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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9 章   我见春来

    沈月灼格外喜欢今年的春节。

    除夕之前过得有多糟糕,节后的日子就有多轻松。好事接憧而至,先是期权式贪腐成了宣传重点,随后便有如雨后春笋般的匿名举报信息冒了出来,矛头直指向人脉关系网庞大的薄家。

    沈时顺势将收集的收据也散出去,由于检举的匿名信息来源太多,因此她无需担心自身安危。

    至于薄家如何倒台,则需静候等待收网。

    沈月灼即便没有问及其中细节,也知道是褚新霁的手笔。他向来如此,看似绝处逢生,实则步步皆有规划,在敌人最脆弱之际,一击毙命。

    另一件好事,则是#明日战舰抄袭事件反转#上了热搜词条,和春晚的明星糗事和吐槽霸占顶部,位置靠前却并非屠榜,不引人反感,关注首页的人刚好能一眼望见。

    [太好了,我又可以玩战舰了!昨晚年夜饭跟我表姐安利了,她现在还在玩呢(doge)]

    [青山工作室不出来发表声明吗?当初昭月的回应速度可是相当快,别装死]

    [原画师好惨,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了]

    [明日战舰!快接住这泼天的富贵,我想参加官方举报的线下活动,接委托的老师太少了qaq]

    [黑子们扒出来的沈老板好美啊啊啊啊(歪题了)]

    [催催快出新游戏,我要向全世界安利!!!!!]

    从澄清事件到热搜,负面争议很快降低,沈月灼花了两天的时间,顺藤摸瓜揪出了工作室的叛徒。让人意外的是,偷走小晓硬盘交出去的人,竟然是平日里看上去最老实的一名前端程序员。

    或许是念在沈月灼对员工颇有照拂,他承认地很坦诚,直言在京市这样的城市,只靠自己根本不可能留下来,而他在老家还有四位老人需要赡养,在这里消耗青春的几年,他无时无刻不感到压抑。

    对方给出的酬金,足够他在老家置换一套市中心的房子,加上他几年来的存款,足以支撑他返乡生活。

    听到的人都难免动容,沈月灼最终没有追究下去,只让他主动辞职。而想出这招的军师,竟然是当初她到处找人投资时,得罪的大厂高管顾总,这件事还和薄司礼有牵扯,否则单凭他一个人,也不敢贸然抱着得罪褚新霁的风险,做出这种事。

    兜兜转转,因果牵扯。

    沈月灼处理完这一切,心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们那伙朋友的大群里,池止仍旧时不时地恳求孟安然和宋公子做他的爱情军师,从前动不动就刷屏的褚清泽,现在也只有偶尔才会抽出空来怼池止,嘲讽他恋爱脑。

    两个人能在群里对骂好几页。一个骂对方死舔狗,另一个回怼舔不到才叫死舔狗。

    她翻着聊天记录出了神,在闺蜜群里突然犯起了中二感慨。

    [何时能暴富:你们说,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长大的呢?]

    [何时能暴富:(猫咪叹气.jpg)]

    [孟安然:?]

    [孟安然:这是什么文艺复兴,月灼都开始反思人生了]

    [孟安然:果然年龄差太大也不行,我们明媚活泼的灼宝都被褚新霁带得老气横秋的]

    [何时能暴富:……]

    [何时能暴富:就不能夸我成熟吗!]

    [孟安然:灼宝,谢谢你,害我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陡然冒头的许夏明显跟两人不同屏。

    [许夏:!妈呀!快看!(H@UU 87/09 WIN:/\复制打开,看看【草莓爱吃瓜的作品】#游戏#乙游#霸道总裁 链接)]

    紧接着,许夏又接连艾特沈月灼好几条,在群里直呼磕上头了,跪求沈月灼务必千万发誓要看。

    沈月灼一脸莫名地点开,原来是一张黑白底文字图片,营销号语速飞快地解说:“世界是一本巨大的晋江小说!我要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京圈大佬为爱豪掷千金!包揽了不限于纽约时代广场的LED大屏,轮番投放……”

    外放的声音别提多尴尬,吓得她赶紧暂停,放大图片。

    [《明日战舰》广告投屏合集汇总:

    纽约时代广场梅西百货LED屏投放三天

    三里屯通盈中心楼顶双面LED屏投放七天

    国贸CBD商业区小组屏(共计21块)投放七天

    王府井步行街LED屏投放七天

    西单广场LED大屏投放七天

    光谷广场LED屏投放七天

    太古里裸眼3D大屏循环投放七天

    …… ]

    之前《明日战舰》在各大商业广场投屏广告时,就已经上过一次热搜,玩家们刚开始还调侃这是富婆真爱粉的钞能力,毕竟把自己喜欢的游戏送上去安利给全世界屡见不鲜,更有粉丝在角色生日之际为其庆生。

    但如此声势浩大,覆盖面如此之广,则并非简单投注资金就能做到的。《明日战舰》和《最后的曙光》都跟着爆火,昭月工作室连夜升级服务器,以容纳更多玩家。

    这张总结图发出来后,在各大平台形成了现象级热议。

    网友们纷纷调侃:“我不知道啊,我就站那,突然给我塞了好大一口香香的饭。”

    孟安然也看到了消息,在群里发起了多人通话,“看不出来,褚新霁还挺会。我也就勉强认可这个妹夫吧。”

    许夏刚加入进来,兴奋插话:“磕死我了好吗!?这么多广场同时投屏,排面简直比当初新悦下属子公司统一转发还要帅,看不出来褚新霁这种古板冷淡的个性,还能想出这么浪漫的办法。果然恋爱还是要看别人谈才有意思。”

    沈月灼犹豫一阵,还是打算先去国贸看一眼。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买了投放。”沈月灼后来有找过赵檐,得知除夕那日,他还在褚新霁的安排下为了昭月工作室而奔波,心里更加酸涩。

    除夕那天的可怖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了,褚新霁整日未进食,被诸多焦头烂额的琐事缠身,在误以为她会跟着薄司礼永远离开后,竟然还在帮她处理被构陷的谣言。

    而现在的这一系列后续,都在那时就已经布好了局。

    “你竟然不知道啊?”许夏沉默一阵,怂恿她,“待会去找他当面问清楚好了,反正你们公司现在搬了,隔得那么近,一脚油门的事儿。”

    沈月灼退出群聊后,让司机掉头去国贸大厦。这种恋爱类游戏,受众不算太广泛,即便在人山人海的地界宣传,也极少有人驻足观看。

    但这次不同,不少年轻人都被画风和新奇的设定吸引。甚至还有刚入坑的专程打卡,收集不同广场的大屏照片。

    沈月灼站在来往的人群中,那一瞬间,忽然生出拥抱他的冲动。

    返程的路上,她给褚新霁打了个电话。

    对面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低磁,“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想我了?”

    听到那令人安心的从容语调,沈月灼很没骨气地湿了眼眶,嗡声道:“霁哥,我可以现在来找你吗?”

    褚新霁微微一顿,温声耐心问她,“受什么委屈了?”

    “还不是因为你。”

    沈月灼闷闷的心情被他哄得更酸,她软着嗓说话时本就糯,这会又带着哭腔,听起来尾音更像是撒娇,把褚新霁一颗心都泡得泛滥、软得不行。

    他拿她没有半点办法,这辈子就栽在她手上了。

    褚新霁知道小姑娘这时候需要人哄,放低了声,很配合地说,“好,是我的错。所以,沈小姐待会可以亲自来告诉我,我哪里错了吗?”

    沈月灼真的很吃这套。从电话里听到他隽沉的缱绻音调,脑中忍不住幻想他此刻在干嘛。有可能是为了她突然中断会议,踱步走到无人区,轮廓分明的侧颜落向窗外,压低声音耐着性子哄莫名其妙耍小性子的她。

    “那你待会给我留二十分钟的时间。”沈月灼说。

    褚新霁在那边低笑,“二十分钟,够吗?”

