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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日出(完结)


    慕与潇说:“我想知道真相。”


    “是作为你女朋友的好奇, 而不是跟你站在对立面上的质问。”


    她曾经有一个受访人,有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就是在最亲近的人离开之前, 两个人也没好好谈过一次。


    于是她陷入一场执念,一遍遍地去模拟谈话,一个人碎碎念。


    后来慕与潇陪着她把所有谈话内容写下来, 反复整理,慢慢帮她打开心结。


    那个人告诉她,一定要学会交流。


    不可以只表达情绪,而不诉说内容, 会后悔,会痛苦。


    那时候慕与潇就想到柳墨,柳墨也提醒过她,可以乱说但不要不说话。


    她深陷在那种遗憾里,暗暗下决心,再见到柳墨,要多说话。


    后来就抛在一边了, 因为那时候也不想跟柳墨有后续,多说话又能怎么样呢。


    她是优秀员工的表现之一是, 她能很快从别人的情绪中脱身。


    作为记录者,她需要有共情能力, 需要沉浸和体验, 慕与潇这方面也很厉害, 她同理心完全达标。


    说得通俗些, 怎样神经兮兮的念想在她眼里都合理, 她不会让人感到被注视的不舒服。


    很多采访者都有被拒绝的经历,只因当事人不想交谈, 但慕与潇很少遇见这种事。


    但很多采访者也因此饱受痛苦,因此这行离职率很高。


    多数人自己就受不了生死相隔的遗憾,更无法帮助别人。


    慕与潇则可以轻易地“冷漠”走出来。


    但她记忆很好,她记得听到过的箴言,所以任何时候,她愿意跟人好好说话。


    可以表达我不喜欢,我不舒服,但不要仅仅表达这些。


    柳墨吃了定心丸,短暂地反省了自己一下,才与女友推心置腹:“真相就是,尽管我们不在意舆论,但我需要排除之前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现在排到阿咣当头上了,她有很大嫌疑。


    我们是表姐妹的事,你妈去我工作室那天就说了,我知道她们都很诧异,也很感兴趣。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风言风语出现在网上。我一直对我的员工有最基本的信任,第一我真正的隐私,她们从没有往外透露过。第二,大多都不是这行的新人了,如果她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只会白白惹麻烦。”


    至此,慕与潇的心落下了大半。


    “不是她也就算了,多一个知情人而已。可万一是她放出去的呢,你拿她怎么办?她还是可以不承认。拿我们的关系做实验并不安全,我们才从绍城回来,好不容易暂时稳定,何必多此一举。”


    她妈妈没有太多干涉,其他亲戚不关心、或者说了解不到这些事,已经很幸运了。


    柳墨承认自己下了一步险棋,她是太气愤,想揪出到底是谁。


    她不在乎别人说她,说她的性取向,但她在乎别人对慕与潇的评价。


    慕与潇怎么可以被那些词形容呢?


    她总觉得那些会一点点消耗她们之间的感情。


    如果是阿咣当,那她自然有办法制止,并且极好地引导舆论。


    她走到今天虽然从来没兴趣翻云覆雨,但也有人脉,足以给小人一些何必当初的教训。


    “没阻止你妈妈去我工作室,又跟同事介绍她是我小姨,我也存了我们关系被曝出去的准备。


    因为网络习惯捕风捉影,一段时间热起来,一段时间又冷下去。只要我们不被人拍到大尺度床照,一切都只是影子,定不了任何事。反而被知道我们俩是亲戚关系,真真假假掺合后,会更好掩护。我也可以各平台控评,说是有心之人眼红黑我的取向和家人,连不算亲近但偶尔见面的表姐妹也能被恶意曲解成对象并谩骂。这样,以后再有这类消息,大众就脱敏了。


    绍城那边的人,未必会看到,即便看到也不会再多想,只会顺着我的思路想下去。网上很多人八卦心有限,我毕竟只是个博主,不是什么顶流,,没人会再深挖下去了。”


    她无疑也是做了一番精心考量,看似险,但不难操作。


    不过她听出慕与潇的不愿意,还是很听话地答应了,“我会让葛曦不要做了,我换别的方式去验证,以及减少对你和你妈妈的影响。”


    她脸上带着那种我是为你才这么好说话、以及你看我多爱你多宠你的骄傲感。


    很能把人哄得晕头转向。


    慕与潇心里软成一片,也不由地有些崇拜柳墨了。


    摸摸她的脸,温声说:“你的想法也很对,比我想得深,我相信你去做,一定能做好。但是呢,也不那么安全,也许会引火烧身。我们要再好好考虑。”


