,但衣服遮掩下的身上就不好说了。

    宴寻把他的手拉下来,声音放得有点低。

    “脖子就算了,以后不要把脸上弄出痕迹。”

    这话一出,楚停云就去看宴寻的脸,虽然不明显,但近看还是能发现小梨涡的位置有点红。

    “唔,行。”

    这时候楚总的心情相当好,很容易就点了头。

    宴寻帮楚停云贴好创口贴,又帮他拉起垮到后腰的衬衫,一颗一颗地系好扣子。

    “你今天……还难受吗?”

    楚总享受着小老公的服务,一时得意就忘了形。

    “当然不,这才哪儿到哪儿,还差得远呢。”

    “是吗?”

    宴寻看了他一眼。

    一边觉得果然昨晚擦了药就是要好很多,一边又觉得下次可能还可以再来几次。

    “当然!”

    楚停云完全忘了昨晚的惨状,他就记着爽了。

    “嗯。”

    宴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对了,你跟你朋友约的几点,我们什么时候去接小猫?”

    楚停云这才想起来还要去接猫。

    “吃了午饭就去,我现在给他发个消息。”

    “好。”

    宴寻笑着应。

    楚总昨晚早做好了把小老公吃干抹净的打算,所以提前把今天的重要工作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于是这一上午他的工作手机才安安静静。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把顾山青的微信开了免打扰。

    点开手机一看,果然消息有三四十条。

    山清水秀:“楚总,我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来?”

    山清水秀:“你们家小祖宗今早又把我家狗子凶了一顿,饭都不敢吃。”

    山清水秀:“快来快来!我在家等你。”

    山清水秀:狗狗摇尾巴.jpg

    ……

    楚停云飞快掠过这一连串毫无营养的消息,只看了眼对方刚发的一条。

    山清水秀:我靠,你不会为了留住宴寻,又改变主意不来接了吧?!

    “……”

    楚停云把对方这条消息直接删掉,然后才继续开始回复。

    楚停云:“下午两点过来。”

    山清水秀:“!!!”

    山清水秀:“好的,祖宗他爹~”

    山清水秀:狗子敬礼.jpg

    这表情包实在太蠢了,楚停云真是没眼看,直接关了手机。

    两人吃过午饭,就去接猫。

    宴寻一路都很开心,顺带问了不少关于小猫的事。

    “楚停云,当初我是怎么把猫抱回来的?”

    “……”

    怎么抱回来的?

    楚停云没立刻回答。他扭头看着宴寻,目光落在对方今天穿的这件高领卫衣上。

    这是国外的一个小众品牌,专门面向年轻男性,尤其是十几岁到二十出头的穿着最好看,黑灰的撞色简约利落,版型也做得极好,还一点点小酷的设计感。就是价格不太美丽。

    当然对楚总而言不算什么。

    很显然,这件衣服是他买给宴寻的。只是对方以前从来没穿过。

    宴寻一向很节省,衣服来回就那么几件,但洗得很干净,就算是几十块的白T穿在他身上,也能被身材衬得很好看。

    但楚停云看不过眼,就给他买了一堆衣服,从高奢大牌到小众设计都有,随便一件T恤就大几千上万,更别提其他的。

    但宴寻都不穿。

    好像那些东西上面都沾染了名为“楚停云”的病毒,让他避之不及。

    当时楚总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好言好语地哄着他穿,可对方始终油盐不进。

    最后楚停云实在是恼火到了极点,于是就趁宴寻洗澡的时候,把他以前所有的衣服都扔了。

    “你有本事以后就都裸着!”

    宴寻在浴室里呆了很久,出来后还是挑了一套衣服穿,没等楚停云高兴起来,对方就立刻把钱转了过来

    好似把他当作了一个卖衣服的中间商。

    于是楚停云本来就不多的耐心很快耗尽,他又没忍住对宴寻发了火。

    “不用我的卡,不要我送的礼物,不穿我买的衣服……”

    男人的语气刻薄而嘲讽,

    “那你怎么还住着我买的房子睡我的床呢?!”

    “……”

    当时宴寻很平静,墨沉沉的眸子像一潭死水。他听完这句话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楚停云,问:

    “那我可以现在就搬出去吗?”

    “——你休想!!!”

