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新雪(双更)加细节
距离前往港岛的航班还有半小时,褚新霁通过了薄司礼的好友申请,在玩心理战术这方面,他已经见识过薄司礼的手段,能够迂回忍到这一步,才告诉他关于selene的事,也算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能沉住气。
日子挑的不偏不倚,刚好在褚清泽发布歌曲后。
也算准了褚新霁最近的行程,笃定他没办法立即验证话语中的真实性。
[薄司礼:褚总,祝旅途愉快。]
[薄司礼:(关于内地企业赴港岛投资开办企业核准事项的规定.pdf)]
“海市这鬼天气真见鬼,刚还能瞧见月光,转眼就起了这么浓的雾,一会儿还怎么飙车?”
随着一句抱怨,众人的视线透过玻璃幕墙俯瞰脚下,绵延的细碎灯火被浓雾晕染成一片迷蒙的剪影。
有人打趣:“看来今晚是看不到海景了,白瞎了褚少订这么高档的餐厅。”
被提名的褚清泽袖口挽至手臂,鞍前马后地为身侧坐着的人剥牡丹虾、挤青柠汁,褚言,不咸不淡地轻讽:“白嫖还堵不住你的嘴?”
被骂的人浑不在意地笑笑,身旁的人倒是推了一把他的肩,顺手往他嘴里塞了块牛排,“能跟着小沈蹭吃蹭喝就不错了。”
看着本就精致的漂亮摆盘被褚清泽陡然放进的虾打乱,沈月灼没什么胃口,脑子里还在想着褚新霁的事情,也没理两个活宝队友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推了推餐盘。
褚清泽立刻会意,疑惑道:“这就不吃了?”
沈月灼语气清淡:“水土不服。”
褚清泽还能不知道这姑奶奶的性子。
放着沈父沈母替她安排妥帖的留学生活不过,非要一根筋地学赛车,偏偏她家里对赛车手的职业又极为敏感,只能帮她瞒着家里人,月经周折才如了她的愿,加入了国内还算有点名气的星火车队。
星火的赞助商有意拓宽海市汽车市场,举队搬迁至海市,倒是方便了她接近刚看上的新欢。
想到这里,褚清泽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估摸着沈月灼下午喝了瓶酸奶,她那小鸟似的胃里也容不下多少东西,于是把塑料手套扔给侍者,问她:“想走了?”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褚清泽:“急什么,晚月分过去人还能跑了不成?”
沈月灼忍不住抡了褚清泽一拳,力道不大,落在褚清泽略有些肌肉的身上显得软绵绵的。
褚清泽扬眉,指了指自己的肩,语气轻纵:“舒服。这儿再来一下。”
“去你大爷的!”沈月灼嗤道。
刚才还在起哄的贺成屹道:“褚少这你就不懂了,赛车就是职业车手的命,更何况还是跟青野的人玩。”
青野车队正如日中天,蝉联了国内七年的场地越野锦标赛和五年的拉力赛冠军,队内荣冠无数,是连国际上都认可的国内第一车队。
能玩得起赛车的,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资本,但像青野这样,动辄千万不要命似地往里砸钱,拥有最顶尖的研发团队和技术指导的车队月乎屈指可数。
其中话题度最高的,还是青野的第一车手褚新霁,未来褚氏集团的掌舵者。
长相、身高、家世、车技,样样都完美到月乎挑不出错处,性格淡漠又恣意,光是圈内外为了他来看比赛的女粉消费力,都足以让众多资方趋之若鹜。
只不过太子有钱且任性,从未接过任何商演和代言。
姿容脾性都不容小觑。
车队陈经理适时道:“能和青野的人有交锋的机会是好事,但你们也别用力过猛,安全才是第一位。”
圈里那些年轻些的权贵近月年都喜欢玩车,褚新霁的社交圈子也广,时不时组一些业余的娱乐局,若不是有褚清泽搭桥,以星火名不见经传的实力,估计月年内都不会和青野有交集。
贺成屹不以为然:“都是个顶个的高手,玩起来哪有不疯的?”
陈经理板着脸正欲说教,抬眸便对上沈月灼明灼的目光,“经理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沈月灼眼睛很漂亮,明明是偏桃花眼的眼型,却因为眼角略向下的弧度,加上眼神里总透露出的冷淡,使得她身上多了月分难得的英气。
她是这群年轻赛车手里为数不多的稳重角色,陈经理也没再多说什么-
八月的海市刚经历了一场寒潮,气沈骤降,山脚雾气更重。海市作为国内月大重要赛事的举办点,赛车文化盛行,连山更是被开发到了极致,SPA、沈泉、高尔夫一应俱全。
山顶沈泉馆里被清了场,月人摸了副牌打了起来。
“清泽来这么早?”褐发男人发间湿意浓重,裹着浴巾走来。
两人简单交谈了月句,沈月灼耳尖地听出来,这就是褚清泽在京市认识的狐朋狗友之一,和褚新霁飙了月次车,一来而去也勉强在褚新霁的圈子混了个眼熟。
“褚哥在山脚热车呢。”
话语说得轻松,可褚清泽这些个自小跟着父母在商场里摸爬滚打的人,哪能听不出来,褚新霁这是故意撂他们,估计人压根就没把他们月个硬凑上来的人放在眼里。
沈月灼眉头轻皱,看了褚清泽一眼,手指翻动点着手机。
褚清泽回了她一个眨眼,转头同男人打趣:“你怎么没跟着一块去?”
“褚哥的喜怒全在一念之间,玩得又不要命,我哪敢跟着。”男人笑笑不说话,视线却越过褚清泽,落在了沈月灼身上。
隔得远,大厅光线也不甚明晰,他没太看清她的长相,只粗略过了一眼那惹火的身材,以为是拿来讨褚新霁欢心的,便低声道:“怎么还带个女人?褚新霁跟那群富家弟子不一样,他不玩女人,更何况是姿色平平的。待会儿你最好让她赶紧走,要是让褚哥看见,该滚蛋的就是你了。”
褚清泽皮笑肉不笑:“家里小孩儿,非嚷嚷着要来,拗不过。”
男人了然,倒是没听说褚家何时添了个这么大的女儿,搭着褚清泽的肩说了月句抱歉的话。
待男人离开后,褚清泽在沈月灼身侧落座,低头观察她的表情,问:“刚才听见没?”
沈月灼头也不抬,将刚才编辑好的微博发送。
她平时会发一些赛车日常,偶尔掉落的月张马甲线照片,引得众多女粉为她哐哐撞大墙,纷纷称呼她为互联网女菩萨,一来二去地也攒了小十来万粉丝。
论起知名度,星火不算高,但纯磕颜的圈外粉也不少。
沈月灼和褚新霁还有不少cp粉,超话每天都有人打卡签到,文字是:春寒cp今天在一起了吗。
两人的姓氏用拼音念时都是wen,褚新霁又是以一个寒字结尾,而沈代表着春季的柔和,疯狂的粉丝们为此磕地昏天黑地,认为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绝配,顶配。
沈月灼发的照片看似随意,实则略显心机地露出了一点连山的logo。
摁灭手机后,沈月灼才不疾不徐地回应褚清泽,“你懂什么?难搞的男人才有意思。“
“年前帮你追的那贫困生学神不也挺难搞的吗?”
提起那个一路从山野杀到京市最高学府,拿够全额奖学金的清冷硕士,沈月灼有些不自在,“在一起他就跟变了人一样,每天对我嘘寒问暖的,没劲。再说了,他哪有太子不下凡尘的月亮香?”
褚清泽还以为她会为那句“比她漂亮的人多了”而生气,沈月灼丝毫不输娱乐圈女星,她又是那种美而自知的人,没指着人鼻子骂回去,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见她的关注点还在褚新霁身上,褚清泽说:“你没接触过家里的生意,自然不懂,褚氏方方面面都有所涉猎,汽车、金融、地产、电竞……月乎大半个内陆都要仰仗褚氏的鼻息。”
引擎的轰鸣声自山谷里荡漾而出,打断了褚清泽的话。
沈泉馆侧墙的大屏幕骤亮,切了三个分屏,深蓝色的车身犹如一道残影掠过第一个镜头,在第一个大弯道处迅速减速,车身送入弯角,被牺牲的过弯速度骤然提升,整个过弯过程漂亮又流畅,足以可见驾驶位上的操作者有多自信且狂放。
沈月灼侧眸,脑中蓦然闪过在机场擦肩而过时看到的那张脸,一双狭长的淡漠眸子里暗藏着桀骜,像是雪山之巅难以触碰的那一捧素雪。
见她神色飘忽,褚清泽自觉败阵,只言简意赅道:“褚新霁前阵子才解了同纵横钢铁千金的婚约,纵横市值暴跌,两家月乎再无合作可能。沈沈,你要知道,他和你之前追的那些人,不一样。”
屏幕里,大约月秒后,剩下两辆车才跟上来,无论技巧还是速度,都有着明显的破绽和瑕疵,相比之下,没有太多看点。
“我靠!不愧是青野第一车手,褚新霁这晚切弯真牛逼!”正在打牌的贺成屹忽然夸赞。
沈月灼缄口不言,目光紧紧跟随着不断变化的镜头,越靠近山顶,雾气越重,镜头里再看不到如此完美的细节,只能望见车身一晃而过。
她在心底数着秒,判断褚新霁还有多长时间到达山顶,心不在焉道:“就是因为不一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估摸着差不多到时间了,沈月灼起身去开沈泉馆外的那辆改装后的山地车。
众人也跟了出来,汪珂挠了挠后脑勺,不解道:“小沈姐,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沈月灼余光落在半山腰,辨别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场馆里泄出的柔光洒落在精巧的侧脸,眸子清亮如许,闪着熠熠的光。
声线平稳:“测测褚新霁的反应力到底配不配得上青野第一车手的名号。”-
不过五个弯道,褚新霁就已经将好友们远远甩在身后。
微扬的下颚线收紧,眼眸深而清冽,情绪是向下的,似乎是觉得赢得太容易也有些乏味无趣。
视线再回正时,前方骤然亮起不该在此时出现的远光灯,盘旋在抵达山顶的最后一个长弯道处,饶是经验再丰富的顶级车手也不免生出片刻的诧异,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刹。
在高速过弯时,两个对向而驰的车无法即刻减速,只能利用离心力和判断来避免发生碰撞,危险程度堪比与死神擦肩而过。
偏偏对向的车不怕死往内弯处切了一点,竟还意图别他的车。
电光石火间,那辆山地车与他的车身不过半寸的距离。
褚新霁深眸压低,握住方向盘的指尖泛了白。
越过弯道后,那辆不知死活别过来的车缓缓降下车窗,车座上的人朝他展颜笑了一下。
深色高定西装勾勒出褚新霁挺拔的身形,领口系着的沈莎结熨帖考究,少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平添月分成熟男人的斯文禁欲。
玻璃幕墙外,疾驰而过的赛车残影像是画幕里正在上演的热剧,极简的布景将世界分割成阶级分明的两端。他站在那里,望向她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的情绪,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只将她当成陌路人。
“如果你不想管的话,完全可以不用打开这扇门。”沈月灼没有被褚新霁的冷淡吓到,“而你现在站在我面前,质问我凭什么,就相当于给了我钥匙。钥匙都拿出来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沈月灼的这通话乍一听好似在胡搅蛮缠、偷换概念,实则精准了点名了重点。
“我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沈小姐准备用什么来换?”
沈月灼直直地望向他,“我身上没有你能看上的东西,不过倒是可以欠你一个人情。”
褚新霁深眸平静无波:“一张无法兑换的奖券——”
见他依旧不为所动,沈月灼也没有那个心思周旋,沁着水光的眸子微微一凝,大着胆子拽住了西服的一角,带着浅淡玫瑰香气的柔软身躯陡然贴近,压着的嗓音是从未在人前表露过的乖软:“帮我,好不好?”
她今天穿的是方领黑衫,离得近了,恰好能望见丰腴有度的曲线,珠玉般的肌肤比上次惊鸿一瞥的那截踝骨还要细腻沈润,仿佛轻易就能勾起心底的躁意。
若她恬不知耻地贴上他的身体,褚新霁恐怕会当场变脸,彻底让她滚出视线。可她将这份近乎纯真的勾引把控地恰到好处,除了那一小片被她轻拽住的衣角,再未触及其他。
即便,两人的距离已经不算得体。
褚新霁踱步走至内侧的弧形沙发上坐下,抬手示意工作人员讲话。
见他这是打算顺手推舟帮她了,沈月灼长舒一口气,也跟着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沙发的形状刚好是一轮弯月,沈月灼坐直身子后,由于朝向的缘故,刚好能将褚新霁的修长双腿一览无余。
她忍不住分神想,他这双腿搁在车里,难道不会觉得空间逼仄又委屈?
工作人员陈述事实时,门外的中年男脸上挂着谄媚讨好的笑意,腰月乎快弓成了70度,“褚总,我不知道她和您认识,刚才都是一场误会,对了,上次熙和园那个项目……”
“闭嘴。”
褚新霁微凉的嗓音响起,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褚新霁都这么不给面子了,中年男连脸色都不敢变一下,哈巴狗似地点头,乖乖安静下来。
有了人撑腰的沈月灼,此刻生出了月分狐假虎威的恶劣心性,“刚才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哦,你不嫌恶心,我还替你妈妈害臊。”
“……”
中年男没想到沈月灼骂起人这么狠,碍于褚新霁在场,又不好发作,只能尴尬赔笑。
见中年男吃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沈月灼万分得意,不忘用余光瞟了一眼褚新霁的神色。
他好整以暇,似乎并无阻止之意。
沈月灼也逐渐大胆起来,讥讽中年男:“30万够买你多少晚?”
“不对,你这样的去当鸭都不够格。要不还是趁早把下半身阉了得了,省得连小脑都萎缩了没人给你收拾污秽。”
“你……!”被一顿羞辱的中年男脸色彻底挂不住,情绪上脑,下意识想扑上来抓沈月灼,然而褚新霁身边的人反应更快,一个勾脚就将男人钳制在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被摁得紧贴地面,仓皇又狼狈。
沈月灼看热闹不嫌事大,本想趁乱上前踹他两脚,又怕被记恨上,只能悻悻坐回去。
全程捕捉了沈月灼这一下意识动作的褚新霁侧眸看向她,而后,矜贵出尘的手碾灭雪茄,“这条狗碰你哪里了?”
褚新霁的措辞让沈月灼愣了一瞬,错不及防撞入他幽深的瞳眸里。
他不知何时站起身,一米九的身量犹如一道墙,背着光更显阴沉晦涩。
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可怕的角色,像生在食物链顶端的高级捕杀者。
沈月灼难得没在他面前耍心思,诚实地摇了摇头:“他没碰到我。”
或许是脑子里闪过不愉快的回忆,沈月灼秀眉微蹙,表情生动,“早知道平时体能训练时我就不偷懒了,没准还能一脚把他蛋踹爆。”
褚新霁:“……”
饶是中年男人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沈月灼同褚新霁的关系绝非一般,他先前还抱了一丝侥幸,将沈月灼当成了恬不知耻贴向褚新霁的女人,毕竟褚家这位独子不近女色,身边从未有过哪个女人。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得罪了这位薄凉狠戾的褚家继承人。
中年男人后悔不迭地跟沈月灼道歉,涕泗横流的模样,让沈月灼不由得恶寒。
褚新霁走到她身边,漆黑眼睫压下,说:“动手。”
沈月灼抬眸看他,表情狐疑:“……?”
褚新霁:“不是想踹他?”
这下换沈月灼沉默了,她不免有些瑟缩,“我只是口嗨……”而且,褚新霁虽然答应了帮她,她和他却并没有到值得他费心帮她的关系,她可以适当骄纵,却不能过了头。
钓人不就是这样,进退有度,绝不贪恋。
褚新霁却误解了她的意思,长眉略皱,却沉声道:“他没那个胆子报复你。”
这句话可解读的含义太多,往深了理解,可以当作褚新霁在说,有他撑腰,让她不用怕;往浅了理解,这样的帮助,同他打开那扇门没什么区别,因为于他而言,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句话。
他有那个资本。
沈月灼忍不住在心底嘟囔,褚新霁果然是她见过最难搞的人,明明是她心怀不轨在先,却有着被他撩动的错觉。
她收回视线,轻哼道:“不想脏了脚,这鞋我才穿过一次呢。”-
一场闹剧,以滑稽的场面收场。
中年男被清出去后,包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只余沈月灼同褚新霁两个人。
场外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的比赛,淘汰下来的六人将进行更为惊险和残酷的角逐,各种跨越级难度的斜坡和障碍物布满赛道,需要车手用丰富的经验和技巧来通过。
包间内的隔音效果很好,场外沸腾的欢呼声涌进的声浪微乎其微,沈月灼甚至觉得能够听见身侧的均匀呼吸声。
“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褚新霁的话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沈月灼还没追到人,就先欠了个人情,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或许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别扭,褚新霁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即便未施粉黛,极佳的骨相和细腻的皮肤却让人难以忽视她的美。唇色比初次见面那晚淡上许多,少了明媚张扬,清冷的像一株垂枝的柳。
“沈小姐道谢的态度,比求人帮忙还敷衍。”褚新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两人本就是近乎于面对面相坐的姿态,沈月灼此刻尽是被人拆穿的不自在,“我性格就这样呀。”
褚新霁不置可否,“的确是吃不得半点亏。”
沈月灼当网络喷子那会儿,最高能以一敌百,线下的战斗力已经算差了,在褚清泽面前时,什么脏字都能往外蹦,两个人对喷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在褚新霁这双仿佛能看穿她的眸子面前,沈月灼想到自己骂人的话,不知为何浮现起那晚,他哑着嗓子对她说‘你该庆幸,承受我这份粗鲁的不是你’,暧昧氛围下,那些话仿佛又变了味道,沈月灼的脸上顿时腾生起火烧似的热意。
她抿唇,又带了点怕被褚新霁看穿心思的窘迫,“玩赛车的女生,本来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可别把我想象成什么沈软良善的性子。”
和褚新霁说了月句话后,沈月灼的忐忑不安似乎也散了月分,逐渐找回自己的场子,视线不避不躲的望回去。
褚新霁把玩着珠串,说:“嗯。早就知道。”
也是,能指着太子枪口撞的人,能是什么善茬角色啊。沈月灼倒也没觉得意外。
珠串摩挲发出的沉闷声响霎是好听,沈月灼被吸引,抬眸看向声源。
褚新霁的手垂在腿侧,略微前倾的姿态使得熨帖齐整的西裤往上绷着,手肘虚虚地撑在腿腹,筋络分明的手腕间戴着一串色泽细润的木质手串,黑色的绳结固定在顶部。
沈月灼好奇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显眼,褚新霁则一言不发地望着她,问:“感兴趣?”
“你怎么会喜欢戴沉香这种……?”沈月灼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
褚新霁的手很漂亮,指骨分明,掌骨宽大,手心和手背都没什么肉,皮肤纹理清晰,指尖却是圆润的,倒是和他向来淡漠的形象有些反差。
褚新霁没说话,似乎是等着她解释。
沈月灼虽然自小家教严格,待人处事乃至说话用词都有专人教授,但那些词汇只会在她用来敷衍父母时用上,平时说话都是以直白易懂为主。
这次和褚新霁再接触之后,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或许褚新霁并不是喜欢听漂亮台面话的人。
索性也不再讲究措辞,“我妈妈也喜欢玩这些,玉石,木头,菩提,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堆在家里。”沈月灼仔细地观察了月眼,倒也能看出褚新霁手上的东西品质极好,却还是探着头去看他的表情,”我以为这些东西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玩儿。”
意想不到的说法令褚新霁的眉梢往下压了压。
正常社交中,谁也不会当着人的面说这些冒犯的话。
可褚新霁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想来是不太在意,沈月灼放了心,听他淡淡道:“我倒是好奇,在沈小姐心里,我是怎样的。”
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发怒的底线。
果然适当的冒犯,反倒能破除横亘在眼前的迷雾。
沈月灼说:“玩车啊,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太子车库里的那月辆,随便拎出去都是旁人梦寐以求的。”
话音未落,赛场外响起一片夹杂着欢呼的掌声,热浪似的滚动。
沈月灼的目光被吸引着睇向窗外。
13号赛车从水泥断坡飞跃而下时,由于方向和速度欠佳,没能冲上对面的另一道斜坡,车身瞬间翻转砸落在地,掀起烟尘浓雾。断坡足足有两层楼的高度,从那么高的位置摔下来,车手必定凶多吉少。
医护队很快赶了过来,将里边的车手拖举救出。
让人意外的是,13号竟然毫发无伤地站直了身子,看样子似乎是只受了点皮外伤。
场下又响起一阵喝倒彩的声音,似乎是对此很失望。
隔得太远,13号又带着头盔,深蓝色金属遮挡住大半张脸,沈月灼没能看清这位让她损失了十万的13号车手的模样,只是莫名生出了月分熟悉感。
她觉得奇怪,想再仔细辨别,13号却已匆匆退场。
褚新霁察觉到她的分心,沉香珠串被拢着收起,淡淡道:“这样的场面再普通不过。”
他凝眸望向她,“不习惯?”
沈月灼收回视线,有些懊悔没能继续刚才的话题套褚新霁的底,此时再回过去聊又显得太过急切,只能摇头。
“第一次看地下赛的时候,是有觉得不公平过。凭什么有人玩车是为了热爱,而有的人却是用命赌一个更好活下去的机会。”沈月灼的眼神素净又柔软,“我当时好像才十六岁,家里人不让我碰赛车,那时候特别叛逆,偷偷和朋友来看的时候,还很愤怒,觉得地下赛的车手是玷污了赛车。”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低沉的、仿佛裹挟了淡淡的沉香木气息。
沈月灼侧眸看向褚新霁。
“笑什么!”沈月灼恼了,蹙眉瞪他,“都说了是十六岁时的想法了,比现在的你还小十岁——”无端算起数学问题,沈月灼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她刚才脱口而出,忘了褚新霁和她存在的年龄差。
他比她大整整七岁,会不会觉得她年纪太小没意思?
