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51

    自那日一别后云灯几乎每日都能收到来自林砚序的好友验证消息, 且发送时间固定,但他无一例外全点了拒绝。

    习惯了后云灯日日期待下午三点时联系人列表出现小红点,生怕错过对方的消息。

    但自从前日开始,林砚序就停止了每日加他好友的操作, 就好像有意勾着他一样。

    灯红酒绿的步行街举办着京城文旅举办的冰饮节, 地铁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安保人员吹着哨子站在站岗台上疏散着人群, 此处热闹到就连走路都得排队。

    今日车牌限号, 云灯只能被迫挤地铁去梧华区找崔霜。

    之前放了人鸽子,今日崔霜再次喊他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崔霜依旧是那一副忧郁港风的风格,云灯到时对方长腿交叠一手搭在隔壁椅背上, 姿态舒展地抽着烟。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味, 白色的烟雾将崔霜的半张脸都遮掩了起来,让人有些看不太真切。

    这里是一家露天餐厅,但因为周围同类型店铺较多,此处只坐满了没几桌。

    云灯将带着的鸭舌帽从头上摘了下来,原本被压在帽檐下的微卷发顿时恢复了原本样子,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在感知到耳钉没掉后入了座。

    这几日他总是心神不宁, 无论是吃饭还是入睡都在思考着林砚序为什么不再加他好友。

    自己平日佩戴的耳钉也因为没有固定住掉落好几个, 等到发现的时候早已不知道丢在何方。

    “怎么还戴着口罩?你不闷吗。”

    崔霜语罢猛吸了一口夹在手中的烟, 最后掐灭烟蒂扔进了桌子上的玻璃烟灰缸里。

    他见人发愣, 直接上手替人拿掉了口罩。

    露天酒馆里每张桌子就摆了两台落地风扇, 崔霜来的时候就觉得燥热难耐,感觉一动就闷得不行, 却没想到云灯这个人竟然还能坚持带着口罩来这。

    把口罩摘掉后云灯也觉得呼吸畅通了不少,他的额头和鼻尖上覆着一层薄汗, 从口袋里抽了张湿纸巾擦拭后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我都累死了,快点杯饮料给我喝。”

    云灯将自己带在身上的腰包放在一旁的空椅子后直接将腿架在桌子底下的金属架上,双臂搭在椅子的边缘处,一副等着人伺候他的模样。

    身体自然放松下来后才想起来今夜是和崔霜出来的,并不是林砚序。

    眼看着崔霜拿出手机扫码点单,立马出声换了别的饮品。

    “等等,我要冰啤酒好了。”

    崔霜瞥了他一眼后连道了三声好,随后滑动手指选择了酒水分类一栏。

    酒馆备菜的速度很快,他们刚下单不出一刻钟,服务员就端着一口盛满泛着红油的汤的锅走上了来,紧接着送酒送配菜的鱼贯而入,不一会儿空荡荡的桌边顿时摆满了热菜和美酒。

    云灯用开瓶器开了一瓶冰镇啤酒后迫不及待地仰头对瓶喝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用餐的时候喝酒了。

    以前林砚序老是替他做决定,每日和人出去吃饭不是鲜榨果汁就是鲜牛奶,导致他如今和别人出去吃饭下意识的就点饮料。

    浓郁的麦芽味在口腔里炸开,微涩的苦味在舌根一闪而过,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滑下去后倒是消磨了一丝暑气。

    云灯举着碧绿色的啤酒瓶怔怔望了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管他后,自己反而高兴不起来。

    今夜不管他喝多少,都不会有人在他耳边说些他不爱听的话了。

    云灯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自己答应家里下个月出国后,自己的银行卡又能再次使用,如今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三月春季那会儿。

    崔霜点了店里的招牌金汤酸菜鱼和一些地方特色菜,将餐具递到云灯面前时,发现对方又在发呆。

    “我说你是不是中邪了,你这几天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莫名觉得有些难受。”

    云灯边回答边打开了聊天软件,刷新后再次点进了联系人列表,见对方还是没有给他发好友验证消息后心里止不住地幻想林砚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下一秒他就在心中自顾自的否认了这个想法。

    对方要是出事那顾骁肯定会同他说。

    自己偷偷留下了对方的好友,那天犹豫会儿后最终还是选择没有删掉他同人之间唯一的共同联系人。

    崔霜将火关小了点后,自顾自地拿起汤勺舀起一碗鱼汤喝了起来。

    刚想回复对方的话语,忽然瞥到了云灯脖颈上一处颜色浅淡的痕迹。

    “你这里是不是被虫子咬了。”崔霜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一处,示意对方低头看。

    云灯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稳住了心中的一抹慌乱,含糊不清回复了对方后迅速开启了别的话题揭过了这个话题。

    那夜过的实在是荒谬,自己的身上几乎布满了对方留下的痕迹,那处药擦了四天后才感觉痛感缓和了不少,起先在家里走路都歪着半个身子,连外出都不方便。

    酸菜鱼的味道鲜美,就是味道太过于麻辣,没吃几口云灯就感觉自己的胃火辣辣的,虽然他很喜欢这道菜,但望着飘着红油的鱼肉,一时间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

    这条鱼鱼刺也特别多,只有柔软的腹部鱼刺少一些。

    他之前同林砚序也吃过一回,那晚二人坐在同一方向,腿挨着坐着。

    云灯只需要等着就行,林砚序几乎把腹部上的鱼肉都留给了他,其余部分都细致地将小刺挑干净后才放入他的碗中。

    然后他又忽然看见了这家店的照片上还有螃蟹,自己只是指着菜单上的图案看了林砚序一眼,对方立刻就喊来了餐厅服务生加了这道菜。

    这个时候也不是螃蟹上市的时间,再加上京城这个地段的价格格外昂贵,五只价格逼近四位数。

    云灯虽然很想吃但他并不是很想自己动手剥。

    只不过还未等自己开口,林砚序就接过了开螃蟹的工具替他剥了起来。

    取出螃蟹肉后沾满了蘸料后才放进他的碗中。

    那段时间云灯都感觉自己被林砚序惯的懒得很多,什么事都想依赖着对方,自己也逐渐习惯了对方为他安排好一切。

    可林砚序这个人也特别奇怪,时而顺着他时而又管着他。

    云灯即使有些时候心里不太乐意,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听取对方的要求。

    现在望着碗里被自己筷子戳烂的鱼肉,云灯格外想念林砚序,离开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早已习惯对方的存在。

    崔霜没吃一会儿烟瘾又犯了,来的时候怕自己忍不住再抽就干脆没把打火机带了出来,但人一旦想抽总会找到办法。

    他直接去收银台处找工作人员借打火机。

    云灯被辣的不行,几乎是吃一口喝一口啤酒解解腻,后面干脆放弃了味道鲜美的酸菜鱼,而是吃起了别的小菜起来。

    崔霜抽完一支回来后身上又夹杂着难闻的烟草味,一时间他被熏的有些睁不开眼。

    以前对方的烟瘾似乎也没现在这么重,一包半个月都抽不完,现在反而一副离不开烟的样子。

    他注意到了崔霜拿在手里的一包未拆封的和天下和打火机。

    “你怎么又去买烟了?怪不得走了这么久。”

    “你要不要来一支?”

    崔霜晃了晃手中的烟后拆掉了包装外面的塑封,抽出一根后递到了云灯面前。

    他认识云灯这么久从未见到过对方抽烟,唯独爱喝酒,自己平日里与别的好友混久后倒是下意识地夹着烟递了出去。

    在反应到云灯不会抽后刚想收回,就见人伸手将他手里的烟接了过去。

    云灯的确从未抽过烟,在高中时期同龄人忙着抽烟装酷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原样,再加上他爸在家也避着他抽,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没有染上烟瘾。

    再面对崔霜给他递过来的烟时,自己忽然很好奇抽烟是什么感觉。

    自己以前也不爱喝酒,直到尝试一次了后就爱上了那种奇妙感觉,无论心情好与坏酒精都可以带给他暂时的欢愉。

    次数也逐渐从一个月和朋友酒吧聚会一次到一周一次,然后直接变成了夜店常客。

    从那后他就一直没戒酒,几乎每天都会小酌一杯。

    “打火机给我。”

    云灯学着对方平日里抽烟的模样用食指和中指将烟夹着,随后觉得自己似乎夹的太过于下面,干脆用滤嘴部分在桌面上戳了戳。

    “真的假的?”

    崔霜是没想到云灯会想尝试抽烟的,心里不由得震惊,虽然自己心里也清楚吸烟的危害,但还是将打火机递了过去。

    按动火机时正巧一阵风拂过,幽蓝的火焰一时间明灭摇曳,云灯夹着烟点燃了烟体部分。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顿时随着燃烧飘了出来,云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莫名有些不敢。

    “直接吸吗?”

    云灯疑问道。

    崔霜很难跟人解释该怎么抽,刚想对人说算了,就见云灯低头含着烟嘴猛吸了一大口。

    然后瞬间咳嗽了起来。

    云灯有些不适应这种感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在喉咙里盘旋,肺里难受得很,最后还是喝了一杯崔霜给他倒的温水后才缓了过来。

    眼角也因为方才的剧烈咳嗽沁出了几滴眼泪。

    烟丝还在继续燃烧,云灯缓过来后再次尝试吸了一小口,有了第一回的体验他仿佛有些稍微明白了该如何去抽。

    一支烟抽了一半燃烧了一半。

    云灯最后感觉还不错,除了咳嗽后外其余体验倒是很新奇。

    最后他又跟崔霜要了一支点燃后拍照发了朋友圈。

    顺便配文了系统自带烟的emoji。

    这种无论做任何事都没人管的事情真好。

    云灯望着自己手指夹着的烟暗暗想道。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还是徒生了一种失落的感觉。

    真是奇怪。

    …

    第52章 Chapter52

    轻缓的纯音乐在耳边徐徐传来, 倒是令云灯今夜焦躁的心情平静了许久。

    和好友分离后云灯独自漫步在街上游走。

    刚走没多久就遇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那个人穿着清透的白色防晒衣,内搭了同色系的短袖,同他一样出行戴着鸭舌帽。

    对方似乎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

    云灯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果不其然没多久那个人就走到了他的身

    边同他打招呼。

    苏绮艾找了人许久, 自己收了钱自然要为金主办事, 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自那夜从会馆离开了几乎就没在去过那种场地。

    今日多亏对方发了条带定位的朋友圈, 要不然自己都无法得知对方的行程。

    “嗨是我。”

    云灯一开始是没认出对方的, 但嗅到空气中那股馥郁的玫瑰香水味后瞬间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之前公馆里和他搭讪那人。

    他并不是很想搭理对方。

    直接抬步就朝着反方向走去, 顺便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想叫代驾。

    “哎你怎么不理我?是我长相不符合你心意吗?”