    楚停云觉得那时候自己的样子一定难看到了极点,俨然一个无理取闹,歇斯底里的疯子。

    他死死拽着青年的领子,大力到把对方的整个脖子都勒红了。接着,楚停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向他宣判——

    “我告诉你宴寻,你这辈子,都休想逃离我!”

    “听清楚了吗?休想!”

    “……”

    宴寻一言不发,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了他许久,像是把楚停云此刻最丑陋最扭曲的样子深深刻在心里。

    几秒后他一把拽下男人的手甩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高大挺拔的背影显得格外决绝无情。

    “……”

    楚停云在原地僵了三分钟,最后还是咬牙赶紧追了上去。

    ——他害怕宴寻真的就此不回来了。

    另一边,吵完架跑出来的青年正顺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因为离开了楚停云的房子,他就好像成了一朵浮萍,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宝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不过当时它还不是宴寻的宝宝,只是一只被车撞断了腿,拖着血淋淋的小身体在马路中间等死的流浪猫。

    于是宴寻第一次闯了红灯,把小家伙抱了回来。

    目睹这一幕的楚停云吓得魂飞魄散,因为差一点宴寻就被冲过来的汽车撞到了。

    汽车司机也很恼火,刹停后立刻破口大骂。

    闯红灯当然是不对的,宴寻就抱着猫跟对方道歉,然而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完,后面追过来的楚停云就冲上去把人打了。

    “你会不会开车!”

    那一拳直接就把司机打出了鼻血,楚停云眼睛发红,像一头被激怒到要吃人的凶兽,

    “我他妈问你到底会不会开车,没看到前面有人吗!!!”

    “你差点撞到他了!!!”

    宴寻只能赶紧跑过去把男人拉住。

    不过这件事情很快就解决了,也没到闹警察局,因为楚总打完人之后,给赔了十万块钱。

    司机捂着鼻子,最后反而是笑着开走了。

    宴寻看着汽车消失在远处的影子,忽然有点茫然。他知道楚停云是为了自己才会这么冲动。

    但是这一刻,宴寻却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成为那个司机。

    只要钱给到位,是非对错都无所谓,所有的伤害也就都可以忘记,甚至非常开心地笑着想楚停云真是个好人。

    “宴寻!你到底在干什么?!”

    楚停云才不管对方现在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刚才宴寻差点就死了。

    “就为了一只猫刚才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

    宴寻看着他,低头道歉。

    “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

    他说的是闯红灯的事情。

    但楚停云理解的是之前吵架的事。

    于是两人刚才降至冰点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一些。宴寻很快把小猫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情况有点严重,手术的费用不低,而且不一定能救活。

    “没关系,请您尽全力。”

    宴寻立刻去缴了费。

    楚停云发现宴寻这个人对自己花钱精打细算,可若是花在别人身上,哪怕是一只猫,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因为这件事,两人的吵架无疾而终。日子就又这么过下去了。

    宴寻又回了家,但是每天下班都会去宠物医院看看猫。直到医生说小猫已经康复了,可以接回家。

    但是楚停云坚决不同意。

    他可以救猫,也可以帮宴寻给医药费,甚至可以帮着找一家条件好的人家收养。

    但绝不允许带回家里来。

    因为太脏了,洁癖的楚总受不了。更别提这只猫还差点害的宴寻被车撞。

    楚停云就更不喜欢它。

    但是宴寻非常坚持。

    人出生不能选择父母是谁,孕育小孩不能选择子女是谁。

    所以剩下能够自己选择的家人,就只有最亲近的朋友,最爱的结婚伴侣,以及宠物。

    最亲近的朋友宴寻选了周泽,可惜被楚停云强行绝交了。

    结婚对象没得选。

    剩下一个宠物,他总该有一点选择的自由吧。

    双方争执不下。

    宴寻就说要和猫搬出去住。

    “你要为了一只猫搬出去?!!”

    楚停云简直恼火到了极点。

    他觉得自己已经对宴寻足够容忍,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对这个人好。

    为什么对方每次都要用“离开”来威胁他?

    甚至为的还不是人,只是一只猫。

    在宴寻心里,就连一只猫都比他重要。

    楚总气得要死,但又实在没办法。因为他一看宴寻真的拿出行李箱打算收拾衣服走人的时候,就没办法了。

    “行吧。”

    最终,楚停云妥协了。

    “但你要把它弄干净。”

    “好!”