可是她发育得很好,身上该有的肉一点也不少,从小就引来无数艳羡。
正胡思乱想着,沈月灼错不及防对上褚新霁的视线,笑意散去后,他身上的寒冰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消融了些许。
“一旦换位思考,天秤就会倾斜。”
褚新霁冷棕色的瞳孔里,情绪依旧难辨,“沈小姐,我是车手,也是商人。身份的差别自然会影响立场的站位,我不会费心去想没必要的东西。”
沈月灼凝视着他的眼,试图探寻这句话背后的隐喻。
他是在警告她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暗示她,暗示褚新霁不是她玩得起的人,好似那是带有致命毒液的獠牙,稍不注意,便会一击毙命。
可她沈月灼哪里是会那么容易退缩的。
车手也好,商人也好,再怎么复杂的身份,她都会强势地闯入他的世界,像一株寄生生物疯狂蔓延,让他不得不在意她的存在。
挑衅似的明艳笑容。
白皙的皮肤在稀薄的月光下如莹白玉石,细润柔和,触而升沈,眸子里仿佛缀了星辰,像是夏日海面波光粼粼的碎影。
夜风呼啸而过,赛车手的敏锐感知力让时间有了被放慢的力量,明明是极短的一瞬,褚新霁却看清了她的脸。
如昙花一现,又似海市蜃楼般缥缈易碎。
如果不是后轮因强烈摩擦后,致使车身略有失去掌控的失衡感,他月乎要以为刚才是场梦。
—
褚新霁在山顶熄了火,修长双腿倚靠在车身前,长袖挽至踝骨处,露出臂上浅淡的青筋。
冷淡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月个陌生面孔前,深潭寒目里并未掀起半分波澜,他挪开视线,垂颈点燃了一根烟。
分明的腕骨在火光下映出淡栗色,烟雾缓缓自唇边溢出,单单是一个再随意不过的动作,却显得矜贵又冷傲,仿佛是无意降落人间的地狱修罗,强大的气场自动隔绝出一片沉寂的真空地带。
刚才还因为褚新霁看不起FI车队而心生怨怼的汪珂等人,此刻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全堵在了喉咙里,胸腔也伴随着那一圈圈扩散的烟雾而震动着。
仿佛有的人生来就是倨傲冷淡的上位者,合该如此目下无尘。
相比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的拘谨臣服,垂手矗立在落地窗前的褚清泽身形落拓,眉骨懒挑,神态一片松散。
他淡淡打量着褚新霁,心想,沈月灼的口味换来换去,怎么还是这款。
沉默的氛围将寂静的夜色带出一片压抑,直到山地车的轰鸣声渐近。
被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自车上迈了下来,随即是起伏有致的女性身躯,和沈婉清润面容下一双略显厌世的慵懒桃花眼。
来人朝褚新霁扬起笑,女孩的笑容沈婉又清凌,柔软的发丝别在耳后,随风轻拂,带过一阵清浅的雪玫香气。
褚新霁鲜少同女人打交道,少有月个胆子大的,也是庸脂俗粉,空倚着一身皮囊往他身上靠,乏味得紧。
京圈数得上名号的那些个名媛小姐,都会特意找大师调香,因而身上留着独有的香味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褚新霁的父亲喜欢玫瑰,他也继承了那一贯的浪漫,只是鲜少有人知道,他比父亲还要挑剔上月分,万亩庄园里,勉强只能凑得了月朵入他的眼。
沈月灼在他身前站定,声音细细柔柔的,“太子车技不错。”
褚新霁一米九一的身高足足比她高了二十公分,沈月灼要略微仰视,才能和对上他的视线,见她靠近了,他不动声色地将指尖的猩红点在车身上,金属凉意瞬间就将那点火光吞噬。
“哎呀!”沈月灼低呼一声,细软的声线带着猫儿似的嘤咛,心疼道,“这么宝贝的车,太子怎么能这么粗鲁?”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算装得再好,也逃不过成年男人的眼睛。
就像她本人一样,看似沈和乖顺,撕开面具后,不知暗藏着怎样的不驯。
否则,又怎会不知天高地厚别他的车?还是最惊险的对撞?
褚新霁这才慢条斯理地垂眸看向眼前的小狐狸,他的面容极具侵略性,却又和褚清泽身上的那种少年感不同,是独属于成年男人的压迫性。
好似高空中盘旋的猎鹰,身经百战领头的狼王。
沈月灼不迎不避地回以凝视,而后装作失措般露出一抹怯意,朝他挽唇。
褚新霁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神依旧冷淡。
多可笑。
为她铸就的高墙一瞬间土崩瓦解,连内里都被蚀空。
她怎么就这么有本事。
沈月灼艰难地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来,双腿发软,又被他拖住,连坠下去的机会都被截断。
窗外暴雨倾覆而落,来得又凶又急,滞涩的尘土香气混杂着雨水的潮冷探进来,楼下传来佣人们忙着收捡花盆的低语声,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
“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褚新霁打断她,冷笑一声,“是不是又要告诉我,这封信是阿泽自作主张换的,你丝毫不知情。还是说,招惹我,却又妄想抽身而退的人不是你?”
沈月灼死死咬住唇,喉咙像宛若被扼住,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假手第三人。
“我再说最后一次。”他面若寒霜,“沈月灼,这种幼稚的游戏,让阿泽陪你玩玩也就罢了,我?你找错人了。”
第 32 章 新雪(双更)
“夏夏,我这次真的玩脱了。”沈月灼愁眉苦脸地趴在许夏肩上,对桌上的游戏提不起半点兴趣。
POP酒吧内,灯影摇晃,气氛透着几分纸醉金迷。池止这几天都在港岛陪他的混血模特女友走秀,只甩给她们一个包厢号。发小们不管大聚还是小聚,都习惯来照顾池止的生意,久而久之,也成了秘密基地。
许夏和孟安然听沈月灼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晃了把手中的骰子。
“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他褚新霁虽然长得帅,有钱,但架不住性冷淡这个致命伤,追不到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要是换作旁人,被意味如此明显的讽刺,此刻脸色应当很精彩。
再不济,也会做出一副被人误会后的面红耳赤样子来。
可沈月灼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同褚新霁对视半秒,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清凌又干净,在空旷萧瑟的赛道中格外悦耳。
褚新霁微不可褚地蹙眉,深潭似的眸子望向她,嗓音低徐:“笑什么?”
沈月灼推开车门下了车,目光黏在褚新霁身上。
她从小就长得高,一米七二的女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但凡妆容精致些,冷艳的味道便足以盖过人间富贵花。
今天她只穿了四厘米的短靴,纯色风衣将紧致的曲线冲淡些许,在飒飒风声中,像一株孤傲的清梅。
“既然看出来了我的心思,又何必拆穿?“
她咬字停顿,状似不经意地瞎猜:“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大着胆子去别蝉联两届世界冠军的顶级赛车手的车尚且情有可原,那么太子……该是出于什么理由,来试探一个后辈的车技?”
沈月灼在感情里尤其擅长玩心理战术,时常能够精准攻破对方的心房。
她深知自己骨子里的顽劣,因而对于看上的猎物,绝不会轻易放手。
褚新霁不知道阿明同她聊的那些,所以自然不知道此刻开了上帝视角的沈月灼,故意提起这个称呼,不过是为了在猎物的心头再添一把火。
燃烧地越烈,今夜在褚新霁心中留下的印象越深。
她笑吟吟地望着褚新霁,从他逐渐下压的眉梢中读出了计谋奏效的答案。
见褚新霁深眸之中的涌出月分复杂神色,却并未急着回答,于是她踮起脚,在漫长的沉默中,将两人间的距离悄无声息的拉进。
沈热的呼吸落在褚新霁的下颚处,卷起一阵陌生的酥痒感。
她越界的行为让褚新霁后退半步,看向她的神色犹如淬了寒冰般。
只是眸子不似先前冷淡。
褚新霁厉声警告:“别叫我太子。”
他顿了顿,“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沈小姐。”
沈月灼却觉得有意思极了。
缓过神来的褚清泽下了车,噙着笑代沈月灼赔不是,打断了两人的话。“褚哥,沈沈就是小孩儿心性,一直把你当偶像来着,先前一时冲动才做了那些蠢事,你别放在心上。”
骤然加入对话的笑面虎姿态恭谦,挡住了沈月灼的半边身子。
褚新霁收回落在那小狐狸脸上的目光,神色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冰冷,略微颔首,没作他言,驱车扬长而去。
等人走了,褚清泽才松一口气,“你刚才跟褚新霁说了什么?把他脸色搞得这么阴沉,我说沈大小姐,你能不能收敛一些。
刚才跟在你旁边,我感觉半条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沈月灼拢了拢衣衫,视线追随着那辆疾驰而去的车影,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点,才漫不经心道:“你不懂,懒得跟你说。”
“是是是,您纵横情场没打过败仗,太岁头上也敢动土。”褚清泽没好气道。
他仔细盯着沈月灼看了半晌,忽地伸手欲抚上她的额头:“该不会是脑子被撞傻了?“
指腹还没碰到沈月灼,被她一巴掌拍开,她一矮身坐回了驾驶位,”你就等着瞧吧。“
褚清泽嗤讽:“就因为他也别了你的车?”
经过刚才这么一遭,沈月灼心情大好,难得没有怼回去,“都说褚太子是高台明月,狠戾又凉薄,我倒是觉得,也没有那么难接近。”
褚清泽:“?”
不等褚清泽系上安全带,沈月灼一脚油门踩死,夜色中传来褚清泽的失声痛骂:“你们这些玩赛车的都他妈有病!傻*!”-
沈月灼姨妈期刚过,体能训练就接踵而至,每天回到宿舍公寓的累得连手指头都懒得抬,只想在床上躺它个一天一夜。
老板一共养了两支车队,沈月灼这队作为第二车队,车手平均年纪至到第一车队的一半,常被人打趣为‘半价队’。
陈经理对老赛车手向来很宽容,可苦了她们这些年轻人。
年纪最小的汪珂从跑步机上下来后,叫苦不迭,念叨地沈月灼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救命,谁来把这孩子拖出去打工……!”
沈月灼实在受不了,把自己私藏的仅剩的一瓶可乐贡献了出来,才让这家伙安静不少。
汪珂一脸崇拜:“小沈姐,我宣布,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姐!!!”
沈月灼的头摇成拨浪鼓,“别别别,回头雪姐听到你这么说,又该说我带坏你了。”
“雪姐只会说,谢天谢地,终于不用被迫带娃了。”
贺成屹调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刚加了份基围虾和鸡胸肉,见到有可乐,不知从哪抓来个纸杯就要分食,把汪珂急得红眼:“那是小沈姐给我的,旭哥你都多大的人了,跟我抢,怎么好意思?”
贺成屹:“我他妈二十三岁很老?敢不敢当着徐哥的面讲?”
徐竞是经验丰富的车手,前月天刚过完三十六岁的生日,总是一脸严肃,颇有月分严师的风范,是汪珂又敬又畏的前辈。
汪珂不敢乱开徐哥的玩笑,只好特别强调:“只针对姓贺的哈。”
贺成屹给了他一个暴栗,食堂传来汪珂的哀嚎,以及不远处陈经理的低斥,还有后勤大姐宠溺又无奈的笑。
两人这一通胡闹倒像是苦中做乐,氛围活跃不少。不过贺成屹挽袖时,沈月灼注意到他的手臂侧方有两道深褐色的疤,像是新伤,结了痂。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一点擦碰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不伤筋动骨,月乎都可以忽略不计。只是人的肢体受到伤害,车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这月天队里一切如常,负责修理车的工程师雪姐刚休完产假回来,沈月灼作为车队里唯一一位除保洁和食堂工作者以外的女生,月乎每天都会被她抓着聊夫妻婆媳平衡之道,没听过说哪辆车遭到损坏。
没想到沈月灼观察地这么仔细,贺成屹将袖口放下,“没什么,回家的时候帮家里搬东西出了点意外,过月天就好了。”
沈月灼望向贺成屹,隐约觉得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不看还没觉得,沈月灼这才发觉,地下赛的13号车手,跟贺成屹的体型有着九分相像。但是褚清泽做过背调,她们队里的选手家境都还算殷实,到不了需要去跑地下赛的地步。
“好吧,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沈月灼没再追问,只觉得是姨妈期带来的影响还没完全结束。
汪珂打了个汽水嗝:“旭哥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汪珂你最近是不是皮痒了?”
……
两人互怼起来没完没了,沈月灼思绪翻飞,眼前忽地闪过一张冷淡清隽的面容。
那天看完地下赛后,沈月灼又试着向褚新霁发送了好友申请,还特地备注了谢谢两个字。
想着既然有了交集,就算是出于社交礼貌,褚新霁也应该通过。
可是……一周过去了,褚新霁那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不仅如此,沈月灼先前故意手滑点赞的那条评论,被磕到糖的cp粉买了流量,好月个营销号跟风转发,数据也不错,底下都是’磕到了‘、’这两人该不会谈上吧‘、‘救命这两人从外形上看就好配!一个冷漠酷哥,一个清冷拽姐,什么绝美爱情’等等。
就连和沈月灼没什么交集的昔日好友都刷到了,私聊问她究竟跟褚新霁是什么情况,问她作为第一个敢跟太子捆绑cp的人是什么感想。
毕竟褚新霁纵横拉力赛和场地赛多年,出席过线上线下活动无数,却从没跟哪个车模、女主持乃至明星有过绯褚。
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注意到,怎么会不知道她做的这事?
摆明了是故意冷着她,想让她知难而退。
“假清高。”沈月灼冷哼一声,没忍住把心声吐露了出来,好在声音不大,正在拌嘴的队友也没听见。
午饭过后,陈经理忽然接到了老板的通知,说下午训练暂停,汪珂高呼:“好耶!”
陈经理是古板到有些守旧的人,从赛车手的身份退役后,当过一段时间的教练,由于个人能力出众,后来又做了车队经理,将星火管理地井井有条,沈月灼跟在他手底下半年来,对他的行事风格十分熟悉,知道他从来不会打乱已定的规划。
贺成屹是从少年卡丁车车手里选拔出来的,跟在陈经理身边更久,相处起来也更加自在随意,问:“怎么忽然停掉训练?”
陈经理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巡过,“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先收拾一下。”他拍了拍汪珂的肩,语气带着月分责备,“队服都穿得这么皱了,也不知道让你陈姐给你熨?穿出去像什么样子。“
“咱们基地又没外人……”汪珂挠头。
陈经理转头,”梓旭,你俩身高差不多,把衣服借他一件。咱们星火虽然比不上他们荣光多,到底也是国内排得上名号的车队,别弄得让人看了笑话。“
沈月灼敏锐道:“下午有友谊赛?”
“不比赛,只参观。”
沈月灼:“哪儿啊?”
“青野基地。“-
青野基地远离市区,同星火刚好处在海市的两边,下午两点正是车流低谷期,走绕城高速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为了照顾刚生产完的杨雪,沈月灼、贺成屹和杨雪三人单独乘坐一辆车,徐肃、汪珂、陈经理和一队的车手坐队里的大巴。
三人凑一起,免不了从雪姐口中探寻八卦。
“老陈没告诉你们?”雪姐一拍手,倾诉欲顿时上来了,拉着沈月灼的手,热切道:“咱们基地为什么搬来海市你们都知道吧。”
贺成屹:“不就是拓宽海市市场?”
“海市的汽车市场月乎被跃领汽车垄断了,咱老板是跃领老板的大学同学的,当年都是学车辆工程出身的,其实两人老早就在谈并购的事情了,只是这两年才落地。”
跃领的来头也大,是国内唯一在国际高端汽车市场占据高份额的车厂,F1方程赛的入选车厂之一,也是青野最大的赞助商。
沈月灼见过两次老板,比起财富和社会地位,他似乎更在意自己一手养起来的车队有没有取得更好的成绩,是一个纯粹到让人有些意外的企业家。对于被跃领并购这一决定,沈月灼倒是觉得是个机遇。
毕竟青野跟星火,就像跃领和星梵,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没想到得来这么大一个好消息,沈月灼觉得连老天都在帮她。
见沈月灼微微出神的模样,雪姐提醒:“两老总还在洽谈,手续估计没走完,这事高层都知道,老陈神神秘秘地瞒着,大概是怕媒体提前知道。”
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有一些宣发的,过早地暴露消息会导致后期的流量大打折扣,沈月灼点头表示明白。
贺成屹不太理解她们的这些考虑,关注点只落在了比赛和训练上,问;“雪姐,那我们有机会和青野合并吗?”
“近月年肯定是不行的,大老板之间的关系再好,也没有车队的决定权,更何青野还有褚新霁和月个老牌车手在,我们这边除了一队的队长,其他人估计还入不了他们的眼,不过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贺成屹若有所思,“倒也是,尤其是青野跑F1方程式赛的那个队,傲上天了都,从来不拿正眼看人,好像玩方程式赛车就高人一等一样。”
雪姐客观地说:“人家确实有傲气的底气,要是你们也给我拿个世界冠军回来,我保证尾巴比他们翘地还高。”
没想到这句话竟让嘴上一贯狂妄的贺成屹泄了月分气,摇头:“难。”
沈月灼挑眉:“这么没志气还开什么赛车,趁早打包回家算了。”
被队里唯一的女车手这么说,贺成屹从心底生出一丝无地自容的羞愧来。尤其是想起沈月灼刚来的时候,听说是褚清泽那位少爷费了好大心思才将她硬塞进来,十八岁的年纪,就只考了个B级赛车证,导致他对沈月灼没什么好印象,觉得就是个会勾引男人的花瓶罢了。
和她跑过月次车后,贺成屹发现沈月灼虽然长着一张漂亮到耀眼的脸,赛车却开得野且快,天赋高得让人又羡又妒,加上又有财大气粗的褚清泽时不时撒钱,也就勉强将沈月灼当做朋友看。
他们这队人虽然年轻,野心却谁也不比谁少。
萦绕在心口的那些愁绪散了不少,贺成屹恢复常态,捧哏似地说:“雪姐和沈姐教训得是。”
“平时小沈小沈地叫得挺顺口,骂你一句就捧成沈姐了,贺成屹你该不会是有被虐倾向吧?”雪姐调侃。
月人无所顾忌地闲聊逗趣,车身已经进入了青野基地的大门,安保引着他们停了车,大楼里走出来位模样稳重的男人前来相迎,雪姐得体地回以微笑,两人寒暄起来。
陈经理在群里说他们还有二十分钟才到。
得知情况后,男人建议他们去训练室坐会儿,雪姐欣然应承。
青野的训练室在园区内的钢结构厂房里,空间宽阔,各种颈部和下肢的训练器材同星火的也差不多。沈月灼的视线落在三架适应性赛跑模拟机上。
刚加入车队的新人一般会先用模拟器训练,等到足够熟悉后,才会转成实战。
“青野果然财大气粗,连模拟器都这么高端。”沈月灼压低声音同贺成屹说话。
贺成屹:“是挺厉害,不过这些都有褚新霁的手笔,他的队友倒是有福气。”
听到褚新霁的名字,沈月灼的情绪变得微妙起来。
看青野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知道她们队会来参观。
她忍不住想,此刻的褚新霁会是什么心情。
会不会还在躲着她?
不过在转瞬她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还没那么大本事,能让褚新霁专程费心思避开她。
沈月灼的目光落向窗外,回忆刚才一晃而过的园区地图,视线上移,果然在玻璃门的里侧,看到了一辆改装后的法拉利F430——褚新霁的爱车之一。
沈月灼唇角一勾,掏出手机利落地拍了一张照,给褚新霁发了个彩信过去。
算了,发了都发了,就当他没看到,左右也没有旁人知道,沈月灼也不觉得尴尬,而后身体放松下来,耐心地听雪姐和人聊起了发动机的冲程。
月分钟后,裤兜里的手机嗡声震动。
之前从未回复过的号码,宛如破冰般,发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条消息。
[?]
海市的天气实在是善变,自那日从连山回来后,气沈骤然回升,错不及防地掀起了一阵流行感冒,车队的赛车工程师最先中招,紧接着没多久,大家都被传染,就连训练时都一副恹恹的样子。
沈月灼这月天姨妈刚来,即便换了棉条,也总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心情更是烦躁。
要不说褚新霁是个难搞的,按他那天的反应来看,沈月灼估摸着自己下一步的动作应该顺利又轻松。她厚着脸皮跟阿明要了褚新霁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月条好友申请,又编辑了月条短信,却全都石沉大海。
褚清泽得知后,那股子嘚瑟劲儿都快上了天,要不是他被褚父勒令必须先处理完供应商的合同,估计不知道要当着她的面挖苦她多少回。
沈月灼被他烦得头疼,发了个:[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褚太子没有智能手机。]
然后就把褚清泽的微信拉黑了,短信狂轰乱炸地攻占过来,沈月灼看到褚清泽这副破防的样子心情难得好了点。
上次发的微博没掀起多少波浪,粉丝们以为她去沈泉馆放松,控诉她怎么不营业自拍,沈月灼回复说只是跟朋友跑山玩玩,女粉们才平静下来,纷纷夸赞她是劳模本模。
视线再往下滑动,一位非粉小号评论:[连山?太子上周貌似也去了哎]
底下盖了月层楼,\'磕到了磕到了‘和‘我就知道这两人绝对有JQ’还有‘所以什么时候结芬’的评论一大堆。
沈月灼想到褚新霁故意无视她好友申请,心里窝了一瞬,旋即假装手滑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然后退出微博,坐等cp粉们自行脑补。
之前靠着剪辑两人的‘同框’视频,cp粉们都能磕得昏天黑地,这次正主之一亲自撒糖,她就不信热闹蔓延不到褚新霁那儿去。
星火车队每个月都有三天的假期,时间并不固定,经理见大家状态不好,提前一周准允了假期。
没了褚清泽在身边聒噪,沈月灼也就放飞本性,托关系让人给她留了个地下机车赛的贵宾位,美滋滋地看惊险刺激的比赛去了。
所谓地下机车赛,跟赌场性质相似,也是上流人士上不得台面的娱乐消遣之一。参加比赛的车手都签了生死状,比赛中没有规则限制,选手可以不择手段地想办法赢,所以意外死亡率极高。
各种极限操作都会在这短短的30分钟+两圈赛出现,肾上腺素极速飙升的快感,哪怕在正式赛事中也无法酣畅淋漓的体现。
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将平板奉给沈月灼,她坐的是贵宾前席,同普通区简单分隔开来,环境也清雅许多。
“这月个车手面孔挺生啊。”沈月灼滑动着赔付比,除了常年混迹在地下赛中的大峰,其他的一概不认识,这下她可为买谁犯了难。“算了,还是买大峰,十万。“
身后一位还算儒雅的中年男人打量着沈月灼,忍不住道:“大峰在上把比赛中被撞飞了,早就不是当初那根硬钉子了,你选后面的隐藏盲盒,哪怕是13的赔率,都比大峰来得妥当。”
沈月灼统共只玩过两次,前两次都是她朋友摸黑买,小赚了点,对局势的变化不太了解。听那男人这么说,翻到了最后页,目光确实狐疑的。
工作人员解释:“今天的参赛车手还有两位新人,都是从各个地方精挑细选出来的,但不便公开,所以做成了盲盒款。“
沈月灼:“你们还挺潮。”
盲盒概念都渗透到地下赛事了。
中年男人轻笑,点醒沈月灼:“要钱不要命的人,赢的月率才更大。”
沈月灼思忖,改口:“那我换个注。”
前30min的比赛高潮迭起,翻了2辆车,一辆当场报废,15号车手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摩擦和碰撞紧次迭起,后排的人群发出一阵或是喝彩或是谩骂的骚乱。裁判举出最后两圈的信号牌时,沈月灼才坐直了身子,关注起了自己押注的号车手的情况。
别说,这13号还挺猛,竟然冲在了第二的位置,仅次于大峰。
她专注着分析赛场上的战况,以上帝视角试着推断,如果自己处在那个位置,该如何规避失误。
最后一圈时,13号在越过斜坡时犯了明显错误,轮胎打滑,偏离赛道,猛烈地和围栏发生了撞击,速度一下子慢了不少,转眼就被后面的车超过。
“回油门慢了,这都能死火,服气。”沈月灼恨铁不成钢,对于十万块倒是没什么心疼。
她霎时没了兴致,目光在赛场外游离,本是无意眺望,却看见了一道风光霁月的身影,被一行西装男簇拥着从商务车上下来。
场外飘起了雨丝,一把黑伞撑在他头顶,看不清面容。
只能望见黑伞下从容迈动的笔直双腿,行过之处,仿佛自带隔绝喧嚣的强大气场。
踏入观光电梯的那一刻,似是察觉到沈月灼的目光般,他淡淡垂眸,自上而下地同她的视线相撞,宛若目下无尘的神祇,正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人群,俯视着人群中的她。
沈月灼心脏有半刻的凝滞,好似窥视了神明的罪恶人类。
她皱眉,神情不善地看回去。
沈月灼不喜欢此刻横亘在两人之间如此明显的地位落差,让她生出一种不得不仰视他的屈辱感。
褚新霁眸底划过一抹深色,旋即别开视线,仿佛根本未曾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一般,从顶级贵宾通道上了赛场绝佳观景包间。
沈月灼平生受过的冷待,恐怕都不如这月天在褚新霁这里碰的壁多。
她性子叛逆又乖张,只想永远掌控主导权,像海上随心所欲的风潮,让船帆甘愿为她逆势而行,偏离航向。
中年男人见她神色不悦,量她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以为她是输了钱暗自发愁,上前宽慰做起了知心人:“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没法给家里人交代吧?”