    “嗯,我也有所顾虑,不急这一时,所以这次放弃就好。”


    “陈叔那里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就更简单了,柳墨淡声道:“你妈突然来这里,我没有办法,也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才联系上他。想他帮忙说说话,再不济,也不要在后面拆台才是。”


    “好在他是我粉丝,说他本来就没有反对或歧视的心思,只是作为张萍的老伴,他有义务告知女友。”


    柳墨抬眉,取笑似的:“我用的都是原话啊,够腻歪的。”


    慕与潇笑了出来,“中老年也需要爱情嘛。”


    她很聪明,问柳墨:“他是不是也跟你谈判了,让你顺便帮他多讲两句好话呢?”


    她有感觉出来,柳墨对其的评价跟态度都不错,有意无意地引导自己接受这个“后爸”。


    提到,只有转移妈妈的注意力,她们才可以自由。


    柳墨莞尔,不否认,“是,毕竟我们都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互相合作嘛。不过你放心,我没有不负责任地帮忙,调查过的,人不差。”


    慕与潇笑,彻底高兴起来,两件事的前因后果她都了解了,并且完全是温柔的走向。


    她就知道,她的恋人是一个美好的人。


    最后她问柳墨:“为什么不能先告诉我呢?这两件事都不是坏事,我们完全可以一起商量。”


    “事以密成。”


    柳墨这么回答她。


    但柳墨也意识到,是她习惯了做决策,一个人孤军奋战,从而没有事事都考虑到需要与慕与潇商量。


    所以在慕与潇投来无奈的目光时,她及时服软:“以后尽量多跟你商量,好不好?”


    用词十分斟酌。


    不过慕与潇也满足了。


    她立即跟葛曦打了个电话,大概说了一下情况。


    “你就别管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她当然不会生你的气,她也能理解的。”


    葛曦在那边犹犹豫豫:“你们到底是不是亲表姐妹啊?”


    虽然说了不是,但她生性多疑,就想再问问。


    “不是。”


    慕与潇不厌其烦地解释:“她后妈是我外婆领养的女儿,所以跟我毫无血缘关系。以前外公外婆在世,走动比较多,才相处得多,后来直接断联了,你觉得亲吗?”


    “那我再偷偷问你一个问题。”


    “不接受。”


    “啊?我还没问呢。”


    “以我对中学生的了解,这种语气后面绝对有坑。”


    “你把人都想成什么样了。”


    葛曦不满,之后还是问出来了:“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喊她‘姐姐’啊。”


    她笑容里三分爽朗没心肝,七分猥琐不单纯,完全是对圈子里某种称呼略有耳闻的表现。


    慕与潇本来想骂她无聊的,但面无表情的五官终于在葛曦的笑容里崩塌,也笑起来。


    她还是回答了:“你猜错了,我从小就不爱叫。”


    “喔唷,早有心思是吧。”


    慕与潇懒得再说,“早点睡吧你,你现在的目标是考上大学。”


    “人家要准备小升初啦。”


    慕与潇没懂这什么意思,只当她现在精神多少还不太稳定,提醒她心理咨询不要断。


    葛曦后来如期拍了阿咣当的那期视频,视频更新出来时,慕与潇跟柳墨在山间的民宿里,靠在一起看完了。


    葛曦在镜头里看很漂亮,同时有点腼腆,不排除在偶像面前装模作样,跟平时与慕与潇的相处完全不同。


    看着阿咣当幽默地与葛曦交谈,慕与潇在想,如果真是这个人,放出那些风言风语,她做这一切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仅仅是泄愤吗,不满自己跟柳墨在一起。


    可就算没有自己,柳墨也不喜欢她。


    十一月初,山上的绿早被枯黄和深红吃掉了一半,看着几分萧瑟又有别样风情。


    因为温差大,雾气腾腾,空气清新得好像在修仙。


    民宿是柳墨朋友开的,四下里都是柳墨的墨宝。


    这次她们出来玩,一是慕与潇工作不忙,二是庆祝柳墨结课。


    书法课终于更新完毕,反响很好,学员一批又一批。


    高情商的说法是,将传统文化传播得更广,让书法成为更多人的爱好。


    低情商的话是韦安如说的,“赚得更多了!”


