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雾刚行至半山腰,一群不速之客就打破了山禾村的平静。七八个凶神恶煞的络腮胡壮汉踹开纪家大门,堂而皇之地绑了纪家那个傻子。


    趁着早上天凉,山禾村不少人已经下地干活了。村路又正靠在田边,看到这群要账鬼进村,干活的人们赶紧扛着锄头去找里正。


    要死了!赌坊的打手又来了!上次他们来,把纪家的陈粮全搬光了,这次指不定又要折腾出什么事来。


    几个人进里正家的时候,里正刚干完活在洗手,准备上桌吃饭。这人还没直起腰呢,就见自家大门被人风风火火地推开了。


    里正定睛一看,这不是村东那几家的人吗?找他有什么急事啊这是?


    “叔,您赶紧带人去纪家看看吧,赌坊的人又过去了!”


    “什么?!”


    里正一听手都来不及擦,让家里人去喊村里的男丁到纪家集合。他则领着刚到的四五个人先过去。


    不怪他这么着急,纪家现在的当家人纪半缘就是个渣滓。当年她糊弄着燕老爷将自己的独女嫁给她,又把家产全部留给了她们。


    一开始纪半缘装得像模像样,疼爱妻子,孝顺长辈,体贴下人与邻为善。她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谁知道燕老爷刚过世不到半个月,她就暴露本性开始去赌钱。


    期间燕镜辞找她回去,谁知道纪半缘居然对她动了手。


    燕老爷才过世,燕镜辞因为伤心思念本就大病了一场,再加上病未痊愈又一手操持父亲的后事更是操劳过度,几度昏厥。


    可纪半缘那个渣滓不仅不跟她回去,反而下死手打她。要不是当时有人拉着,燕镜辞可能就被她打死在赌坊里了。


    燕镜辞被打了个半死,在床上养了大半年,等她能下床的时候,人就已经傻了。


    而在她养病期间,燕家被纪半缘败得差不多了。因为发不起工钱,下人们便趁着纪半缘赌钱的时候,把燕家搬空了。


    燕家家产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纪半缘是个能干的人,那燕老爷子留下的东西足够她和燕镜辞吃一辈子。


    可惜她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牲,除了窝里横就是败家。


    最后纪半缘不仅变卖了田地和房子还赌债,甚至前阵子连家里最后的存粮都输出去了。


    山禾村的村民曾受惠于燕老爷,所以为了燕镜辞,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理。


    以往每次赌坊的打手来讨债,都对燕镜辞有意思。只不过碍于山禾村人的阻挡,被迫放下抢人的念头。


    别看燕镜辞现在又脏又傻,人不人鬼不鬼的。但那好歹是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收拾干净多养两天,转手卖出去也值不少银子。


    里正的步子越迈越快,到后面几乎是带人跑过去的。


    当年要不是燕老爷扶了他一把,他和家里的兄弟姐妹早就饿死在雪地里了。哪还有现在的山禾村里正?


    就靠这份恩情,他也得保住燕老爷的独女。


    ……


    等里正到的时候,纪家门口已经被山禾村人围满了。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赌坊人的叫骂声。


    “人是纪半缘抵押给我们的。看看!这纸上是她写的燕镜辞可抵十两银子。她还签了字,画了押。怎么?你们山禾村还想抢赌坊的人不成?!”


    “呸!分明是你们赌坊不干好事,明着抢人!”有年轻人忍不住骂了回去。


    这帮无赖,纪半缘不是个好东西,他们也不是!燕镜辞现在就是个傻子,被赌坊拖去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你说这字是纪半缘写的?那就将人叫出来,咱们当面对质。”


    里正话音一出,山禾村的人就齐刷刷静了下来,快速给他让出一条路。


    赌坊的打手们看到这位年过五十的老里正也是一阵头疼。别看他年纪大了,可身手比他们还好!这人年轻时候正赶上征兵,侥幸活下来,归乡后才做了里正。


    刚开始赌坊的人不知道这位老里正的本事,一行人仗着人多势众手里又有刀,试图强拖着燕镜辞走。没想到差点被老里正带人打断腿。


    而且这位老里正和衙门官差还有点关系,这也让赌坊的人不敢硬动山禾村的人。


    想到这,赌坊的人心里暗骂这老匹夫多事,他当年怎么就没死在战场上呢?