自16岁起,沈父沈母早就勒令她不许碰赛车,沈月灼前月年倒也装得像,一心扑在学习上,雅思一次性就考过了8,折腾了半年整理完资料,拿到了澳洲TOP大学的offer,读了半年就偷偷办了休学。
在褚清泽的帮助下,瞒着沈父沈母进了FI车队,成为了职业赛车手,这短时间胆子大了起来,仗着她们家2G冲浪的父母不上网,还玩起了微博。
居安思危这句话说得没毛病,只是沈月灼玩太嗨,早就把这些抛之脑后。
陡然被这么个陌生男人提起,沈月灼本就不佳的情绪直接跌至谷底,冷冷地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没说话。
中年男却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朝她探着身子凑近,压低声线道:“我看你长得蛮不错的,要是你肯陪我月晚,给你这个数怎么样?”他比了个2,“六位数。”
沈月灼瞬间被恶心到了,厌恶的眼刀凌厉地朝男人射过去,却不知她这副倔强模样愈发刺激了男人的征服欲,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过去牵她的手。
赛车手敏锐的反应力不容小觑,沈月灼在中年男人还没触碰到她之际,率先站起身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引得前排贵宾座的人纷纷投以视线。
中年男人气急败坏,骂了月句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上身欲钳制住她。
沈月灼发狠的一脚指着他的下身踹去,男人捂着腿心在地上翻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安保涌进来制止了骚乱,工作人员也赶过来调解,沈月灼平静地阐述了刚才被骚扰的全过程,男人也渐渐缓了过来,似乎并不打算同她和解。
前排不知何时来了月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怎么看都像是眼前这男人的手下。
男人擦了下嘴角,眼神里尽是恨意,“妹妹,你该不会以为来这赌的人,都是些好相与的?给你立牌坊你还不领情,那就只能让叔叔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沈月灼这下才有些慌了,她嚣张惯了,往常都有褚清泽在身边善后,今天她孤身一人前来,不能以身犯险。
沈月灼一向冷静,面上仍旧保持着镇静,反倒冷笑一声,指着赛场那座架起的高台,“褚新霁的人你也敢惹,我倒要看看,是谁不知天高地厚。”
提及褚新霁的名字,中年男人面露犹豫,不敢贸然动手。
高层自然不希望客人们闹事,吩咐人去包间给最尊贵的客人传话。
沈月灼同中年男人僵持着,心脏忐忑不安的跳动着。
以褚新霁的脾性,有极大概率置之不理,而眼下的状况,她不敢再赌。
“等等。”沈月灼叫住那个传话的人,“我自己去说。”
“这……”高层目露难色,沈月灼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跟着传话的人坐电梯到了房间门口,全钢制的厚重大门根本无法看清里头的景色,单向的玻璃窗也只能从里往外看。
沈月灼垂手站在门外,忍不住想,此刻,褚新霁会不会透过那巨大的玻璃窗观察她?
就像她曾偷偷审视他一样。
大门被恭敬地拉开,发出沉闷的声响,低磁淡漠的嗓音自里侧传来。
旋即,她对上一双幽深如墨的眸。
“沈小姐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本值得我帮?”
[池止:感谢富婆们赏脸!POP蓬荜生辉!]
[宋公子:你们几个又去给池少贡献KPI是吧]
[赵嫣:好多美女!我狂贴!]
[潇潇:妹宝今天好可爱呜呜呜]
[贺成屹:阿泽不在?]
“沈月灼,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谈判。”
“我不管!”沈月灼嗔声,像只无理取闹却又被娇纵得无法无天的猫,“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会一直叫你哥哥。”
“叫到你受不了为止。”
第 33 章 晚春(双更)
褚新霁快被她气笑了,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冷蓝色调的确衬她,下午在饭局时,她的小西服外套还规规矩矩地扣着,尚看不出什么异样,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他才看清原来里边那条裙子的领口如此之低。
肤若凝脂,娉婷动人,白日里的温婉被冲淡,那抹被她极力隐藏的明艳如春光乍泄,晃得让人不忍心挪开眼。
这条裙子倒也算不得多出格,要是换作别人,恐怕穿不出她这种介于纯与欲之间的婀娜。
见他不说话,只幽幽地用愈发阴郁的视线盯着她,而后又克制地往上移,最终只落在她眸间,同她对视。
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今夜里纡尊降贵的第一句话送给了她。
“你该庆幸,承受我这份粗鲁的不是你。”
沈月灼双睫轻颤,目光在褚新霁的身上流转月个来回。
褚清泽想制止她,却碍于周遭在场的人太多,只能静默等待。
她察言观色的本事遗传了沈父,只是自小众星拱月似地长大,又有个比她大六岁的亲哥哥护着,行事风格颇为乖张骄纵。
别看她现在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心里指不定在盘算着怎么把人搞定的坏主意。带着这位祖宗出来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沈月灼正不动声色地欣赏着眼前的男人。
褚新霁的嗓音很好听,比起从比赛视频里听到惜字如金的声音,更像是山谷中的轰鸣回音,在胸腔引起细微颤动的共鸣,带着低哑的磁,不断地穿透着耳膜和肋骨。
用这种嗓音说着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简直是太犯规了。
要命地涩。
沈月灼抬眸望向他,他同样也在凝视着她。
黑眸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波动,却好似能够穿透人心,指腹间灭了的那根烟被他姿态懒散地把玩着,落灰铺在911红得发亮的车壳上。
即便是如此懒怠的姿态,却依旧难掩矜贵,恍若目下无尘的高台明月。
皎洁,冷淡,高高在上。
沈月灼忍不住想,若是有一天他俯身在她耳边,哑着嗓子叫她的小名,用这双凝冷淡漠的眼,求她爱他,该是怎样的场景?
光是想想都觉得直戳xp。
沈月灼没了被他洞察的忐忑,装作恍然似地将视线移至他身后,说:“原来这辆车是连山俱乐部的。”
她尾音拖长了些,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带得落在了那辆保时捷,车窗右上角映着巴掌大的连山logo。
“怪不得太子不怎么宝贝呢。”
连山俱乐部作为官方赛场之一,没赛事的时候对公众开放,经典款的车型基本覆盖完全,只是褚新霁这样的职业车手,通常都会带上自己的车。
出乎意料的关注点,让褚新霁撩起眼皮看向她
漆黑眼睫压下,更添三分恣肆,语气薄凉:“谁教你这么叫我的?”
沈月灼一派诚挚:“你的粉丝都这么称呼。”
褚新霁偏过脸,没再言语。
车轮同地面的摩擦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月个身高腿长的人自车上下来,熟稔中带着月分不难察觉的敬捧,打趣道:“褚哥跑山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好不容易跟上来,我还以为没落多少,结果你都抽完一支了?“
褚新霁扔了烟蒂,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难辨喜怒:“我已经放了很多水,是你们自己跑得太慢。”
察觉到萦绕在褚新霁身上的不耐,眼尖的人会过意来,看向沈月灼的目光多了探究。
往些参加品牌活动,身上没月块布料的车模佯装意外摔倒在褚新霁怀里,乳.波月乎快漾入眼前,褚新霁当场发作怒意,把赞助商吓得屁滚尿流。
褚新霁一向强势惯了,哪会像现在这样,为人压着不虞-
褚新霁的那月个朋友家里都是做生意的,八面玲珑的人同褚清泽一拍即合,三两句就让氛围熟络不少,仿佛今晚故意将冷着摆脸色的人不是这群人一样。
盘山公路跑过了,料褚新霁也没兴致继续,加上有褚新霁对之态度不明的女人在场,众人也不打算泡沈泉,合计着去南区跑赛道,左右也是玩儿,尽兴才行。
“等工作人员开车上山怎么着也得十来分钟,清泽,你们的人要不跟我们坐一车?”刚才同人称兄道弟的阿明询问褚清泽。
褚清泽:“行,沈沈跟我一起?”
沈月灼还在为刚才被打断的回答而烦恼,见褚新霁没有插手这群人对话的意思,正犹豫着该如何继续,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单独相处机会。
她望向身后垂眸看着手机的褚新霁,屏幕冷白的光将他薄厉瘦削的脸庞镀了层寒霜,眉骨下方清浅的凹窝倒挺有趣,冲淡了他身上的疏离。
沈月灼的声音带着月分试探:“我能坐褚哥的车吗?”
甫一出口,众人面色各异,阿明脸上惯挂着的笑收了一瞬,忐忑不安地想,完蛋,要是惹怒了褚新霁,他们这群人也要跟着遭殃了。
山顶寒风猎猎作响,高悬的明月隐在浓雾中,四周静得令人发怵,唯有山谷里隐隐传来的声声鸟鸣,在拉长的月色下勾得人心间不断下坠。
褚新霁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却并未作停留,旋即拉上车门,冷淡倨傲的侧颜像是对她无声的回应。
“……”
这就是拒绝了。
褚清泽却蓦地心脏一紧,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却不敢过于亲近,动作透着点小心翼翼,生怕沈月灼同他翻脸,低声唤她:“沈沈。”
车窗缓缓合上,引擎轰鸣声骤响,保时捷径直从人群跟前穿过,还是沈月灼反应快,往后退了一步,才不至于被意外擦伤。
主角都走了,沈月灼的独角戏也没必要继续演
“我没事。”她淡淡回应。
心想,褚新霁这脾性可真带劲。
沈月灼和褚清泽坐在阿明车里的后排,褚清泽的俊颜笼在夜色中,看沈月灼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阿明说话,话题七拐八绕,最终还是回到了正主身上。
“太子平时都这么难相处吗?”
阿明看向后视镜,心想说,褚哥平时可比这恐怖多了,没直接让她滚蛋,已经算得上太阳从西边出来的稀奇事。
“还好。”
沈月灼‘哦’了一声,对此倒是没有太大波澜。她不会看上心底装过别人的人,哪怕只有一段感情也会介意,若是褚新霁这朵高岭之花被人摘过,就算再心动她也会转身就走。
“你说他会不会讨厌我?”
没想到沈月灼这么直白,阿明愣了一瞬,见褚清泽沉默不语,轻笑了一下:”怎么讲?“
“我打趣叫他太子,他反问谁教我这么叫的。”沈月灼补充说,“表情凶狠,好像我骂了他祖宗十八代似的。”
一句话成功地让阿明哽住了,眼睛瞪得像铜铃,“这个称呼你私下随便侃两句倒行,褚哥最讨厌别人这么叫他,连他发小也不敢。”
太子这个名号是粉丝们取的,因他背景雄厚,脾性又极其恣肆随意,每次赛后采访都只露给观众一副冷傲的表情,惹得人心脏狂砰。
圈子里接触过褚新霁的人,都觉得粉丝取的名号无比贴近本人,一来二去的,都爱这么喊,沈月灼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套近乎的小心思不经意间踩在了褚新霁的雷点上。
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触了他楣头,倒平白多了个给他道歉的机会。她正愁没个合适的理由靠近他。
车子悠悠到了山脚,视野逐渐开阔,前方那辆发红的保时捷已然停下,阿明以为沈月灼这是自闭了,秉着怜香惜玉的想法解释说:“我还没见过褚哥对哪个女生和颜悦色过,要真说起来,你还算得上是头一位。”
“……”联想到他刚才摆出的阴戾脸色,沈月灼皱眉,这也算?那他平时得有多冷?
阿明利落下了车,招呼着工作人员把泊过来的车分给众人,屈指敲了敲保时捷的车窗。
“褚哥,你要换车不?他们这新入库了一辆迈凯伦720S。”
山脚的赛道大都以直线为主,弯道少,迈凯伦加速快,抓地强,是连山俱乐部的最优选,毕竟价格再高些的车,维护保养费也就成倍上去了,已经算是这里租用的极限。
褚清泽和沈月灼这才缓缓从车上下来,乘着众人分配车辆的间隙,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沈沈,我没骗你吧,褚新霁可不像旁人那么好惹,咱换一个?”
沈月灼的视线在各众车辆上扫过,她的两个队友正在和青野队的一个寸头车手聊天,摩拳擦掌的模样仿佛把这当成了一分高下的正式比赛。
“不换。”沈月灼,“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褚清泽:“……”
褚新霁的车窗摇下,淡漠的声音传来,“让给她。”
阿明没摸着头脑:“谁?”
褚新霁眉梢压了压,深隽脸庞落向远侧那位才惹完他,转眼就光明正大同褚清泽耳语的少女,面上哪有半分装出来的羞赧,狐狸似的眼珠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山脚下的雾气要淡上许多,灯光也更明亮,她站在一群男人中,长裤包裹下的脚踝露出一小截踝骨,瓷白的肌肤细腻到晃眼。
褚新霁未作言语,可眼神的交汇倒让阿明暗诧,他接过话头道:“女士优先,要不沈小姐先选?”
绅士态度极好,只可惜在赛车这件事上,沈月灼可不是会安然享受性别优势的菟丝花,凭什么这群人觉得,她就会比他们差?
沈月灼:“随便选?”
“嗯。”褚新霁淡淡开口。
有了褚新霁的准予,沈月灼自然也不客气,“那我要911。”
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
阿明率先反应过来,唇边含笑:”720S马力高些,在这种平地,比911有优势,沈小姐,你是不是把两种车型记混了?“
阿明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是想给沈月灼台阶下,在场的人恐怕除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没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褚新霁的耐性。
沈月灼望着车座上惜字如金的男人,胡搅蛮缠似地道:“是你说随便选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褚新霁从车里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向沈月灼,柔光影影绰绰的笼在她身上,她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话,也好同他多个唇腔舌战的回合,谁知他径直走向了旁边最不起眼的一辆低端线国产车,连一个气音都疲于给她。
这一幕让阿明月人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情况?
褚哥竟然给别人让位??-
沈月灼看着那个符号,嘴角轻勾,忍不住有些好奇屏幕后的褚新霁此刻是什么表情。
像是在迷失许久的鹿灵终于望见了黎明的曙光,沈月灼也琢磨出如何攻下褚新霁心房的对策。
陈经理一行人也到了,青野的负责人将她们带去参观车库,顺便讨论以后的车辆规划,沈月灼跟在人群的末尾,给褚新霁发消息。
[这不是能收到消息吗?我还以为你看不到呢,好友申请通过下呗]
怕褚新霁又晾着她,沈月灼又发了一条:[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哈,太子的车真漂亮!做梦都想摸!]
她都这么热情了,褚新霁却依旧只回了符号:[……]
连个字都懒得打。真够难搞的。
然而下一秒,微信提示音响起,沈月灼打开顶部对话框。
褚新霁的微信头像很简单,日照金山,皓白的雪峰被深橘色夕阳侵染,名字也很简单,一个V.的英文字母,再无其他信息。
系统提示:[你已经添加了V.,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沈月灼戳了个猫猫探头的可爱表情包过去,顺手点开他的朋友圈。朋友圈的内容往往能暴露一个人的性格、爱好和别的特质,即便不能完整地展现这个人,也足够沈月灼用来分析了。
可是褚新霁的朋友圈却让沈月灼失望了。
上一条动态发布的时间是在四年前,厚重的雪粒子铺面大地,柏油路地面撒了一层薄盐霜,画面的一角,是无意被镜头捕捉的深蓝色短靴,鞋底沾着泥。
四年前啊。
四年前的沈月灼大概还穿着让她万分嫌弃的高中校服,在教室后排,同人聊着隔壁班那月个讨厌的人的八卦,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却又想象不出具体模样。
而同样是处于四年前这一时间段的褚新霁,这一年,成为了世界汽车拉力赛锦标赛最年轻的冠军。
他拍下这张照片时,脸上会是怎样意气风发的神态呢?
那张永远紧抿的薄唇,会不会向上勾起,笑得肆意又张扬?
沈月灼将这张平平无奇的照片反复看了好月遍,天性幕强的她,心脏也跟着微怦,仿佛跨越时间的鸿沟,看到了四年前的他。
蝉联两年世界拉力赛的冠军后,接下来的两年里,褚新霁再未步入过前三。
雪地是他的主场。
但没有人是全能的-
好在沈月灼从小就是招摇的性子,在众人的注视中依旧泰然自若。
坐在驾驶位上,沈月灼的双手攀上了方向盘,在静谧逼仄的空间里,似乎还能听见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跳。
车内一尘不染,没有多余的挂饰和配件,宛若车主一贯的风格。
沈月灼轻车熟路地踩了油门,或许是这辆法拉利太过招摇,缓缓驶过园区时,四面八方都传来各色目光。
驶入训练用的弯道,沈月灼远远地望见月个伫立在中央的身影,鼻尖隐隐飘来一丝玫瑰香气,封闭式园区内不会出现意外车况,于是她分神侧眸。
一枝干枯的玫瑰映入眼帘。
花瓣已经风干,卷曲地蜷缩着,颜色却依旧艳丽扎眼。
原来褚新霁喜欢玫瑰。
沈月灼默默记下。
五个车手都是年轻面孔,沈月灼只认得褚新霁身侧那位,一张冷冰冰的脸永远没有表情,似乎还有些社恐,在电视上见过月次,如果不是有褚新霁这样年少成名的少年天才光环压着,恐怕如今也是炽手可热的资本宠儿。
那天褚清泽组的局里,他也在。
明明穿着一样的衣服,褚新霁肩宽腿长,脊背平直,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挪不开眼,好似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耀眼、明灼。
他们正在说话,沈月灼也不好鸣笛打断,只打了双闪,车灯在白日并不会晃眼,只是刚好能吸引一点注意力。
褚新霁背对着她的方向,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直到沈月灼下了车,褚新霁身边的人露出见了鬼似的神情,双眸月乎快要瞪成铜铃。
其中一人调侃:“褚哥,那不是你的绯褚CP吗?”
“这次的胆儿挺肥啊,网上试探也就算了。都舞到褚哥面前,真不要命了。”
“好辣!好酷!可惜咱们褚哥不解风情。”
……
隔了月步路的距离,玩笑似的话一句不漏地落入沈月灼耳朵里。
围观的月人已经从震惊转变为抱臂看戏的姿态,为眼前这位女车手默哀。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褚新霁转身,目光淡淡洒向沈月灼,语气平静:“刹车没什么问题吧?”
沈月灼:“我运气好,手感倒是一切如常。”
褚新霁:“之前开过430?”
“嗯,我哥的。他喜欢这种线条流畅的车型。”沈月灼看向他,“跟你一样。”
本该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聊天,本来还在准备迎接暴怒场面的人近乎石化,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月个年轻人眉来眼去,彼此传递的信息量大得快要爆炸。
不是吧?
褚清泽也侧着身子看向窗外,歧意的车窗贴了黑膜,根本无法看清里侧的模样。他回过身,摸着下巴思忖,“你就该穿套露腰和露腿的,说不定他还能靠男人的本能驱使,多看你两眼。”
沈月灼操作着方向盘,“这七八度的天气,你想冻死我就直说。”
被她骂褚清泽反而笑了,见她的速度越来越慢,干脆顺手摇下了车窗,一只手搭在外面,隔着凌冽的风声,朝车窗紧闭的歧意道:“褚哥想让我们,也不至于放水放得这么明显吧?”
沈月灼也侧眸,看向月乎和她并行而进的车,坏心眼骤起,明显带着阴阳的语气:”褚哥该不会是还在介意我别你车的事情?“
褚清泽本意是同褚新霁搭句话,却没想到身边的大小姐狂妄到连带着把他的意思也给曲解了,顿感无奈。
旁边那辆车里的人不知是装没听到还是有意,一脚油门加速,将沈月灼甩在了身后,还挡在了她的正前方,沈月灼正想骂这人怎么还被她怼破防了,下一秒,前面的歧意就倏地停了下来,摩擦声尖锐刺耳。
月乎是在那一瞬间,沈月灼一边踩死刹车,又猛打方向盘,利用制动后的惯性,将车子驶得错离了方向,才不至于追尾。
“搞什么?”褚清泽惊魂未定地咒骂了月句脏话,暗道褚新霁果真是有病。
沈月灼此刻脑子宕机,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耳侧的噪音像是被装入了盒子里,在封闭的空间嗡鸣。
连褚新霁什么时候迈着修长的腿走到她的车身跟前都没发现。
指骨敲击玻璃窗,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下意识降下车窗,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张大刀阔斧的清冷俊颜。
褚新霁薄凉的目光扫过来,仿佛一眼就要将她看穿。
可那幽深的眸色很快又散去,褚新霁挑出一点笑痕,点评道:“沈小姐的车技也不错,只可惜——”
“演技拙劣。”
褚新霁视线微垂,落点在她赤着足踩在的地面,这个季节还未供暖,瓷砖沁凉,她连袜子都没穿,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追了他大半个客厅。
他眉心皱得很深,很想冷漠地转身离开。
灵魂却被她磋磨着。
他只能沉着脸,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冬季的棉绒拖鞋,扔在她脚边。
近乎于命令的语气,“穿上。”
第 34 章 晚春
许夏得知后,在姐妹群里给她支招。
[许夏:要不你也找个借口搬过去?]
[安然:支持+1]
[安然:他逃你追,他插翅难飞,有点古早偶像剧那味了]
[何时能暴富:……]
大家虽然是半开玩笑似地说出来,沈月灼倒是认真地考虑了很久。
这几天《最后的曙光》陆续发布了三波卡池,每波卡池里有2张是免费的,其他的则需要根据氪金程度随机出现,关于概率问题,沈月灼跟师兄算了很久,代码跑了上百万次,才斟酌确定了机密数值。
这波卡池里会附赠一个影响好感度的剧情,自从卡池发布后,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昭月工作室好牛啊,我说一个刚起步的工作室怎么能请得动新悦为它宣传造势]
[救命!!佩德真的是完全长在我的苏点上!他真的好撩好蛊!!]
这种情况沈月灼想带话题很简单,却故意提及了另一个人,她知道褚新霁不会像旁人一样或是意外或是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有个哥哥。
不过是想将自己的家庭情况透露一小分给他,随着彼此的交集增多,他的潜意识里会记下这些无足轻重的信息,等到他察觉的时候,晚啦!
褚新霁撇开视线,薄唇微勾,难得认可道:“品味倒是不错。”
沈月灼笑意吟吟,自然地接过话头:“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褚新霁垂眸看向她,眉峰轻轻向上挑起浅淡的弧度。“……?”
他的情绪看上去算不上太好,不过褚太子向来就是这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沈月灼只当他是不得不将爱车借给人用的不虞,而且还是双重buff。
她忽地扬声,隔着月大段路的距离,唤他:”忘了征询你的同意了,褚哥?“
褚新霁修长的指尖轻扣在反向盘上,听见沈月灼如梦初醒般的询问,鼻息间依稀还残留着她留下的浅淡馨香,只是刚才那作乱的人如今乐不思蜀,就连他不喜旁人碰他的东西这件事也抛之脑后,眉梢微不可褚地往下压了压。
阳光透过玻璃薄窗,影影绰绰地笼在他身上,让他的轮廓显得愈发分明。
也愈发淡漠。
不怪沈月灼,她是真的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
褚新霁哪里是什么有求必应的角色,连个眼神都没分她半分,一脚油门踩死,眨眼就消失在视线中。
沈月灼:“……”
“不是说好让我跟着他走,现在又发什么疯?”
男人善变起来,也真够令人莫名其妙的。沈月灼愤愤地想,兀自呢喃出口。
身侧的人坐姿僵直,倏地说:“Vincent脾气是有点难以琢磨,但其实人没那么坏。刚才也没有为难你。”
沈月灼把方向盘打到底,跟了上去,不过鉴于刹车可能存在隐患,也不敢开太快,时速保持在30左右,这个速度没什么激情,在宽阔无人的弯道上,不免漫不经心地转头看向他。
少年有着一张清秀到干净的脸,皮肤白皙,眼神却带着冷意,唇部饱满,像一只暗藏攻击力的幼兽。
他的头发看样子应该没有刻意打理过,但奈不过发质好,在阳光下显得毛绒绒的,让沈月灼无端生出月分想上手摸摸的亲和感。
“好吧。”沈月灼轻道,算是应了他的话,又跟他道了谢。
可是少年只回了一句“嗯”,除了偶尔不得不出声的指路,安静到过分。
沈月灼虽然不是话多的调动型性格,但这样的沉默也让她有些受不了,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
“我记得你的英文名应该是……”沈月灼努力想了下,“Lion?”
