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漪是个奇怪的人,跟她待在一块,沈素都变得奇怪了。


    她已经觉得沈牧良有问题了,应该寻找机会逃跑的,但最后磨蹭到了晚上,不仅人没走,还让卫南漪睡进了她的房间。


    卫南漪是怎么哄骗她的呢?


    好像也没说什么,她含着水雾的眼睛看过来,满含委屈地看了她一会儿,沈素就把房间让出去了一半。


    不是她意志不坚定,卫南漪泪眼朦胧的模样足够让很多人妥协。


    再说家里一共就只有两间房能住人,她非逼着假夫妻睡到一起也不合适,不过卫南漪她们的团队精神也是差得清奇,冒充夫妻踏进了她家门,居然一点表面功夫都不做。


    沈牧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进了房门以后就再也没出来过,留着她跟卫南漪单独相处,沈素晚上去给他送饭的时候,倒是听着他喊了两声乖女儿。


    不仅卫南漪,沈牧良也怪。


    躺到床上的时候,沈素还在想,她不应该就这么睡下,应该起来写篇日记。


    日记的内容就写,她今天遇上了对假夫妻,一个想给她当妈,一个想给他当爸,但她俩不熟。


    她难道看上去像是什么绝世好女儿?值得她们费尽心思到她身上来图亲情。


    沈素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


    她趴在床上,床头柜摆上了纸箱,纸箱里是卫南漪送她的兔子。


    沈素心里压着事,睡不安稳又逃不掉,干脆是跪在了床上用青菜叶子逗着那只兔子玩。


    卫南漪不知道从哪找的这只兔子,又乖又香,就是生得肥美了点,喂着兔子吃青菜,她居然跟着发饿,她发自真心觉得麻辣兔肉能好吃,念头挥之不去,目光却越来越柔和。


    沈素现在也没想明白,她怎么能把温柔都捧给兔子的。


    卫南漪洗完澡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沈素在哄着白兔吃菜叶子,柔和的目光,带笑的唇角,就连卫南漪进来都没有发现。


    卫南漪坐到了床边,看着脑袋都贴上沈素手臂的白兔:“它也要跟我们一起睡吗?”


    声音响起来了,沈素才发现卫南漪坐到了她身边。


    卫南漪透着冷,寻不到暖的声音有点反常,但她本来就不是很了解卫南漪,也没资格评价她什么。


    沈素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它睡箱子里,你睡床上,我睡地上,我们仨各睡各的。”


    沈素从柜子里翻出来了凉席,熟练地铺在了地上。


    现在天热,她拽了床薄被就爬上凉席,安安稳稳地躺好了。


    她没有要跟卫南漪同床共枕的想法,哪怕卫南漪真美得像个天仙,她们也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卫南漪还是保持着刚刚动作,安静地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躺在凉席上的沈素。


    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沈素,沈素莫名心虚,下意识地回避了这样的目光。


    她翻了个身,变成了裹着一点被角趴在凉席上。


    沈素也是矛盾极了,她想不通自己的反常,更想不通为什么会对假妈产生信任感到允许她跟自己睡到一间房里。


    身后的目光没有因为她逃避而消失,反而在她背对着卫南漪以后,那道目光变得肆意偏执,从上到下,看过沈素浓密的长发,细软修长的脖颈,纤弱柔美的背脊……每流转一处都有短暂的停留,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静默中记下了什么。


    虽然背对着卫南漪,看不到卫南漪的神色,但沈素能够感觉到卫南漪的目光没有从她身上移走。


    沈素有些尴尬,她想尽可能忽视卫南漪的注视,注意力慢慢落到了纸箱上。


    纸箱里的白兔子露出了一点白毛,里面还有些咀嚼的声响传出来。


    还是兔子好。


    不知道怕,就知道吃。


    她又想吃糖了……


    沈素喉咙处渗出淡淡的苦味,她忍不住抓了颗糖塞进口里,品到了甜味才有精神继续看那缕白毛。


    白兔只露出了一点点毛尖尖,小簇的白团在那晃了又晃。


    摸上去的手感肯定很好。


    沈素是个行动派,刚刚有这样的想法,她已经站起来将纸箱子抱到了凉席上。


    手掌落到了兔子脑袋上,往下摁了摁,轻轻揉了揉,不自觉地露了笑意。


    兔子的手感还真不错。


    它要是更小一点,更瘦一点就好了,那她也不会总想着吃兔肉了。


    “你很喜欢它?”


