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鱼眼睛一亮：“楼，楼老师，你来了啊。”
李戈陵一时半会儿做不到直视楼昭。
听见林中鱼走到楼外楼身边，二者似乎关系‘熟稔’，楼外楼也并不看任何人只和林中鱼沟通……李戈陵会觉得这个属于那两个人的环境真是出奇没意思。
“鱼大，情况有变化，主办方语气不对找我……”胖助理从刚才起一直在看手机，他和林中鱼咬耳朵，内容依稀说的像是，“楼大佬还在，是他找的主办方还借了假发给我们，咱们给大家一个面子……”
李戈陵没法不多看一眼楼昭。
楼昭一语不发着。
胖助理大声说：“喂！你还是在校生吧？别逼我们找那个野鸡学校的负责人来弄你，我们也是讲道理的，双方各有一些小问题，现在主办方认为我们应该对粉丝留情，那么，你就跟鱼大说个不好意思吧。”
这话没错，报警就要联系学校，学校就得负责任找家属方面。
他父母那边如果知道了……
李戈陵不准备往下想。
林中鱼跟川剧变脸演员附体了一样，装着弱小和扭捏，“快点啊，我和楼老师赶时间，一定要是‘对不起’开头哦。”
其他人等着李戈陵低个头。
楼昭也看一眼李戈陵。
全场果真等来了龙骑士深刻反省的道歉。
“对不起，被我一脚踹碎了的灭火器保护玻璃。”
林中鱼已经答应不计较的小脑也萎缩了。
……
虽然大家脸上不满意。
可主办方以最快速度通知林中鱼，活动马上开始了。
林中鱼只能拨开旁边围着的一堆人匆忙赶过去换装，他可不能闹得赔违约金。
事情解决了。
楼外楼的助理猫猫跑下来叫住了王珂珂和李戈陵，客气地问，
“你好，小姐姐，请问这个袋子是你们的吗？”
“诶！真的，阿陵，小卡和本子这些东西找到了！”
王珂珂追问是有人交到主办这边的吗。
负责给自家coser圆场的女孩子沉默一下，回头看蒙脸男coser在聚光下浑身不爽，对林中鱼那张高颜值脸也是懒得多看一眼的低气压模样。
李戈陵注意到了这点，顺着猫猫的方向看。
这一边的楼昭立刻感觉到了某一处的视线。
他也又看了一眼李戈陵。
毫不温和的恐怖气场，不带着笑的阴郁眼睛，微散的头发给病态惨淡的男coser带来了对他人精神的绝对攻击性。
师姐说的没错，楼外楼，太像披着人类皮囊的吃人怪物了……
李戈陵对他绝对不到超越纸片人喜欢的程度，却叫这对视的一眼弄得胸腔一空，随后心跳如鼓。
甚至，李戈陵觉得跟这个爱答不理自己的男人对视多一秒，都有种吃生肉活剖肚子的血腥味在嘴边渗透。
“额，我是在失物招领处拿到的……”猫猫也替她哥撒了个谎。
王珂珂还是没放弃追问：“那你见到一个人了吗？小屁孩一个没穿裤子还喜欢凶人，是个高三党！”
猫猫的头摇晃得像一个亚克力弹簧谷子夹：“没有没有，是失物招领处的人托我送来的。”
李戈陵表情奇怪了一下。
他不是找过那里吗？
丸子头小姐姐为什么要对他撒谎？她不是楼外楼的助理，跟厕所那个没看清楚脸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李戈陵的疑惑就此种下。
与此同时，楼外楼正在远处，他低头整理魔龙皮套的冷漠样子看上去对一切都兴致不高，他身边的林中鱼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注视二人的李戈陵看不到其他，只关注到男人刚刚一声不吭的嗓子似乎‘嗯’了一下。
从刚才到现在，他印象中，楼外楼第一次对外发出回应的声音。
林中鱼茶里茶气了起来，对李戈陵露出了情场胜利般的表情。