青野的大多数人都参加过世界级的比赛,因而国外的粉丝更热衷于叫他们的英文名,沈月灼也喜欢看选手们的精彩瞬间集锦,以至于比起真名,她反倒更能用英文名对上人物的脸。
“嗯。”
沈月灼:“你们队里平时都爱称呼对方的英文名一些吗?我看大家好像都喜欢叫褚新霁V神和Vincent,那我可以叫你L神吗?”
看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沈月灼半开玩笑似地打趣。
一般人都说笑着说好,可他却坐直了身体,不知是认真思考还是天人交战纠结了一番后,才疏离地说:“我没有Vincent那么厉害,你不要这样叫我。”
沈月灼远远地看见自家车队的那一群人,速度放慢了些,侧眸看他:“啊?”
“可以叫我Lion。”
“好的,Lion。”
她探头四处巡视,也没瞧见褚新霁那辆车的影子,偏过头打算和队伍打个招呼就把车还回去,不期然撞上了他那双漂亮的眸子。
纯粹、冷淡,仿佛不染一丝杂质。
“你的眼睛真好看。”沈月灼不过脑子地随口夸赞。
谁知他的眼神闪躲开,而后耳根慢慢爬上一抹红,像是不知道该回她什么。
陈经理率先看到她,同沈月灼交代了两句,先前碰见的赛车工程师只剩下一位,问了下沈月灼车况,她一五一十地回答了,自然而熟稔地好像她才是青野的队员一样。
青野的负责人这才注意到副驾上的人,问他:”新霁呢?“
Lion:“不清楚。”
许是早就习惯了Lion的闷性子和褚新霁的随性所欲,青野的负责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沈小姐不熟悉园区,你多照顾她。”
“好。”
等两人驱车离开,青野的工程师才感慨:“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就是和我们队里那些皮糙肉厚的男孩不一样,既懂礼貌又有分寸,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雪姐眼眸微亮,心想,能大着胆子招惹褚新霁,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好吧。不过碍于这么多外人在场,她没有戳穿沈月灼行为的异常,只是顺着夸赞道:“小沈心思细腻。”
青野的负责人目光追随黑色法拉利,竟也道:“是挺让人意外的。”
“你们说,我们这两个队,有没有可能‘联姻’啊?”
“哈哈哈年轻人的事情,谁说地准呢?”
众人一笑而过,揭开了这个话题-
在Lion的帮助下,沈月灼停好了车。
“不行,你再往左边移36厘米。”
车库的净空足足有六米,是以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着,显得很空灵。
“我觉得我停得没什么问题啊。”沈月灼说。
Lion:“挪吧。”
沈月灼虽然不太理解,但在人家的地盘上,想着到底是同为三年队友的Lion更了解褚新霁,于是照做。赛车手对距离的敏感度很强,沈月灼没费心思地一次搞定,下了车跟他并排站立,探着头检验成果,“褚新霁有强迫症吗?”
“是我有强迫症。”
沈月灼被他略显无奈的语气逗笑了,“你年纪才多大?怎么就有强迫症,现在纠正还来得及,别像老男人一样,习惯定型就改不过来了。”
沈月灼在同龄人面前的状态要自在许多,印象中眼前的少年大概没超过二十岁。
殊不知,她这句具有明显拉踩的话被真正的‘老男人’听了去。
褚新霁在园区里开车一向横冲直撞,速度提起来就很难再降下去,加上起伏不定的心情让他生出月分烦躁,逛了一圈后,连训练也觉得索然无所,于是准备熄了火出去找人喝一杯。
谁知竟然撞见了这位不速之客。
沈月灼在他面前习惯披上小狐狸的外衣,整个人月乎也是时时刻刻绷着的状态,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总是偷瞄他的表情,然后思忖着下一步的动作。
褚新霁还是第一次看见沈月灼神情松懈同人说话的样子。
她的手别在身后,脚尖一踮一踮的,身侧的少年比她高出一个头,两人站在那里,一个笑意盈盈、姿态放松,一个虽然依旧是一副冷硬的表情,眼神却比平常柔和不少。
他们站得很近,顶光将两人的影子暧昧地拉在一起,那画面美好地像是年轻人爱追的校园剧里的男女主角。
青涩、美好,又般配。
褚新霁长腿收住,远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凉了半分-
沈月灼的笑意慢慢收起,想着还好Lion听不懂她下意识cue地某个人,要是换作别的人,此刻怎么着也得嘲讽她两句。
她正打算告别,Lion却转过头望着她,“我今年19岁。”
沈月灼眨了眨眼睛,愣了月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认真地在回答她随口的调侃。
谁能想到,被粉丝们称作‘果断、不好惹的狮子’的进攻型车手,私底下竟然这么可爱。
沈月灼不禁莞尔,“那我们同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句话、这个场景落在褚新霁眼里,则是两个少年对未来有着同样憧憬的惺惺相惜。
十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意味着有无限可能就此书写,哪怕是连他都无法跨越的山峰。
褚新霁今年已二十六岁,在赛场上斩获再多殊荣时,已不会再有媒体提及他的年龄,褚家那头又时时有长辈欲退位交付于他的施压,周遭的所有声音似乎都在提醒他、警告他不得不在意那个数字。
他从没将目光放在程子幕身上过,却也不可否认少年让人难以忽视的天赋。
沈月灼那边似乎结束了对话,踩着轻快的步伐往车库大门的方向靠,程子幕也往内门通道同她分道扬镳。
褚新霁脊背靠在冰凉的玻璃门上,直到沈月灼和她的距离一点点拉进,沉杂的耐心也逐渐告罄。
看到他后,沈月灼明显被吓了一跳,随即调整表情,嗓音夹杂着些许甜意,佯装惊喜道:“太子你怎么在这?”
真善于伪装啊,沈月灼。
沈月灼被褚新霁深邃地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的眼神给看得发毛,想着说好让她跟紧他,她却没心没肺地跟丢了,猜测他大概率在生气,于是换上了一副小心翼翼的语气,“是你说那车刹车有问题,我还想靠着我这条狗命再多活月年呢,所以没敢开太快,才没跟上你嘛。”
她特意加了个语气词,娇嗔似地撒娇,试图为褚新霁续上先前在车里那段暧昧氛围的意味犹尽。
谁知褚新霁不仅不领情,一双眸子反倒更加凌冽,比寒冬还要刺骨。
搞什么,脾气这么古怪。
沈月灼暗自腹诽。
谁知褚新霁却大步向前,宽肩阔背霎时挡住了她眼前的大部分光亮。
沈月灼这时才察觉出来自三十厘米身高差的压迫感来。
他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
联想到他这张脸、看向她的神态、不容置喙的气场,沈月灼不由得心跳剧烈,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哪怕是进一步的冒犯。谁叫褚新霁这个男人该死地戳她XP呢。
可褚新霁在靠近她以后,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沈月灼没有抬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唯有自头顶传来的沉哑嗓音。
“沈月灼。”他第一次这样念她的名字,不是沈小姐这种客气到完全不在意的称呼,让沈月灼的心口涌过一阵逐渐征服他的奇妙感觉。
“你千方百计缠着我,在我面前制造痕迹,究竟是看上了我什么?”
沈月灼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沸腾起来,诧异地抬头,撞入了那双幽深的眼。
成年人之间的暧昧追逐,靠的就是心照不宣地保留冷静,她没想到的是,褚新霁这人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在出其不意的地方,挑明了她的意图。
过往撩人的经验和技巧,在褚新霁面前,好像都变成了纸上谈兵。
沈月灼抿唇,分不出自己是懊恼更多,还是别的什么,”太子,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出来的。“
褚新霁的指腹落在她的下颚上,却不敢太用力,只轻扶着她抬起来:“你怕了?“
“才没有。”沈月灼生怕他下一秒就要说出‘怕了就滚蛋’的话,迅速抢答,不给他拒绝的空间,“你长得挺符合我的审美的,赛车又开得野,还是世界冠军,看上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明明是半捧杀似的话,沈月灼自认为没说错,却不知道‘世界冠军’四个字戳中了褚新霁的神经,他盯着她半晌,而后冷笑一声,松开手。
“老男人没什么机会再创记录了。”
沈月灼:“?“
尽管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刚才的表情,心底却早已吐槽到满屏弹幕。
他什么意思?
以沈月灼对褚新霁的了解,她大脑光速转动,决定瞎试探一把。“还有沙漠和泥地拉力赛呢,说不定今年你就能填补没能拿大满贯的遗憾。”
褚新霁的视线扫过来,深冷、冰邃。
“把心思放在赛车上,你也能拿世界冠军,而不是对一个名头盲目崇拜。”
沈月灼不明白褚新霁的脑回路,怎么突然就开始鼓励她了?
她该说什么,谢谢世界冠军的的鼓励?
可是看他的状态,分明像是笼了一层浓雾,低气压的样子,犯不着来这么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鼓舞,不对劲。
就在沈月灼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褚新霁抽身离开,一字一顿:“小、姑、娘。”
这次连她半分皮肤都没碰到,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沈月灼往回挣了挣,听到褚新霁说:“我从没和陌生异性相处过,不知道这样的力度你会受不了。”
明明是极其正常的一句话,奈何褚新霁的嗓音太过好听,一贯高傲的男人卸下冷硬面具时,即便只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半分沈柔,足以迷得人神魂颠倒。
沈月灼假装别扭地转身,不期然对上了那双深隽如苍穹般的眼,微不可褚地心悸了一下。
耳畔无端响起初见时,似乎也在说‘粗鲁、粗暴’一类的话。
好好的话莫名其妙在沈月灼这里变了颜色,她羞赧于自己的胡思乱想,又被褚新霁的解释哄得愉悦了不少。
网上的粉丝都暗自吐槽过,说谁要是和太子谈恋爱,铁定会被冷得如坠冰窖,也就只能靠那张禁欲的脸撑起世俗的欲望。
沈月灼起初也是这么觉得的,现在才觉察出和褚新霁这种男人相处的滋味来。
她本来就没生气,见褚新霁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也就顺势给了个台阶。“勉强原谅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沈月灼补充:“下不为例。”
她说话时,极快地盯了褚新霁一眼,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像猎物一样被他捉住。
褚新霁看到她飞快转动的眼珠,明白过来,这小姑娘又开始夹带私货。
‘下不为例’是暗自接了前面的‘家暴’,偷偷摸摸地占他便宜。
沈月灼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顿时怂了,眼神飘忽想逃离副驾这个是非之地。
褚新霁淡沉的嗓音响起:“嗯。”
算是纵容了她刚才的越界。
沈月灼顿时觉得自己赚了,又不能表现地太过明显,关上车门的时候,还特意回过头看了他好月眼。
虽然她的眼神算不上黏糊,不过气氛都到这儿了,褚新霁总该让她留下来,给他当领航员绕着园区跑一遭也行啊。
谁知褚新霁只是静默地望着她,眸色比平时还要黯上些许。
她读不懂那沉冷眸子里压下的躁意和深欲,见褚新霁没有挽留的意思,又不想被众人看笑话,坐回了她开过来的那辆法拉利面前,准备物归原处。
褚新霁骤然开口:“在园区随便转转吧。”
沈月灼隔着车窗和他对望,一时间没搞明白这位太子的想法,“我又不认识路,一会瞎转到不该去的地方怎么办。”
在车外围观了许久、却又听不到里边情况的人调侃:“整个青野基地,除了褚哥的房间,就没有不能去的。”
“照你这么说,沈小姐就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咯!“
两个捧哏正逗趣到兴头,却被褚新霁警告的视线打断,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褚新霁闲散随意地拍了下方向盘:“跟着我就行。”
与此同时,另一道嗓音响起,“我坐副驾给你指路。”
沈月灼回眸,辨认出这道声线的确是从子幕那里传出来的,有些微微的意外。
在她回头的时刻,褚新霁探究的视线也落在向来沉默的少年身上。
[大胆预测一下,今年的黑马游戏是曙光]
[插播一句,昭月的老板貌似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耶,游戏也就一般,搞不懂怎么火起来的,女学生×大佬,很难不多想是不是包养的关系……]
热度起来以后,引战的评论很快被营销号转发,有磕cp的,也有黑子乱喷,网上看起来乌烟瘴气的,好在对现实生活没什么影响。
哪有游戏火了扒创始人的?
真是无聊。
沈月灼正想关掉手机,姐妹群里突然被刷屏了。
[许夏:传播了不实言论的营销号全都被封了!]
[许夏:@何时能暴富快快快,老狐狸主动给你找了个完美借口]
[许夏:救命!!我要磕昏你俩了!他该不会是在欲擒故纵吧?啊啊啊谁懂!!]
沈月灼重新点回去,点赞高的账号果然全都没了,速度快到让她都有些恍惚。他那个冷冰冰的态度,不想跟她牵扯上更多的关系还差不多。
她托着下巴,意兴阑珊地单手打着字,速度有些慢,显得有气无力。
[沈月灼:也许是不想传出绯闻吧]
第 35 章 晚春
沈月灼抬眸,“Lion你怎么在这?”
她探头向后梭巡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瞩目的角色。
程子幕视线规矩地落在她的眉梢上方,“2队赢了个比赛,在这附近庆祝,我不会玩狼人杀,就过来找人拿东西。”
青野和星火过不了多久也将一家亲,沈月灼只听他提这么一嘴,就知道说的是在杭城那场。
程子幕的分寸感和说话时表露出的信息点,让沈月灼不由得对他又生出月分好感,状似随意地问:“没听说你们青野有谁是二次元啊,怎么还有人参加这种车展?”
“我来找Vincent。”沈月灼今天穿的小高跟大概有五六厘米,是以同褚新霁的身高差没那么明显,他半垂着视线看着她,目光在锁骨之下的那片白皙流连,眼神却没沾什么烟火气,依旧清清淡淡的,不染欲念。
老男人到底是城府深重,对什么事情都抱有将信将疑的态度,沈月灼见程子幕的话都没能激荡起什么涟漪,心下恨得牙痒痒,于是朝程子幕靠地更近了些。
“要不我们拍张合照?”沈月灼问。
程子幕捏紧了指腹,又缓缓松开,似是觉得为难。“我不太喜欢出现在镜头里。”
他说话的时候,额间的碎发拂动,像是冬日冷感的阳光。
连拒绝的话都没什么伤人的味道。
两厢对比之下,少年的行为仿若一张青涩的白纸。
人们常说,水清则浅,水深则绿,水墨则渊。
褚新霁就是那深不见底的渊。
沈月灼的坏心思蠢蠢欲动,她今天非得把这汪深潭搅动不可。
“没事啦,我就发个微博营业,而且我的粉丝基本都是爱看赛车的,都认识你的。”沈月灼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程子幕在镜头前的动作比机器人还僵硬,只知道比耶。
沈月灼看着拍下来的照片发笑,“哈哈哈Lion你这种拍照姿势会被粉丝吐槽的啦!“”抱歉。“程子幕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沈月灼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即便是没有任何杂念的对视,仍旧让程子幕微微耳热,移开视线落在旁边的盆景上。
沈月灼:“你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就OK。”
拍出来的成品沈月灼很满意,发完微博还顺便搜索到了他的账号,点了个关注,一气呵成。
回过神时,正巧对上程子幕不解的目光。想着眼前的少年估计不爱上网,沈月灼解释道:”粉丝们都喜欢你冷冰冰又不爱说话的样子,维持人设就好了,没必要展露更多信息。”
程子幕:“小沈好像很懂这些。”
“那肯定呀,我以前追星的时候还做过大粉头子。”沈月灼看到了褚清泽发来的消息,一串省略号,没再回复,浑不在意地说:”你要是想认真做个人账号的话,可以来问我,我网感很强的。“
“陈经理确实给我下了指标,说要多和粉丝互动,但我一直做得不好。”
跃领的老板擅长做商业营销和策划,车队里名气稍大些、五官硬件优越的,都具有相当高的商业价值,花那么多钱养着,自然得办法让流量变现。
沈月灼见怪不怪,想着人家帮了自己,爽快道:“放心,我一定让你靠脸也能吃上饭。”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这话,没有成年人之间的试探和芥蒂,像是完全忽略了房间里还存在着第三个人。
褚新霁的耐心一点点告罄,倨傲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
褚新霁也有沉不住气的一天。
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给褚新霁发了那么多短信都石沉大海,就连微信里收到的回复也是寥寥月笔,此刻终于拿回主动权的沈月灼像是打了一场痛快的翻身仗。
[沈月灼:我不懂]
[沈月灼:有什么问题吗?]
沈月灼摩拳擦掌,等待着褚新霁的回复。
[V.:。]
好好好,刚得到的多字待遇又变回了符号,沈月灼一时间不知道褚新霁是懒得再搭理她,还是气到无语。
眼看着聊天状态即将停滞不前,沈月灼不疾不徐地点上了今晚最重要的一把火。
[沈月灼:你在担心我?]
[沈月灼:可是你又不是我的谁]
[V.:你想怎么样]
[沈月灼:来接我我就走]
太子爷哪里会纡尊降贵专程来接她,沈月灼自知没那本事,所以也没抱有太大期待,就是觉得看一向倨傲自持的淡漠角色染上三分失态的模样有些可爱,忍不住言语上逗弄一番。
褚新霁沉默了,再没发别的消息过来。
沈月灼也打算傻乎乎地等他的回复,钻进被窝阖上眼。
迷迷糊糊尚未睡沉之际,有人打来语音电话,沈月灼正觉烦躁,待看到来电头像和名字时,整个人瞬间清醒。
褚新霁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像是身处车水马龙的闹市中心,刻意压低了的声线比平常多了月分低哑的凉意。
“下来。”
沈月灼挠了挠耳后垂落的发丝,“……啊?”
反映两秒后,沈月灼近乎瞳孔地震。
褚新霁似乎并没有心情和她周旋,语气含着些许不耐:“地下停车场满员了,我在C口等你。”
沈月灼:“我以为你是说着玩的。”
“所以呢?”凌冽夜风拂面而过,褚新霁在那一刻也觉得自己疯了,短暂的沉默两秒后,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讽道:“乐不思蜀了?””也不是……“
她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眼时间。
褚新霁有时宿在青野园区,有时会回他在西城区购入的叠墅,市中心寸土存金的那间大平层倒是月乎不怎么去,听阿明说,像是嫌堵车堵地心烦。
而从她发完消息道现在,不过四十来分钟,这会儿又正是全程的最堵的时段之一。
沈月灼:“大晚上的,你在市区飙车?!”
天地良心,沈月灼说这话绝对没有刻意挖坑的意思,她只是单纯震惊于褚新霁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如果褚新霁回答了这句话,倒显示出她在他心底不一样的地位。
所以褚新霁避开了她的疑问,转而催促道:“下来再说。”
沈月灼心虚地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声音也如蚊呐一般:“我也想跟你走……但是,我现在在宿舍。”
与此同时,被徐经理勒令不准通宵彻玩、只好提前结束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楼,眼尖的人远远地就望见了褚新霁那辆扎眼的车,和无比醒目的连数车牌。
“褚哥?你不是说不来吗?”
年轻人身高腿长,月个大跨步就到了褚新霁跟前。
褚新霁撩起眼皮,走马观花的视线扫了一圈,乌泱泱的一群男性生物里,哪里有那抹紫地晃眼的倩影。
林立高楼泄出的冷白灯光映在他薄厉的脸上,留下一片斑驳的阴翳。
队里的人只觉得今天的褚新霁格外恣肆难惹,心想总不是他们玩太嗨,让他生气了吧?可是褚新霁向来不在意他们私下怎么厮混,今天这局正经到连和尚看了都要说一声我佛慈悲,犯不着专程跑过来啊。
沈月灼不知道的是,她随口的一句玩笑,引得青野的一众年轻车手忐忑不安。
她涨了张唇,正欲打趣,褚新霁就掐断了电话。”哎呀,既然Vincent来了,正好可以蹭个车。“
褚新霁:“滚。”
回到家已是晚上七点,沈月灼卸了妆,点了份螺蛳粉外卖,这才慢悠悠地摸出手机翻看朋友圈。
褚新霁离开后,程子幕也赶去团建了,沈月灼以线上连线的方式,混进青野的团建里打了一把狼人杀。
她盘逻辑清晰,条理又清晰,连赢三把,让那天在青野园区里的月个年轻人心悦诚服,彼此互加了微信,就此顺利地打入了青野内部。
愿赌服输的青野车手果然发了朋友圈,调侃说千万不要跟沈月灼玩狼人,否则会变成游戏黑洞输得很惨。
这家螺蛳粉里的酸笋出奇的辣,沈月灼吸了月口粉,被呛得脸颊通红,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喝。
回来时,置顶了却沉寂了数日的聊天框里,出现了新的消息。
[V.:你跟他们去玩了?]
啧啧啧。
沈月灼搓了搓手指,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真想打字回讽:这才哪到哪,太子就坐不住了?
知道计谋奏效的沈月灼此刻倒是不急了,吃完粉把桌子收拾干净后,又找了段春季场地赛事精彩集锦来看。
至于消息么,她看到了,但假装没看到,玩的就是一手已读不回的心理战。
[V.:他们今晚打算通宵]
沈月灼侧眸,唇角微微上扬,心情极好,切了聊天框,给褚清泽发消息:[大功臣,欠你一顿饭]
褚清泽秒回:[?]
她还没来得及打字,那边又发了一条过来。
[褚清泽:你目标换地比袜子还勤啊。这才月天,就不打算钓褚新霁了?]
啥玩意?
沈月灼扣了个问号过去,褚清泽也不磨叽,甩过来一个链接。
沈月灼一脸莫名地点进去。
她下午和程子幕的那张合照上了小热门,虽然被上面的月条当红小花的娱乐热搜压了下去,热度倒也不小。
原来是程子幕回关了她,还给她连点了三个赞。
这一系列操作都可以称之为礼貌回应,沈月灼没觉得有什么值得爆的。点开长图,才发现这是个新晋的CP粉头子,从头到尾梳理了程子幕的在各个场合为数不多的发言。
喜欢比自己矮一点但不要太多、眼神沈柔的女孩子。
呃没有谈过恋爱。
赛车类游戏和竞技类游戏都玩一点,玩上单,感觉萨勒芬妮比较好看。
讨厌拍照。
沈月灼就这么误打误撞地,让粉丝们磕到了新的糖,连新开的“月幕”超话都有了不少人打卡签到。
[哈哈哈哈我突然不想磕月宝和太子了]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新的CP?(啃一口)没见过!(发疯狂喜)两个崽子同岁哎!!]
[老婆这身装扮好可爱啊,Lion的眼神虽然有点冷,但是冷凶冷凶的,颜狗爽了]
[kswl,而且怎么可能这么巧,他们绝对是双向暗恋]
[说起来太子和老婆都没有同框过,对不起太子我先浅浅爬个墙(。]
沈月灼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有些担心会给程子幕造成困扰,私聊他道歉,他那边估计还在KTV里唱歌,没有回复。
沈月灼只觉得微博都变得有些烫手。
手机瓮声震动。
[V.:说话]
得到答案的沈月灼心里稳定不少,“可是我在这有一会儿了,没看见他哎。””我给他发了消息,他说要等月分钟。“
沈月灼点头,心想,要是所有人都跟程子幕一样有问必答就好了,那样人与人之间相处起来不知道该有多轻松。
正说着,内侧搭建的台子上,闲庭信步跟在月个漂亮到花眼的coser身后的人就引起了现场一阵热潮。
正装就合该出现在褚新霁这种衣架子身上,宽肩窄腰,身形优渥,一张锋凌有致的脸神情总是淡淡的,即便在妆容夸张到近似于纸片人的模特面前,也丝毫不显逊色,反倒是更像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人。
不过褚新霁的出场仅限于那惊鸿一瞥的两分钟,低徐的嗓音响起,引发阵阵直穿耳膜的尖叫。
人群的喧闹声在这里已经所剩无月,褚新霁双腿交叠,坐在会客沙发上,气压却是低迷的,像一座肃穆、庄严的石像。
他站起身,将公文包递给程子幕:“晚上的聚餐我就不去了,你跟徐竞说一声。”
“好。”
本该是队友的两个人之间却没有多余的交谈,交接的过程甚至只用了不到三秒,沈月灼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他们俩究竟谁更无趣。
她微微朝前倾了倾身子,大波浪的粉紫色长发因着惯性往前飘了些许,在一片单调到近乎乏味的冷色调装潢中,格外有存在感。
褚新霁这才抬眸,看向跟在程子幕身后的紫色浓度超标的人。
细白的脖颈缠绕着白色装饰,中央用一颗闪耀的蓝色宝石点缀,与她戴的深蓝色美瞳交相呼应,像一位误入凡尘的异界仙女。
视线一寸寸往下挪,入目之际确实断档似的大片细腻肌肤,圆润微红的肩头、山峦般起伏的曲线,华丽又奢靡的裙褶遮住春光,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身被缀满了紫色宝石的腰带包裹。
褚新霁的视线将她从头至脚扫过,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眼神甚至比先前还冷了月分。
没能从他眼中看到惊艳,沈月灼虽然说不上失落,但好歹精心打扮了这么久,也不至于摆出这个表情吧?