    苏绮艾立马跟了上去,准备今晚就死赖着跟着对方。

    云灯总觉得对方这句话在哪里听过,喝了酒的大脑有些微微转不过来, 驻足原地捂住耳朵隔绝周围声音后才回想起自己似乎在追林砚序的时候也这样说过。

    “你好烦啊, 能不能别说了。”

    云灯实在是受不了对方跟狗皮膏药似的跟在自己身旁讲这讲那。

    苏绮艾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谁让对方不吃自己勾引那一套。

    “我就是想和你认识一下。”

    “我刚分手心情不好,别来烦我。”

    云灯没好气跟面前人说道。

    他平日里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对着不熟的人发脾气,但今夜不知为何莫名的火大,感觉事事都不顺心。

    “什么?你分手了。”苏绮艾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但见对面阴郁着一张脸似乎真的陷入了失恋的痛苦中后就相信了。

    “别跟着我了。”

    云灯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将耳机又重新戴了上去, 拉高了口罩后埋头朝着停车位置走去。

    大约走出数百米远后他回头望了一眼。

    那个人没有跟上来。

    他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自己找的代驾在夜幕中骑着电瓶车赶来, 看着人将小车塞进他的后备箱后云灯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待车辆平稳驾驶在路面上后, 他再次打开了聊天软件看了眼联系人列表。

    见还是没有消息后他在星标好友那找到了夏时声, 准备好好倒倒苦水。

    —绵绵雨: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个小0总是缠着我, 刚才跟了我一路。

    —绵绵雨:而且嘴说个不停, 我感觉听的头都要疼死了。

    发送完消息后云灯将手机放在膝盖上转头望向窗外夜景,高架桥上堵起了长龙, 车尾的灯光汇集成一道红色的光线。

    夏时声这个人似乎每日都高强度上网,无论他在哪个时间段给人发消息对方几乎都会在一小时之内回复他。

    等候了一会儿后手机响起了消息铃声。

    —min:你以前不是巴不得小0都来追你吗?你怎么改性了。

    —min:你也别说他了, 我觉得你的行为和他差不了哪里去。

    —min:我怎么记得你三月底那会儿刚认识林砚序的时候也跟我发消息说自己靠缠人要到了对方联系方式。

    —min:你们都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弟。

    时间太过于久远,云灯都记不清自己当初是怎么加到林砚序的联系方式的,只记得之后的一些点点滴滴。

    今日听夏时声这么一提他这才回想起来自己三月底时追人的操作。

    别人就跟在他身边走了一段路,他都有些受不了,云灯都不敢相信那时候林砚序会有多么烦他。

    真是要命了。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他和对方早就没关系了。

    云灯别开头继续望向窗外,遮掩住了面上流露出来的失落情绪。

    随后他忽然听见了代驾师傅跟他说起了下个星期高考的事情,往年高考的时候京城部分道路都会限行,一切活动在这个特殊时期都会暂停。

    趁着堵车的时间和他诉说起了代驾生意不好做的事情。

    云灯日子过的特别浑,要不是代驾师傅说起这件事他都不知道下周就要高考了,心里不禁感叹时间如流水般眨眼而过。

    他依稀记得林砚序有教高三两个文科班,这阶段估计会特别忙,但七月估计就会跟着学生一样放假了。

    …

    之后的日子云灯又过回了以前的快意生活。

    每日在外玩到凌晨五六点回来,然后一觉睡到下午四五点,起来吃顿饭后就洗澡换衣服继续去外面找乐子。

    他试图在离开京城前把所有感兴趣的地点全逛一遍。

    高考过后街道里多了许多出来放纵的高三毕业生,就连酒吧里查身份证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云灯坐在卡座最里面的位置玩着手机,让几个陪酒的侍应生坐在外围替他挡着。

    他半小时前刷朋友圈的时候貌似看到了顾骁发了一组九宫格,但因为有人靠近时下意识地点了退出。

    短短三十分钟内朋友圈瞬间刷新出了许多其余好友发布的内容,此刻无论他如何翻找都翻不到那条朋友圈。

    云灯退出页面后才想起来可以直接点进顾骁的名片查看。

    这几日他感觉自己脑子转动都迟缓了不少。

    九宫格前几张照片都是顾骁自己的手绘画作,而重点则在于最后一张。

    云灯点开照片看了看。

    最后一张照片入镜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林砚序的手。

    自己这几日明明已经很努力在忘记对方了,但看到关于对方的一切时还是忍不住去关注。

    云灯想到林砚序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一夜。

    虽然是他主动想要做的,但是他就是觉得害臊无法见人,自己在人面前营造了几个月的完美纯情形象就在那一夜毁于一旦了。

    说到底还是他无法接受自己被s的事实,更接受不了自己在床上发出那种声音

    林砚序用来握笔的手指怎么可以探进那种地方。

    实在是有损猛1尊严。

    所以他直到现在还有点生气。

    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心里又不自觉地飘回了那一夜的光景。

    云灯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直到将一头卷毛弄得凌乱的时候才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可恶的林砚序为什么总是让他日思夜想。

    心里想着这些破事让他又不自觉的起了欲/望,自从经历了那夜后他总是心里想着再来一次,那种刺激和爽感是酒精和其它游乐项目复刻不来的。

    胡乱地扯过自己的外套盖住下半身后用脚蹬了蹬底下的桌腿。

    幸好周围人都顾着自顾自的玩骰子喝酒,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角落的异样。

    云灯在回家后恶补了很多知识,还顺便看了很多同人漫和带点颜色的小说。

    他也很怕自己变成同人漫里那种玩过一次后就上瘾的人。

    但这几日他总是幻想到那些旖旎画面就会有感觉,甚至有一晚在梦里自己都在做那种事。

    那次他几乎是被吓醒的。

    云灯拿起桌面上的一个玻璃酒杯给自己倒满了酒,泛着气泡的白色液体发出了滋滋的响声。

    他直接一饮而尽。

    复杂的心情和羞/耻的体感让他不敢和林砚序见面。

    就算见面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灯带上耳机听了几首能净化心灵的硬曲后倒是感觉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消散了些,注意力被转移后倒是感觉自己又恢复了正常。

    真是要命了。

    他不会真上瘾了吧。

    …

    高考结束后林砚序结束了高三班的课程,学校今年新招了几个新教师,他七月份被加的课程被教务处安排给了原本教高一的同事和新任的教师。

    这个学期末他将正式离职。

    忙碌了半个多月,如今才有得空时间。

    林砚序试图联系云灯,但联系方式无一例外全被拉黑。对方似乎是做好了彻底同他断联的准备。

    上回也是这样。

    虽然对方拒绝与他交流,但林砚序能感知到云灯在周末的晚上偷偷跟着他。

    自己每周都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办公,二人当时相遇的地方也是此处。

    林砚序刚打开笔记本,就在窗外瞥到了一道隐藏在夜幕里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假意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挪到电脑屏幕上后,店里就走进了一个头戴鸭舌帽同时面带口罩的人,炎炎夏日对方甚至还穿着一身黑色外套,将自己的身形全隐藏在宽大的衣服里。

    然后坐在了二楼靠近栏杆处的位置。

    从他的视角正好是视野盲区,但二楼那处位置却能将底楼的布置尽数收入眼底。

    林砚序不得不承认云灯很会伪装自己。

    可惜对方伪装了全部,唯独忘记摘下左耳上那颗闪着银光的耳钉。

    林砚序无奈勾唇无声轻笑,随后继续查阅起了邮箱里今日新传输过来文件资料。

    既然对方此时并不想和他见面,那他就不主动打招呼了。

    吓跑了就不好了。

    第53章 Chapter53

    咖啡厅靠近扶手栏杆的座位上, 云灯正捏着口罩一角喘着气,即使感觉整个人都冒着热气,但他却不敢在这把帽子和口罩摘下来,就怕自己被人认出来。

    自己今夜一定是疯了才会来这。

    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 没想到和刚下车的林砚序碰个正着。

    幸好停车的区域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 他借着漆黑的夜幕躲藏在一辆白车后面。

    看着林砚序拎着公文包推开咖啡厅的正门后, 他在去和不去之间抉择。

    云灯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眼今日的打扮, 觉得应该不会引起人注意, 思虑了片刻后他最终没忍住诱惑跟着走了进去。

    然后直奔视野盲区的二楼。

    咖啡厅里开着中央空调,刚进去就感觉大部分热气尽数散去,但面部依旧觉得温热得很。

    身上的外套是自己拿了崔霜的衣服穿的, 对方买了之后觉得不合身但还是穿在身上, 今早见面的时候直接现场脱了说送给他。

    云灯穿着有些宽松,但是这件衣服不仅价格昂贵还是夏季的限量款,他直接不客气收下了。

    二楼的顾客并不是很多,几乎都是空座。

    云灯见状立刻将鸭舌帽摘了下来,然后对着手机屏幕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有几缕因为被帽檐压着此刻已经没了形状,自己今夜出门前还特地用夹板夹了个发型, 现在几乎全毁了。

    云灯微微蹙眉开始跟自己的头发做起斗争来, 打开前置摄像头后将手机夹在熏香玻璃瓶和木质纸盒的中间, 然后双手整理了起来。

    自己平日里出门最注重的就是自我形象, 无论是和谁出去都会认真搭配服饰, 以往和林砚序见面的时候更是尽量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对方。

    现下见发型乱了云灯直接崩溃。

    弄了许久后他最终选择放弃, 重新将鸭舌帽戴上去后偷偷挪动了下位置。

    云灯想着这样对方估计也认不出干脆光明正大地趴在栏杆上偷看了起来。

    林砚序还在看着笔记本屏幕,人靠在软沙发的背上端起桌面上的咖啡抿了一口, 随后又敲起键盘起来。

    今日对方穿着棕色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口处解开了两个扣子, 露出了喉结和锁骨,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了半截有力的手臂。

    对方平日里的配饰只有一个金属腕表,并且每周都会换不同牌子。

    云灯虽然不知道林砚序的家境,但通过住址和腕表价格便知对方肯定非富即贵。

    他特别喜欢林砚序办公时的样子,有时对方还会带一副金丝框眼镜,做事有条不紊得心应手的模样勾的云灯心里犯痒。

    有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这种类型的轻熟感大美人会愿意同他吃饭约会。

    对方越是高冷他就越是想招惹。

    云灯再一次看呆了,心里止不住地后悔为什么要删人好友。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视线太过于炙热,云灯忽然看到对方抬头朝着自己的方向望了眼。

    吓得他立刻弹坐了回去,有些心虚地将香薰花瓶搂在怀里,然后将头低了下来掩盖住心里的慌张。

    香薰的味道近闻有些刺鼻,云灯不小心吸入了一大口后直接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几声。

    本就静寂无声的咖啡厅里忽然响起了咳嗽声,林砚序不自觉地抬头朝着对方所处的位置看过去。

    神色明显染上了一丝担忧。

    但得知云灯距离他不过十米时,他根本无心继续办公,屏除一切杂念后才继续进入状态。

    但此刻再次被人打破。

    ……

    云灯真怀疑这个香薰有毒,自己就是闻了一下就感觉呼吸道里似乎被吸入了什么颗粒般,止不住的咳嗽。

    连忙带上帽子后就想冲去洗手间冷静会儿。

    咖啡厅内的洗手间位于一楼左侧小门外,经过时必然会从林砚序的位置经过,但云灯此刻也顾不着这点,抄起手机后就往楼梯口方向跑。

    洗手间里灯光十分昏暗,云灯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开灯键,只能摸黑走到了里面后扶着墙再度自发的咳嗽了几声,不过好在有些效果,原本喉咙里的感觉减缓了很多。

    打开水龙头后他用手捧起水洗了下脸。

    水流声在静谧的环境里响起,这里不开灯只有从外传来的一丝微弱亮光,云灯忽然想到了那些诡异的都市传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

    刚想把口罩重新拉上,就发觉身后多了个人。

    随后就感知自己被人搂进了怀里,后背抵在对方的胸膛上,自己的腰也被来人的手臂牢牢箍住。

    云灯刚想发出惊呼声就感觉自己的唇被人用手捂住,到嘴的话语瞬间变成了呜咽声。

    “身上这件外套不是你的。”