    听到他懒洋洋的语调,沈月灼不知怎地就被带歪,耳朵微微泛红,烫手山芋般挂断了电话。

    到了顶层总裁办,她无视掉众人八卦的目光,径直走进了褚新霁的办公室,还没喝上助理给她做的果茶,就被褚新霁拉到怀里坐着。旁边分明有会客的皮质沙发,他却非要搂着她坐在旋转上。

    他倒是西装革履,穿得严肃又板正,口袋里别着一支理查德米勒钢笔,估计才签完文件,沈月灼瞄了一眼那枚昂贵的钢笔,默默帮他摘下,收紧抽屉里,生怕自己不小心摔坏了赔不起。

    抽屉还没合上,温热的吻就沿着耳廓落下来。他吻地极尽克制,仅用薄唇轻轻蹭过,不像以往吻得湿漉漉的,勾人遐想连篇,尽管如此,沈月灼还是不可抑制地酥了半边身子。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支起身来,躲开了他的吻,红着脸嗔恼地瞪向他,“我只有二十分钟,你别亲我了,事情还没讲呢。”

    漆黑的眸子定定地落在她面上,锋棱的喉结轻滚,倒也没再继续,音色沾着哑意,“你在这里待一天都没有人敢说你。”

    待一天那还得了!不知道外面得传成什么样。

    沈月灼手肘抵在他胸前,拨弄着他的领带,深黑色的,纵然沉闷,不过配上他出挑分明的骨相,深邃的眼窝下,眼瞳如黑曜石一般,倒是另一种斯文冷肃的英俊。

    “我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在误会我欺骗你感情的情况下,还给我铺了路,安排这么多投屏,亏死了。”

    沈月灼拨弄了两下,纤长的手指不甚传入领带,稍一用力,便把他精心打的温莎结给勾松了,她蓦然心虚,收回手指不再作乱,转而望进他那双冷静的眼睛。

    他怎么这么傻,哪里像个商人。

    褚新霁低眸纵容着她不安分挑逗行径,云淡风轻地说:“担心你以后过得不好。”

    沈月灼听完,感动的同时也气闷:“要是我是个坏女人,你是不是还要把全部身家都拿给我骗?”

    “你要是喜欢。”褚新霁语气纵溺,“愿意花心思骗过去,那就骗吧。”

    他这副坦然的摸样,让沈月灼愈发心疼。

    嘴上不饶人道:“就该骗身骗心还骗财,让你见识一下社会的险恶。”

    “都依你。”

    褚新霁的指腹覆上她柔软的唇瓣,似笑非笑,“不过骗身的话,可以考虑多骗几次。”

    “你想得美。”沈月灼推开他,颇为骄矜道。

    从褚新霁腿上下来后,她才去端那杯蜜桃果茶,助理按照她的胃口只加了一点蜂蜜,上等乌龙茶基底,加熬制好的水蜜桃果酱,以及新鲜蜜桃,口感清淡,层次丰富,光是抿一口都知道花了不少心思。

    褚新霁平时除了喝茶,也就是喝纯净水,就算要接待客户,也不会做这种饮品,很明显,是事先预料了她也许会来的可能性,提前备好,照顾她的喜好。

    他将这些细节考虑得太过周到,对比之下,沈月灼反倒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有种失衡的弥补感。

    于是她在他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带之际,主动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西裤布料摩挲着她穿着丝袜的小腿,沈月灼生出一丝羞窘,很轻地蹭了蹭。

    然后她果不其然看到褚新霁面色微变,沉声道:“月灼,回去再闹。”

    刚刚还故意引导她想入非非的人,这会倒是假正经起来了,沈月灼登时不满,故意用小腿腹在他冰凉笔直的裤线上磨。

    双臂也攀着他的脖颈,她今天戴着他买的珍珠耳环,露出娇薄小巧的耳垂,妆容偏清淡,在装温婉上尤为过关。

    差点就引得褚新霁压着她吻下来。

    不过他明显克制住了。

    沈月灼见这样不管用,干脆撑着手臂坐上实木办公桌。她穿的中跟短靴,很方便脱,漂亮精致的足间被丝袜包裹,在灯光下泛出诱人的色泽。

    在褚新霁那双黑沉眸子的注视下,她扬起下巴,莞尔说:“我没有闹啊,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