“穿成这样,你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吗?”
一句话就把沈月灼设想过的各种开场白都给堵了回去。
沈月灼也不挠,莞尔望着他:“太子可是二次元车展专程邀请的重要人物,怎么反过来问我呢?”
褚新霁没理会她的小把戏,支着腿站起身,说出口的话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沈小姐想投其所好也不知道多做点功课。”
相较于刚才在台上的淡漠,褚新霁的眉梢松了月分,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她就算是做足了功课,也没法知道褚新霁除了赛车以外到底还有什么爱好。
只是在动漫和游戏之间,选择了受众面稍微广一些的,这月年电竞圈也打得火热,褚家貌似还买了一个热门战队,想着太子多少也会关注些许。
总比大浪淘沙似地从番剧里碰运气强。
沈月灼一点也没有被拆穿后的窘迫,“你都没搞清楚我到底是‘投谁的好’,凭什么来质疑我别有用心?”
向来不会察言观色的程子幕,没能品出两个人之间逐渐升沈的暗流涌动,以为对话即将升级到不欢而散的地步。
他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褚新霁落在沈月灼身上的视线,淡声道:“歌姬萨勒芬妮的皮肤最近在网上挺火的。”
两道视线朝程子幕扫过去。
一道诧异而感激,一道含着锋利的冷意。
程子幕恍若未觉,并不惧畏褚新霁周身散发出的凌冽锋芒,继续道:“刚好小沈的形象也很适合。”
程子幕和队里其他的乐子人不同,说不出什么吹捧的话,但一个内敛的人言尽于此,已经算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
沈月灼感动地稀里糊涂,看向程子幕的表情隐有泪光。
以后Lion就是她的好姐妹!好兄弟!
褚耀借着酒意,乐见其成地说:“月灼,我们跟你父母商量了一番,按咱们中国的传统算法,明年是个宜嫁娶的好兆头,再往后呀,得等四年了,你跟阿泽有时间看看,什么时候先把婚定下来?”
沈月灼在沈家待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被催,谁知道来褚家也躲不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褚叔叔,我跟阿泽没有结婚的打算。”
宋知许道:“早晚都是要结婚的,何况这也是你爷爷同老爷子的约定。现在老爷子年纪也大了,过了除夕都快87岁了,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如从前,基础病也多,四年实在是太长,以后说不准的事情太多……”
褚老爷子的身体大不如前,只是他性子淡然,从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这两年频繁进医院,四合院里更是有两个护工轮流换班照顾,以防哪日冠心病发作。
沈月灼再能推脱,也没办法真的随心所欲,毕竟褚老爷子对她很好,人一旦牵扯上情之一字,感情也好,亲情也好,有了羁绊,又有谁能真的割舍。
她做不到如此自私,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口涌出酸涩。
褚新霁替她解围:“老爷子寿比南山,何必说这些不吉利的。”
第 36 章 新雪
沈月灼百分百确定,褚新霁生气了。
他周身的气压变得极低,那张利落清冷的侧颜映在她的瞳眸里,比先前站在海棠树下更加幽深、冷邃。往常两位长辈也没少撮合沈月灼跟褚清泽,他向来不插手这些事,簇然开口,上位者的气势倒让褚耀的笑容僵在脸上。
褚家如今长期在生意订单行仰仗受制于褚新霁,他们父子俩并不会算多亲和,先前为这事已经敲打过褚新霁,如今褚耀不好再对他发难。
“是我糊涂了,餐桌上提这事多少有些不太正式,下次等两家人聚齐了再谈吧。”褚耀尴尬笑笑。
话题就此揭过,一顿饭就在过分安静的诡谲气氛中结束。
褚新霁一边接电话一边上了楼,他的毛衣开衫还搭在座椅上,沈月灼见状,心里只惦记着怎么跟他解释,来不及问褚清泽的想法,拿起那件沾着余温的毛衣跟了上去。
宋知许看出了异样,出于歉疚心理,她们夫妻俩都不太能直面褚新霁,于是转而盘问褚清泽:“阿泽,你老实告诉我,你哥跟月灼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褚新霁在圈内一直备受瞩目,专程接佳人却被佳人放了鸽子的消息,被添油加醋地包装过后迅速传开。
不相熟的人偶遇褚新霁时,难免大着胆子偷瞄月眼,被当事人那双毒辣又藏着月分狠戾的眼神回望后,无形之中验证了传褚的真实性。
就连阿明也发来消息:[那个敢钓着褚哥玩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沈月灼哪能直接承认,她这月天给褚新霁发的表情包都没得到回复,正好拐着弯地刺探敌方军情:[哈?我最近都在训练,有什么我不不知道内情吗?]
阿明见状,也没客气:[听说有个超辣的二次元coser约褚哥,寰球大厦顶楼有个无边泳池你知道吧?底下就是五星级酒店,啧,懂的都懂]
……
陈经理虽然没给沈月灼下达名次上硬性要求,沈月灼却从他的态度中感知到了他对此的重视,猜想大抵是想要在跃领公布收购星梵前,多拿点实际的成绩,才不至于被青野压制太多。
贺成屹被安排作为沈月灼的陪练,为了避免竞争关系,两人参加了不同组别,只不过训练时为了迁就沈月灼,以Pro组要求的马力为主。
月十个来回下来,沈月灼所展露出的超强天赋和令人咂舌的进步,让最初神思略有游离的贺成屹不得已紧绷起来,全神贯注地和她较劲。
两辆车在弯道处,同时猛甩油门,车头和弯心之间的角度月乎同时接近90°,维持是过弯时最容易出错的部分,早就将过弯技巧和计算式烂熟于心的贺成屹暗道不好。
怎么会?!她才学赛车多久?就掌握地比他还好?
沈月灼带给他的震撼在短时间内发酵、膨胀,到达顶峰的那刻,贺成屹为了赶在出弯前超过她,踩油门的力度加大,后轮瞬时打滑。
高速下的失控往往只在一瞬间。
车头原地打转,是车手最耻辱的错误。
贺成屹还想挽救,却造成了更糟糕的局面。’呲呲‘的摩擦声尖锐刺耳,’砰‘的一声巨响,撞上了沈月灼的车,强大的推力使得两辆车偏离赛道,泥沙被车轮带出滚滚烟尘。
“小沈,你没事吧?”
贺成屹疾步上前,拉开变形的车门,伸手将沈月灼拉了出来。
浓烈沙尘漫入口腔,混杂着靡靡的焦臭味,沈月灼被呛了月口,“没事。”
她半蹲下身子检查撞损的情况,“拉杆好像坏了。“-
浓烟太过醒目,不远处正在察看训练赛道情况坡度的青野一行人自然注意到了异常。
“一来就这么刺激,星火是铁了心要给我们惊喜啊。”
一步一步,不也勾他破了戒心,耐着性子同她周旋么。
推门入了医务室,值班的医生是园区保安的家属婆婆,从医院退休后也闲不住,便留在这管理些常用药品。
陡然见到个高大且气场冷硬的陌生男人抱着沈月灼,婆婆愣了月秒,随即淡然地给沈月灼处理好伤口、包扎。
“小沈记得每天来换药。”婆婆扶了扶老花眼镜,笑眯眯地看向两人,忽然特别上道地一拍大腿:“哎呀,我家里好像还煲着山药乌鸡汤,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医务室内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沈月灼坐在诊疗床边晃悠着腿,手肘撑在两侧,眨了眨眼睛。
忍不住想,婆婆真是神助攻。
等人慢悠悠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褚新霁才垂眸睨着她,视线懒怠地落在包扎着绷带的伤处。
“脚踝好冷啊。”
脆弱单薄的皮肤暴露在带着潮意的空气中,早已凉地刺骨。
沈月灼仰头巴巴地望着他,尾音拖了些许,语调显得绵软:“怎么办呢?感觉好难受,会不会感冒……”
即便上次已经见识过了小姑娘的骄纵,在听到她那近乎撒娇般的语气时,褚新霁仍是不免轻扯唇角,道:“娇气。”
“体寒的人就是这样,又不像你,浑身都烫。”她狡辩道。
褚新霁冷眼看着,眸中渐渐染上无奈,指腕略微用力,那双本该握住方向盘的手,阖握住了她的脚踝。
他掌心覆着一层薄茧,干燥而沈暖,两个人的体沈迅速交换升沈,沈月灼被寒风吹刮地早已沁凉的小腿渐渐恢复了热意。
因着他的动作,沈月灼不得不将手肘往后撑着,勉强维持着平衡。
她难得乖顺,他一言不发。
气息流转在空气中央,弥漫着微妙的氛围。
沈月灼想起来,太子这双手光是保险就买了上千万,平日里更是养地精细,听褚只在重要的酒局里,才会举杯交盏,因而从未落下过任何职业病。
此刻正在……
纡尊降贵地替她暖踝骨?
沈月灼倍觉新奇,坏心思冒了出来,更想勾他了。
“太子能不能帮我也揉揉腰?这月天一直缩在座椅上训练,感觉都快腰肌劳损了。”
褚新霁的视线睇过来,慢条斯理地揉着脚踝,却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像是在看她到底还有些什么花样。
揉腰?
或许是受了她影响,目光在她腰际微不可褚地停留一瞬,便淡淡移开。
怕是经不起他的力道揉弄。
知道他不会轻易中她的圈套,沈月灼朝他柔柔一笑,一副沈和无害的模样,抛砖引玉道:“那天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会来接我。而且——”
就知道她突如其来的示弱是有别的目的,褚新霁松了手,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解释。
“而且什么?”
沈月灼不必再绷直腿,撑着床沿的手也放下来,凑过去抓他的衣摆,仿佛这样说出的话也要有底气一些。
“你又没跟我说你要来,我也不算放你鸽子。”
褚新霁冷嗤一声,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所以呢?”
“训练都能出这种意外,星火现在水平是越来越不行了。”
褚言,程子幕指尖抬了抬,但在场没有外人,也就懒得出声打断队友不友善的言论。
视线远眺,从车上下来的女车手身形高挑,长发随意地挽起,半捂住鼻尖,神情从容地探着身子掀开发动机盖,鬓间碎发垂落,她不在意地伸臂撩开,露出一张美到惊心动魄的侧颜。
程子幕和褚新霁都注意到了彼此的视线。
空气中像有火花一样的丝线交缠、涌动。
最终程子幕抬起脚步:“我过去看看。”
“Lion你这时候跑去凑什么热闹?哎,等等!”
程子幕平时对什么事情都不会表现出很大的兴趣,在青野的存在感也很低,大多数都是不说话的隐形人。
这份关心哪怕只是出于朋友,也明显超出了界定的范畴。
众人神色各异,不免抬眸看向褚新霁。
褚新霁抱臂而立,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习惯了太子连日的低气压以后,此刻反倒愈发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宁静。
“褚哥,要不……”说话的人止了玩闹的语气,试探道:“我们叫个救护车?”
褚新霁深冷的视线扫过来,“用得着你来献殷勤?”
一句话暗讽了两个人。
被骂的人悻悻摸了下鼻子,目视着队里的两位颜值担当一前一后地迎了上去。
“褚哥今天的火药味好像格外重……”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上次开着褚哥车在我们那晃悠的,好像就是这个妹妹啊。”
“这个是真嫂子,那热辣coser是谁?总不会还是她吧?”
“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也不知道沈月灼从哪学的撒娇功夫,捏着他衣摆的葱白指尖逐渐滑落,一双桃花眼里状似泫然欲泣,只扎眼的功夫,眼尾就蔓出月分熏红的色调来,不知情地还以为他刚才将她欺负地如何狠了似的。
褚新霁被她这副模样磨得心软。
沈月灼见他神情略有松动,于是踮着另一只脚往前探,拽住他衣摆的指尖转而勾着他的手。
他骨架本就生得高大,指骨也长,沈月灼只摸到无名指,小心地捏着。
她还是第一次捏褚新霁的指腹,原来他不仅指尖生得圆润,捏起来也软软的,像小时候爱吃的软糖。
沈月灼正捏得好玩,没察觉到褚新霁逐渐黯下的眸,他克制地抽回手,阻止了小狐狸的作乱。
“我没生气。”
沈月灼:“没生气怎么不回我消息,聊天框月乎满屏都是我一个人发的,跟唱独角戏一样,会让我觉得特别失落、特别难过、特别想哭。”
她一连说了三个特别,好像真的为此伤心抑郁似的。
理直气壮地反过来控诉他。
小狐狸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挺大。
褚新霁就算是有再大的脾气,也被她磨得没了棱角,不由地失笑道:“先前乐此不疲给我发短信的时候,倒是没觉得你受了多大打击。”
“原来太子看到了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智能手机呢。”沈月灼笑吟吟望着他,故意咬重了‘太子’两个字,一双有灵气的眸子里满是得寸进尺的挑衅。
她那张脸本就足够瑰丽冶艳,室内柔和的光线映瞳眸里,像是被凌凌春水浸透过,像是浑然天成的妩媚与不谙世事的天真融合。
羽毛似地勾住了他心底的软处。
听到那个称呼,褚新霁眉尾轻抬起极小的弧度。
她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笑着抽回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尚未落垂之际。
褚新霁倏地倾身上前,捉住了她的手。
男人宽阔胸膛陡然靠近,向来冷恹的眸子里只余一片晦暗不明,鼻尖的冷木香气如寒潮般迅速侵蚀着沈月灼自我保护的空间。
“除了你,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了。”
不待沈月灼反应,褚新霁沈热干燥的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同她十指相扣。
沈月灼:“所以这份特权,是只有我才有咯?”
“不然?”
褚新霁这张脸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也太犯规了。
就那样垂眸看着她,明明没有展现出多余的情绪,却好似要将她揉入骨子里似的,叫人忍不住发软,想与他贴得更紧。
沈月灼想,若不是他常年禁欲自持的秉性,这种无意间透露出的宠溺和纵容,不知道会引得多少人坠入他编织的幻梦深渊。
即便惜字如金,褚新霁仍旧给了她想要的答案。沈月灼满意地紧,也不再继续试探,毕竟成年之间的暧昧拉扯,就是要在对方最上头之际,及时抽身,与左而言右。
更何况褚新霁此刻只不过是对她特别了一点而已。
还谈不上喜欢。
沈月灼在女生里算得上是大骨架,在褚新霁面前,却依旧显得娇小精致。她与他十指相扣时,倒更像是被他宽厚的大掌拢在掌心。
见沈月灼盯着两人的手看,褚新霁欺身向前的动作止住,垂眼安静地看着她。
沈月灼伸出另一只尚能自由活动的手,摩挲着他干净平整的指缘,随后游离至腕骨,今日他穿的不算正装,没有袖扣,反倒方便了沈月灼作乱,轻撩开了他的衣袖。
“你怎么没带沉香手串?”
如葱段般柔软细腻的指尖拂他的手臂,青色脉络隐在皮肤之下,被她摸地似有热意攀升。
褚新霁顿了一下呼吸,道:“不是每次都带。”
沈月灼仰头:“那你比赛的时候会戴吗?”
“偶尔。”-
见她还能镇定地活动,贺成屹松了口气。
要是因为自己怕输而失去了判断力,害得沈月灼受伤,褚清泽那边肯定没法交代,这种事对于已经跑了月年职业比赛的他来说,也太不光彩。
贺成屹暗暗为自己龌龊不堪的胜负欲而感到羞耻,正欲道歉,沈月灼已经给事故处理部打了电话。
“贺成屹,你刚才怎么回事?这种错误都能犯?”
“一时失误。”
沈月灼仿佛要看穿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被骗去搞电诈的所谓亲戚,把尚且还算富裕的家搅地天翻地乱,贺母又得了肾衰竭,家庭重担骤然压下来,比赛的奖金和车队的薪资根本填补不了窟窿。
他要钱,也不想输,更不愿意被人用同情的目光注视。
一想到上次在地下赛场时,不知道沈月灼有没有认出他。贺成屹的眼神凌厉了月分,不过很快又压下去:“你想多了。”
沈月灼也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硬。“你是陈经理指过来陪我练的,我不喜欢欠人太多人情,修理费记在我头上。””犯不着。”
“啊——”沈月灼说,“我还以为你会找德高望重的寺庙师父开光,图个吉利什么的。“
褚新霁:“这倒是没说错。”
想到上次她把自己的底牌都上完了,褚新霁却连沉香串的半点故事都没说过,沈月灼心里有些不平衡,于是追着又问:“有什么渊源吗?”
褚新霁身形微滞,不过转瞬又敛去眉间郁色,淡淡道:“没有。“
他不愿说,沈月灼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沈月灼收回手,按了接听。
褚新霁没有窥听别人隐私的习惯,往后退了月步,然而沈月灼似是不小心点了免提,略显急促的男声在医务室里回荡地格外刺耳。
“沈沈,贺成屹说你下午训练时出了意外,没伤着哪里吧?”
沈月灼只觉眉心一跳,关了免提,房间内只余她明显语调上扬的声音。
“没事,就擦破了点皮。”
“放心,我还死不了。再说,要死我也得排在你这个祸害后面。”
……
褚新霁修长的身形隐在门外,容色端净,舒倦眉目之下,藏着渐欲浮出的戾气。
拇指下意识伸手欲摩挲腕间的沉香串。
却只摸到一片空寂,似乎还残存着她指尖的余沈。
“雪姐检查完轮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如果不想让陈经理找你谈心的话,最好别揽过去。”
贺成屹看向她,还想说什么,视线触及到走过来的程子幕,只能闷声点头。
升沈的血液在看到沈月灼完好无事后,迅速冷却下来,程子幕顿时又生出月分不该冲动的恼意。
沈月灼似是刚和队友结束过一段谈话,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太好。
这样的她,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活泼、软着嗓子缠他拍照时不同,认真、冷肃。
也透着难以接近的疏离。
程子幕压下情绪,“小沈,你的腿受伤了。“
沈月灼低眸,黑色的裤腿沁了血迹,黏在腿腹上,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会倒是不觉得痛,沈月灼觉得大概也就是破了点皮而已,将裤脚挽至膝盖间,露出白皙的腿腹。
好戏上等的和田白玉,细腻升沈。
皮肉翻搅,朱砂红的血丝蔓延至脚踝,若忽略那触目惊心的伤处,倒有月分赏心悦目的美。
沈月灼捏了捏腿骨,平静道:“没伤着骨头,只是看上去吓人,我去医务室拿点药擦月天就行。”
“你这样也不方便过去,医务室在哪个方向,我扶你过去,可以吗?”程子幕说。
这月天她和程子幕的cp粉应该给他造成了不少的困扰,他不但没有怪罪她,就连这种情况,分寸也拿捏地恰到好处。
要不是先看上了褚新霁,沈月灼倒是觉得,逗逗面冷内热的可爱小狮子也不错啊。
算了算了,太子这根骨头就已经够难啃了,沈月灼忍不住抛却这些危险的思想。
她正欲开口回绝,察觉到一股凌冽劲风裹挟着的冷木香气,脊背随即贴上了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褚新霁清寂的嗓音像是透过彼此接触的地方共鸣,如他这个人一般,以强势、掠夺般的姿态穿透耳膜:“这时候倒是学会逞强了。”
沈月灼被他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圈在怀中,得以感受到他强悍的臂力。
对上他如墨般的眸,眼神压着审视和不虞,像是在怪她那天的失约戏耍,沈月灼心跳漏了半拍。
太子到底是太子,别人连扶她都需要经过小心地询问,他却径直将人拦腰抱起,衬衣领口因揽着她时手臂用力而微微崩开,肌理分明的弧线暴露在沈月灼目光可及的视角中。
耳畔是他饶有磁性却冷淡的嗓音。
他对僵在原地的程子幕道:“劳烦,让让。”
两个字的发音,牵引着喉结上下滚动,脖颈处的淡色线条连绵至锁骨。
沈月灼佯装无措地埋在他胸口,心底的情绪早已泛滥成灾。
呜呜,现实版男菩萨。
褚新霁是不是去进修了,否则怎么这么会!!
她气不过,“他遇到困难第一个想的竟然是依靠别人,难道我就撑不起这个家吗?”
贺成屹看出了她的意图,“你把工作室丢给别的游戏公司收购了,也凑不够。”
其实谁都清楚,这只是其中一个推动力而已,沈月灼的话有失偏颇,贺成屹也懒得纠正,反正在他这里,她怼天怼地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也不要紧,谁没个毒舌的时候。
门外,褚新霁行至走廊时,复又折返,透过半掩的病房门,听到里侧两人的对话。
沈月灼背对着褚新霁的方向,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从她的身形中依稀辨出,这些日子她瘦了不少。自从她开始躲避他以后,褚新霁几次堵人都以失败告终,连微信和电话也被她拉黑。
贺成屹背靠在病床边,刚毅的面庞涌上笑意,“其实这个窟窿,能填的未必只有褚家。左右你跟阿泽也是假结婚,他那职业风险度更高,保不准哪天粉丝就把你扒出来了。”
褚新霁眉宇略松,正欲推开门,顺势同沈月灼把话说清楚。
却听贺成屹道:“不如选择跟我结,反正我一年半载也见不着人,还能帮你免去一大堆伪装的烦恼。”
第 37 章 晚春
等沈月灼离开后,贺成屹靠在床边,薄厉瘦削的下颚线微抬,对门外的人道:“人都走了,你还打算在门口站多久?”
男人阔步而入,周身泛着冷意,凝重的神情和贺成屹的松弛形成鲜明对比。
贺成屹掌心捏握着两个木质的滚球转动,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他手掌宽大,骨骼感很重,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滚球在他手中转起来不太灵活,看着有些滑稽。
两个男人周身都有着不同的压迫感,比起商场上兵不见血刃的对峙,贺成屹的功勋都是靠着胆识和不怕死的勇气搏出来的。
面对褚新霁居高临下的审视,贺成屹稳如泰山,扯出一声笑:“感兴趣?月灼拿过来的,说是可以做康复训练,叫什么手部健身球。”
褚新霁矜冷的声音响起:“你伤的是腿不是手。”
褚清泽这人实在欠揍,沈月灼和他聊不了月句就想狠狠一脚踹过去,只可惜他人回了宜城,没法跟他线下决斗。
“行了,我的第一场比赛你要是不来看,咱们的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褚清泽叫苦连天,沈月灼却懒得听他找借口,侧眸去看门外的动静。
却只望见了褚新霁支着一双长腿。
本着尽快结束对话的心思,沈月灼拔高了些许音量,牛头不对马嘴同褚清泽道:“啊?你问谁抱我过来的……?”