    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

    云灯当即听出了这是林砚序的声音,对方的一切他都十分熟悉,此刻面对对方的肯定句似的提问他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林砚序最终还是按耐住去寻对方。

    云灯对他而言在心里自然是有分量的,即使对方性子骄纵经常不听话,但在多月的相处之下他也渐渐习惯了身旁多了一个人的存在。

    在靠近时他就闻到了对方身上一股新的香水味。

    云灯特别喜欢果香,同他见面时经常带着一股橘子味来,但此刻靠近对方时却闻到了一种薄荷中夹杂着烟草味的味道。

    在意识到云灯穿了别的男人衣服后,林砚序阴沉着脸忍着心底翻滚的醋意按着人的肩膀强迫对方对上自己的视线。

    云灯本来就抵不过对方的力气,被人翻了个身后刚想抱怨就对上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眸,随后感知锢着自己腰上的手臂骤然缩紧。

    此时二人的距离极近,他只要再微微仰头就能覆上对方的唇。

    自那夜之后云灯一直觉得林砚序这个人其实也蛮疯的,此刻面对人的质问一时间都不该怎么回答。

    “你怎么认出我的?”云灯错开对方炙热的视线诺诺道。

    林砚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度询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身上的外套是谁的。”

    洗手间里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进出,云灯心慌极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怦怦跳的声音,他将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试图与人拉开些距离。

    可惜他无论怎么推都是做无用功。

    “是我朋友的,他送给我了。”云灯开口解释道。

    还未等人回复他心里莫名又火了起来,只因为他还在气林砚序上他的事情,云灯觉得自己十分记仇。

    现在对方竟然也不关心关心他之后怎么样,当初他可是买药擦了四五天。

    反而见面就质问他为什么穿着别人的外套。

    “你就是个臭王八!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了才会主动跟你上床。”

    林砚序自然是相信云灯对他说的一切,在听到是朋友送的后原本心底压抑着醋意缓和了一些。

    他抬手覆上了云灯的脸侧,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下对方的耳垂处的耳钉柔声道歉。

    随后松开了对方。

    云灯轻哼了一声后就往后退了几步,抱臂侧开头站在人面前等着人再说几句安慰的话。

    他其实觉得自己很好哄。

    只需要说几句让他听着开心的话就行。

    然后他再顺便嘴硬一下后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这样还能顺理成章和好。

    可惜林砚序这个臭王八根本get不到他的心中想法。

    等了片刻后刚想质问对方为什么不再哄哄他,就听到对方将这个月的行程安排说了之后。

    在听到林砚序这个月将会离开京城的时候云灯瞬间转回了头。

    “啊?那我今晚不会是最后一次看见你吧。”

    云灯说完这句话就又后悔了。

    搞的好像他特别想见林砚序一面。

    这也太掉价了。

    他抢在对方开口之前抬手握拳在人肩膀上打了一拳。

    “我走了,既然是最后一面那就不要说再见了,反正不会再见面了。”

    “你不要跟着我,不然我会更加讨厌你,而且我已经新的追求对象了。”

    云灯尽量掩盖住低落的情绪闷闷道。

    说完后他怕人追出来再次快步离开了此处,在经过门口转角处的时候他听见林砚序回复了他方才的话语。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什么狗屁见面不见面。

    让你不要跟过来你还真的不再挽留一下。

    云灯是真的恨死林砚序了。

    离开咖啡厅后云灯莫名后悔刚才在里面说的话,他只是为了赢回面子才说自己有了新的追求对象,此刻不知道林砚序有没有在意这句话。

    果然遇见对方就没啥好事,只会让自己徒生烦恼。

    云灯真的感觉苦恼极了,一方面怪对方跟块木头似的不了解他心中的想法,另一方面又怪自己总是说反话想让对方自己发现来哄。

    繁华的城市里今夜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云灯心想道。

    再次经过那片停车场时他一眼就看到了林砚序的车辆,心里哼了一声后身体还是十分诚实地走了过去。

    林砚序的副驾驶他经常坐。

    里面的一切装饰按键他都十分熟悉。

    云灯站在车辆前驻足回想时忽然瞥到了挡风玻璃后一样橙色的物体。

    他走近后才看清那样物品。

    是自己之前送给林砚序的橘猫摆件。

    原本以为对方会随意放在家里某地,没想到如今被人摆在了仪表台处。

    云灯看了后装作不在意地低头踢了踢路边从绿化带里掉落出来的小碎石,原本压抑的情绪顿时被喜悦的心情所替代。

    轻轻松松拿捏。

    自己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魅力。

    第54章 Chapter54

    时值盛夏烈日灼灼。

    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 炙热的阳光炙烤着路面,路边栽植的树木枝繁叶茂泛着绿光,街道上不少人都撑着遮阳伞,从高楼上望下去, 颜色各异的伞面犹如一朵朵盛开的花似的移动。

    云灯站在客厅飘窗边看边吃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西瓜。

    现在才上午十点, 往常这个时间他还在房间里睡觉, 但昨日被迫接了他爸传达的任务, 如今不得不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云灯端着果盘走到了沙发边, 打算在茶几上翻翻有没有别的食物。

    由于自己厨艺不精,除了选择去外面吃和点外卖外根本没别的选择。

    在家只能啃面包或者弄点自热米饭。

    幸好前几日去小区生活超市里购买的存粮还有一些,翻了一圈后找到了一条奶油肉松卷。

    云灯看了眼手机时间后决定先去换衣服。

    房间衣柜里堆满了他的衣服和首饰盒, 刚一打开就有几件随着他开门的动作掉落了出来。

    他向来都不怎么整理, 每次都毫无章法地乱丢进去,偶尔半夜心血来潮会把所有的衣服都搬出来然后随着颜色分类依次摆放。

    但最多不出一星期又全乱了。

    想着今日要和他爸出去,云灯选择穿淡色系的衣服,免得见面了又因为穿着被骂一顿。

    衣柜里堆满了春夏秋的衣服,他开了几个柜门找了好一阵才从里面翻出了一件纯白色无花纹的短袖,外面还裹着塑料包装袋, 他拿出来时发现吊牌都还未拆。

    那肯定是还没洗过。

    云灯立刻将这件短袖甩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随后继续翻找起来。

    等到他搭配好今日出门的衣服后正好十一点, 同时他爸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火急火燎地拿起客厅茶几上的肉松卷后就背着腰包出门等电梯。

    等到楼下的时候就见他家的车停在楼下。

    云国栋在经过一晚的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决定带着云灯一同处理公司事务。

    京城总公司上个季度的销售额严重下滑, 底下子品牌自从在年头在网络上被造谣欺压工厂工人后口碑直线下滑, 即使公关部第一时间压下同城热搜发视频澄清也无济于事。

    公司各部门也出现了跳槽的现象, 如今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即使知道自己儿子不适合干这一行,但云国栋还是有心培养人从基层做起。

    云灯上了后排后才发现车里不止他爸一人, 前面副驾上坐着一个年龄三十多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

    除了他之外皆是身着西装打着领带,自己进来后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路上云灯都不敢说话, 就安安分分地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甚至连手机都没摸过几回。

    等到的时候他才发现来到了梧宁区经济开发村的工厂处。

    刚下车时他就有些站不住,地面滚烫到似乎要将他的鞋底烫穿。

    云灯也不知道他爸带他来这干什么,但秉着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一路上他都选择老老实实地跟在队伍后面。

    刚走到厂房大门的时候,就有一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男人走过来迎接,身后还跟着一名中短发的女秘书。

    云国栋同二人相谈甚欢,几人站在门口处聊了一会儿后朝着内部走去。

    云灯觉得呆在这里实在是无聊,刚想偷偷溜走就被人发现,并让他一同跟上。

    工厂里面环境干净整洁灯光明亮,同时冷气开得很足,刚一进去就感觉原本覆盖在额头上的一层薄汗都被尽数消失。

    进去后他也跟着换上了一身工作服。

    云国栋作为公司董事,每月都会抽出时间来负责生产的工厂巡视工作,但他向来都是和部门负责人一同来此,在此之前从未带过云灯来过这。

    云灯还是第一次踏足自己家的企业,刚进门就东张西望,不自觉地都落下了队伍。

    最后还是值班主任接待了他。

    进了空无一人的休息室后云灯才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包小小的肉松卷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给自己妈发消息询问今天是什么情况。

    —绵绵雨:妈你在吗?

    —绵绵雨:老爹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带我来工厂了。

    柳敏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

    —皇额娘:好好听好好学。

    云灯望着这条消息陷入了沉思,指尖在屏幕边缘轻轻摩挲了下,最后点进了朋友圈里。

    朋友圈一刷新就有数十条弹了出来。

    第一条就是夏时声发的三张照片,照片里他搂着一个穿着淡粉色泳装的金发碧眼美女,二人一同躺在沙滩的躺椅上,背景是蔚蓝无际的大海。

    日子过的真是惬意。

    云灯给人发布的内容点了个赞。

    好友都不在京城里,他在这过的也无聊,原本是想在出国前再去外面旅游一圈的,但是因为方向就足足未行动。

    自己已经有两个星期没看到林砚序了。

    再过七天马上就是七月末了。

    云灯真的很佩服对方说走就走,自那日咖啡厅一别后他也挑周末的时候过去坐坐。

    林砚序真就没有来,看来是真的走了。

    第二周的时候对方经常坐的位置被一个身着格子衬衫头戴耳机的年轻男性占了。

    从那以后云灯每周都能看见那个格子男,对方一坐就是一下午,啥也不干就光看书。

    思绪渐渐飞远,就连云国栋什么时候走进休息室的时候他都没发觉。

    云国栋见云灯又是一副神游天际的模样忍住了心中的不悦,用着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表情望着自己不中用的儿子。

    “八月十号温江集团的董事长在温江国际酒店办寿,你准备准备跟我一起去。”

    云国栋拍了拍云灯的肩膀说道。

    温江集团的董事长云灯略有耳闻,京城各种常见的连锁酒店品牌几乎都有温江的股份,原本自己家在去年的时候也想往外扩展发展其它行业。

    但第一次就谈判失败了,最后被对家给谈走了。

    云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但心里却想着这种正式场合肯定要穿正装。

    自己一套新的西装都没有。

    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在厂房里忙碌到晚上后云灯独自打了辆计程车回家,原本是想下午就提前溜走的,但却被他爸关在工作室里清点上个月库房的出库情况和账单。

    密密麻麻的数字看的云灯头大,即使有别人相帮他还是一个人琢磨了很久,一直从下午三点坐到晚上八点他才磨磨蹭蹭地把自己那部分完成。

    回到家时早已精疲力尽。

    近年来直播电商行业兴起,不少品牌都请主播在网络上介绍品牌扩大影响力,京城永远不缺创业者,同类型的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凭空冒出。

    再搭配上网络上的营销,瞬间跃升为知名品牌。

    晚上的时候他爸同他语重心长讲了很多,云灯隐隐觉察到了其中一丝不对劲之处,但他又不好直接询问。

    怀揣着疑问度过了一日又一日,就连什么时候到的八月都不知道。

    温江集团董事长的寿宴几乎邀请了京城的大部分企业高层,甚至还有特地为了这一日从国外赶来的,金碧辉煌的酒店外迎宾人员排成一列迎接今日受邀的客人。

    云灯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白色西装跟在云国栋身边走进了酒店大厅处,随后按照指引进了电梯前往宴会厅。

    许久不穿正装,他只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今夜的场面十分壮大,能容纳千人的宴会厅里被布置成了温江董事长喜爱的素色调,一进会场就听见乐队演奏着曲调轻缓优雅乐曲。