    柳墨解释阿咣当的行为,“普通人是接受不了自己被攻击的,如果我们感情一般,说散也就散了。”


    “前段时间约她见面,我有点到为止,我想她明白我的意思了。”


    慕与潇顺口问:“万一她不明白呢?”


    “她会明白,因为她的频道最近好不容易有一点起色。”


    柳墨言尽于此,做这行的都是人精。


    从前的事她可以不计较,就当是为从前的友情买单,今后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她不会放过。


    这次度假不仅她们,大家看准了天气好,一起过来。


    除了韦安如的男友因为工作原因没办法一同,连陈夏都来了。


    陈夏人情味浓了许多,所谈话题除了工作和理发,终于也接地气地会说些好吃的好玩的。


    爱情真是伟大。柳墨总结。


    当晚大家在民宿的餐厅里一起喝酒,约定一夜不睡,隔日一起看日出。


    每个人对别人都好奇,于是韦安如很老土地提议玩真心话。


    另外四个人嗤之以鼻,原因无他,秘密都是不可以交换的。


    最后作罢,只是简单地玩些酒桌小游戏,慕与潇运气很烂,莫名其妙喝了很多的酒。


    因为这几天都没什么事,又是特别好的环境,她心情非常放松,没有扫兴。


    一直喝到了最后。


    凌晨两点多,她又醉又困,忽然闭上眼睛就睡过去。


    做了几个梦后惊醒,一看身边没有了柳墨,只剩下一条毯子盖在了身上。


    于是问其他人:“柳墨呢?”


    “不要你了。”


    费娴不负责任地恫吓道。


    “妈的,你又在乱说。”


    慕与潇一脸微醺的红,睡醒后声音软绵,没有攻击性地放狠话:“我忍你很久了。”


    在场人都是一惊,然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连陈夏都笑了。


    安如捧腹说:“与潇真的喝醉了,头一回见她说话这么凶。”


    慕与潇游离在状态外,也没把她们的笑放在耳朵里,兀自发了一会呆,又自我反省:“不应该说脏话。”


    “也不应该提到妈。”


    “骂爹就可以?”有人故意抬杠。


    慕与潇理直气壮:“是的,因为我没有爹。”


    这什么黑色笑话,费娴笑得酒意都没了,横眉问她:“你怎么就忍我很久了?”


    “因为你不喜欢我。”


    肩膀被人从身后一压,头脑上空传来柳墨的声音,“她如果喜欢你,我就要生气了。”


    “怎么个生气法?”费娴在陈夏的哭笑不得中问。


    柳墨温柔一笑,淡雅的五官像一幅水墨,漆瞳里潋滟璀璨,丝毫没有熬夜后的疲惫。


    她甚至去洗手间补了个妆。


    “很简单啊,你们俩一起去死就好了。”


    韦安如怔住。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


    慕与潇一瞬间就清醒了,困意完全没了,指了指韦安如:“是这种喜欢。”


    但喝下去的酒还是影响到了她。


    “一整个语言系统掉线了。”安如总结。


    “是费娴说你不要我了,我才说这些的,你骂她。”


    慕与潇很会告状。


    也难得撒娇,还是当众。


    柳墨还是站在她的沙发后面,弯下腰,轻声哄着问,“我怎么骂,你说。”


    “说她真讨厌。”


    柳墨抬起头:“费娴,你真讨厌。”


    慕与潇顿时心满意足,拉了下柳墨,让她过来坐下,然后舒适地靠在柳墨肩膀上。


    她们在等一场日出,但是快四点时,毫无征兆地下起夜雨。


    这不在计划内,几个人都有点错愕和失落,还是陈夏定了军心,“不一定会影响日出。”


    慕与潇轻声说:“好雨知时节。”


    费娴打断:“春天已经过去了,这是秋雨!有文化你来两句。”


    慕与潇想了一下,“我的春天永远不会过去。”


    只有柳墨知道她的意思。


    最终她们有幸看到了那天早晨的日出。


    面对崭新的一轮太阳,还有那无数个日出日落,慕与潇紧紧攥着柳墨的手,像在祈祷,像在许愿。


    柳墨轻轻覆盖上去,让她放松。


    就像当初教她握毛笔,柳墨说不需要握那么死,也能拿稳笔杆,写出好的作品。


    现在柳墨还是告诉她,不用握成这样,也能拥有好的爱情。春天也许会短暂离开,但是柳墨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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