李戈陵沉默，他拿出手机，他还感觉眼睛要不就直接瞎了吧。
但他无话可说，还很想回学校。
不知不觉，都两点了。
转一小时地铁才被他赶来凑热闹的异变要塞活动开始。
两个coser要抽奖了。
台上和台下陷入沸腾。
《人鱼王子》的旋律徐徐回荡于空气中，男爱豆化为人鱼的高音唱腔淹没了其他杂音，屏幕上只有法师和魔龙的组合身影。
兽人女战士装扮的著名coser主持小乔挥了挥手：“楼粉们，鱼粉们，欢迎大家的到来，coser楼外楼选择的幸运观众是……4419。”
女助理看到这一幕，回头想问问王珂珂和李戈陵的号码是多少。
李戈陵：“哦，我看一下，在哪儿看号码？”
王珂珂：“你自己的袋子！彩蛋上说好像是袋子底部！每个人检票进来的时候已经得到幸运数字了！”
李戈陵：“……”
跟被雷劈了一样，袋底的数字让他闭了嘴。
跺脚的王珂珂和猫猫一起目瞪口呆：
“卧槽，欧皇！”
楼外楼嫡长粉你可以啊！
难怪能让一个人‘发卖’庶同事林中鱼！
李戈陵完全状况外地问，“我可以上去了？”
一模一样的号码名字这时也已经进入了楼昭和李戈陵一起被吵到耳鸣的耳朵，原来，他从入场就已经被抽的互动号码，就是大屏幕上的4419。
……
十来分钟后，直播开始了。
飞鸟和皮皮他们站在底下。
是李戈陵抽到了楼昭的粉丝互动券，他们也很惊讶，飞鸟跟cp兴奋不已说：“哇哇哇，龙骑士和龙！！这个cp真的是闻所未闻，是谁骑谁呢？”
皮皮：“……”
张胜男：“……”
已经站在台上，李戈陵的大脑也还在消化快乐。
他本来打算深藏功与名的。
现在的他因为比买见面会票更近距离看到了自推两次，他把前半辈子最悲伤的事在脑子里想了一遍又一遍，他还是没忍住吭哧了一下。
楼昭：？
林中鱼从刚才就想骂人，他起了杀心，碍于底下全是人，只能扭曲脸低声问：“你笑什么笑？”
造反了是吧，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死出东西，谁能不能过来管管领走？
“……”
李戈陵感觉自己被鱼大针对了，他其实完全不在意林中鱼的存在，也根本没把眼前的楼昭和厕所里的人对上号，他的思绪只是全被‘楼外楼’三个字弄混乱了。
女主持人不明就里招手：“鱼大太宠粉了，一直和粉丝互动，这位欧皇觉得开心吗？对直播镜头笑一下？”
李戈陵努力真诚：“哦，好，哈，哈，哈，谢谢我推。”
旁边的楼昭低了低头。
他忽然觉得。
李戈陵从头盔里发出的干巴巴笑声让他的嘴角有点痒。
……
走流程台上完成了抽奖和互动。
李戈陵得到了一个主办方送的游戏纪念吧唧，望向屏幕，他想到了一件事，远赴西大陆的银发龙骑士在驯服魔龙前，是否也有过龙其实不可怕的念头。
是，这可怖的龙，有着龙角，倒刺和黑黢黢的熔岩棘皮。
他长得如此凶恶，像被诅咒过，公主的吻都不会怜悯地落在他的嘴唇上。
但他不经意的某些余光，又怎么会这么温柔，一点也不像外表那样让我害怕。
楼昭好像看出了李戈陵的心情，他只见熟悉的银色发丝倾倒在那片后脖颈，几根因为再度变得更近距离导致暴露的真实黑发倔强地跳出了发网。
楼昭真心希望，别人对‘楼外楼’是期待值大于失望吧。
过去多年，从来没人会不憎恨他的真面目。
楼昭印象里最近的一次，他父母小区邻居家的孩子第一次见他回家就被吓哭了。
那么丁点大的人不会说谎照顾面子问题。
孩子憋着嗓子对父母说，“丑！这个人好恐怖，脸上像鬼片里抓我的怪物啊呜啊呜！呜呜呜！”
有时候他会有浓重的自毁倾向。
