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房间里就只剩下穿着病号服的两人了。
盛璟珩坐在床边,没有受伤的那条腿支在地上,接着刚才的问题问他:“还有哪里难受吗?”
温有衾摇摇头,比起他,盛璟珩更应该先担心担心自己。
“医生怎么说?”温有衾关切地问,“你的腿和膝盖......都还好吗?”
盛璟珩轻啧一声:“说了没事。”
温有衾注视了他片刻,像是在思索他这话的可信度。
盛璟珩没有躲闪,无声回看着他。
深色的眼眸在阳光的照射下透亮无比,有点像狗狗黑溜溜的鼻头。
温有衾一时看出神了,半天过后才收敛视线,回神认真地承诺:
“你放心,你的伤是因我而起的,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痊愈。”
在听温有衾说前半句话的时候,盛璟珩的眉头蹙了下,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听完他的后半句话后,很轻缓地眨了下眼睛,随即默默闭上了嘴。
“嗯。”
最终,他面色平静,矜淡地点头应了一声。
温有衾还欲说些什么,可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嗡嗡嗡的,像是无声的催促。
就坐在柜子旁边的盛璟珩长臂一伸,顺手帮温有衾递去了手机。
只是在传送手机的过程中,实现无意之间瞟到了来电人。
——妈。
盛璟珩动作一顿,刚想起身回避就见温有衾已经接听了来电,没有要避讳他的意思。
“妈。”
“嗯。”
“好,我知道了。”
这通电话的通话时间很短暂,单从温有衾回应的话语中根本听不出来讲了什么。
但耐不住这个从高中就开始用的手机老旧,听筒漏音严重。
于是等温有衾挂断电话后,盛璟珩率先出声,并指了指他的手机,并对自己不小心听到了两人的通话表示抱歉:
“你要回去吃饭?抱歉,不小心听到了。”
温有衾知道自己手机的毛病,他选择在盛璟珩面前接起电话时,就代表了不介意被他听到电话内容。
只是当他面对盛璟珩的询问时却犹豫了。
毕竟自己前一秒还答应会好好照顾他,结果扭头就抛下他出院回家。
这听起来也太像动动嘴皮子说些好话的嘴上功夫了。
微抿了下嘴唇,思索中的他忽然又意识到,相比于回去吃所谓的“生日饭”,自己其实更愿意留在这里照顾盛璟珩。
但......
他脑海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了关晟望那张带着倦容和关切的脸,同时耳旁飘来一声来自从很遥远的地方的“乖崽”。
温有衾沉默地垂下眼眸,指节弯曲着,一下又一下刮弄着手心软肉。
盛璟珩察觉到了他的挣扎,主动开口,打破了宁静:
“没事的学长,你回去吃饭吧,毕竟是家庭聚餐,不好缺席。”
语罢,他再次强调:“我真的没什么大事,医生说先吊三天消炎水,再换个药,就可以出院了。”
听他这么说,温有衾更愧疚了。
他再次郑重开口,答应等回学校了一定会好好照顾盛璟珩,每天给他煲汤,接送他上下课。
盛璟珩闻言眉头一挑,盯着温有衾看了半晌,忽然轻笑一声:
“那就麻烦学长了。”
“不麻烦的。”温有衾摇摇头,发自内心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盛璟珩眸底沾染上了一点笑意,很快又抬眸看向温有衾,以退为进,推辞道。
“行了,逗你呢,真要你照顾啊。”他轻嗤一声,“回去之后好好做你的课题,别总是想东想西的,我还等你带我飞呢。”
温有衾轻眨了一下眼睛,二次向他允诺:
“放心,一定给你一篇sci。”
两人的对话被走进来的护士打断,她给盛璟珩打上消炎吊水,听温有衾说要出院,又给他做了几项检查,确认没有太大的障碍后,才放他离开。
青省周围紧密接壤着许多低一级的市区,温有衾老家所在的开永市就是其中之一。
乘坐绿皮火车只需一个小时就能到达。
农民房坐落在距离市中心较为偏僻的郊区,唯一的优势估计也就是离火车站近了。
从火车站下车以后,温有衾迈着缓慢的步伐往家里走,只花了二十多分钟不到半个小时,就在两点四十六分抵达了家门口。
自建房的楼层普遍不高,楼栋外面的油漆也没有好好上过,发灰的黄色楼房错落着立在郊区的土地上。
这一片的房子有些年限了,窗户和阳台封层的铁栅栏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上面的斑斑锈迹,很多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早已搬走,只剩租房的外来人口和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
温有衾拐进其中某一栋,踏上熟悉的阶梯,一步一步缓缓向上爬。
他家在五楼,不锈钢大门的板面上充斥着杂乱无章的黑色涂鸦,两侧去年新春时贴上的对联上的透明胶微微泛黄。
驻足半晌,才抬手敲响了门。