    少女小巧的足间伸放在褚新霁一丝不苟的严正西裤上,作乱地去勾金属皮带。

    这样的场景,同那日她喝醉了酒,妩媚又娇憨地非得拿他取暖的动作几乎重叠。

    那时起,他就起了反应,更何况现在。

    在沈月灼的不懈进攻之下,隐忍已久的人终于彻底爆发。

    褚新霁蓦然起身,就这办公桌台的高差,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在桌面深吻。

    沈月灼招架不住,脚尖胡乱地踢,将码放整齐的文件踢落一地,发出一声闷响。

    褚新霁并不在意,干脆利落地握住她细而柔腻的足踝。

    这场挑衅,以沈月灼自作孽不可活的失败告终-

    临近元宵节,不少公司都已经开工,加上灯会的缘故,热门酒楼几乎座无虚席,停车位紧缺。褚新霁刚陪完年前那位德国客户应酬,对方有意留他再去高尔夫球场转转,直言上次意犹未尽。

    褚新霁颔首,“Ich stimmte zu, dass meine Frau sie zum Laternenfest begleiten durfte.(我答应了太太,陪她看灯会)”

    客户这才反应过来,明日是传统的元宵节,歉意地笑笑,用并不熟练的中文夹杂着德语问:“褚总太太度假回国了?”

    想到连续几晚都赖在怀里的人,褚新霁眼神泛出微不可察的柔软,向来古井无波的人唇角扯出一点笑意,“回来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具体合同细节已经对过好几版,拍板过后的工作都有员工跟进。今日过后,这项长期合作基本落定。

    酒楼是园林式的,部分停车位在后院。劳斯莱斯被一辆别克车尾挡住,好在车主留了联系方式,杨叔见状迎上来,“我出去转悠前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停的,旁边还那么大一块空地,非得留个屁股挡我们。”

    不怪杨叔觉得稀奇,到底是豪车,行驶在路上都很少有人会上来别车,变道抢先的事也几乎没遇到过。虽说过年期间,哪里的车位都紧张,稍微挡住也不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但这样明目张胆地压制还是头一回见。

    褚新霁淡淡扫过那辆车,京A牌照,国产,看得出来车主尽量维持低调。他掀眸落向杨叔,“联系车主了吗?”

    杨叔:“他说要等个十来分钟左右。”

    在这吃饭,挪车也就一两分钟的事,留了号码,还得让人等着,大过年的确不太厚道。

    褚新霁:“那就等吧。”

    好在虽然不能驶出去,倒不影响从前后排入座。车窗降下,褚新霁坐在后排,给沈月灼发消息:[可能会晚几分钟回来]

    沈月灼没回。她今天在跟许夏逛灯会,两人就爱蹭热闹,这份赤忱维系好几年了,回来时手里总是大包小包拎着不少东西,稀奇古怪的玩意几乎占据了她们购买力的80%。

    “薄先生?”

    窗外传来杨叔的声音,薄司礼步履生风地走来,同杨叔客套微笑。褚新霁漫不经心地抬眼,无波无澜的视线同他相撞,距离上一次针锋相对,不过才过去半个月时间,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褚新霁极少用上位者的眼神同人对视,习惯将其伪装在斯文儒雅的面具之后。但他此刻落向薄司礼的目光,不再掩饰内里的锋芒。

    深灰色呢子大衣衬得他身形落拓,本就冷肃的五官轮廓半隐在明暗交界间,桃花眸不带丝毫温度,他抬眸落出去的那一眼,近乎于纡尊降贵的凝视。

    换作旁人或许感受不到。

    但这是薄司礼。

    若不是立场相悖,他们这样相似的人,或许会有那么一丝惺惺相惜的怜悯。

    如今薄家倒台,多年耕耘部署化作云烟,哪怕是早已退休的薄老爷子,也不得不面临彻查,并且极有概率背上处分。

    “褚先生,我有些话想同您聊。”

    褚新霁蹙眉,他并不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黑眸里并无情绪波动,“薄先生被围猎至今,心态仍未失衡,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低眸看向腕表,依旧是从前那块百达翡丽,高品质的钻石即便是在稍暗一筹的环境下,依旧闪耀明亮,不为黑暗堙灭。

    “只可惜我妻子还在家里等着我,恐怕没办法同薄先生叙旧了。”

    薄司礼漆黑眼睫压下,“褚先生说笑了。”

    见两人僵持不下,褚新霁半点下车的意思都没有,杨叔纵然觉得不像褚新霁的风格,还是笑道,“烟瘾犯了,褚总,我去抽根烟。”

    薄司礼面对褚新霁近乎于坦然的轻视,并没有太生气。成王败寇理应如此,他甘拜下风。

    有了说话空间,他开门见山道:“先前我误导了褚先生对沈小姐那枚纹身的理解。”