如果是动漫的世界里，他这种本性大概像中二病那样，用刀子打火机自我伤害，可现实里的他更多的是理智，平凡，学会自我和解。
自从中学第一次在学校被人叫丑鬼，他把人耳朵差点撕烂，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情绪起伏过了。
稍后王珂珂和李戈陵走了之后，见面会结束在下午六点半，楼昭敬业地继续工作，一直到所有人完成见面会。
主办方请大家吃晚饭。
楼昭不可能去人多的地方，他在回看直播，有人说，抽奖结束的他后半段不敬业，完全不在状态。
他在场馆附近点了外卖，坐在车上吃完一盒汤汁流失，被复热过的小杨生煎。
来s市的时间很快到达了末尾，一辆黑色商务车去的是机场外。
这时在车上的猫猫惊讶地得知了一个消息：“华东漫展不去了。”是林中鱼老拉着楼昭炒西皮的缘故吗？
“是。”
楼昭不迁就一个连他的眼睛都无法直视的搭档。
猫猫还是不懂，“林中鱼不是唯一怕你的人啊？”
“我是一名coser，一切以还原角色出发，每次搭档，他都并不喜欢我cos的角色，丑陋的怪物感觉不到另一方的爱，同理，我也感觉不到被尊重。”
楼昭还说，
“也有例外，今天有个人，不是用这种眼神看向我的，但我也没和他说上话，冷淡地对待他了。”
“这又是为什么？”
车内的光线勾勒着黑衣毁容男人的温柔眼廓，固定发型的发胶失去了作用，几缕柔情似水的发丝垂在他的额前。
猫猫看着这双深邃的眼眸流出一丝令人心慌的情感。
她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发现没看错。
楼昭仅仅在对他自己回忆中的人陷入美好，他说出了一句感谢。
“他说喜欢我，那么如果被打破梦以外的想象，才是会吓到他吧。”
“我也很感激来自健全人类的‘喜欢’。”
……
晚上十点。
值机柜台带走了一个轻装带着一只黑色cos装备箱回家的人。
飞来飞去的人们身上总有浓重的疲惫。
这不单指身体，还有精神。
楼昭从不会。
去掉了漫展的妆容服化道，他戴着耳机，眼镜，口罩和意大利杀手般的优雅黑色手套，拖着箱子往前步行。
这具躯壳是墨守成规的无趣者。
他的衣服不会有褶子，鞋底不能粘上灰。
楼昭从来做派规矩，步子全透着性格中的表里如一。
猫猫目送一个这样一丝不苟的背影上了飞机。
说到底，能混这个圈子的人是个宅。
楼哥他啊，恐怕又得呆在那座四九皇城的家，不会跑来s市了。
她尝试找到了那场对话的合适形容词：“我怎么觉得大神的意思是……他就需要一个爱他爱到不在乎世人目光，能拉出泥潭深处的人呢。”
前往首都的航班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了灰烬色的天空余温，也带走s市的满眼霓虹。
楼昭和祖父祖母，爸妈，还有弟弟妹妹的现居地是b市，他这种古板的人要是不玩cosplay，就是个接送孩子放学，料理一家生活的三好未婚男士，连国内外旅游都不热衷。
这一刻，命运这个安徒生仿佛用羽毛笔在铺开的纸上写下一句话，很久很久以前，s市和b市，相隔千里。
两个城市内拥有平凡人学习和工作的‘怪物’和‘公主’如无意外，一生本也不会再相遇于无趣的人海两端。
除非，是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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