    今日说是为老爷子祝寿,但主人公年事已高,在场等他人敬完酒后不出半小时便先行离场了。

    之后的宴会已然变成了新的商业交流,今日能受邀来此处的必定是在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少人借着此处机会左右逢源谈笑生风。

    起初云灯还能跟在他爸身后给一群伯伯叔叔敬酒,但随着宴会进入了中期,他已经跟不上他爸的攀谈和敬酒速度。

    随意找了个理由后云灯离开了主会场,最后躲到了人比较少的吸烟区。

    站在窗边吹了风后才感知自己从喧闹的环境里抽离了出来,他用手扯了扯自己领口处的领带后对着外面的景色长舒了一口气。

    他也不好在外面多加停留,就怕等会儿他爸回来找他。

    云灯透完气后就重新走进了宴会厅内,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后最终在西餐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寿宴的酒自然是极好的,一瓶价格就五位数甚至更贵,他在布置精致的长桌上快速巡视了一圈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一瓶茅台。

    既然来了,那他肯定是要喝最贵的。

    云灯拿起一个空酒杯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入胃,几杯过后他用手背试了试自己脸的温度。

    感觉自己上头后他用手撑着头靠在桌面上观察着宴会场里的每一个人。

    来者皆是身着西装和礼裙,颜色也差不多。

    云灯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最后恍惚间忽然望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但眼前的画面已经出现了重影,他有些看不太真切。

    …

    林砚序端着红酒杯游走在会场中,游刃有余地回敬着与他敬酒的人群。

    他那日与云灯说还会再见面时早已提前得知今日这场宴会了所有受邀名单。

    但此时他立在原地不动声色环顾了一圈也未寻到人。

    正欲离开时忽然感知一手覆上他的肩膀。

    “喂,你长得好像我的老婆。”

    声音不响不轻却刚好能让周围人全听清这句话,一瞬间本就离的不远的人全都注意到了这里。

    在场的人几乎都知林氏集团董事长林观华在七月一日宣布退休,名下所有公司及股份都由其子林砚序接任。

    不少人都想借此机会与人结交。

    此刻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小年轻在这发酒疯正好招惹到了这位新贵。

    云灯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人跟前去,试图和人搭话。

    站在不远处的云国栋感知到了旁边人视线的转移,顺着商业好友的目光望过去正好看见了云灯。

    再看清对面那人面容后,云国栋顿时后悔不该将人带来。

    净会惹祸。

    林砚序原本淡淡的神情再转身见到云灯后顿时眉头舒展缓和了不少,眸底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眷念。

    云灯在凑近后才勉强看清人的面容。

    “你真的和我老婆长的好像,我要亲亲你。”

    下一秒他就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直接亲在了林砚序的脸侧。

    周围离得近的人顿时发出了一阵喧闹。

    亲吻之际,林砚序微微惊诧了片刻,随后低头望了眼亲完后靠在他怀里的人,对方意识迷离全然一副喝醉的模样。

    再度抬头时又对上一双焦急的眼神。

    云国栋此刻恨不得把这丢人玩意直接从人身上拉回来,一时间感觉高血压都要被气犯了。

    但他做不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拉扯对方。

    自己一把老骨头了丢不起这个脸。

    第55章 Chapter55

    云灯情不自禁地亲了那人后意识忽然清醒了不少, 在意识到自己将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时顿时猛地后退了一步与人拉开了距离。

    自己是真的有些喝多了。

    坐在那里时自己不自觉地倒了一杯又一杯,就连视线什么时候模糊了起来都未发觉。

    但此刻他完全恢复了清明。

    云灯望清了对方的面容错愕了几秒,刚想开口说些话补救下,就听见一道咳嗽声。

    站在几米外的云国栋手握虚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心里已经想着人要是再听不懂他的暗示就直接将人拉回来。

    云灯扭头望见他爸站在不远处后立马小跑过去。

    他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因为周围人群似乎都在望着他。

    面上也因为旁人的注视微微染上一层绯红, 连带着视线都躲闪了起来。

    林砚序将端着的酒杯放置在一旁的空桌上, 正欲同云灯的父亲递出名片介绍自己就看见对方按着云灯的脑袋同人道歉。

    云灯虽然意识清明了不少, 但部分思绪还是陷在了方才的亲吻中。

    对方五官同林砚序很像,不仅如此就连身高也差不多,但在靠近时却没有嗅到那股令人心安的木质清香, 靠在人肩膀上时感知到了一股白松夹着琥珀的香味。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致使他瞬间觉察到了不对劲。

    云灯没想到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自己甚至将对方错认成了林砚序吻了上去。

    此刻尴尬到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

    “对不起我把你认成我前任了,我不是故意的。”

    林砚序知道云灯不喜人多的地方,此刻因为方才那事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对方说话的语气很轻,同时一直垂着头不敢看他。

    他本意是想在今夜与人重逢之后同人告知自己的一切,然后寻机与人确定关系。

    但目前看来还不是最佳时机。

    云灯醉了。

    他想在人意识清醒的状态诉说自己的爱意。

    林砚序敛起心中情绪回应了对方。

    “没事。”

    …

    穿过宴会厅就是酒店每层楼都配备的中央大堂,入眼就见华丽的水晶吊灯和刻着富春山居图浮雕的墙壁, 这里的装潢布局参照了国级的大堂布置, 刚入内时就感觉庄重严肃的氛围扑面而来。

    客人们可在此商谈或休憩, 进去时里面正好空无一人。

    云国栋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云灯, 让人喝了醒醒脑。

    今夜出现这种事自然是让他丢尽了脸面, 背着手立在云灯面前时正欲借着这个时机指责说教, 但望着自己儿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怒火。

    简单同人交待了几句后云国栋便离开了。

    今夜散宴后他还有别的应酬,原本还想带着云灯在自己合作的甲方认识认识, 但经过这件事后他最终决定让人找处安静的地方自己呆着。

    云灯等他爸走了后立马走了出去。

    跟着外面标识进了洗手间后他直奔洗手台处,然后从一旁的公用纸巾里抽了一大叠纸, 纸巾扯断的声音在静谧无声的环境里格外显耳。

    急促的水流声紧接着响起。

    云灯拧开龙头后立刻将抽来的纸巾尽数打湿,冲洗了一遍又一遍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擦了起来。

    自己方才不小心亲了一个长的贼像林砚序的人,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且不说对方会在心里如何想自己,云灯自己就过不去这一关。

    湿透的纸巾滑过唇的时候,滴落的水滴落在他的西装外套上,不一会儿被水滴到地方就晕染出了一块较暗的水渍。

    肉眼看上去格外明显。

    云灯手忙脚乱根本顾不上衣服,只想着把嘴给狠狠擦一遍。

    他竟然亲了一个陌生人。

    救命。

    虽然这听起来很荒谬,但这件事确确实实的确发生了。

    酒店放置在洗手台墙壁上的纸巾都十分薄,云灯只不过是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就勾破了单薄的纸巾。

    他将揉成一团的湿纸巾捏在手心里,随后单手撑着洗手台边缘的大理石瓷砖上俯身将脸贴近面前的镜子。

    自己的嘴被他这么使劲一擦此刻早已肿到不成样子。

    但云灯还是对于那件事耿耿于怀。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劝说自己放弃林砚序,甚至早已对好友说了这件事。

    为了保全面子他对外说的是处过对象,但是因为私人原因分手了。

    自己的行李早在昨日就收拾好了,再过五日就准备离开京城前往一个自己从未踏足过的陌生国度。

    家里说是已经在那边替他打点好了一切,自己只管去个人就行。

    云灯用手心接了一捧水后就往脸上泼,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他除了喝了那瓶茅台外还喝了不少调酒师现场调的酒。

    这场宴会几乎涉及了各个方面,因为有不少受邀客人带着女眷来的,在一旁的甜点区里甚至请了五位烘焙师现做。

    清洗完了后云灯才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安了些。

    作为洁身自好的猛1,他给自身制定了三不准。

    第一,不准和除了林砚序外的漂亮帅哥讲话,不漂亮没兴趣的可以说话。

    第二,不准在外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尤其是会馆里的男模。

    第三,不准同时暗恋多人觉得谁都对自己有意思,自己只准喜欢林砚序一人。

    就在半小时前他完美打破了给自己制定的三不准规矩。

    云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后不由自主地朝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叹了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啊。

    自己怎么忽然就迷迷糊糊认错人了。

    独自站在洗手间里绝望了会儿后云灯最终还是决定走出去面对现实,但原本的宴会厅他已经不愿再走进去了。

    也幸好今晚他只是陪他爸来,其余也没有什么重要事。

    也不知道那个长的贼像林砚序的人还有没有在里面,对方估计此刻也不是很想见到自己,这要是见面指不定又要因为这场闹剧尴尬一阵子。

    云灯刚踏出洗手间没几米又再度走了回去。

    靠在冰凉的瓷砖面后他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未读消息后立即退出点进了小程序里打车。

    留在这里只会让他一直回想那件事情。

    反正他爸都让他安静待着别再惹事,那他干脆直接打车回家算了。

    但今夜是毕竟是参加别人的宴会,云灯斟酌片刻后还是决定问问他爸现在能不能走。

    他爸十分高冷地回复了他一个字。

    嗯。

    得到准许后云灯立马打车,手机页面跳转出现车型和车牌号后他直接埋头走了出去,绕过了大堂后直往电梯方向赶。

    在外等候了片刻后终于等到电梯门开。

    云灯走进了空无一人的电梯后刚想点关门键,就听到从外传来了一句稍等。

    然后从外走进了一个身着蓝色西装带着眼镜的男人,对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云灯站在后面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人片刻。

    最终得出结论。

    这是个精英中的精英。

    对方光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

    云灯低头看了眼自己今日的打扮。

    自己的西装还是去年的时候定制的,原本今年是想重新订做一身的,但他妈非说去年那件花了钱一次都没穿过就干脆让他今年先穿这一身撑撑。

    他极少穿正装,此刻见人穿着这么显干练,就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

    云灯倒是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也在哪里见过,格外眼熟,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个人。

    自己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悄悄看了他几眼。

    王助理在进门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电梯里的那人,他记忆力极好,几乎是秒想起了对方的姓名。

    但见对方似乎不认得他了后就秉着沉默等待电梯抵达第一层。

    云灯背靠在电梯的面上看着手机,自己打的车辆已经到了自己定的地址,此刻正给他发着消息催促上车。

    随着叮咚声响后,他立刻冲出了电梯门朝着大门方向走。

    直到上了车的后座后他才觉得自己才彻底活了过来,望着窗外闪着绮丽亮光的温江大厦他精神忽然恍惚了下。

    待车辆驶入主路上后云灯拿出手机准备和朋友好好讲讲他今夜发生的事情。

    夏时声知晓他同林砚序之间所有的点滴,云灯立马在消息列表翻到了对方,随后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动起来。

    高强度上网的夏时声在看清了云灯发的文字内容后即刻回复了消息。

    —min: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自己已经不喜欢林砚序了吗。

    —min:现在怎么见到个长得像就亲。

    云灯嘴硬的毛病在这个时候又犯了,自己根本不好意思将真实原因说出口。

    —绵绵雨:拜托那个人长得也很帅好吧,我亲一口又不亏。

    —绵绵雨:[橘猫不屑.jpg]

    —min:好好好不亏不亏,那祝你天天都有男人嘴亲。

    —绵绵雨:…

    插科打诨的聊天方式让他缓解了些压力,结束了与人的聊天后他刚想把手机放在膝盖上看窗外夜景就收到了一条好友验证消息。

    许久未见消息红点,云灯乍一眼看到时还以为自己视觉出了错。

    意识到此刻是真的有一条新的验证消息后立马联想到了林砚序。

    对方肯定是想他了。

    所以才重新加他好友。

    云灯故作矜持地将手机倒扣在膝盖上,想着过一会儿再通过,时间一分一秒流过,不出五分钟他就急不可耐地打开页面看了眼手机。

    点进申请列表后,没有看见意料之中的头像和网名,而是一个陌生的人申请添加他为好友。

    验证消息:你在哪里?