良久,门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门被从里面打开。
应文静身上系着做饭时戴着的围裙,左手还拿着把刮皮用的刮刀,事先知道温有衾会回来,因此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反应平淡地点了下头,一句话也没说,给他开完门后转身回了厨房。
今天是关子昂的生日,为了晚上那顿大餐,她从中午就开始准备,忙得脚不沾地。
温有衾那句“妈”堵在喉口,没能说出来,看着应文静消失在厨房门后的身影,很快收回目光。
狭窄的玄关处鞋子摆放得有些凌乱,甚至没有鞋柜,只有一个简易的塑料鞋架立在门边。
一双女士凉鞋、一双高跟鞋、几双篮球鞋和帆布鞋以及一双深蓝色的拖鞋,就是家里所有的鞋子了。
关晟望每周六雷打不动是要去药店值班的,这一点在温有衾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便是了,因此他推测深蓝色拖鞋应该是他的。
可除此之外,温有衾并没有看到一双能够让自己换上的拖鞋。
沉默片刻,他最终将鞋子脱在门口,穿着袜子踩在地上走了进去。
昨天晚上经历了那些事,他根本没有睡好,再加上今天中午忙着赶路也没有时间午休,此刻他整个人头脑发昏,沉重的像是压着一座大山。
距离晚餐开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温有衾打算先补个觉。
他的房间在屋子的最里面,是由杂物间改装而成的。
房间处于阴面,长年照射不到阳光,总是散发着一股湿冷的霉味,这股味道伴随着他度过了整个青春期,以至于他现在一想到家这个字,连带着唤醒的还有记忆中这个冷清湿润的霉味。
推开那扇窄小的木门,他动作一顿,再度愣在了原地。
原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杂物。
有断掉的衣架、裂开的簸箕、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铁杆子,甚至还有一层一层装鸡蛋的纸箱。
这些凌乱的杂物层层叠叠,散落在地板上、桌面上,甚至还有床上。
温有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也可能什么心情都没有。
其实自从上大学之后,他就很少回家了。每年的两个长假他都会主动申请留校做实验,只有过年那几天会回来。
算算日子,距离上一次回来也过了十个多月了。
原来在他不在家的这些时间里,他的房间又重新被当做了杂物间来用。
他沉默地盯着眼前的东西,过了很久之后才缓缓弯下腰,闷声不响地清理了起来。
身体上的疲惫压着那根紧绷的弦,没有力气再去管其他什么东西,将床上的杂物挪开,勉强清理出一片可供躺下的区域后,温有衾将就着躺了下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最后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有衾,你在睡觉吗?吃饭了。”
是关晟望的声音。
一下午的睡眠并没有缓解头脑的昏沉,甚至更晕了,温有衾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嘶哑着开口应道:
“好,来了。”
房间外一片祥和。
暖橘调的吊顶灯照在客厅里,木质餐桌上摆满了各种丰盛的美味佳肴,烟雾热气不断向上蒸腾,一副其乐融融的光景。
关晟望刚从药店回来,去将温有衾喊醒后,到厨房里帮忙将盛饭出来。
应文静腰间依旧系着那个艳粉色的围裙,面色透着些许疲惫,但表情却是开心的,能在儿子生日这天亲手为他做上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对她来说是无疑是最大的幸福。
作为今天生日的主角,关子昂戴着生日蛋糕送的生日帽,坐在餐桌的主位上,被他爸妈众星捧月般珍视地环绕着,嘘寒问暖,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
温有衾往前迈的脚步顿住,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时候走过去会破坏掉这个和谐的场景。
“这星期老师都教了些什么内容呀,难不难,能听懂吧?”
关晟望黑色圆框眼镜后的眼睛和蔼地眯成一条缝,耐心地询问儿子学校的情况。
“高中不比初中,不仅开始住校,学习上的难度也增加了不少,你在学校要是有什么困难,要记得给老爸说啊,不要一个人憋着,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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