    这句话并没有引起褚新霁的注意,他敛着眸,目不斜视地盯紧表盘,脸上挂着凝固成冰的漠然,耐心似乎即将告罄。

    “selene有两层意思。一是她期望能做自己的月亮,不依附任何人而活;二则是。”薄司礼嗓音难得有涩意,稍微停顿,才恢复了如常情绪,“代表你。”

    “其实我和她在一起的那半年里,她更多把我当成亦师亦友的倾诉对象。”薄司礼平声道,“我想褚先生应该很喜欢铁观音。”

    “或许还有并不算严重的胃病。”

    本以为这些话说出口,会如释重负,直到真正置身其中,才惊觉他为此困住了这么多年,更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而背后的结局,她在意识到的那一刻,就已经对他坦诚。

    是他明知如错,仍要囿于牢笼。

    薄司礼看向车内神情隽冷的男人,声音僵硬而克制,“她时常将你的习惯同我混淆。”

    后面的话无需过多赘述。

    沉默半晌的人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褚新霁语气薄凉:“薄司礼,你有身不由己的无数种可能,前途、地位、权势,哪一样都足以让你动摇。”

    否则,薄司礼也不会在向沈月灼示好之际,还要抽出身来应付盛家小姐。

    杀人诛心亦不过如此。

    他转过头来,定定看向薄司礼,“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我的世界有且仅有她一个选择。”

    语罢,挡在跟前的别克也被侍应生挪走,褚新霁道:“杨叔。”

    杨叔手里的烟还没点,闻言利落上了架势位,朝薄司礼温和笑笑。

    行驶在路上,沈月灼中途打来了一通电话,问他们到哪了,褚新霁发了定位过去,她接连回了好几个表情包。

    到了沈宅,她正在窝在沙发里和许夏摆弄今天的战果,沉曼铃和宋知许在旁边看,时不时点评两句,褚耀跟沈歧在品茶,今日褚老爷子没来,跟胡同尾里的赵大爷相约着去南边沿海城市旅游去了。

    因此家里的年味,全靠年轻人撑起来。

    自从上次褚老爷子发话后,褚耀跟宋知许不再插手两人的事,心里的隔阂毕竟横亘多年,没那么容易全然消散,好在说开了以后,这个坎算是过去了。

    他们对褚新霁心有歉疚,见他踏入客厅,面上挂着笑容:“新霁,刚才月灼还在念叨你,说你过年也不多抽点时间陪她,就知道应酬。”

    这是冰释前嫌的征兆,也有许夏在的缘故。

    沈月灼抬眸觑向褚新霁,在他若有所察前,飞速移开视线,听他淡声回应:“路上碰到薄司礼,耽误了点时间。”

    许夏头一次近距离磕糖,朝沈月灼挤眉弄眼,惹得沈月灼不好意思起来。褚新霁脱去呢子大衣,里头是创驳领的衣服,衬得整个人肩宽腿长,气质出尘,他自然在沈月灼身侧坐下,没有多余的动作,清淡的雪松香气却将她包裹。

    褚新霁正在专心听沈歧讲话,“薄司礼倒是聪明,提了离职申请。以后估计不在官场上混了。”

    褚耀:“他妈那一派也免不了被查。不过以他的学历和能力,在企业也能过得不错。”

    “再怎么好,也跟以前差远了。”沈歧感慨。

    “人各有命吧。”

    反倒是褚新霁,不作过多言语。

    昨夜沈月灼跟褚新霁是在褚宅住的。怕吵醒别人,两人关着灯,在黑暗中无声地做,什么也看不清,彼此的体温异常滚烫,只余缠绵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好在她最后求饶,才止步于一次,不然她今天肯定又要腰疼。

    沈月灼现在才觉后悔,什么禁欲冷淡,一旦开闸泄洪,谁能招架得住。

    他光是坐在她身边,就足以扰乱她的神思,让她想起白日里和黑夜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沈月灼倏地烫红了脸,不动声色地往远离他的方向挪。沙发的皮质格外柔软,因此一点小凹陷都格外明显。

    褚新霁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长臂向后一伸,轻易就将正谋划着逃跑的人抓了回来,压低了声问她:“怎么在躲我?”