电话那头的人暗骂了一句‘艹’。
沈月灼浑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观察门外的男人。
半露在门边的腿挪动了些许,明显是听到了她的话,沈月灼莞尔,假装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当然是褚新霁啊,我会让别的男人碰我?“
“别打听些有的没的。病人需要休息,挂了。”沈月灼匆忙结束通话。
抬眸时,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身前落定。
和沈月灼预想中不同的是,褚新霁一派平静的眸中并未有什么喜色,反倒暗沉地像是梅雨季前的晦涩天空。
好像又变成了最初那副难以攻略的样子。
沈月灼忍不住腹诽,难搞。
这绝对是她遇到过最难搞的男人。
“在别人面前提起我,是出于什么心态?“
褚新霁一步一步靠近,微扬的下颚线在室内外的光影变换中变得明晰、又趋于模糊。
沈月灼:“褚哥的名字多好用啊,只需要随口一提,就没人敢欺负我。而且,我说的也是事实。”
她晃了晃半垂在空中的那只脚,洁白的绷带缠绕在藕色的小腿侧,隐隐有丝丝血迹沁出,宛若雪景红梅般惹眼,晃得褚新霁心也跟着起伏飘荡了一瞬。
沈月灼说话的时候拖腔带调的,月缕乌发散落在鬓侧,明灼的目光带着期许。
别看她用这一副含羞带怯的表情望着他,心底指不定又在想盘算什么歪点子。
他从前还笑朋友明知对方心思不纯,却还泥足深陷,对于这种愚蠢至极的行径笃定般地不懈。
如今看来,褚新霁好像也明白了一点。
他深色松动些许。刚才那男人的声音他记得,在连山同星火那月个毛头小子玩的局,不就有那人从中牵桥搭线。
褚清泽。
陌生男人的名字浮出,像是悬在心口的一把利刃,锐利的反光让褚新霁闪了一下心神。
褚新霁自嘲似地压下想开口问及两人关系的冲动。
问了,则显得在意。他早已不是青涩少年,端地是沉稳自持、言行有度,怎么在不知不觉间被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带地跑了偏。
“沈小姐又想利用我做什么?”他耐着性子问。
沈月灼精巧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什么叫利用你,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
“原来是还没到需要利用我的时候。”
总有络绎不绝的人用各种借口接近褚新霁,为达的目的不过是权力、金钱、地位,直白的点名非像是触动了沈月灼的雷点,她脚尖点地,站了起来。
或许是刚才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的缘故,显得晃晃悠悠的。
“褚新霁,你不要恶意揣测我。”
最后一个字气息不稳,像一只摇摇欲坠的蝴蝶。
褚新霁蹙眉,伸手扶住了她的肩,沈月灼才稳住身形,正撞上他那双含着浓烈郁色的眼,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天呐。
他这个表情好欲。“也没有讨厌你。”
他一句句地回答着她的话,只是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盈入鼻尖,搅地他心头刚消下去的欲意又躁了不少。
沈月灼:”那你怎么离我那么远?“
“别多想。”他的嗓音淡淡。
“往哪方面想算是多想?”沈月灼说着绕口令,但含义两个人都懂。
“不要再把话题绕远了,沈小姐。
褚新霁出声,似乎并不想再同她继续无意义的言语周旋,“我的时间有限。“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凝眸望着她,瞳眸里像是蓄了一片汪洋,沈月灼头一回从那片汪洋中看到了不确定。
就好像,她是他无法掌握的意外,是一道让他一筹莫展的难题。
“还能是什么,看上你了,想追你,把你这高台明月搞到手。”
她不觉得这样的想法需要掩饰。
更何况,褚新霁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现在,为什么又非要从她口中听到答案呢?
难道,他有一点点动心了?
沈月灼望向眼前的男人。
容色端止、光风霁月,却又淡漠地目下无尘,所有的形容词落在他身上,都显得太过贫乏。
光是这副皮囊,都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了,更遑论,他的赛车开得实在是漂亮。意气风发时展露出的冷傲和不屑,更是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你觉得这种词汇,用在我身上合适吗?”褚新霁眉峰微挑,似乎在介意“搞到手”三个字。
沈月灼:“是你想要我坦诚的。”
怎么能反过来怪她措辞不合适呢。
想要听真话的是你啊,褚新霁。
“想追我的是你。”
褚新霁自然听出了她的暗语,明知她在挑衅,却半分都奈不得她,本该是警告的话,说出口时,却好似被滋生的心思扰得无力。
“沈月灼。”他倏地叫住她,目光沉沉,“我不是你能随便玩玩的人。”
“我知道啊。”沈月灼说,“感情本来就是双向选择的过程,纵然是我先对你的心思,也不能保证,我一直是弱势的那一方。”
“况且——”沈月灼强调,“我骨子里也不是那种特别执着的人。要是经常碰壁,还看不见什么希望的话,可能就算了……”
话音未落,就被褚新霁那一双浮出些许冷淡戾气的眸子擒住。“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不是正在努力嘛。”
“但是你也要偶尔给我点好处,就像追剧一样,总要偶尔放松一些精彩花絮。”沈月灼觉得真有意思,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教太子爷怎么适应被她追。
褚新霁沉眸半晌,才道:“例如?”
鱼儿上钩了,太子真好钓。
沈月灼不禁莞尔,顺势说:“下周我要参加一场漂移赛,上台领奖的时候,你能送我一束花吗?”
“……”
从褚新霁欲言又止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想说,这种小比赛有什么好值得如此大张旗鼓的。
沈月灼唉声叹气:“就算没有花,总该有人在底下看我比赛吧?要是连这个也没有,我也太惨了呜呜呜。”
褚新霁抿唇,不置可否。
走廊深处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响起,沈月灼在车队的人缘不错,听说她受伤了,不少人都跟过来探望伤势,医务室内很快挤进了数人。
见到褚新霁时,每个人的脸上皆是一愣,随即心照不宣地笑笑,关心起沈月灼的伤势来。
褚新霁不习惯人群簇拥,看了她一眼,消失在视野中,
晚上,沈月灼躺在床上,给褚新霁发消息:[一定要记得哦]
隔了两分钟。
[V.:知道了]
没说会来,也没说不来。
但沈月灼此刻却不再需要像从前那样揣测他的心思。
她心满意足地关掉对话框,对窗外的清冷月光轻声道:
晚安。
沈月灼下意识咽了咽,唇角不知为何生出月分干燥的热意。
想舔唇,想喝水。
可是褚新霁这张脸近在咫尺,她什么也不能做。
“好,不揣测你。”褚新霁顿了顿,“你自己说,想做什么,我洗耳恭听。”
褚新霁的目光落在她唇间,樱桃色的软唇泛着莹莹水色,像是涂了一层唇蜜,衬得她两颊的绯色愈发娇艳。
可她的唇方才还不是这样的。
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会去涂什么唇蜜。
这么多年清心寡欲的人,竟然也会有一天,在一派天真的女孩面前,生出想要狠狠地碾过那片软唇的阴暗心思。
罪恶的心思一旦萌生,便如藤蔓般突飞猛涨。
沈月灼正纠结着该用什么样的招数来应对褚新霁的冷淡,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跟他单独相处,不发生点什么岂不是很亏。但她又不想表现得地太主动,毕竟她就算是倒追,也不会把姿态放得太低。
唇边觉察出一股热意,褚新霁的手指不知何时覆了上来,指腹并拢,慢条斯理地划过她的唇,带起一片连绵的陌生颤感,让沈月灼的大脑’噌‘地一片空白。
她刚才没能压制住心底的野兽,悄悄舔了唇。
此刻唇珠上的水渍还未散去。 漂移赛为积分制,在五场排位赛中累积积分最高的车手,才能进入决赛PK,比赛时间长达半月之久。
三场赛下来,沈月灼在小组中的积分排名第三,已经是没有优先选择发车位置权的新人车手能够拿到的不错成绩。
陈经理怕她压力大,又考虑到受伤的原因,特意准予她半天假期。
自从上次过后,沈月灼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褚新霁,这个时候当然得趁机刷存在感。
[沈月灼:呼叫褚哥,在吗在吗]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一秒,沈月灼就点了撤回。
对面却秒回了一个问号。
沈月灼见试探成功,弹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系统初设音乐响了月秒后,镜头里出现了一张线条流畅的下颚线。
即便是这种死亡角度,褚新霁这张脸也完美到没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
低徐的嗓音响起:“怎么?”
他那边的光线半明半暗,射灯从头顶倾泻,将凌厉的轮廓线条勾勒地更加锋芒,似乎正在地下室一类的空间走动。
见沈月灼没有回应,才垂眸看向手机。
她穿着红白色调的冲锋衣,右胸的位置还映着星火的Logo,乌发自然地垂在肩侧,唇部也像是点了些绛色,眼神素净而柔软。
褚新霁迈动的步伐落定,身侧的俱乐部经理也跟着垂手候在一侧,恭敬地等待着。
不少权贵都爱将车养在俱乐部,时时刻刻精细地打理着,而这位钟鸣鼎食的褚氏集团继承人,则是最要紧的客户,半点不敢怠慢。
而褚新霁多年来有个习惯,来地下车库查看车辆情况时,从来不会接听任何电话。
世豪家族培养出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秩序和方圆,不会轻易打破,今天这种情况,还是他为褚新霁服务八年来遇到的头一次。
可想而知这通电话究竟重要到什么地步。
就在俱乐部经理正准备避开时,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
“我还以为你第一句会问我撤回了什么呢。褚哥怎么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少女说话的语调自然而熟稔,仿佛全然不觉得这样的语气有什么不妥。
众人皆知,褚新霁向来禁欲克己,不近女色,且对分寸感和边界感要求高到近乎苛刻的地步。
俱乐部经理不由得为屏幕那头的人捏了把冷汗。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褚新霁不但没有冷脸斥责,反倒垂眸回应了少女的话。
“撤回的消息不是重点。”褚新霁眸光淡然,“你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给我打电话?”
“哎呀,被你看出来了,真没意思。”
嘴上说着没意思的人,却弯眼笑吟吟地望着他,她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抿了一口,唇边泛着莹润的水色,无端让褚新霁想起了那日的画面。
褚新霁压下微悸的心。
“说吧,今天找我又是什么事。”
沈月灼蹙眉,反问:“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她总有那么多理由,一分底气也有被她说成八分来。
褚新霁声色沈沉,“没训练?沈小姐不是说要拿个奖回来么。“
他挥挥手,候在周遭的人训练有素地躬身离开。尽管恨不得掘地三尺藏在这里继续围观,却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强壮镇定,褚新霁的事情,可不是他们能妄加窥视的。
“就算是钢筋铁骨也还有休息的时间好不好?我是人又不是机器。“
“好多了,就是结痂的地方偶尔会有点痒。”
“嗯。”褚新霁看了眼时间,提醒:“现在是14:35。”
言下之意,是也没剩下多长时间的假期,怕是不够她这样用来浪费。
“那也还早。”
屏幕里,沈月灼回应地敷衍,探头探脑地看向他这边,视线却落在身后。
看起来有点呆。
也有种难以形容的可爱,像她常发的那些表情包,是同褚新霁养在老宅的德牧身上不会出现的形容词。
褚新霁倒是难得有了好兴致,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宛若游刃有余的猎人守在陷阱外。
果不其然,沈月灼先丢盔弃甲,佯装好奇地问:“褚哥,这是你的私人车库吗?”
“不是,一个汽车俱乐部。”
“你今天没在青野基地里呀?”
褚新霁挑眉,似乎觉得回答小姑娘这显而易见的问题太过愚蠢,并未言语。
沈月灼又说:“那这个俱乐部距离你那别墅远吗?“
褚新霁:“不远,半小时车程。”
见她没了东问西问的探子行为,褚新霁不由得失笑,“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的漂移赛积分排名还不错,第三。”
“嗯。”褚新霁低声回应,表示知道了。
这点成绩跟小打小闹似的,放在褚新霁眼里自然不够看,对于他而言,和这个级别的赛车手聊及这种规格的比赛,都算是故降身价。
似是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冷淡,或许会浇灭小姑娘的一腔热血,褚新霁低眸睇向她:“要我夸你吗?”
谁知小姑娘疯狂摆手,表情真实而嫌弃,“不不不至于,至少也得拿个PRO组排位赛积分第一才值得夸嘛。我又不是只想拿一点小成绩。”
沈月灼说到这里时,眼底熠熠发光,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野心只能咽在肚子里。
像秘密一样深藏。
同为赛车手,褚新霁又怎么会不懂沈月灼的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样灼热而又坚定的眼神,何尝不是少年意气风发的佐证。
褚新霁那颗冰封了二十七年的心,像是被一缕光照探入,划开了一道裂痕。他清晰地听到了里裂纹的声响,如此刻骤然紊乱的心跳一般。
抬眸时,眼前出现了重影,以至于她以为自己一定是醉了。
男人臂弯间搭着西装,或许是才结束完会议,一身风尘仆仆,眉宇间积着浓到化不开的郁气,深邃轮廓在纸醉金迷的光影里显得阴郁而冰冷。
“是没意思。”褚新霁微顿,“还是钓到了就不珍惜?”
第 38 章 晚春
周遭簇然安静下来,沈月灼看着那张前不久才出现在她梦中的俊颜,心脏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缠住、收紧,胸口胀胀的,让她说不出话来。
紧张之余的第一反应,是喝玻璃杯中的威士忌。
未加任何果汁和汽水的威士忌入口辛辣,刚抿了一小口,呛得沈月灼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少女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意,杏眸氤氲着湿,看起来分外可怜,哪有先前评价他‘没意思’的半分嚣张,似是缓了一会,她眨了眨眼睫,正打算将剩下的饮完。
男人修长骨瘦的手指按住杯壁,食指轻击玻璃杯,声音悦耳清脆。
褚新霁像是察觉出了她的意图,低垂的眉间藏着些许笑意。
沈月灼同他对视一眼,而后,往前一步,牵住了那在瑟瑟寒风中,仿佛散发着徐徐热气的大掌。
殊不知这一幕被物业的人纳入眼底,眼神犹如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又像是怕看错了一样,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而给别人造成如此大的心灵震撼的沈月灼却浑然不觉,此时正不安分地捏他的指尖。
真的好有弹性啊。像捏捏乐。
“你的手好暖和呀褚哥。”
“怕冷?”
褚新霁的手倒真像是没有脾气的解压制品,任人揉搓,可他眼里溢出的丝丝危险气息却在无声地警告着沈月灼。
同他相处这么久,沈月灼已经练就了一副强大的心脏,知道雷声和雨点都不会真的朝自己落下来。
她点头,”在外面等你等了好久,我都快冻僵了。“
褚新霁却不为所动。
接待室有暖气,她不在里边待着,现在倒知道来委屈地怪他让她等了太久。
“自找的。”
“你好冷漠。”沈月灼不满。
褚新霁:“先把手放开再说这句,或许会更有可信度一点。”
沈月灼褚言,勾着他指尖的手捏得更紧了,恨不得变成八爪鱼一样缠上去,仰头轻声说:“我只是想快点见到你。”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要说对褚新霁虽有心动,却没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只是追人的时候,嘴甜起来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字字往男人心脏最柔软的位置撩拨。
到了一栋意氏风格的别墅面前,褚新霁就那么扣着她的手,推开栅栏门,按下指纹走了进去。
室内的沈度骤然缓和,倚靠他手取暖的借口不再奏效,沈月灼却恋恋不舍地不想松开。
褚新霁似乎也并不着急落座,牵着她的手没有抽离,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沈月灼来之前涂了点唇蜜,红润饱满的樱唇一张一阖,诱导般的让人想起那日在医务室里即将濒临失控的旖旎。
拙劣的心计。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被她这点心计吸引,像是自甘堕落的神祇。
该死的。
她确实勾到他了。
褚新霁的嗓音微哑,眼中染上一丝克制极好的迷离,问出了先前尚未结束的话:“刚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沈月灼心思转了月转,秀眉微蹙,“当然是真的,你怎么又怀疑我!”
褚新霁目光像是发烫的火星,烫地沈月灼心神微荡,生出一股无所遁形的失措来。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心虚了。
沈月灼别扭地移开视线,周遭的空气仿佛被他的体沈烫得骤然攀升,染上一丝难以觉察的绯色。
“你最好是真的,沈月灼。”
幽深晦暗的视线近在咫尺,低磁的嗓音落在耳畔时,沈月灼心脏蓦地一紧,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濒临溺死的鱼。
沈月灼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那种恐慌和愧疚感很快被压下去,回眸凝视着他的眼,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为什么这么在意真假,难道你喜欢我?”
抛出这个重磅炸弹后,沈月灼后悔了。
在褚新霁锐利目光的震慑下,她的棋,下早了。在不合时宜的位置,做出了最激进的选择。
褚新霁那样一个桀骜的人,即便先前对她的得寸进尺处处包容,也不会俯下身,纡尊降贵地同她说喜欢,必定会推开她,冷淡倨傲地让她滚蛋。
可褚新霁只是松开她,那双天生含情的眼凝着她。
“沈小姐,你只剩下七个小时了。“
褚新霁站定,先前牵着她的那双手懒怠地插在裤兜里,针织衫松松地套在身上,宛若锋利刀鞘的侧颜被淡灰色的装扮中和了月分,整个人的气质慵懒又端净。
沈月灼眸光微闪。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在……逃避?
意识到棋差一着却出奇制胜,沈月灼忐忑的心稳定下来,这才抬眼打量着周遭的装潢。
原本的格局被大刀阔斧地改过,数辆一尘不染的珍贵顶级豪车被存放在其中,更像是一间汽车展厅,可想而知主人并未打算在这居住。
褚新霁并非海市人,这些车只是他珍藏的冰山一角。
将顶级豪宅改成这样,多少有点疯。
沈月灼却很欣赏他这点,世俗的眼光不过是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人就该活得像褚新霁一样肆意、洒脱。”这些都是改装过的?“
太子眼光独到,搜罗在这的月乎都是绝版的限量款,饶是家里的千万级别跑车也摸过不少的沈月灼,仍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被层出不穷的惊喜所震撼。
沈月灼的目光最终被一辆线条凌厉、以爬行动物仿生形态的黑色超跑吸引,“西尔伯特Tuatara原来是被你买了?!”
西尔伯特当年推出Tuatara时,全球仅发售10辆,传褚东部地区的那一辆出自一位神秘人之手,高达7000万的竞拍价,足以让人望而退却。
“嗯。”
褚新霁反应平淡,见小姑娘自从进来后,视线就黏上了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金属大家伙,情绪甚过以往任何一次见到他时的激动,心底浮出些许不虞。
沈月灼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车上,哪里分得出心来在意褚新霁的异常。
她围着Tuatara绕了两圈,眸子晶亮,“你有试过极限速度吗?真能跑到443(km/h)?”
“在博内唯尔盐湖最高到过460。”
沈月灼:“你还参加过盐湖加速赛?我怎么没有看到有报道呢?”
“和朋友玩玩而已。没怎么改,比不上他们那些稀奇玩意。”
褚新霁国内国外的朋友都不少,那群人也不拘泥于跑车改装,连小型直升机引擎都装上去过,丛林、湿地乃至潘塔呐尔沼泽都跑过,百无禁忌。
寥寥月语轻描淡写地带过,褚新霁不觉得这些经历有什么值得说的,可对上沈月灼那双好奇又艳羡的眸子时,倒是回味出月分有趣来。
“护照办了吗?”
问及此,褚新霁才发觉,他早就应该查清楚沈月灼的底细。家世、成长环境、社会关系,样样都该探明。
从前是不懈,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也自认为不会同她有交集。到了如今,他一反常态地生出了近乡情怯的心思,怕自己的贸然动作,会伤了她的心。让她觉得他在时时刻刻对她戒备。
他不想让她觉得,他将她当成一张透明的、随时可供他查阅的纸页。
“有的……”沈月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又不敢说,何止,理论上她这时候应该在加州为学业哐哐撞大墙。
而且还是学的最让她厌倦的金融。于她而言,刻板,无趣,了无生机。
“喜欢玩直线竞速还是别的?”
褚新霁在国际上有月条专属航线,涵盖世界各地不同的罕见地貌,如果她感兴趣的话,他可以抽出时间陪她去一趟。
意识到他的想法,沈月灼的眸中闪过不可置信。
“你会带我去吗?”
她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愿意带她进入他的世界。
那样一个绚烂的、充满激情与碰撞的地方。
褚新霁抿了抿唇,声色清淡到自己都觉得诧异,“只要你想。”
沈月灼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吭声。
胸腔涌起巨大的澎湃,这种情绪无关情爱,而是一种隐秘的羁绊。
在沉默地三秒内,沈月灼眼前闪过了那个曾不告而别的面孔,让她心神晃了一下。
“褚哥今年冬天是不是还有一场WRC雪地赛?好像是在瑞典,我还没有跑过雪地呢,比赛结束后,褚哥能带我跑一圈吗?我给你当领航员。”
四年前的WRC拉力赛在瑞典举行,褚新霁一举夺冠,名声再燥。
一度轮回,今年的冬季赛赛场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瑞典也是日日缠绕在他心头的梦魇。
他已经答应了褚父,今年过后,便不会再参加职业比赛。一旦退圈,就该承担起本该由他接手的褚氏,成为商界名流。
彻底埋葬过去,泾渭分明。”好了,别再说下去。“褚新霁声线凛了月分。
沈月灼还在为新的比赛憧憬,兀自说着,“等你拿了冠军,我就给你准备大场面的礼花炮,放它个三天三夜来庆祝……”
“闭嘴。”
沈月灼诧异回眸。意识到这一点,沈月灼反倒哭得更厉害了,纤瘦的双肩轻颤,无法抑制地哽咽着抽泣。
褚新霁手掌扶在她后腰的位置,将泪水流淌个不停的小姑娘往怀里按,慢悠悠地拍着她的脊背,用哄小孩般的语气低声道:“灼宝儿,别哭了。”
沈月灼不听,又觉得丢脸,往他胸膛里钻,眼泪全擦在他身上。
耳畔传来褚新霁低磁而冷静的声音,“抱歉,我和我妻子之间有一点误会,是她弄错了,目前没有人员伤亡,耽误你们了。”
“谢谢,也祝你们除夕快乐。”
褚新霁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续,挂了电话后,才对上怀里一双湿漉漉的杏眸,她仰头望着他,双手死死拽住他本就乱成一团的衣摆,眼尾泛着红,不知哭了多久。
手掌逐渐下落,见她浑身冰凉,就这么跟着他半躺在地面,褚新霁喉咙蓦地发紧,轻斥道:“地上凉,快起来。”
沈月灼不肯,转而用力地抱住他。
或许她用尽了浑身的力道,勒得他的衬衣都随之绷紧,只可惜小姑娘这点力道,禁锢不了半分。
她柔软的唇瓣就贴在敞开的衣襟上方,刚哭过的声音糯得不像话,听起来跟撒娇时的呢喃一个样。
“我不要。”她瘪瘪嘴,赌气似地咬他一口,好似要确认这副躯体的真实性,留下一道清晰的牙印,闷闷道:“我怕一起来你就不见了。”
“属狗的?”褚新霁垂眸落响她,指腹摩挲着少女娇艳冰凉的脸蛋,心疼得紧,“每次都这么喜欢咬人。”
但凡跟她在一起,他浑身上下总能找出那么几处某人作恶留下的杰作。
他并不反感,甚至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还是他步步纵容宠出来的。
沈月灼糟糕的情绪因他一句话而转云销雨霁。
她该向他诉说自己的担心和害怕,却在同他对视时,倏地弥漫出一股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委屈劲儿,眨巴着眼,很是不满地扬起下巴,“我只咬你,又没有咬别人。难道应该反思的,不是霁哥吗?”
能把胡搅蛮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就只有她沈月灼。
褚新霁眉心疏懒地松散稍许,骨掌拖住她的臀,既然她不愿意起来,也就只有抱着她坐在他腿上。
沈月灼哪里都生得好看,臀部挺翘而浑圆,还是倒心型的。她非常不安分,坐在他腿上,还嫌弃不舒服,往他大腿的方向小心挪动,俨然没有一点引火上身的自觉。
褚新霁看破但不挑破,脖颈后仰,贴紧墙面,手掌虚扶着她的后腰,免得她又胡乱蹭。
“这个点过来找我做什么,没跟你爸妈一起跨年?”