    云灯见性别为男后立马点了拒绝,随后将手机暴力地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不加就不加。

    他才不在意呢。

    第56章 Chapter56

    出国的时间比意料之中来的还快。

    今日天气莫名的阴沉, 天上的云如同染了墨般的乌黑,今日送他的只有云国栋身边的一个老助理,云灯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了车的后备箱处,用膝盖一顶将二十六寸的行李箱给丢了进去。

    他的杂物特别多, 光是电子产品就一堆, 昨夜在房间里舍弃了好多物品才将两台电脑和十台游戏机装进行李箱里。

    最后的空间塞了一些秋季的衣服和配饰。

    老助理帮他把另外两个箱子从楼上带了下来, 其中一个里面装了十一双鞋, 云灯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把它们都带上免得到时候又后悔。

    确认所有东西都带全了后, 老助理坐进了主驾驶内启动了车辆。

    云灯站在外面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不到两个月的房子,心情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鼻头莫名酸酸的。

    也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极力忍住情绪后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然后坐进了副驾的位置。

    自己的车原本是说好给他海运过去的。

    但是现在迟迟没有动静, 也不知道他爸还记不记得对他的承诺。

    上车后老助理驾驶着车辆离开了主城区,朝着枫山机场前去,车程大约半小时。

    “董事长托我嘱咐你到了那边后和家里通个电话报平安。”

    “董事长和夫人今日有场很重要的合同要谈,所以没有来送。”

    老助理说了前半句话后顿了顿,见坐在一旁的人情绪不高的模样就又解释了一句。

    云灯听闻后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事。

    “陈伯伯等会儿我自己进去吧, 您不用送我进去。”

    老助理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作为公司的第一批员工, 从年轻的时候就跟着云国栋工作, 自己的女儿也同云灯岁数一般大。

    此时正好路段微堵, 不少车辆在高架上排起了长龙, 老助理望了眼后视镜后心里难掩伤感情绪,转头想对云灯说些什么。

    但话到嘴边又再次哽住。

    最后还是选择了将所有事情隐瞒了下来。

    “在国外不比在家, 一些场所管制也不如国内安全,过了晚上八点千万不要出门。”

    老助理回想到了自己一些平日里刷到的社会性新闻, 对云灯说了一些自己发自内心想溯得话。

    作为长辈他自然是希望小辈们都能过得好。

    然后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话到最后他又想说些什么但是极力控制住了。

    云灯觉得老助理今日格外奇怪。

    只因老助理平日里是个性格乐观思想超前的怪老头,自己读中学的时候对方经常一同接送自己和他的女儿上下学。

    每次见面都乐呵呵地和他打招呼,然后开玩笑说他今年又没有长高,依旧是小矮子。

    但今日胡子拉碴的脸上净是忧愁,没有了往日般的笑容,一直欲言又止。

    云灯呆呆地望了眼老助理。

    他感觉陈伯伯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感觉又老了几岁。

    云灯心情也被感染,原本无起伏的心情也跟着一同伤感了起来,心骤停了几秒。

    堵了十几分钟后道路又疏通了。

    去机场的车辆特别多,刚靠近周围的时候就被一群寻找停车位的私家车给团团围住。

    别无他法云灯只能选择就近下车,老助理也跟着一同出了驾驶位帮他将行李抬下来。

    前面后面的车也有不少一起下车的人,出行的人们纷纷选择步行前往机场门口。

    “陈伯伯您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云灯将行李箱提在手里后就朝着人流的方向走。

    老助理年纪也大了,此刻虽然担心对方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道了一声好。

    望着董事长的儿子提着行李箱消失在人群中后不自觉地望天长叹了一口气。

    地铁A口就处于道路一侧,云灯险些被出口处提着行李箱奔出来的人撞到。

    出国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直接朝着机场另外一个出口走去。

    行李箱重到推都推不动,遇到个上坡差点被自己的三个行李箱绊倒。

    出门时还是光鲜亮丽的高街男神,此刻无论是衣着还是发型都显得十分狼狈。

    云灯站在原地停了下来,揉了揉发红的手掌心,期间自己的身边一直有人经过,大家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休息了会儿后他望着偌大的机场陷入了绝望,直接选择坐内部的地铁去出口。

    等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自己的检票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五十五分,如果他去检票登机的话到那正好是凌晨时间。

    拖着行李箱出地铁后云灯直往出口B方向走。

    枫山机场他还是第一次来,更多的时候都去选择去景山的机场,早知道这里空间大到坐地铁都要半个小时多他绝对不会和崔霜约在出口B见面。

    等赶到的时候云灯感觉自己腿都要站不直了,直接一脚蹬在行李箱上。

    行李箱受到力后直接顺着一条直线往前移动了十几米。

    崔霜今日特地提前半小时就抵达了枫山国际机场占据了一个离出口近的停车位,坐在车内玩了许久的手机都未等到云灯。

    刚下车打算去看看,就收到了对方传来的信息。

    —绵绵雨:救命快来帮帮我。

    —绵绵雨:好重。

    崔霜看了眼消息后直接对着屏幕比了个中指。

    让他去帮忙也不说个地址,眼前都是乌泱泱的人,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云灯将三个行李箱半拖半踹了半路后终于看到了出口B的标识牌,重见天日后立刻给崔霜打电话让对方来接自己。

    等候了片刻后终于见到了对方。

    “我快累死了早知道就让你在出口A等我了,那个更近。”

    云灯直接瘫在了崔霜地身上,作势要倒下去。

    “出口A停车的位置都找不到,我可不想到处兜圈。”

    崔霜一把推开了云灯接过了对方手中两个行李箱。

    因为三个不太好拿,云灯在下车的时候就直接将两个尺寸一样的箱子用牵引绳拴了起来,一路上后面那个箱子总是不受控制溜走,搞的他身心疲惫。

    好在此刻有了崔霜帮忙。

    将三个行李箱都塞进后备箱后云灯早已觉得累晕了,但好在今日气温并不是很高,似乎有要下雨的征兆。

    自己刚想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入座,拉开车门的那一刻发现崔霜坐在了里面。

    “你来开车。”

    “好吧。”

    虽然不是很愿意但对方毕竟一大早就开车来接自己,云灯最终还是坐进了主驾驶位置里启动了车辆。

    离开枫山区后一路朝着梧宁区的位置前去。

    京城就属梧宁区位置最偏,从这赶过去需要花费不少时间,那边房子价格相对于其它几个区而言较为便宜一些,也更适合外来人居住。

    云灯自然是不舍得出国的。

    他在那边既没有认识的朋友,也没有他喜欢吃的点心铺子,再加上他那三脚猫功夫的英语水平,出国跟进入人间炼狱没啥区别。

    思虑再三后他让崔霜帮忙在梧宁区找了个可以短租的房子,打算在里面躲一阵子。

    想着住一个月之后再给他妈打电话说住在国外不习惯想回来,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住回主城区的房子了。

    崔霜虽然嘴上吐槽着他放着国外潇洒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挤出租屋,但还是很快的就帮他找到了符合要求的房子。

    出租屋比云灯想象中的还要破烂。

    他这辈子就从来没有住过低于一百五十平方的房子,自己的别墅永远都是视野开阔地理位置优越,就连酒店都是要住千元一晚的豪华套房。

    而眼前的街道让云灯怀疑自己已经离开了京城。

    这里多是老式建筑,但残垣破壁杂草丛生,部分四合院坐落在最东边的位置,西边是一些墙壁早已发灰的小区,地面全是一些飘着油彩的积水。

    但好在坐在屋檐下拿着蒲扇摇风聊天的老人嘴里都说着标准的本地方言。

    崔霜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敢看云灯。

    云灯提着行李箱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他甚至都不想走进去。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三十分。

    距离登机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

    他开始思考自己现在返回机场还来不来得及。

    “你别看这里环境不太好,但是符合你想要避世的条件,而且近期正好出租。”

    崔霜觉得云灯父母就算发现对方没去国外,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儿子会躲在这里。

    云灯真感觉到了一股狠狠地绝望,但又不好意思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拖着行李箱跟着崔霜去房子那。

    好在这里只是外面看着比较不堪,内部还是比较干净的,绿化带里树木欣欣向荣,路面也铺了鹅卵石,居住在这多数是老人和小孩。

    云灯感觉自己的心情起起落落的。

    捂着心脏走到了楼梯口的时候,感觉这里的布置同主城区那套房子也差不多,就是没有电梯然后楼梯间狭小了些。

    房子位于二楼,一层三户,一户六十个平方。

    推门进去后云灯立刻打量了一番里面的装修布置,因为地理位置不太好,这里不开灯的话白日也是昏暗的样子。

    除了这点外其余他都还算满意。

    崔霜下午还要上班,送他到了新住址后就走了。

    云灯铺好床后就躺了上去,今日实属是累到了。

    昨晚心里一直想着出国的事情睡不着,然后凌晨六点不到就从梦中惊醒,然后再次又因为今日的事情睡不着。

    幸好自己的计划没有落空。

    云灯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感觉自己目光都已经呆滞了,望着白墙默默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回去。

    唉。

    第57章 Chapter57

    —未知号码:我出国了, 既然你不愿意加回我好友,那我们这辈子都别见面了。

    十分钟前,公司会议室内刚刚结束了一场视频连线会议,散会后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林砚序一人还未离去。

    就在方才, 他收到了这条讯息。

    林砚序看清内容后不由得升出了一种无奈的情感, 他扶额摇头轻叹, 最后将手机推到了会议桌面上。

    缓缓收拾方才会议室用到了文件和笔记本。

    他第四次加回去的时候就被云灯拉黑了联系方式, 对方单方面可以给他发消息, 但他却无法回复。

    现在面对云灯的质问他根本无法解释。

    手机号码也被一同拉黑了。

    林砚序还在学校任职时通常用的是工作号,也方便朋友圈转发学校官网推文,与私人号分开。

    起先云灯加的就是他的工作号。

    自那日晚宴一别后林砚序曾要了酒店监控, 最后发现云灯进了电梯后就从大门方向离开了。

    随后他用私人号申请添加了对方的好友, 但每次申请都会被拒绝,最后云灯直接将手机号和id号的搜索方式关闭。

    今日再度收到人的讯息,没想到是质问他为什么不申请添加他的好友。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赌气的意味。

    林砚序对人别无他法,只好先行回到了办公室内,随后借用秘书手机给人打了个电话。

    对方没有接听。

    意料之中。

    林砚序这半个月来无论何时给对方打电话,不是显示无法接通就是对方拒绝接听。

    王助理经过办公室门时就见自家老板坐在办公椅上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他也不敢多看, 收回目光后走进了隔壁的办公室里, 将各部门上个月的报表送到了总助处负责处理此项工作的小姑娘那。