    质问的声音响起,沈素顺着声音,仓皇回转过头。


    卫南漪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边,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兔子,话是问沈素的。


    沈素刚刚在心里替自己的馋嘴找着理由,没有留意到卫南漪的行动,也没有留意到原本该温柔似水的眼睛覆盖上了薄薄的寒霜,现在温热的吐息吹痒耳垂小肉,她才惊恐地发现卫南漪离她未免太近。


    她侧转过的头离卫南漪的侧脸不足毫厘,再近一点,她能就能尝到藏在寒雾里的夜昙娇嫩花尖。


    过近的距离让沈素的心脏漏跳了半拍,她屁股往后挪了挪,又往左靠了靠,硬是拉开了跟卫南漪之间的距离,鼻息间裹挟的香味却是散不开的,沈素揉了揉鼻尖:“喜欢。”


    “喜欢,便好。”


    卫南漪嘴上说着好,声音诡异地又冷了点。


    她不再跟沈素同坐在凉席上,回到了床上,拉扯着被子将她自己裹了进去。


    卫南漪也不闭眼,躺在属于沈素的枕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南漪看沈素的时候,沈素不敢对视,等着卫南漪不看她了,沈素心思又都飘到了卫南漪身上。


    沈素的床靠着窗,窗户还敞着,随着夜色渐深,淡白色的月纱从外飘进来,慢慢裹住了床上静躺的人。


    卫南漪本来就像是朦胧云雾里仙子,月纱眷顾,让她整个人散发着氤氲柔和的光泽。


    眉眼藏进月雾里,模糊了棱角,多了圣洁。


    或许,她该叩拜她的。


    卫南漪看起来是那么像一个悲悯众生的神女。


    沈素刚刚拱起一点身体,卫南漪就留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怎么了?”


    她不仅问了沈素,还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素突然觉得她动静要是更响一点,卫南漪能立刻从那张床上滚下来陪她。


    这真是个自作多情的想法。


    她自己笑出了声。


    这样一笑,叩拜卫南漪的心思也就淡了,沈素指了指窗:“小妈,你不把窗户关上吗?”


    卫南漪合上了窗,拉好了厚重的窗帘,遮住了透过窗跑进来的月光。


    “合上了。”


    她做好一切才来回答沈素,像是邀功,也像是乖顺的表现。


    沈素不是第一次将这个乖顺这个词放在卫南漪身上了,她知道不合适,可卫南漪双手交错相握,自然垂落在床,眉眼轻低,慢慢应她话的样子确实是很乖。


    卫南漪还真是……没了月光的点缀,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轻易就能让别人的眼里全是她。


    沈素紧张地吸了两口气,她想借着新鲜空气来清洗沉压进心的怪异情绪,可呼进来的气都裹着香,驱不散,避不开。


    扑通扑通——


    心脏跳得更急了,沈素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耳边忽然传来了细碎的声响。


    窸窸窣窣的响动是从纸箱子里跑出来,是那只本该安分的兔子闹出的动静,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沈素拍了拍纸箱子,有些不满。


    “它好像有点吵。”


    卫南漪跟她的想法简直不谋而合,沈素立刻顺着问:“那我把它拿出去放着吧?”


    坐在床上的人点了点头。


    沈素立刻爬了起来,抱着纸箱出了房门。


    等着吹进堂屋里的风拂了满面,沈素才发现自己刚刚有多离谱。


    卫南漪可是居心叵测,心有图谋的人,她刚刚可以说将这些忘了个干净。


    沈素心不在焉地将纸箱放在了桌上,靠着桌子的墙上挂着一副月历,月历上是用红笔圈画过的痕迹,那也是沈素的一点习惯,偶尔会圈起来一两个要紧的日子提醒自己。


    她静静地看着,忽然翻出支红笔用力圈起来了今天,重重地写下一个怪字。


    “在做什么?”


    沈素写得专注,卫南漪的声音忽然响起,把她吓得不轻。


    她手里的笔都甩了出去,刚刚好砸到了吓她的人,没有套上笔盖的笔尖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痕,像是雪地里晕染开了一滴血珠。


    沈素的胆怯被另一种情绪冲淡,她牵住了卫南漪的手腕:“疼不疼?”


    “不疼。”


    卫南漪没有抬头,视线直白地看着那只紧握着她手腕的手。


    沈素握得很快,松得也快:“那就好。”


    她没有留意到卫南漪的眼神追着她手看了很长时间,只是顺着心,装作一副轻松的模样,伸了伸腰:“回去睡吧。”


    沈素要走,卫南漪食指勾住了她衣角:“那个怪字是什么?”


    卫南漪的注意力还是来到了月历上,沈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可以说她没那么想回答。


    她刚开始思考怎么拒绝,卫南漪已经松了手:“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有权利不告诉我的。”


    卫南漪的声音里透着失落,不想张口的沈素摸了摸鼻尖,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跟心里想法完全不一样的话:“不用说对不起,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卫南漪看过来了,满眼期待。


    她们的关系不适合分享秘密,可面对那双眼睛,沈素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小妈,这些字大都是我当天心情的一种表达,也有的是记录。”


    言尽于此,沈素只能在心底祷告。


    卫南漪最好别再追问字的含义,她可解释不了这个怪字。


    卫南漪还真追问了她字的含义,但不是今天的,而是前天的。


    “这个缺字是什么意思?”


    标红的圈划了几次,死死地圈着关于前天的号码,边上是重重写下的一个‘缺’字,透过这个字,沈素都看到了她写下这个字的烦躁。


    沈素叹了口气:“小妈,我可能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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