    他呼出的热气都落在她颈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便只是这种程度的亲密,沈月灼仍旧免不了害羞,咳嗽两声,干巴巴地解释:“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身上好烫,想离你远一点。”

    “而且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抽烟了?感觉身上有股很淡的烟草气。”

    褚新霁微微撩起眉梢,“今天应酬,可能是合作伙伴抽了烟。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戒烟。”

    沈月灼那根本就是胡乱瞎蒙的借口,哪闻到了什么烟草味。“不用戒。我的意思是,霁哥下次抽烟,能不能叫上我?我想看来着……”

    他抽烟的样子真的很苏。

    “……”褚新霁搭着长腿,牵住她的手,“就这么喜欢?”

    许夏嗅出这两个新婚夫妻间暗流涌动的张力,碍于褚新霁的生人勿近感太强,八卦的眼神只敢往沈月灼身上瞟。不看还好,这俩人怎么并排坐在一起都这么好磕!她快磕昏头了好吗!

    沈月灼正想回到,奈何许夏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晃眼,忍不住抬眸看回去。

    许夏竖起大拇指,找了个借口溜了。神出鬼没的不说,不见踪影后,开始在群里轰炸。

    [许夏:救命磕到真的了!]

    [许夏:婚礼我要坐头桌!]

    [许夏:真斯哈啊,体型差×身高差×风格差,你俩坐一起我都能脑补出一百个偶像剧戏码,香死我了,爱磕,多秀]

    一家人热闹着聚完餐,得知沈月灼跟褚新霁要回湖心馆,沉曼铃连忙让佣人把沈月灼爱吃的糕点都给打包好,满满两大盒手工酥饼,精致又漂亮,什么黄油枣泥酥、玫瑰鲜花冰、栗子糕,生怕她跟着褚新霁回三天饿两顿似的。

    沈月灼无奈全单照收,又不想辜负沉曼铃的心意,接连好几天都吃糕点,腻味得连奶茶都不想喝。

    这段时间,随着战舰和曙光再度爆火,网上关于沈月灼的身份猜测也多了起来,不少黑子说她被中年油腻京圈大佬包下,沈月灼为此嘲笑了褚新霁好一番。

    他微微蹙眉,对此不甚满意。

    沈月灼因为说错话,被他压着喊了二十几声老公才作罢,不过她也因此发现,他好像挺在乎两人的年龄差,当然,他更介意的是——

    “什么垃圾营销号,这么没眼光?开.卷考试答案都摆出来了,他们这都猜不到我哥头上,趁早卷铺盖改行得了。”褚清泽毫不客气地吐槽。

    她也不清楚,那天的除夕夜褚清泽跟褚新霁聊了什么,总之自那以后,褚清泽不再像从前总跟他哥对立,反而在舆论上维护她们。

    网络上的事情总是很快颠覆,当然,这其中有没有褚新霁的推波助澜,或许没有人清楚。

    不过新悦发布的两款生存兼竞技射击类游戏,倒是很快上线国际版,国内外拿着八倍放大镜的玩家和博主都很多,以至于《最后的曙光》又被吃瓜网友雪亮的眼睛发现了盲点。

    原因是有博主找到了新悦旗下游戏里的隐藏彩蛋,一座粉蓝色系的浪漫城堡,而这个城堡和《最后的曙光》里主控和几位男主关于完美新世界的设想吻合。

    包括反复提到的细节,城堡的高度、建筑元素等,几乎就是按照曙光里的描述一比一复刻。

    最令网友们大呼磕到了的是,这座城堡还有归属——selene。

    福尔摩斯网友每天都在扒新鲜的信息,很快就挖出当前的顶流歌手阿泽跟褚新霁为亲兄弟。

    眼看着频上热搜,褚清泽发布了一条微博:

    [我的暗恋生涯到此结束,没能为她为她写完88首歌,仅止步于第22首,代表着22年的陪伴就此划上句号。第23首歌,名为余生,就交由她爱的人继续为她谱写

    再见,他的selene]

    看到这条微博时,沈月灼正在苏格兰Ardnamurchan半岛度假,她刚滑完雪回来,褚新霁则坐在雪场的玻璃厅等她。雪道蜿蜒纵横,又被清了场,只有滑雪教练跟在她身后,以确保她的安全。

    沈月灼高中时还拿过不少业余滑雪比赛的冠军,在这种天气情况好的滑雪场算得上如鱼得水。不过一人滑雪过足了瘾也没什么意思,她把雪板拿给工作人员,坐着吉普车跨过苍茫大地,带着一身寒雪气,扑进了褚新霁怀里。

    褚新霁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握住她冻得发凉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眼廓附近被雪镜压下的红痕,替她拢好被冷风吹散得凌乱的发丝。

    “不玩了?”