    …

    即使是晴天, 出租屋里依旧是昏暗一片, 不开灯的话完全感觉时间是处在傍晚那个阶段。

    云灯在这里住了不到一星期就感觉自己心情又变糟糕了很多, 自己完全不能忍受这里的吃食和淋浴间,因为地方比较偏僻, 能送到在的外卖店铺都没几家。

    他带的一切东西全都塞在行李箱没有装进房间里自带的空衣柜。

    虽然房子是清洁过后才出租的,但他总觉得这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他寻着这股味道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味道发散的地方。

    这几天下来他的一瓶万元买的香水都喷到快空瓶了。

    晚上睡觉时也总是能听见玻璃弹珠掉落在天花板上的声音,起先他还以为的楼上住户有小孩在玩弹珠,询问过后才知道楼上的房子还未租出去。

    提心吊胆睡了两天后云灯感觉自己跟死了没啥区别,白日里根本无法强打起精神,因为不想踏出门只能在家吃点自热米饭之类的速食。

    今日他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鼻尖依旧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但他此刻却没力气爬起来去喷香水。

    好几日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菜导致他现在感觉无论干什么事都恹恹的,完全没有精力动。

    云灯忽然又觉得自己没必要住在这里,自己卡里的钱完全可以在选择一处好的住宅。

    但是因为支出明细都会发到他妈手机,导致他不敢大额动卡里的钱。

    前几日他妈会在凌晨时分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但这几日却一直没怎么通电话。

    云灯装作自己在国外的样子编了很多离谱的话,甚至连自己新交了一个外国朋友的话都能说得出。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总感觉心里慌慌的,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云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试图让心中那股莫名的恶想消散,但他越是捂心脏就跳动地越快,最后他直接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挪到了床边的位置将电灯打开。

    昏暗的房间顿时澄明了起来。

    云灯套上短袖和及膝的短裤后就下床准备外出觅食,在外出前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发现屏幕上弹出了好几条未接来电。

    总共有三个号码且时间十分接近,都是在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打来的。

    当然他刚刚睡醒第一轮,玩了会儿手机后又睡到了现在。

    云灯摸了摸后脑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这年头骚扰电话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一直等到晚上的时候,云灯依旧心里有种压抑感,在狭小的客厅里兜着走了好几圈后才缓解了些压力感。

    夜晚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和崔霜约着出去喝酒。

    在出租屋里闷了许久都没有出去透透风,云灯待在里面无时不刻都觉得无比煎熬,按他的性子根本无法安分地待在房间里。

    等见到崔霜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

    八月份原本是暑气最重的时候,但到了晚上的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冷,京城的气温一向都诡异的不得了。

    云灯站在街道上等崔霜的时候接到了另外一个好友的视频通话。

    夏时声在听说人出国的时候立刻反应是在开玩笑,当即就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显示接通的那一刻,夏时声看清了云灯的脸和身后的背景。

    “喂老弟你搁哪儿呢?真出国了?”

    云灯留在京城没走的事情只告诉了崔霜一人,因为夏时声和宋姝雅都不在京城见不到面,他干脆连家里要求他出国的事情的都没说。

    他将手机微微侧了个角度,照了下身后的电线杆。

    “是啊,你看这是埃菲尔铁塔。”

    电话那头的夏时声看了后直接气笑,用手指指着屏幕笑骂道:“就这还埃菲尔铁塔,你怎么不说这是比萨斜塔。”

    “反正我现在不在京城,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

    云灯将手机挪近后把脸贴在屏幕上轻飘飘地说道。

    “滚吧就你小子还出国,那你那现在怎么也是黑天?”

    夏时声这话一出云灯才意识到自己要是真在国外的话此刻应该是白天才对。然后心里瞬间回想起上周周末的时候同他妈视频电话时自己有没有把窗帘拉紧。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对方的话语令云灯拉回了些思绪。

    他顿了顿后回复了对方。

    “我准备喝酒去了,你在新城好好玩,记得给我带点有意思的东西回来。”

    “真是酒蒙子,我暂时不打算回来了,打算九月份后再回京城,你可别忘了我咯。”

    云灯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夏时声为什么不回来。

    对方初恋女友是新城人,二人在高中就处对象,起初的夏时声还特别纯爱,直到大学后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海王。

    自从上个月和初恋女友再次联系上了后人当晚就买了去新城的机票跑路了。

    聊了几句后云灯同人挂断了电话。

    梧宁区的夜店没有主城区那般的数量多。

    他同崔霜在地图上寻了好久才找到了一家环境和氛围都不错的酒吧,但到的时候发现实景同图片上的不一样。

    最终二人还是从附近烧烤店里买了一打啤酒和气泡果味酒后回到了出租屋内。

    云灯喝了酒后就打开了话匣子,整个人往沙发上一躺就开始吐苦水。

    他真感觉在这房子里住的人都要臭掉了,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忍耐力是多么的强大。

    崔霜跟人躺在一起,见人将腿挂在自己身上后直接将对方一脚蹬开,手里的啤酒也因为这个动作微微撒落了些出来。

    “谁让你一开始跟我说想找一个别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崔霜语罢左右打量了眼这套房子的装修布置,最终得出结论继续补充说道。“谁让能想到你一个阔少住在这样的出租屋呢?”

    “是啊,又有谁能想到呢。”

    云灯喃喃自语道。

    他其实这几日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但他思考了一阵后还是决定不同崔霜说。

    昨晚他做梦梦到了老助理,场景画面依旧是在去机场的路上。

    老助理同他说了一些很重要的话,并且嘱托他必须将话带给某人,然后他下车后转头就忘了,刚想回头去找老助理时却发现人早已不见踪影。

    这种心慌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凌晨四点多,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早就昏昏欲睡,开着空调捂着被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再度睁眼的时候是被他妈打来的电话吵醒的。

    自己刚想摸手机的时候对方这边刚好挂断。

    云灯刚想回拨过去就收到了他妈给他发来的短信。

    —皇额娘:儿子在那边过的还习惯吗?

    —皇额娘:空的时候多出去走走看看风景,不要老是接触电子产品,切记不能铺张浪费做到吃饱穿暖就足够了。

    云灯迷迷糊糊地瞄了眼文字内容,刚想打字回复过去就收到了宋姝雅的消息。

    对方早在四小时就发了过来,方才刷新后才跳了出来。

    —姝:你在哪里啊?你知不知道你家出事了。

    云灯揉了揉眼睛试图看清屏幕上的这行字,此时视线还很朦胧,缓了一会儿看清这句意思不明的话后直接愣住了。

    本就慌乱的心在此刻看到宋姝雅的消息后顿时加剧。

    …

    第58章 Chapter58

    云灯可能知道为什么家里两个月前忽然要卖他的车和房产了。

    家里之前的种种迹象都透露出不对劲, 其中也包括他父母非要送他出国这件事。

    起初在收到宋姝雅的那条消息后他人是完全懵的,翻身起来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想起给家里通个电话。

    拨打了好几次后都显示对方暂时无法接听。

    云灯顾不得此刻究竟是什么情况,直接拿起盖在被面上的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随后穿上鞋拿起手机后就往门口跑。

    下楼梯时顺便打了辆回景山区的车。

    刚出楼梯口就被外面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 云灯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拿手臂挡在眼前。

    经常处在昏暗的地方, 现在忽然见了光亮感觉哪哪都不适应。

    好在打的车辆很快就停在了约定的地点。

    云灯第一次体验到心急如焚的感觉, 从出租屋里跑出来到如今坐进车内大概也就花了五六分钟的时间, 可他却觉得无比漫长, 现在只想着快点回家看看什么情况。

    起初他听到宋姝雅同他说那些的时候心中还是带了丝不相信的。

    直到他在手机本地新闻推送里看到了相关报道。

    那篇推文的首页封面还是他爸去年在品牌发布会时和大伯的合影。

    云灯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件事,心里止不住的想着事情的解决办法,但他对这方面毫无经验, 根本找不到应对方法。

    出租车司机不经意瞥过车内后视镜的时候看到了乘客面无血色, 就这么惨白着一张脸靠在椅背上侧头望着窗外。

    出于好心他没忍住开口询问了几句。

    “小兄弟你是不是低血糖啊?”

    “我这车里有巧克力你吃不吃,看你都要晕过去了。”

    此时信号灯正好跳到红灯,出租车司机语罢便停车然后从中央扶手箱里掏出了两块巧克力往后递过去,由于安全带限制,他只好将巧克力抛了过去。

    正好扔在了云灯的手侧。

    云灯听到有人跟他说话才缓过神来,道谢后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就拆开包装捏着巧克力吃了起来。

    他的确感觉到有些不太舒服, 不仅浑身无力还感觉头昏昏的, 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宿醉的劲似乎还在, 再加上睡不安稳以至于他整个人现在都是恍惚住的。

    到了景山区别墅时, 云灯忽然有些不敢回家, 要是按照原本计划他此刻应该是在国外的, 而且因为时差原因他都可能完全错过这些消息。

    要是见到了他爸妈,他又该怎么说呢。

    道路上时不时开过几辆装货的小型卡车, 由于网约车无法进入小区内部,他只能步行进去。

    云灯时而提步想快点见到爸妈, 时而又减速,只因无法接受公司出事的事实。

    约走了一刻钟后他才抵达了家门外。

    穿过庭院和花园的走廊,他站定在茶室外面看了一眼,见里面没人后才往客厅方向走去。

    客厅里的气氛十分沉重。

    柳敏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垂着头转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原本保养得体的面容上多了几条明显的皱纹,连带着精气神都看着憔悴了些。

    自己的丈夫则是焦急地在茶几前走来走去给一些合作的厂商打着电话。

    被挂断电话后懊恼地将手机摔在飘窗边上的软垫上。

    公司走到这一步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自年头经历被造谣一事后股市大跌,之后更是因为同类型竞争者的数量增多一蹶不振,即使他做出改善依旧抵挡不住工厂工人辞职和外界口碑。

    坚持到现在最终还是资金链断裂走向末路了。

    云国栋二十岁时就离开家乡外出打拼,从小镇一名普通的流水线工人一路跃升到如今的地位,这四十年间他几乎投入了所有的时间精力。

    自己的一生几乎全花在了公司上。

    如今面对倒闭他几乎是一夜白头,愁容满面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不仅要补亏空的钱,还要发这个月的工人工资。

    今日工厂已经暂停运作,线下店铺纷纷关门宣布停业,员工们都纷纷在家等候通知。

    云国栋立在飘窗前叹了口气,动作缓慢地转回身想同妻子说话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一人。

    看清面容后顿时惊诧。

    柳敏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云灯,几乎是秒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对方身旁。

    “儿子你怎么回来了,你什么时候买的机票也不说一声。”

    见到云灯后柳敏原本带满愁容的面上多了一些喜悦,但那抹喜悦在想到如今的情况后随即转变成了担忧。

    “你回来干什么,在国外你可以安心过日子。”

    柳敏说到最后最终还是没忍住落泪。

    早在四月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就预想到了今日的事情,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自己的丈夫即使身为董事长还是为了能获得更好的资源经常出差应酬,身体也因为这个原因大不如前。

    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二人最终决定把云灯送去国外定居,柳敏出资在那打点好了一切,想着能让自己宝贝了二十年的儿子不在国内跟着他们吃苦。

    云灯本来能极力忍着情绪,在见到母亲落泪后立刻用手去抹,一路上他都觉得无比煎熬,但在见到爸妈后反而心情稍微好了不少。

    “妈…我压根就没走,我骗了你们。”

    “什么?”