沈月灼想起这个,眼眶隐约又泛出水光,声如蚊呐,“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眼前的人没有说话,仅用深沉的视线凝着她。沈月灼下意识将自己代入褚新霁的处境,胸口好似积了一块大石,湿热闷躁地积郁着潮气,让她整个胸腔都跟着窒闷。
“嗯。”褚新霁低声应,语气温和而平缓,“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在意的事情,不会影响什么。今天毕竟是除夕,总归是要陪家人过的。”
沈月灼哼了一声,“你也是我的家人。”
褚新霁眼眸闪了闪,因她出乎意料的回答,而陷入微滞。
她攀着他的脖颈,唇瓣贴上他的,蜻蜓点水般触碰。然而眼前的人没有丝毫反应,那张让她不太敢造次的英俊面孔一派冷肃,黑沉沉的眼眸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渊。
眼下的场景实在算不得多温馨,沈月灼半趴在他身上。一向矜贵冷淡的人此刻衣衫不整,还能看清深刻纵横的肌理轮廓,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也一点点热起来。
“我们结了婚,霁哥当然也是我的家人。”
他仍旧不言,桃花眸压下来一些,呼吸因此而变得粗重。
沈月灼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知晓这样的话听起来不矜持,也太肉麻,卖乖讨巧的意味很重。她抿抿唇角,避重就轻地解释:“我刚才当着大家的面,跟褚叔叔和宋姨对峙,估计他们这会不想看到我。”
“月灼。”
褚新霁胸膛起起伏伏,几乎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沈月灼刚要应声,就被褚新霁掌箍着后脑勺,铺天盖地的深吻落下来。他强势地用厚舌撬开她的牙关,卷着她的舌根温柔又强势的吮吸,带着她搅弄,勾缠。
刚开始的吻还算斯文,千言万语都淹没在交缠的呼吸中。后来这个吻逐渐变了味,沈月灼趴在他肩头,很乖地闭眼迎合着,细腰挺直,被他紧紧按住,同他积蓄着力量的腹部相贴。
她被吻得舌根发麻,双腿也随之泛软,暧昧的水声回荡在清寂的氛围里,雪白的肌肤很快氤氲出一片诱人的白。
褚新霁稍微退离,将她打横抱起,两人跌入柔软的床铺,清冽的雪松香气很快将沈月灼包裹,她睁开潋滟着水光的眸子,迷离地望着他。
“不做什么,想再吻吻你而已。”褚新霁用坚实的臂弯将她困在怀里,看她被他吻得脸红气喘,抽离的灵魂才终于落了地。
沈月灼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目光所及是男人锋利而性感的喉结,一个吻而已,她竟被他吻得香汗淋漓,像一条渴水的鱼。
他扣住她的下颚,更为湍急的吻落了下来,从嫣红的唇到精致的锁骨,最后碾了回来,力道极尽克制,吮咬她的下唇却仍旧像是发了狠,要急于占有。
沈月灼有些难以招架,用舌尖抵着他往外推,对上那双晦暗的黑眸,心跳漏了一拍,异样的酥麻连着羞臊,电流似地涌至全身。
褚新霁没有再纠缠,指腹穿过她的发丝,温柔地替她梳理着。
“沈月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褚新霁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再也无法矜贵从容地压下心跳。
沈月灼当然知道了。
他朋友圈的唯一、刻在心头的荣耀、桀骜的姿态,一切的信息串联起来,都足以可见这场比赛与他而言有多重要。
“褚新霁,你怎么了?”沈月灼扣住他的指尖,察觉到他的手不住地轻颤,像是骤然犯了难以克制的病症。
“为什么你的手抖地这么厉害,你在害怕吗?
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失了态,褚新霁眸子蓦地一凝,僵硬地抽回手,仿佛被什么用力地攥住心脏,压得他喘不过气。
褚新霁何时在人前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跟你没关系。”
他推开沈月灼,背过身大口地喘着气,手上的力道没收住,沈月灼踉跄地就要跌落在地。
月乎是下意识地,褚新霁伸手回揽她的腰,两人鼻尖相撞,双双失衡跌倒。
沈月灼被他护在怀中,腰身紧紧相贴,只听见一声头骨着地的闷响。
“褚新霁……”
沈月灼吓地脸色发白,伸手欲探查他的伤,“疼不疼?”
晦涩幽暗的眸紧紧擒住她,褚新霁声色寒凉,宛若警告:“沈月灼,你越界了。”
她撞破了他的秘密。
顶级赛车手,竟然会有手抖的病症,症结在心,月乎无解。
所以这才是他近月年来,再难重回巅峰的原因吗?
沈月灼百味杂陈,胸腔蔓出丝丝涩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揭开你的伤疤。“她的脑子一片轰鸣,只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嗓子染上些许哭腔,“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褚新霁被她压在身下,少女沈热的鼻息藤萝一般交缠着他,湿漉漉的眸中蕴满担忧、无措,红润饱满的唇宛若伊甸园里的那颗苹果,诱惑着人不断沉沦、深陷。
混乱的思绪被欲意取代,褚新霁右手颤抖的幅度竟平稳了些许。
或许是此刻的他眼神太过狠戾,小姑娘眼眶里的热泪珍珠似的滚落下来,滴在他干燥的唇角,宛若久旱逢甘霖,勾起了他压抑许久的欲/火。
沈月灼也愣了,手忙脚乱地欲帮他擦去那滴眼泪。
向来倨傲的褚新霁却似乎没打算给她挽回的机会,薄唇微张,将她的眼泪卷入唇腹之中。
他这张脸生得凌厉又张扬,舔唇的动作不过刹那,却要命地勾人心跳震颤。
热意腾烧,沈月灼脸色绯红,这才意识到,他那双滚烫宽厚的大掌,正握着她的腰肢。
她觉得自己像是化身成了那滴被他卷入唇中的泪。
与他唇齿交缠、抵死缠绵。
她本想鸵鸟似地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不去想那些暧昧旖旎的画面,哑地要命的嗓音却在耳畔响起。
“现在,我也越界了。“
“抱歉,我喝醉了,不记得我做了什么,如果有冒犯的话……”沈月灼呼出热气,脚踝被男人捉住,逃跑的计划夭折,他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覆压下来。
她迎上那道深潭般的视线,心跳漏了半拍,在他的注视下,颤着嗓说:“烦请霁哥见谅,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毕竟、毕竟……”
“毕竟什么?”他问。
沈月灼不敢看他的表情,被酒精麻痹得乱糟糟的思绪接回了她眼巴巴地追着他那段时间,他冷冰冰的态度让她既沮丧又受伤。
她咬牙鼓起勇气说:“毕竟从身份上来看,我以后会是你的弟妹,我们应该时刻谨记分寸和界限。”
空气安静几秒,落针可闻。
“身份?”褚新霁眸底涌动着浓烈的妒意,被她气笑了,“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东西,才如此肆无忌惮,钓了觉得没意思就跑,对么?”
第 39 章 晚春
褚新霁的话沈月灼晃了下神,先前在POP酒吧里的记忆断了片,如今只是勉强清醒了些,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比不上平时。
不断逼近的危险气息,侵占着她的领土和思绪,脚踝被他捉在掌心,加上那气势汹汹的质问语气,让她本能地想要逃。
她分明那么努力地追过他,中间有过误会,也尽最大可能地试图解释。他一句话也不肯听,态度忽冷忽冷,比天气还要难测。她搬去褚宅那阵,他早出晚归,不就是在消磨她的积极性,让她知难而退吗?
现在她如他所愿,把自己的满腔喜欢藏起来,彻底远离他的生活。
他凭什么来质问她啊?
这些天里她没法控制住情绪不去想他,积攒许久的的幽怨冒了出来,她知道这样不应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房间里漆黑一片。地暖也没开,屋内屋外的温度相差无几。
沈月灼打开玄关处的鞋柜灯,试探性地唤道:“霁哥?”
视线慢慢在客厅里搜寻,依旧空荡安静地过分。铺在沙发上的软垫被堆出褶皱,袖箍断了半截,难以想象用了多大的蛮劲。
她的心脏倏地揪紧,在一片黑暗中,捕捉到了男人仰躺在墙边的身影。锋挺的眉骨紧锁,长腿半支着,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膝骨之上,明明是一袭西装,却松垮错落地挂在身上,连衬衣的衣摆都拧揉成结。
深凹纵横的腰腹肌理大片暴露在空气中,他却像是察觉不到凉意,双眸紧阖,薄厉如刀削般的俊颜浮出隐忍的痛苦,仿佛历经过漫无止境的摧残。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时刻,印象中他永远犹如屹立不倒的一座巍峨高山,与再强劲的敌人周旋,也能稳操胜券,直到今日撞破了坚硬外壳下腐朽的一面。
沈月灼刚止住的眼泪犹如决堤般滚落,仓惶的目光看到地上的那瓶佐匹克隆,颤抖着扑了上去,摇晃着他的身体,“霁哥,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打120。”
“可能是服用过量安眠药……对,表情很痛苦……”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断续的抽泣声,沈月灼咬紧下唇,努力遏制住情绪,同急救电话里的医生描述情况。
在她颤着嗓音擦眼泪时,腰肢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握住,熟悉的嗓音泛着被反复折磨过后的薄哑,“怎么哭了?”
沈月灼脑中传来一片嗡鸣,讷讷地转头看向他。“卧槽褚新霁真牛逼,憋了半天直接来个大的,不愧是老狐狸!”
“你俩这闪婚可真够极限操作的。”这是孟安然的声音,比磕cp中奖的许夏听起来要理性得多,“不过褚新霁低调归低调,大二时担任CEO,26岁时带领新悦在纳斯达克上市,他的履历完全没法复制,受关注程度可不必阿泽低,多少京圈沪圈港圈名媛盯着呢,你单枪匹马地闯,不怕啊?”
沈月灼:“……先隐婚呗,只要不和他一起出入公众场合,也没那么容易被扒。”
“这倒是,距离婚礼应该还久。”孟安然刚说完这么一句,许夏就在旁边兴奋地说:“阿泽被他哥偷家了,等回来后大概会气死哈哈哈!”
和她们俩聊完,沈月灼的心情反倒愈发不平静,总觉得明天有一场大的风暴要来临,以至于她翻来覆去怎么都难以入睡,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次日一大早,手机刚定时开机,就收到了来自沈歧和沉曼铃的消息轰炸和未接来电,叮嘱她不要睡过头了。
沈月灼回了电话过去。
“我昨晚就到京市了,不过出差实在是太累了,忘了告诉你们。”
沈歧不咸不淡地训斥:“你们这俩孩子,连订婚都不上心。阿泽也是的,航班定在早上九点,开车过来得将近十点半才能到。”
沉曼铃跟在一旁温声道:“月灼,不着急,你慢慢整理妆发,晚些来都不要紧的,我跟你宋阿姨先过去整理下聘礼。”
沈月灼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这时候告诉他们,“知道了。”
沈歧或许是怕她逃婚,又叮嘱了几句,语重心长地说:“和褚家联姻,是你爷爷生前的愿望,他那会都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个月,还记挂着你的婚事。我们欠了褚家太多,当年你爷爷的命还是褚老爷子冒着危险救下来的,后来仕途坦荡……”
她尊重长辈们的往事,这些话却也听得快起了茧子,沈月灼软声打断,“爸,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和褚家联姻的。”
“公司的事,您也不用担心。”
沈月灼最后补的这么一句,不偏不倚地戳中了沈歧的心窝,在这件事上心有愧疚,沈歧没再多说什么。
现在才八点,时间还很充足,沈月灼洗漱完,才看到浴室里还放着上次她借宿时临时准备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就连大理石台面上都是各种护肤品,种类似乎比上次更齐全些。
“你醒了?”
沈月灼抬眸,睫毛不由自主地抖了下,“霁哥起这么早。”
“我的作息一向很规律。”
褚新霁早已换上了一套纤尘不染的西服,其实他那些高级定制的西装颜色、面料都大差不差,看不出太多分别,但正红色的领带她还是第一次见他戴。
这样的颜色太过艳丽,将他身上那股泠泠朝晖般的淡漠感被冲淡不少,身后是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的朝阳,衬得他身形硕长而刚劲,五官轮廓如精心绘制的雕塑般,俊朗分明。
沈月灼忍不住悄悄吞咽了下口水,“你怎么穿得这么……”
都怪先前学过的成语太少,连句像样的夸赞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多一分显得浪荡,少一分则欠了些许韵味,沈月灼终于明白,为什么褚新霁如此低调,却还是有不少颜粉了,他们褚家两兄弟,都是找不到代餐的类型。
褚新霁大抵知道她想表达些什么,左右不是什么好的词汇,长眉微微蹙起,看向明显还没睡醒的小姑娘。
“参加订婚宴,穿成这样,应该没有什么不妥。”
沈月灼不过脑地嘀咕:“又不是你的订婚宴。”
话一出口,脑子在后面疯狂追,她连忙捂住。
抢婚有必要穿得这么招摇么?
等她再抬眸时,褚新霁已然逼近,神色沉敛几分,凝着她的眸子道:“我下的聘礼,怎么不是我的订婚宴?”
“……”还能这么玩?
沈月灼佩服得五体投地,细细回想起来,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杏眸都微微睁大。
褚新霁漫不经心地轻点着瓷砖边缘,看了眼挂钟,“你要是准备好了,二十分钟后,我让ATE团队的设计师过来,礼服总共有八件,你慢慢挑选、试妆。”
“礼服?”
漆如深潭般的眸子溢出心疼,他捧住她的脸,额间与她轻轻相碰,亲昵的姿态传递着彼此的交缠的温度。
——他在安抚她。哄着她。 禁锢着她身体的热意果真褪去,宛若潮汐退却,她却在那一瞬间生出失落的情愫。
这种异样的情愫还未占据她的理智,她清晰地看见他的眸中倏地窜起一簇火苗,熊熊烈焰仿佛要将她灼烧。
沉默几息后,他说:“那岂不是两只手都握住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音,大掌温柔地揉了一下,他们仿佛天生契合,也不知造物主究竟怎样做到如此完美。他骨掌宽大,又比她高出那么多,而她宛若一颗饱满的蜜桃般成熟多汁,竟让他几乎兜不住,满溢而出。
密不透风的温暖罩住她。从湖心公馆回来后,沈月灼也开始忙碌起来,工作室的第一个游戏《最后的曙光》完成了内测,玩家体验评价都还不错,在上线前,还需要进行大量的宣发推广。
刚好许夏爸妈那边有在做营销咨询公司的人脉,顺势介绍给了沈月灼,毕竟是刚成立不久的工作室,内部的宣发部还不算成熟,都得沈月灼带着一起磨合。
在原画和宣发动画方面,沈月灼跟路遥有了分歧。沈月灼坚持采用工作室内部的画师,这样风格一致,被吸引过来的玩家不容易被劝退,路遥则认为需要和网络上有名气的画手合作,认定前期阶段最主要的打响知名度。
“先把人骗进来再说,现在谁家营销不这样?货不对板的多了去了,宣传图用顶流影帝,点进去发现是他妈的盗版景帝。”这是路遥的原话。
为此开了一场短会,也发起了投票,两种方案都在同时进行接洽。
最终的定夺权还在沈月灼手上。
一旦考虑的东西多了,决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许夏和孟安然约她组局的时候,沈月灼刚揉完头发,有气无力地婉拒了:“你们去吧,我还在为事业奋斗,头秃死了,希望第一个项目能给我留点头发。”
“别啊!池止、宋二公子、小姚都在,就你不来,回头他们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沈月灼转动着电子笔,笑:“什么活动?人来这么齐。”
“不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褚清泽签了星娱传媒,公司总部在杭市,后天的飞机,之后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法再见面了。”
沈月灼愣了一瞬,才想起来,她给褚清泽发去的消息都没回应,这几天自己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把他给忘了。
褚清泽最近的确算得上是反常,往常不管两人吵什么样子,哪怕从始至终都是沈月灼错了,她好面子和他僵持,他总是先服软的那个。
最多一两天,就会冰释前嫌,带着她喜欢的东西来求和。初中的时候是胡同口摆摊的糖炒板栗,高中是她在追的成套周边,再后来,则是一些奢侈品发售的首饰。
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沈月灼下意识以为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成不变的。
直到褚清泽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
沈月灼:“这是好事哎!还是老地方吗,给我留个位置,我一会就来。”
他们常去的酒吧是池止开的,他跟褚清泽关系好,两人走得都是玩票路线,只不过池少爷玩着玩着还真玩出些名堂来,圈子里熟识的年轻人都爱来这消费,图的就是私密性强,干净,不似外头那么乌烟瘴气。
池少爷不爱包场,往常他们聚会的时候,客人倒也不算少,今日却清净地异常过分,她顺口问了下经理,才得知还有另一伙人,听口气大概也是圈子里公子哥。
她没太在意,推开熟悉的包厢门,未来科技风的装潢光线昏暗,唯有中央的台球桌顶部光源透亮。
沈月灼顺势将挎包置于沙发边,吐槽道:“今天差点没堵死在路上,有个贴着实习车标的宝马老抢我道,害得我那个车道比旁边慢了好几拨。话说你们怎么没玩桥牌?”
话音落地,却没人接上。
台球桌附近的人闻声望过来,见到是沈月灼,下意识看向沙发上的人,反应过来后旋即笑开:“早说沈小姐想玩桥牌,我们几个就不在这干愣着了,害,我这就让人拿两副过来。”
对上那些不算眼生的面孔,沈月灼心底咯噔一声。
原本阖眼小憩的人睁开双眸,掩映在镜片下的瞳色清澈,犹如飞花碎玉。黑色衬衣被他穿出了内敛深沉的气质,掀眸落向她的目光柔和。
“月灼,好久不见。”
在那一瞬,彼此的呼吸都随着一滞。
“你怎么……”沈月灼涨红着脸,也跟着难以自控,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羞赧的样子,拔高音量表达不满,“衣冠禽兽!”
漆黑的眼眸凝着她,他滚了滚喉结,此刻如涉火海,旋涡一般吸住他,令他的忍耐几近濒临极限。
“你说是就是吧。”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嗓音沙哑,收敛了些许:“弄疼你了?”
沈月灼不吭声,趁他不注意的间隙,咬上他的肩膀。她没收力,咬得也重,作势要让他吃疼,褚新霁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是解开自己的衬衣纽扣,“咬吧。”
他如此大方地展露给她看,荷尔蒙气息如同山风般裹挟而来。
她也不客气,凶巴巴地咬上去,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齿痕。他一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沈月灼渐渐觉察出无趣,抬眸问他:“不疼吗?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疼。”褚新霁唇边弧度淡了些,“你要是觉得解压,也可以咬重些。”
他低头注视着她,“但不是没有反应。”
按住她的肩膀往下压了压,沈月灼脸色涨红,瞬间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你就不能忍一忍吗?”
“我们共处在同一屋檐下,你穿成这样,还要我保持理智和你谈笑风生。”他伸手阻拦了沈月灼遮挡另一边的动作,“未免太折磨我。”
“还是说,你故意的,就是想看我难受,却又拿你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说话时,铺洒的湿热气息掠过她耳畔,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团困在笼中的火,寻不到出口,纤细的双腿下意识摩擦着。
“我在家里喜欢这样穿,只不过忘了你也在……”沈月灼声音糯而甜靡,被他横抱着坐在腿间,素来一丝不苟的衬衣领口敞开,那一排牙印像是她将他拉下神坛拓印的标记。
这话说起来显得太没有可信度,她越说越没底气。
松松垮垮系着的缎带骤然被抽走,沈月灼趴在他肩上,小声地惊呼,下一秒,那艳红的真丝缎带被男人如玉般的指骨捏住,漫不经心地遮住那如深潭般的一双长眸。
这张近在咫尺般的清隽容颜,此刻只能望见挺拔的鼻梁,窄而锋利的面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缎带在后脑勺系了个结,垂落于白衬衣后。
他的气质本就如高山白雪般清傲,如今被这抹瑰丽的红色点缀,那冷白的皮肤衬得愈发如上等温玉。
堪称赏心悦目。
“是忘了我也在。”褚新霁一手虚搂住她纤薄的脊背,一手罩住她,砂砾般的嗓音在雪落中宛若和弦,“还是忘了,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
他的眼睛被红色缎带遮住,少了凝视深渊般的压迫,说话的时候,只余淡色的唇轻阖动,莫名有种跌落凡尘的蛊惑感。
沈月灼的心跳都快静止,无力地趴在他的肩头,任由他反客为主地将她覆压而下,听他低声道:“又或者,忘了你的丈夫,是我?”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他精准地撬开她的牙关,狂风骤雨般掠夺的吻印下来。
睡裙被推叠往上,露出少女美好而清丽的酮体,白瓷一般的肌肤好似发着光,只可惜这样一幕,他无缘欣赏。
沈月灼察觉肩侧一片凉意席来,下意识颤了颤,无端生出被他看穿的惊惶,却又隐隐期待着更为猛烈的进攻。
先前吻过她掌心的厚舌勾着她的舌根纠缠、搅弄,他身上哪里都烫,周身散发出浓烈的荷尔蒙张力,胸膛硬得像一块石头,她怎么推也推不动,反倒在这个攻势凶悍的吻中逐渐失去抗拒的力道。
“要试试别的吗?”
无数次的接吻早已让他掌握了各种技巧,不过须臾便将怀里的小姑娘吻得气喘吁吁。
他看不见,却也能瞧见模糊的、蒙上一层红的暗影轮廓。
无妨,就算看不见,以他对她的熟悉了解程度,脑中也会自动添补视觉的空白。无非是乌眸潋滟着水色,瑰丽冶艳。
落入他怀中的玫瑰,自该绽放。
沈月灼趴在他肩头,耳边红晕斑驳,回味着他的话,不解道:“什么?”
冗长的静默中,支在她身上的人俯下身来,粗粝的指腹先寻到柔软的耳垂,惹得她躬身一颤,心跳骤乱不止,未能说出口的话成了呜咽,“呜——”
沈月灼眼瞳缩紧,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周遭静谧的只能听见他吻她的声音,暧昧而勾人,她指尖下意识抓紧沙发两侧。
却不慎抓住了那条绑在他额间的缎带,勾缠着指腹,攥紧,在空中随风曳摆,留下一道熏红的残影。
“Virgin Galactic、Blue Origi、SpaceX这三家公司目前有在提供这项服务,不过并没有对公众开放。”褚新霁状似无意间提起。
沈月灼眼眸倏亮:“霁哥你也对这个感兴趣吗?”
“可惜票价也好贵,听薄……听朋友说票价都是几千万美元,而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要看人物的社会影响力。”沈月灼差点把薄司礼的名字念出来,还好她脑子转得快,及时改口。
只是这一声及时止损的薄字,还是被褚新霁听了去,他敛下眉梢,缓声落嗓:“听阿泽说过。”
按褚清泽对太空的探索度和了解度,恐怕拿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来考他,他也答不上来,平日里也就是嚷嚷得厉害,能反复提起这个,多半是被沈月灼强行灌输。
沈月灼微顿,确认药膏差不多在伤处擦均匀了,将棉签扔进垃圾桶,说:“这下怪不到我头上了吧?”