    趁着没人注意,沈月灼光明正大地将冻得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衣袖里取暖,褚新霁无奈而纵容,听她用软绵的语调回怼:“谁让你不会滑雪,都没人陪我玩。”

    “那我过几天就去学,以后都陪你,好不好?”

    他这么配合,简直快要无底线了。沈月灼想起自己刚才回来时刷到的消息,忍不住兴师问罪,“你怎么还在游戏里建城堡呀,窃取我们曙光的创意。”

    男人结实的身躯拥住她,沈月灼只不过偷摸地蹭了点体温,身体就已经逐渐温暖,在恒温的休息厅内,白皙昳丽的脸颊都熏出一点绯色。

    她嘴上虽然这么得理不饶人,语气却很糯,眼睫轻轻煽动,像一朵盛开在雪色里的玫瑰。

    面对她的质疑,褚新霁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喜欢吗?”

    被他那双漆黑似深潭似的目光盯着,沈月灼脸颊微烫,很轻地点头。

    褚新霁掌心拖着她的后腰,温和纵溺的目光柔柔将她罩住,压住想要吻下去的心思,缓声说:“不止是在游戏里。”

    这下换沈月灼疑惑了,眼瞳里浮出亮色,“啊?”

    规划好的滑雪日程就此改变,沈月灼懵然地跟着褚新霁上了车,吉普车越往前驶,越靠近深处。周遭的山体并不高,雪层很浅,隐约还能看到白茫之地里冒出头的地衣植被,灰败中透着苍劲的力量。

    直到入目望见,在这样的萧瑟之地,如梦如幻的粉蓝色调城堡屹立,沈月灼下了车,仍旧为视觉冲击力而震撼。

    她在《最后的曙光》里为主角们构造出了一个理想中的世界,城堡便是众人在阶级森严、弱肉强食的残酷废土末世中的精神寄托。

    主控曾对每一位朋友提及过它。

    后来,越来越多的角色开始相信希望。

    他们一起推翻了不平等,构建新秩序。

    “一定,一定会有那样的地方存在。”

    “千万年之后,我们也会迎来新的春天。”

    作为游戏主创,她给剧情设计了留白。

    从未想过,作为留白的城堡,竟会有人替她实现。

    沈月灼鼻腔顿时酸涩,她站在萧瑟苍茫的雪地里,就像是游戏中的角色并肩而立站在地上城悬体间,望着满是辐射、尘沙侵蚀的废土世界,她们都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春天。 

    她转过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撞入褚新霁笼着无尽柔情的眸子里。

    他低眸同她相视,为她戴上那顶波提莫冠冕,钻石花簇同卷草纹图案交错,在雪地里熠熠闪光。

    她仰头望着他,心里也漾开甜渍。

    “月灼,之前太仓促了,还没问过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沈月灼以为他要单膝跪地求婚,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两人距离拉开,褚新霁俊朗的面容蓦然靠近,揽过她的腰,力道不大,却也斩断了她逃离的可能性。

    “跑什么?现在后悔也来不及。”褚新霁用指腹抹去她眼尾的热泪,干燥的掌心同她十指相扣,低声道:“招惹我,你的一辈子也就锁在我这里了,想逃也逃不掉。”

    “谁要逃了?”沈月灼吸了吸鼻子。

    在无人见证的雪地里,她主动吻住他的唇。

    唇瓣相触,他掌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沈月灼含糊而细微的应声淹没在一片潮热中。

    “我愿意。”

    寒风萧瑟,他终于等来了她的回应。

    没有人知道,是她为他带来了两次春天。一次是短暂的、转瞬便属于别人的春,当然,最后那次,是永恒的春天。

    [四季无色,遇你知春]

    ——正文完——

    【我见春来/遇淮/2024.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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