    沉默了许久的云国栋在听到云灯这句话顿时没忍住出声反问。

    原本沉重的氛围因为云灯回来后缓和了不少。

    因为公司濒临倒闭此时只有几个多年的老员工还在,云国栋坐在客厅里同他们视频连线清点着数额商量着最后对策。

    去年签订的预定单今年是出不了货了,违约费又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各种大大小小的账单算明白后云国栋忧愁地扶额倒在沙发上,老了之后感觉做什么都有些吃力,此刻望着电脑反而力不从心了起来。

    云灯的一些名牌衣服和首饰都被打包了起来。

    柳敏一边收拾一边苦笑着打趣着他这些年真是没少花钱。

    云灯在大学时期最能消费,本就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对任何地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兴趣,也有了自己的审美和想法。

    一些项链和戒指价格不仅昂贵还是限量款,鞋子和衣服价格低于六位数的基本看都不会看,还直言全是地摊货。

    后来大学毕业后他思想成熟了些,不再于热衷购买名牌,但用的东西几乎样样都是好的。

    也幸好他有这些存货能解今日之急。

    柳敏从一个首饰盒子里拿出了一条银色的细项链,招呼着云灯看一眼。

    “这个妈记得你以前最喜欢了,要不要留下。”

    柳敏说到底还是不忍心拿云灯的东西去抵债,想着让人挑几样自己喜欢的留着。

    这条项链云灯以前的确特别喜欢,而且很搭黑色系的衣服,但他对于饰品永远都是喜新厌旧的,他如今最喜欢的是自己现在带的这条。

    想着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现在脖子上戴的一条项链解了下来递到了母亲的手中。

    “妈这条最贵,我买的时候五十万,一起卖了吧。”

    柳敏立刻塞回了云灯手中,她知道云灯最喜欢的就是项链,各种款式都能找出衣服搭配,如今见人一条不剩心里五味陈杂。

    云灯虽然很不舍,但他方才出房间站在楼梯口时偷听到了他爸说的话。

    自己的一些昂贵物品要是能全抵掉的话也只不过填了冰山一角。

    他垂头叹了声气,低头瞬间光滑的地板上折射出了一道光芒,在上面显得格外耀眼。

    云灯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发现光芒是来自自己的耳钉。

    “妈我发现我身上还有二十万。”

    云灯开玩笑似地对着他妈说道。

    语罢就摘下了自己左耳上的钻石耳钉,这个虽然小小一个不起眼,但是他买的时候还是找的海外代购,足足蹲了一个多月才抢到货。

    柳敏接过项链和耳钉后怕丢立刻拿了一个首饰盒装好,她打算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动这两样东西。

    云灯陪着他妈在房间收拾了会儿后试探性地开口询问公司目前的情况。

    那句话问出口后他能明显感觉到他妈的情绪似乎又有些低落。

    柳敏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云灯道了句别担心。

    这样的态度让云灯顿时心沉落到谷底,坐在床边吸了吸鼻子后自顾自地道了声饿了后就往房间外面走。

    刚关房门他就没忍住落下眼泪。

    刚掉两滴后他就用手擦拭干净,然后揉了揉眼眶稳住情绪后朝着楼下走去。

    自己在经过客厅时忽然被他爸喊住。

    “儿子你去把你妈喊下来,有事想说一下。”

    “哦好。”

    云灯点了点头后就往楼上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家是这么的大,大到上楼梯都费时间,仿佛怎么都到不到头。

    抵达三楼后他再次推开房门跟他妈转交他爸的话。

    等到房间只剩下他一人后,他坐在桌子旁开始翻找起来。

    耳钉取下后云灯特别害怕再次堵住,他怕等会儿忙的忘记弄就想着找当初穿孔时留下的那个耳钉暂时带着。

    但他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装耳钉的那个丝绒盒子。

    刚想着是不是落在主城区的那个房子里,就听见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见是他妈打来的后立刻拿起手机往楼下去。

    楼下客厅里多了两个人。

    和他爸年轻时共同创业的大伯和老助理。

    云灯待了一会儿后就被赶了出去,他原本以为他妈给他打电话是让他立马下楼,没想到是让他待在楼上休息会儿。

    顺着客厅走到前堂后,他抬头望了眼外面的景色,最终抬腿走到了屋外去。

    路过与茶室相邻的花园时他忽然看到了一棵茶树。

    云灯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耳垂。

    好吧,这个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

    第59章 Chapter59

    这件事情持续一个星期后终于还清了所有的账单, 这半月时间内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带着原本的住所也被迫抵了出去。

    起初云灯对金融商贸一窍不通,但在这段时间内跟着他爸到处跑也或多或少学会了一些。

    但此刻学会貌似已为时已晚。

    云灯提着行李箱站在地铁里的时候感觉往日的一切都仿佛做梦一样。

    他身上依旧穿着以前常穿的一件纯白色短袖,原本微卷的头发稍稍长了些, 刘海有些遮住了眼, 站在人群中反而多了一丝阴郁感。

    —下一站京城南站, 开左门。

    电子女音在拥挤的地铁车厢内响起, 刚播报完成人群就涌动了起来, 不少人为了能顺利下车提前往门口方向挤。

    云灯感觉自己身后似乎有一张无形的手掌在推动着自己前进,仿佛自己不跟着人群往门口方向走就会被淹没在里面。

    车厢里也有不少带着行李箱的乘客,因为挨得很近, 几个箱子在里面撞来撞去, 发出了闷闷的撞击声。

    煎熬了三分钟后终于抵达了京城南站。

    云灯刚想提着沉重的箱子抬步,就被身后急匆匆去赶对面八号线的人群踩了几脚。

    他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其实是一个拥挤的沙丁鱼罐头。

    怎么以前挤地铁的时候就没发现地铁里面有这么多人。

    顺着扶梯重见阳光后又因为外面炎热的天气感觉浑身都难受。

    京城共有四个高铁站,人流最密集的当属东站,为了不人挤人他爸特地购买了南站回徽城老家的车票。

    如今正是暑假旅游季,三张车票共两千一百元。

    要是放以往云灯根本就觉得两千一百不算钱,但现在他却觉得无比昂贵。

    去了趟菜市场他才知道原来光是一百就可以买很多蔬菜和肉类, 一家三口够吃四五天。

    云灯提着行李箱走到了进站口排在人群中后拿出放在腰包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现在才上午十一点, 车票是下午一点半的, 时间绰绰有余。

    他爸妈已经提前到了车站等候室等他。

    原本是打算早上大家一起走的, 但由于只打了一辆车后备箱装不下三个箱子, 云灯只好提着一个去坐地铁。

    也幸好京城的地铁特别方便, 九号线直达京城南站。

    云灯其实是不舍得离开京城的,虽然自己并不是本地人但从小就生活在这里。

    自从出了事后以往的朋友除了最亲近的那几个几乎的断联了, 更有甚者直接单删了他好友。

    进入等候区寻到他爸妈后云灯立马把行李箱交给了云国栋,随后急匆匆地想往外跑。

    柳敏拉住了他。

    “儿子你要去哪?车还有两小时就开了。”

    云灯心里其实还舍不得另外一个人。

    溪和高中高三上个星期已经开学了, 听说教师都是跟班走,既然如此那这个时间点林砚序肯定在学校里上班。

    在来的路上他就一直靠在车厢扶手上想着这件事情。

    徽城距离京城一千公里远。

    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妈我想去见个朋友,很快的。”云灯解释道。

    “那你快去快回,一点之前给我回来。”

    柳敏从不锈钢材质的靠椅上站了起来,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她即使褪去了华丽的服饰和珠宝也难掩富贵的气质。

    云灯道了声好后转身就朝着方才来时的方向跑去。

    休息区内行人很多,即便再心急也不得不放缓速度绕过过往的路人。

    对于挤地铁云灯其实心里是崩溃的。

    平常只有在他懒得开车时才会选择这项交通工具,再加上如今天气炎热,车厢内充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闻着十分难受。

    大约乘了半个小时后他成功抵达了溪和高中附近的站点。

    学校前的道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只有穿着橙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骑着电动三轮车慢悠悠地路过。

    学校操场和马路就围着一堵围墙,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学生们欢声笑语的交流声和体育教师的哨子声会时不时从里面传来。

    云灯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要是见到了林砚序他又该说些什么呢?

    太煽情伤感的话他肯定说不出,一时间云灯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今日是以什么身份去找对方。

    转念一想,睡都睡过了,即使没处过对象那也算炮友关系吧。

    这半个月来自己跟着家里忙的焦头烂额,完全忘记了处理自己的感情事。

    起先只是自己想闹闹脾气让对方来哄自己。

    没想到这一下子把人给作没了。

    云灯心里还是觉得不服气,早知道就不和人做了,这怎么想亏的都是自己。

    …

    主城区山秋路24号。

    独栋小区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库里南,主驾驶位置车窗摇下后露出了半张脸。

    林砚序透过车窗望向高楼其中的一层,目光深沉,带了丝不易觉察的冰冷,车外炙热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为他的西装镀上了一层光芒。

    他得知云灯家里事件后第一时间就来此处寻找对方,但早已人去楼空。

    云灯跟他说出国的那一刻他立刻让人查询了近期前往m国的航班和对方的购票信息。

    林砚序知道对方并没有离开京城。

    他一直觉得云灯是在躲着他。

    思量间,放置在副驾驶位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声。

    来电人是溪和高中安保。

    他还未辞职前为了在学校方便与其余同事联系几乎用工作号添加了所有可能需要打交道的人。

    林砚序接通后就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有人来寻他。

    “林老师你在忙吗?刚才有个年轻人说是你朋友来找你,我就说你辞职了不在这工作了。”

    听到年轻人这个字眼时林砚序第一反应是云灯。

    “那人现在还在吗?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还在,人没走,说是想见你一面。”

    “我现在来。”

    林砚序挂断电话后就启动车辆驶出了山秋路24号,原本神色淡淡的面容在听到云灯来寻他后舒缓了不少,但目光依旧冷峻着注视着前方打着方向盘。

    与此同时溪和高中门卫处。

    云灯捧着一杯热茶坐在亭子里面看着安装在墙壁上的小电视。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询问安保人员能不能见校内教师一面,结果得知林砚序已经辞职后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出来。

    学校的安保大爷觉得这年轻人看着似乎是有急事,就翻开学校教职工电话本是寻找起林砚序留的私人电话。

    然后忽然想起对方要是真是林老师朋友的话,理应有联系方式才对。

    云灯原本是记得林砚序的联系电话的,直到他把人删除了之后忘记了最后两位数字,依稀记得是六还是九。

    最后一个一个试过去的时候发现全是错的。

    央求了无数遍后安保大爷终于妥协帮他打了个电话询问对方有没有空。

    云灯感觉自己屁股底下的小板凳坐着特别不舒服,总想站起来走走。

    一想到等会儿林砚序就会来他心里破天荒地徒生出一种紧张的感觉。

    云灯拿起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这半个月来自己也憔悴了很多,不仅面色苍白人也消瘦了很多,他捏起一撮耷拉在额前的刘海往旁边拨去露出了自己一双眼眸。

    透过屏幕他看到了自己耳垂处的半截茶叶梗,自己原本是想随便买副便宜的耳钉暂时带上的,结果忙碌到现在一直都没想起来弄。

    云灯拨弄了下耳边的碎发将其挡住。

    他平生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外在形象,夏时声每次都会开玩笑说他出门打扮的时候跟只花孔雀一样。

    可是现如今连这点都无法保持了。

    大约等了五六分钟后,云灯就忍不住站在学校门口的方向朝左看,心里期盼着对方能快点来。

    安保大爷拿起地面上的一个热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也顺着那个年轻人的目光方向望去。

    “还早呢,这会儿路上估计得堵车,你就安心坐着等吧。”

    云灯闻言心里更加焦灼了。

    往常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缓慢,现在总觉得不够用,自己到的时候就已经将近十二点,此刻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要是等得久的话怕是来不及回京城南站等车。

    …

    林砚序回学校途中这边刚好赶上了午高峰,附近高教园区部分大学生今日返校上课,不少道路被接送学生的私家车和网约车围得水泄不通。

    他只好绕路前往溪和高中。

    等到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解下了安全带推开车门朝着安保亭的方向走。

    安保大爷一时间都没认出眼前这个身着西装面带冷意的男人是平日里气质温和的林砚序。

    “好久不见田师傅,请问那个等我的人呢?”