    宴寻立刻就把猫从医院接回来了。

    即便家里装了最好的新风系统,他还是又买了两台专门吸猫毛的净化器。

    客厅一台,猫房一台。

    宴寻非常宠爱小猫,几乎完全当作了自己的孩子,还给取名宝宝。

    同时他也把小猫教得很好,黏人乖巧不拆家,也不会进卧室和楚停云的书房。

    以及,猫房里猫爬架,猫窝,小食堂都是宴寻自己做的,他买了最好的实木板,自己画图纸动手做。

    楚停云想要跟宴寻缓和关系,就说来帮忙,但刚一进猫房,他就过敏了。

    粉尘过敏。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一点点红斑就显得触目惊心。

    所以最终虽然没帮上一点儿忙,但宴寻的态度却软化了不少。他给楚停云买了药,一点一点亲手给他擦。

    后来,宴寻还花了很长的时间教小猫怎么用马桶,怎么自己冲水,彻底杜绝了猫砂盆可能会带来的粉尘问题。

    这么一番下来,楚停云就不那么排斥家里养猫了。

    不过,他现在当然不可能跟宴寻说当初吵架的事情,只说自己和宴寻一起在马路边捡到了受伤的小猫,然后送去了医院。

    等到养好伤,宴寻就把猫抱回家了。

    “这样啊。”

    宴寻听得很高兴,他说,

    “那宝宝一定是跟我们家有缘。”

    “嗯。”

    楚停云应着,心里却想的是那小家伙不知道前世积了多少德,才会遇见宴寻。

    没过多久,车子就停了。

    楚停云带着宴寻去了顾山青的家。

    还没敲门,他们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狗子委屈至极的呜咽,还有猫咪嗷呜嗷呜凶巴巴的叫声。

    叮咚——

    楚停云摁了门铃。

    几乎是立刻,顾山青就开了门。

    他看着楚停云差点喜极而泣:“祖宗他爹,您终于来了!”

    楚总觉得有这样的蠢朋友实在有点丢脸,他绕开顾山青,直接拉着宴寻走了进去。

    宴寻不认识对方,但知道这是楚停云的朋友,还是礼貌性点点头,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顾先生。”

    “……”

    顾山青没说话,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看着两人牵着的手。

    进去之后,宴寻才看见里面的情形。

    一只又胖又壮的杜宾蜷缩在墙角的窗帘里瑟瑟发抖,而旁边蹲着一只小小的狸花猫,正凶巴巴地对着它嗷嗷叫。

    这时,小猫忽然听见有人立刻回了头,只是没看见宴寻,先看见的楚停云。

    下一秒,它就浑身炸了毛,看起来比刚才更凶了。

    这幅画面是宴寻不曾预料的,他下意识走上前想要安抚小家伙。

    只不过还没付诸行动,炸毛的小猫看见宴寻的瞬间就软了。摇头晃脑甩着尾巴,很是娇俏地跑过来,然后疯狂蹭他的小腿。

    刚才又粗又嘹亮的嗷嗷声,现在变成了又娇又嗲的喵喵叫。

    宴寻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楚停云,问:

    “怎么回事,它好像对你……不太友好?”

    “……”

    楚总沉默着没回答。

    此时此刻,整个屋子里就两人一猫知道原因。

    可惜其中一个失忆了,另一个藏得死死的不肯说。

    地上围着宴寻转圈圈的宝宝很着急,急到恨不得现在立刻开口说人话,恨不得现在就告诉宴寻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当时宴寻一边喝酒一边跟林燃打电话,挂断后就把宝宝抱在怀里亲亲。

    宴寻亲它的小脸蛋,摸它的小脑袋,揉它的小肚皮,顺带还要捏一捏它的小铃铛。

    正当他们俩你侬我侬的时候,楚停云就开门进来了。

    他找了一个月总算找到了宴寻的藏身之地,不过找到之后却没有立刻上门抓人,而是先从房东那里把出租屋买了下来,并顺利拿到了钥匙。

    这个可恶的男人不仅趁着宴寻喝醉霸王硬上弓,然后还把猫给偷走了。

    ——当晚就送去绝育,拆掉了它的小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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