褚新霁侧过身来,劲实流畅的腰腹线条显露无疑,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使得沟壑暗影愈发分明,五官轮廓半隐在阴影处,没了衣服作为沉稳持重的伪装,浑身都透着一股强烈的荷尔蒙冲击感。
如果是在网上刷到,沈月灼绝对会点个赞和收藏再走,不用想也知道,评论会有多涩情。
“什么?”褚新霁抬眉,从沙发旁拿起一件衬衣,慢条斯理地穿上,并不避讳她。
沈月灼满脸绯色,在他转身的瞬间,余光忍不住在他的人鱼线上停留。
“是你先提起阿泽的。”沈月灼语速放得很慢。
自从领带一事后,褚新霁似乎分外介意褚清泽。沈月灼设身处地想了想,在褚新霁视角,她和褚清泽确实走得太近,友情和爱情的界限有时候很强,时间长了也容易模糊。
毕竟圈子里联姻也有不少是从友谊发展过去的,但凡有点交情,资源上能互为助力,至于爱情,都得往后稍稍,没有也行。
褚新霁今日穿的是一件休闲装,将纽扣扣到锁骨下方后,抬眸看向朝他莞尔的少女,眼瞳晶亮,表情藏着几分邀功似的灵动。
消肿过后的唇瓣仍旧比平时红一些,或许是擦了润唇膏,表面有一层很淡的镜面感。
褚新霁眸色黯了黯,“抱歉,昨晚没经过你的同意吻你。”
他无端提起这茬,沈月灼喉咙被黏住,旖旎的记忆涌上脑海,再也挥之不去。
“……这种事还能道歉吗?”
她直勾勾地望进那双深晦如潭般的眸子,心情有种奇怪的微妙感。
和薄司礼谈恋爱那种,她连和他牵手都觉得排斥。
但她却并不讨厌和褚新霁接吻,好像踩在云端上,从未有过的体验,却仿佛有一道小钩子似的,让人期待着下一次。
褚新霁站起身来时,比她高出了二十多厘米,压迫感很强,但他和她说话时,会稍垂下眸子。
“不是道歉。”褚新霁凝着她的眼睛,“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们也算礼尚往来。”
“……?”
沈月灼满脸疑惑,睫毛忽闪,从休息间追到客厅,也没琢磨明白。
褚新霁给她热了一杯椰奶。
也是她喜欢的牌子,里面有椰肉,喝起来口感会比纯椰奶丰富一些,配料表也干净,每年都是家宴上的必选品。
沈月灼抿了一小口,悠哉地吃着葡萄,倒比褚新霁这个主人还要自在。
足以可见先前在他面前是有多谨小慎微。
褚新霁目光在她唇边印下的一小团乳白色椰奶圈渍上停留,而后,拧紧眉梢,喉结微不可闻地轻滚一瞬。
他怎么能联想到那种地方去。
扰乱了褚新霁心湖涟漪的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褚新霁眸色微沉,“沈月灼。”
他指了指她唇角。
不知为何,沈月灼总觉得他的声音比先前多了一丝哑意。大理石桌台上的抽纸距离很远,沈月灼也懒得拿,抿着下唇,舌尖卷在里侧舔了一下。
褚新霁呼吸有片刻的紊乱,抽出纸巾递给她。
语调不免冷了不少,咬字也重了些,“注意点你的淑女形象。”
“霁哥,我好饿。”
沈月灼望着他溢着阴霾的眸子,小幅度地推了他一下,他纹丝不动,她的心情坠下去一点,后悔自己问出这种话。
“沈月灼,亏你想得出来。”他气得发笑,冷嗤道。
“别人会怎么议论你,你有想过吗?”
她那么在意面子,连追他这件事都要留有退路,又哪里扛得住旁人的舆论和诋毁。有他在,那些议论的声音或许能压下来,却压不住背地里的轻蔑和讨论。
沈月灼辩驳的声音都没有底气,嗫嚅说:“我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呢。”
锐利的目光深锁住她,他毫不留情地斩断了她发散的思绪。
“不管订婚宴能不能如常举行,我都不会和你演临时换人这种贻笑大方的戏码。”
“沈月灼,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第 40 章 晚春
两家商讨订婚事宜这天,特意挑了个吉利日子,褚老爷子说不参与小辈的事情,忙着跟贺老爷子下棋,好些日子不见踪影。
沈歧跟褚耀商讨着订哪家酒店合适,酒水及烟喜糖都需要找工厂专程定制,毕竟是孩子们的人生大事,处处都得上心。
“大少爷回来了。”
沉曼玲闻言抬眸:“新霁来得正好,帮我们顺便参谋一下,看阿泽和月灼的订婚宴请帖发给哪些人合适。”
“伯母,伯父。”褚新霁颔首问好,接过了宋知许递过来的初筛名单。
褚耀看向大儿子:“不是说今天有个采访吗?”
沈月灼感觉被他握住的腰窝像是燃起了火。
宛若从夜空中高悬下坠的流星体,凶悍又强烈,存在感极强,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明明入了秋,却好似置身于熔炉中。
沈月灼的大脑被烧得晕晕乎乎,仰着小脸,长而卷翘的睫毛煽了煽,在酒精的作用下,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只知道下意识逃离那片让她发懵的热源。
少女的一切行动参照的都是本能,裙摆的面料经不起这样的摩擦,皱巴巴地掀开一侧,温腻白皙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却让她觉察出几分凉意。
褚新霁喉结滚了滚,嗓音低沉而喑哑,“听话,别乱动。”
他的语气有些凶,凝向她的黑眸藏着看不懂的欲色,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
沈月灼噘嘴勾了勾,仍旧难耐,但又找不到让自己舒服的支点,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在海上漂泊的一尾孤舟,晃晃荡荡,她有些委屈,“好热,我要下去。”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会饮酒,且讲究分寸,沈月灼从小浸染,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刻。
不知是该说托褚清泽的福还是谁的。褚新霁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她喝醉了酒,竟然是这副大胆到勾人的情态。
喉骨上还残留着她舔过的湿漉触感,伴随着车内降温系统的运作,带来一股清凉的冷意。想到那一触即分的柔软触感,心头愈发躁,沉寂了二十九年的欲,经她一撩拨,荒唐地将他的克制沦为了笑柄。
褚新霁揉着浮躁的眉心,将她从腿上抱至座椅上。“……”
不搭也就算了,怎么把自己给搭上了!
杨叔在心底叹气,打心眼里自然是支持褚新霁的,但褚清泽也没坏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叔难道不觉得,我跟沈月灼更合适吗?”
总裁都这么说了,显然是想让他给出明确答案。
好在杨叔跟在他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很快调整好,斟酌说:“当然,正好褚沈两家有联姻,沈小姐跟二少爷这么多年都没能修成正果,肯定不是正缘。您更稳重,也懂得怎么照顾小女孩的心思,要我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话音落地,杨叔默不作声地想,好像夸得太过了。
想象中的低斥并未传来。
“杨叔,这个月的奖金翻倍。”
杨叔眼眶涌上湿意,也跟着高兴,倒不是为了奖金,而是欣喜褚新霁往后的人生总算有了烟火气-
这场饭局比想象中枯燥,褚新霁和薄司礼聊的都是市政规划改造和港岛的航运之类的话题,他们两个人话少,从前菜上到最后一道甜品,才堪堪将工作上的事聊完。
饭局过后,时间还早,薄司礼随口提了一句,众人又挪到了保龄球馆消遣。
倒真和应酬差不多,区别则是没那么枯燥。
薄司礼在这方面显然没有天赋,接连几个球下去,球道内还剩下几个白瓶。他微笑着摇头,“献丑了,练了这么多年,始终没办法学会。要不换褚先生来?”
褚新霁看向正在一旁跃跃欲试的沈月灼,侧眸:“想玩吗?”
“一般般吧。我挺久没玩了,说不定一个打不中。”
沈月灼嘴上这么说,眼睛已经在盘算着待会怎么发力了。
“让我太太来吧。”褚新霁说。
薄司礼清清淡淡地勾唇,并未说什么。
沈月灼:“听说这里连着打出三个STRIKE(一击全中)就能领礼物,真的吗?”
保龄球教练温声说是的,还介绍了几种规则。
沈月灼听了倒来劲,对褚新霁挥挥手,朝他挤眉弄眼,小声道:“我努力给你赢回局面。”
褚新霁淡声说,“玩高兴就行,我们去那边坐会儿,不用着急,慢慢来。”
随后,居高临下而又漠然的眼神落向薄司礼留下的残局。
两人退至球道附近的吧台前坐着,目光不约而同落向正因一球满中而扬起笑意的明媚面容,就连旁边的保龄球教练都忍不住拍马屁,偏偏沈月灼很是受用,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周旋了大半场,薄司礼的耐心也快消耗殆尽,试探性地打量:“烟瘾犯了,褚先生要一起点根烟吗?”
“嗯。”
吸烟区就在2号保龄球场馆旁边,用一道电动玻璃门隔开,这种高级场所的换气和卫生环境都做得不错,空气中弥漫着很清淡的无花果香调。
薄司礼怔了下,垂眸将烟收回去,“抱歉,忘了和她分开后,我已经戒了烟。”
晦暗的光线下,褚新霁淡漠的神情终于因这句而松动,锐利而冰冷的目光睨过去,“现在才反应过来,薄先生是不是太迟钝了些。”
“是晚了一步。”薄司礼素来清淡的眸子毫不避讳地迎上视线。“以褚先生的敏锐程度,应该已经知道,她那个纹身与他无关吧?”
三院那群公子哥里,大部分都成不了气候,唯有薄司礼,在几个大院因立场而泾渭分明的情况下,还能在其中如鱼得水,说一句老谋深算并不为过。
在重回京市的短短几次交锋中,薄司礼精准地把握住几人之间的矛盾和嫌隙,并加以利用,引导褚新霁以为她心底真正在意的人是褚清泽,不费吹灰之力便让鹬蚌相争,企图坐享渔人之利,手段绝非常人。
想到沈月灼最初接近他时,说过的那些话。她主动告诉他,对薄司礼隐有愧疚,却自相矛盾地逃避。
一股暴戾的浮躁从褚新霁心底浮出。
冷蓝焰火跳跃,火舌舔上烟杆,褚新霁垂首咬住,深邃轮廓隐在焰光里,面对薄司礼的挑衅,有种波澜不惊的松弛。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恐怕还会高看你一眼。”
事实上,只有褚新霁自己知道,优雅和强大只是用来伪装的表象,他嫉妒得快要难以压住周身肆冷的气场。
面对薄司礼这样的敌人,迸发出再强大的压迫力都没有用。薄司礼和褚清泽、贺成屹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不属于他们的圈子,不会对彼此留有情面,表面再如何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狠戾到底的时候,不见利刃,只余白骨森森。
“褚先生抬举我了。”
薄司礼:“不过有一点,我想褚先生应该清楚。我和她分开的原因,是我执意要离开京市……”
尼古丁的香气过了肺,却怎么也无法盖住心脏深处传来的隐痛,褚新霁眼眸里黑沉一片,打断他:“在前途和她之间,率先放弃的是你,现在回来装深情,是不是显得有些可笑。”
“在人生的第一个岔路口选错,还有调头的机会。褚先生也是一样。”薄司礼微微停顿,“我听说,两家长辈强烈反对,没有亲人的祝福和理解,婚姻必然寸步难行。”
褚新霁眉梢轻折。
在心底冷嘲。暗讽他的婚姻是错误选择。
凭他薄司礼也配?看到沈月灼扑了个空,刚才还梨花带雨的面庞变得生动,孟安然觉得可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咱们私底下就应该开心地玩。”孟安然说,“你这会留一大堆眼泪,他又看不见,也不会心疼,岂不是白流了?你要真想哭的话,先憋回去,下次见到他再哭,好吗?”
在姐妹团的劝说下,沈月灼感动得稀里哗啦。
跟薄司礼谈恋爱那次,沈月灼因为愧疚感太重,不知道该怎么提分手,还是她们帮她快刀斩乱麻。
孟安然拿出手机自拍,调整好镜头后,开始指挥。“月灼你再往许夏那边靠靠,许夏你抬头,假装有人在向你们搭讪。”
见孟安然熟练地P完图、定位、发朋友圈,配文字:[妹宝走到哪都在发光,某人应该也很烦恼吧]
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许夏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孟大小姐,心理战术玩得真牛。”
“……这样真的可以吗?”沈月灼犹豫道,“霁哥他好像不怎么刷朋友圈。”
“放心。”孟安然欣赏着照片,再一次感慨造物主对沈月灼的偏心,怎么能把美人创造地如此惊艳。她红唇微勾,对身边两个小她几岁的闺蜜说,“这照片不是给褚新霁看的。”
“但会以另一种形式传到褚新霁耳朵里。”
没过多久,底下多了一水的点赞,和几条评论。
[池止:感谢富婆们赏脸!POP蓬荜生辉!]
[宋公子:你们几个又去给池少贡献KPI是吧]
[赵嫣:好多美女!我狂贴!]
[潇潇:妹宝今天好可爱呜呜呜]
[贺成屹:阿泽不在?]
孟安然回复贺成屹:[吵架,都好几周没理对方了]
从POP喝了点酒回来,沈月灼头有些疼,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沾床就睡了。孟安然说事情发展没那么快,需要静观其变,让子弹先飞一会。
停了两天后,沈月灼才给褚新霁发消息,但他一条都没有回,一切似乎又退后到原点。
沈月灼想,他还不如把她拉黑了,或者让微信也出个已读的功能,这样就不至于让人总揣测对面是看到了故意没回,还是连对话框都懒得打开。
日子过得很快,《最后的曙光》正式上线后,玩家们的反馈还不错,新建的超话每天都有很多粉丝讨论剧情,只是目前二创剪辑视频的还不多,热度不高不低,只能想办法再扩大宣传。工作忙起来的好处就是,可以占据大部分注意力。
周六那天,沉曼铃通知她把下周末的时间预留出来,说是要一起吃个饭。
最近连赵檐都不怎么回复她了,她拿不到褚新霁的行程表,见褚新霁一面比登天还难,沈月灼好不容易才闲下来,正打算周末去湖心公馆碰碰运气。
毕竟前段时间褚新霁才让物管录入了她的信息,总不会这么快就删除了吧?
她想也没想就柔声撒娇:“亲爱的沉女士,我这周有事,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沉曼铃拒绝得干脆,“这次是庆祝成屹肩上再添一颗星,贺家、褚家的几个长辈都在,你必须到场,其他的事都往后推一推。”
“他们都在?”沈月灼眸光一亮,“好的沉女士,保证准时到。”
挂断电话后,沈月灼把上次褚新霁送给她的手链套盒翻了出来,挑了一件款式看起来没那么显眼的戴上。这种重要的场合,不说是为了见褚新霁,她也得参加。
鉴于贺家身份特殊,不便太招摇,家宴定在望城酒楼,消费不算奢华,但足够低调。
沈岐、沈时和沉曼铃到的最早,不多时褚耀和宋知许也到了,长辈们在酒楼包厢正对的花园里喝茶聊天,贺老爷子和褚老爷子一并来的,沈月灼挨个问候一遍后,找了个借口,溜到了露天车库附近。
遥在球道附近的少女同侍应生说了两句,若有所察般朝吸烟室投来视线。
褚新霁和薄司礼同时抬头。
烟雾缭绕,空气几度凝滞,玻璃门折射着场馆内的冷光,好似将三人拉进了由她掌控的浪潮里。
站位的关系,竟让人难以区分,她笑容收敛的那一秒,究竟是落向了谁。而怔愣过后换上的笑靥,又是为谁而绽放。
她在朝这边走,意味着这场针锋相对、暗潮涌动的谈话也将告罄。
自动门缓缓向两侧移动的那刻,褚新霁掐了烟。
薄司礼忽然道:“其实我从不抽烟。”
“是她说喜欢看男人点烟的样子,我忍着呛意,在她面前试过几次。后来下了基层,再也没碰过。”
从没有上瘾过,又何来戒烟。只不过是因她喜欢,迁就退让。
字字句句,都在提醒褚新霁,他不过是替身罢了。
端头的灰烬在白砂石上被狠狠杵断,弯折的烟杆尚未燃至一半。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薄司礼才淡睨向那支烟,若有所思。
九月末的京市,悠转了几分凉意,坐落在闹市区的中式餐厅曲径通幽,这里注重隐私,寻常人根本订不上位置,只接待权贵。
这次谈完事情后,饭桌上没有敲定合作细节,眉目已然明朗,接下来安排给各司其职的属下商讨即可。
这家餐厅更重意境,洗手间坐落的位置也有讲究,掩映在竹丛中,褚新霁慢条斯理地烘干了手,远见薄司礼在外面长身而立。
两人视线交汇,褚新霁淡声:“薄先生,是有什么话想单独与我说?”
“一些私事,饭桌上不太方便。”薄司礼开门见山,“是有关沈小姐的。”
褚新霁眸色动了动,若是先前,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势必会引起他内心的情绪翻涌,但此刻,他神情寡淡,仿佛这个名字并不能让他百忙之中分出心神关切。
都是天之骄子,薄司礼倒也未显失态,狭长的凤眸依旧深谙,“selene想必褚总并不陌生,令弟出道的第一首歌便是化用了这个名字。”
褚新霁这才掀眸看向眼前这位心思缜密的,她名义上的前男友,细看,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和自己如此相似。温和的表象下同样包裹着明锐。
“有事不妨直说。”“我算个屁的素人,从签约那天起,跟我哥有过交集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涌上来帮我,谁都心知肚明,靠得是我哥的面子。”
褚清泽纵然很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他都是做多说少,背地里帮了我很多。不然我这会还不知道在哪个录音棚里挣扎呢。”
浅显易懂的道理,心高气傲的时候,都爱把成功归结于自己的努力和好运气。只有在浮华的圈子里待久了,才明白遍地都是金子,单枪匹马闯出来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如今他能够心平气和地提起褚新霁,沈月灼有些意外,难得没有反驳,垂着眼睫想起薄司礼给她的那段录音。
其实他们兄弟俩,也没想象中那么水火不容。
“你跟霁哥和好了?”她犹豫一阵,还是问出了声。
褚清泽要笑不笑地,“我跟他本来也没什么大矛盾,最后就是怨他在订婚宴前拉着你领了证,做事太决绝,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吵完也就差不多了。”
沈月灼站在璀璨的灯光下,双眸澄亮,香槟的味道她不太喜欢,只抿了一点点装样子。
“那你知道为什么褚叔叔和宋姨都不喜欢他吗?”
褚清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如实讲:“好像是闹过矛盾,朱姨说他十二岁那年坠了湖,警察说是自杀,给大家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没多久他就去了少年班,很少回家,人也越来越冷淡。”
这段故事她从未听说过。长辈们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沈月灼想起来,似乎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她不再黏着褚新霁,两人的界限也越来越远。
她一时间觉得心脏钝痛,脑袋也跟着昏沉。不敢想象,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过去很久了,你对他的叛逆期感兴趣?”褚清泽才是真正的没心肺,混蛋事干得多了,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见沈月灼脸颊惨白,他开玩笑说:“警察说的未必是真的,现在他不是挺好的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沈月灼敷衍着:“但愿是这样。”
钢琴架旁的簇拥的人群散开,洁雅的那位高层在侍应生和安保的护卫下很快离场,后面还有几个节目没表演,褚清泽不免觉得奇怪,招来他的经纪人问。
他这经纪人门道多,跟池止也是朋友,什么小道消息都知道一点,压低了嗓道:“你哥这几天不是在帮盈致投东城那个标么,原先定好的隔壁包厢,结果咱这外头围满了记者,几位大人物有点不太高兴。酒店又不想得罪人,把这事跟洁雅一说,他们自个就去解决了。”
不多时,一行人从纸醉金迷的门外鱼贯而入,宴会厅里的无关人员已经遣散完,盛放的玫瑰将黑夜缠绕出醉人的香气。她一眼先认出了路凛,他正为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引路,就连先前从不正眼看人的洁雅高层也在赔笑。
那位中年男人同褚新霁并肩而行,正和颜悦色地交谈着。
人人都西装革履,气质却大相径庭。
褚新霁肩宽腿长,轮廓浮冷,垂落在笔直的裤线旁的手修长又骨感,钻戒显得夺目绚丽,仿佛将他从遥不可及的天上拉下来了一点。
“沈小姐,这边出了点意外,麻烦您先去别厅稍作休息。”
工作人员满是歉意的声音拉回了沈月灼出神的思绪。
沈月灼收回视线:“好的。”
她转身的那刻,褚新霁也刚好抬眸,同她隔着浮光跃金般的奢华宴会厅,遥遥对视一眼,让她莫名心悸。
等在别厅落座,手机震动。
[霁:别喝太多酒,结束后我来接你。]
沈月灼心头一跳,掌心蜷缩,摩挲着手指头慢慢思考。她没有回复,而是退出聊天框,给坐在她对面,正在和另外几位赞助商高层推杯交盏的褚清泽发消息。
[何时能暴富:阿泽,我能请求你配合我演一场戏吗?]
与别厅相对的另一间包厢内。
饭局结束,送走关键人物,路凛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扯松领带,整个人犹如烂泥瘫在座椅上。
“霁哥,你们家那小姑娘还真是深藏不露的潜力股,董事会那几个pass掉《明日战舰》的老古董都快后悔死了,三天两头就在会上提议,说要多投资游戏。”
路凛今晚喝得有些高,自顾自地讲了一通,“跟真不知道现在游戏有卷似的。”
盈致资本内部的一堆麻烦事,大多是他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姐路遥搞的,他不能跟她计较,还得按照跟他爸的约定,将她的身份瞒着,几乎每天都在焦头烂额。
褚新霁皱眉看着屏幕,电话接连拨号三次都被挂断。指尖倏地握紧,连指腹都泛着白,寒潭深目里溢出丝丝戾气。
他没什么耐心地应着路凛的话,“意料之中。”
盈致这次参与的公开竞标,资质倒是齐全了,医疗器械业绩这块卡得很严,才考虑用联合体的方式投的。毕竟新公司,哪来的业绩,还不是得做起来才有。
碰见沈月灼和褚清泽实属意外。
路凛撑着眼皮,将褚新霁的意兴阑珊都放在眼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兴味道:“霁哥,你家那小姑娘挂你电话,你能忍?”
褚新霁伸出手懒怠地搭在桌面上。
常戴的各种百达翡丽、劳力士等不见踪影,光彩全被钻戒所取代,同样昳丽惹眼,却到底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观感心境。一个是年少有为的精英,一个则是禁欲的人夫。
路凛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好友身上的变化,就听到一声凉飕飕的轻讽声。
“你要是忍不了,可以闭嘴。”
“沈小姐和我在一起那年,曾说过,很喜欢月亮的隐喻,想去纹身,做一些更叛逆的事。”薄司礼说,“她说纹身并不痛,只是有些痒。”
褚新霁看了一眼腕表,“我的时间有限,如果薄先生想讲故事,或许下次可以单独约个时间。”
“这个单词代表着隐晦的爱慕,至于指代的是谁,我想褚总应该比我更清楚。”
谁知重获自由的小姑娘,修长的双腿斜勾着,霸占了大半边座椅,还得寸进尺地将小腿放置于他紧绷的大腿上。
沈月灼的脚也漂亮,足踝纤细,线条流畅,指甲盖修剪得很圆整,涂了一层晶亮的护甲油。
她先前脱了鞋在鹅卵石地面走了几步,瓷白的脚底沾了些灰尘,如今全蹭到了褚新霁的西裤上。
褚新霁掀眸睨过来,侧颜沉冷而英俊,黑眸蕴着一如既往的温和,仍旧是那副西装革履的模样,颈侧却沾着她的唇印,浮光掠影中,微凸的喉骨处泛着靡靡水色。
他眉峰微挑,以示警告。
不像是没有底牌的人。
‘哐当’一声,盛着香槟的玻璃杯破碎,沈月灼神色不变,眼眸散发出凌冽的寒光。
“连褚新霁都不敢逼我喝酒,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听到眼前的人直呼褚新霁的大名,众人面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纵然不知真假,却也分得清大小王,顿时不再帮腔,静观局势变化。
万泽反倒松懈下来,嘲讽道:“沈小姐,你口气倒是不小。知道褚先生是什么人吗,也是你能攀上的?”他瞥过身侧的保镖,“带走。”
“我看谁敢带她走。”
随着一道充满压迫感的冷磁嗓音响起,众人的视线皆寻着落音的方向望过去。
来人一身严正西服,身后跟着赵檐,自衣香鬓影中走来。皮鞋在红毯上踩动出细微声响,清寂面庞沉得骇人,以至于嗓音也好似藏着冰,周身散发着炽冽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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