    林砚序环顾了一圈都未看到云灯的身影,立马出口询问道。

    安保大爷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因为三分钟前那个小年轻还在这的,然后自己说了句话后对方就跑了。

    “我对他说别着急兴许马上就到了,然后他就跑了。”

    安保大爷阐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在听到跑了这个字眼后林砚序再次无奈轻笑,似乎是听到了无比好笑的事情。

    面带着笑意同安保师傅道过谢转身离去。

    在转身瞬间,原本面上的淡淡笑意顿时被冷如冰霜般的面容代替。

    他眸光深邃,宛如化不开的浓墨,心里似乎被勾了一下,传来阵阵酸涩感。

    为什么云灯总是这么不听话呢。

    林砚序想不明白。

    第60章 Chapter60

    等到的时候正好是凌晨。

    徽城的夜晚带了丝冷意, 这里夏季多雨,空气中带了丝湿冷感,这股阴冷的感觉似乎能透过衣服布料紧紧吸在皮肤上。

    再过半月就是立秋,届时再下几场大雨后气温会骤降, 来徽城的人都说徽城没有秋季, 几场绵绵细雨过后就是寒冬。

    云灯没有穿外套, 身上那件短袖被风吹的紧贴在身上, 风如冰锥般扎在他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

    自己上次回老家还是在四月份的时候, 当时因为发生了入室恐吓事件,他妈让他回徽城的庙里去住段时间。

    时间一晃而过,如今已是八月末。

    云灯提着两个最重的行李箱走在最前面, 等出站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早已在高铁站外等候的姑姑。

    他爸早些年公司做大的时候, 就想接徽城老家唯一的亲人去京城住,但当时他姑姑因为不舍得离开这片土地就没有跟随他们在京城扎根安家。

    “姑姑你怎么来了。”

    云灯双手松开行李箱的手柄就雀跃地朝着姑姑的方向跑,最后给了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跟在身后的柳敏见两个行李箱不受控制地朝着周围光滑的空地滑走,因为怕撞到过往行人她立马上前将其给拖了回来,末了笑着抱怨了一句云灯做事依旧粗心大意丝毫没有改进。

    几人寒暄了几句后就朝着老家的住宅走去。

    虽然之前家大业大,但云国栋并未在徽城置办房产, 而是将部分钱全投入在修路造桥的方面上。

    他家住的是一栋正好坐落在古镇里的黑瓦白墙的小房, 墙壁上绘着江南水乡的秀丽风景, 这里房子周边依旧保留着古色古香的气息。

    云灯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洗澡。

    手都勾着衣摆下方时才想起来这里洗澡洗头都要用柴火烧水。

    此刻是凌晨两点, 他自然是不愿意这个点去烧水, 等忙碌完估计天都快亮了。

    心里纠结了会儿后云灯还是决定拿冷水冲一冲, 大约站在小隔间里磨蹭了一刻钟后他才钻进了被子里。

    房子隔音并不是很好,云灯躺在床上能清晰地听到他爸妈在三楼上交谈的声音。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 但云灯还未从破产的事实中缓过神来,只因为生活环境和消费习惯落差太大了。

    自己以前想要什么就直接买, 送礼物直接几十万的送,如今却连一百出头的衣服都要考虑下再买。

    但他的一些小习惯依旧有些改不过来,这落差实在是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云灯顿时心烦意乱,手也摸向了自己藏在枕头下的香烟,拿出来后顺便开了灯找打火机。

    自己原本是不会抽烟的,但自从被崔霜带着抽过一回后不知不觉间就学会了。

    这半个月来只要压力一大就想抽一根。

    比起酒精而言,香烟似乎能让他越抽越清醒。

    云灯将烟夹在手中点燃了打火机,叭嗒一声后随着蓝色火焰亮起,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家里就坚决反对抽烟的。

    他爸几乎不怎么碰香烟,但凡拿出来被他妈看到绝对会被臭骂一顿。

    云灯抽了没几口后就将房间的窗户尽数打开,然后用手扇了扇,随后便趴在窗沿上远眺着远处的夜景。

    一支燃尽。

    他将烟蒂掐灭后扔到了垃圾桶内。

    紧接着上床准备睡觉。

    睡前迷糊间云灯最后一个想法就是终于能安稳睡一日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日下午。

    云灯睡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去外面找个店搞下自己的耳洞,自那日将那枚耳钉取下后他就先折了根茶叶梗将就着,但由于不稳固不出两日就掉了。

    本以为没什么事,直到前几日他照镜子前才发现似乎又愈合了起来,以至于昨日出门的时候自己带的茶叶梗只穿进去了一半。

    下午的古镇没有多少人,走出弄堂就是一条街。

    每家店铺的门面上摆着市里统一规定的红底白字招牌,上面刻着店名和联系电话。

    云灯独自走在街道上晃悠。

    这里的一切都同京城不同,没有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也没有纵横交错的高架桥,入耳的也不再是车流疾驰的声音。

    由于很久没有踏足这里,即便是开了导航他也找不到附近可以穿孔的店。

    云灯左右环顾了一圈,最终将视线定在一个戴金耳环穿着红外套的大姐身上。

    那人坐在一家生活超市前嗑着瓜子,刚一靠近就嗅到了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奶油味。

    “这位姐姐请问你知道附近哪里有打耳洞的地方吗?”

    云灯犹豫了会儿后最终还是决定向对方询问。

    嗑瓜子的女人听见有人同她搭话,停住了往果盘里抓瓜子的动作回想了下周围的金店名字。

    “这条街走到头,然后左转就有一家。”

    云灯道谢后立刻朝着对方所说的方向一路小跑过去。

    等到的时候他只看见了一家普通的金器,里面卖的全是价格三位数的戒指和桌子,店里面只坐了一个看着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

    这家店再过去就是菜市场和马路。

    云灯站在店外有些不太确定地看了几眼,刚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见坐在里面刷视频的女人问他什么事。

    “请问这里可以打耳洞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耳,话音逐渐变小。

    这里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穿孔的店面,自己当时在京城的时候特别挑了一家平台好评特别多的店铺,就怕老板技术不好整的耳朵发炎。

    女人看了一眼云灯,听到对方说想要打耳洞后立马站起身来给人拉了张椅子。

    “坐吧,我去拿工具。”

    云灯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想着自己今日来都来了干脆在这把事情办完得了。

    女人去了很长时间,在这期间他将店内的装饰都打量了个遍,这家金店在这个街道上似乎有些年头了,橱窗和柜门全是十年前的款式。

    自己刚想起身活动活动的时,金店老板娘走了回来。

    “你侧着坐好了,这样我好看清。”

    云灯挪动期间一直盯着老板娘手里的一把类似木仓的物件看,他看了一圈都没找到消毒工具和手套。

    老板娘就这么徒手拿着这个他从未见过的工具撩开他耳侧的头发。

    “你之前是不是打过?还是原位吗还是再换个地方。”

    云灯有些害怕,答非所问道:“这个疼吗?我想就原来位置,然后上面再打一个。”

    “你放心好了我在这可是开了二十多年的店,技术肯定行。”

    女人见坐在椅子上的青年似乎很担心的模样,立马笑着开始讲起了以前她开金店的事。

    云灯刚想听对方讲些什么时候就听到机器按动的啪嗒一响,随后便感觉自己耳垂处传来一种往下坠的感觉,似乎变得沉甸甸的。

    女人的动作十分迅速,他刚想喊疼就已经打完了第二个耳洞,期间用时五秒都没有。

    “这几天不要沾水,也不要吃腥辣油腻的食物,就怕发炎。”

    老板娘收起工具后将其搁置在玻璃柜台上,转身见这个年轻人一脸痛苦的模样笑着解释道:“这个打的时候不痛,就是后劲可能会有一点打,晚上就没事了。”

    云灯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他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从椅子上站起来后打算扫码付钱。

    最后老板娘只收了他两块钱,并且表示都是这个价。

    他没想到金店这么便宜,心里虽然有些被这里的物价惊到,但依旧无法接受这么粗暴的打耳洞方式。

    好在走到外面后被风吹着缓解了些痛感。

    走回去的路上云灯一直忍不住拿前置摄像头照自己的左耳,在看到没有流血后顿时舒了一口气。

    刚想拍张照留作纪念,就接到了来自他爸的电话。

    云灯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后才知道京城那边又出了事。

    公司自倒闭后所有员工都被遣散,目前只有一部分核心员工还留着联系方式,云国栋虽然有东山再起的意向但因为年纪和身体原因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才带着家人回到了老家。

    本以为从此能过上普通的日子,没想到今日接到京城老助理的电话说是之前与公司合作的品牌方的事情还未处理好,然后就是屯在仓库里的库存失窃,此刻本地记者都在公司楼下报道着他离开京城的事情。

    云国栋坐在椅子上一脸愁容,最后硬是扯出了一丝笑容对着柳敏说道:“那些个平日里看我不顺眼的老家伙现在指不定在哪看着新闻偷着乐。”

    柳敏也没有料想到短短两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此刻要是继续留在徽城,估计不出半月就会收到来自品牌方的法院起诉单。

    云灯躲在门口听完了全程对话。

    在听到他爸说实在没办法就去借钱的时候他默默离开了此处,轻步朝着楼上走去。

    一家人在徽城没停留几日就要再度返回京城。

    要是放往日云灯绝对期盼着回京城过好日子,巴不得夜夜都混在纸醉金迷的繁华都市里,但眼下这个情况他不敢回去。

    怕再次遇见以前认识的朋友。

    自从家里出事后那群狐朋狗友转头就删了他好友,并且私信发了一堆辱骂他的话。

    云灯以前从未自己会如此讨人嫌,那些人与他混在一起的时候个个都捧着他,如今却谁都来踩他一脚,一群人似乎跟串通好了似的轮流在夜晚和白日两个时间点拉群发消息嘲笑他。

    此刻手机又传来了一大堆信息,将前不久刚刚清空的消息列表再次占满。

    云灯看都不想看,直接将手机倒扣在膝盖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以前的请客行为落在别人眼中就变成了炫耀和看不起人。

    更有甚者说早就看他不顺眼。

    既然都看不顺眼了,那为什么又不趁早和他断交呢?

    云灯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田野房居,用手肘撑在窗沿上用手微微挡住了自己脸上的神情假装入睡,没一会儿便感知自己的手腕上传来湿润的感觉。

    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抑制住情绪默声抽泣了起来。

    但是没哭几秒顿时又觉得因为这群人伤心不值得,生怕亏了似的立马拿手背将眼泪抹干净,不出一分钟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云灯拿起手机点开了聊天软件。

    在那个群聊里发了一句话。

    —绵绵雨:聊天记录我都有截图备份,真以为我很好欺负是吧,再拉我进群就报/警了。

    点击发送后他立马退群。

    随后便趴在小桌板上准备度过这漫漫的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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