    领头的络腮胡子踹了手下一脚,黑着脸让他去喊纪半缘起来。


    他们刚到的时候找过纪半缘,那女人赌输了钱心里不快,喝得烂醉如泥。现在还趴在床上睡得和死狗似的。


    里正也让人去喊纪半缘,他怕赌坊的人背地里威胁纪半缘说些不该说的话。


    不管怎么样,燕老爷的独女绝不能被赌坊的人带走。里正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狠意,今天哪怕是打断纪半缘的骨头,也得逼她否认自己写的东西。


    等两人进屋的时候,纪半缘正半边身子拖在地上,半边身子躺在床上睡呢。


    山禾村的人落后半步,眼看着赌坊的人上去就给了纪半缘一脚。


    这一脚踹得比他们领头的踹他还狠,明摆着他是在拿纪半缘撒气。


    山禾村的人眉头拧紧,却也没说什么。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嫉恶如仇的时候,要不是里正不让,他都想踹纪半缘两脚。


    梦里正经历生死的女人闷哼一声,挣扎着醒来。卜一睁眼,大量信息冲入她的脑海,疼得她抱头蜷缩起来。


    纪半缘这动静给进屋的两人吓了一跳。尤其是踹了她一脚的打手,他看着纪半缘脸上疼痛狰狞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于是咽了咽口水悄悄后退一步。


    “我踹的是她的腿,她脑子有病和我可没关系啊!”打手有些心慌地和山禾村那人解释。


    他要不是怕老里正带人打他,纪半缘今天就是死在这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呸!那老东西也眼瞎,这么个窝囊废他也护着。护吧,看他能护到几时!


    过量信息冲地纪半缘头痛欲裂,原身的经历如碎雪般席卷她的脑海。


    原来她穿到了一个和她同名的人身上,而且还是个经常家暴的赌徒?!


    疼得满头大汗的女人狠狠闭眼,久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记得自己家有面墙上挂满了见义勇为和优秀市民锦旗,要不是她被检查出来肝癌晚期,她还能把第二面墙也挂满喽!


    朋友们的哭泣声好像还在耳边环绕,可她再一睁眼怎么就穿到别的世界了?!


    穿就穿吧,可她还穿成了一个家暴赌徒加人渣!!


    纪半缘不能接受,她用脑袋往床上狠狠磕了一下,试图把自己磕醒。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正常人谁会穿到一本书里?还是个同性结婚合法化,且女性也能科考的古代?


    奥,说起来原身还有妻子,在记忆深处翻翻,原身的妻子长得很好看。而且人又聪明贤惠,温婉大方。


    可惜原身不仅不喜欢她,还把人打成了傻子,后来还把她卖给赌坊抵债。


    不过原身的下场也没好到哪去。因为越赌欠得越多,她被赌坊抓着签了卖身契。而买她的那家女主人有点见不得人的癖好,没几日原身就被玩死了。


    人渣原身死后被曝尸荒野,连个收尸的都没有,也算是罪有应得。


    而她正好穿到人渣卖妻那天。


    纪半缘:“……”


    抱头呻吟的女人突然一跃而起,因为宿醉充满血丝的双眼瞪得浑圆,有些水肿的脸也因气愤变得狰狞无比。


    再加上本就汗湿的头发被她抓得乱糟糟的,原身昨晚喝醉了在路上又摔倒好几次,现在纪半缘满身是土,头上还顶着草叶子。


    这副模样给站在屋里的两人看得心里直打鼓。


    纪半缘不会真犯病,疯了吧?!


    嘴里骂骂咧咧的女人就顶着这疯癫的模样冲出去了。


    人渣原身能卖妻还债,但纪半缘这个三好公民做不出来。别管燕镜辞是傻是残,只要她还有口气,纪半缘就没法看着不管。


    等得不耐烦的赌坊打手们原本想着再派一个人去抬纪半缘。那女人睡得和死猪一样,要是叫不醒就抬出来!


    谁知道第二个人还没抬脚,就见那破屋子里冲出来一团东西。乱糟糟,臭烘烘的和疯子似的。


    紧接着那团脏东西就冲到了里正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冤。


    “叔,您得给我做主啊!他们赌坊的人为了抢走镜辞,拿一份假字据硬说是我写的!我不同意他们就把我打晕了直接抢人,您看看我这头上的包就是他们打的。


    我是欠了他们十两银子,可我就是卖房、借钱,也不可能卖妻还债啊!卖妻还债那可是要遭报应的。”


    借着抬手抹眼泪的动作,纪半缘恶狠狠咬牙,她头上的包和身上的伤是原身喝醉酒自己摔的,现下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听她这么一说山禾村人表情都变了,大伙默默举起手里掐着的家伙事儿,随时准备上去开打。


    两边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络腮胡男人眼一竖,抓起纪半缘的领子就要揍她:“你放屁!我们何时打过你?!这分明是你自己写的,赌坊的人都看见了,你想不认账?!”


    里正蹿上前一把手按住他,将人推开示意他老实点,紧接着转脸问纪半缘:“你说那字据是假的,可有证明?”


    左右今天他不会让赌坊的人带走燕镜辞,所以无论纪半缘怎么说,他都能给她圆过去。


    只是没想到纪半缘今天居然长脑子了,她随手捡了根木棍就地一蹲:“当然有,我这就现场抄一份字据。证明他们赌坊手上拿的东西绝不是我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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