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文臣为后 > 8、同榻而眠
    房青玄手中的棋子没拿稳,不小心掉落在了棋盘上,把上面的棋子都给弄乱了。


    元长渊倒是淡定,把棋子复原:“薨了就薨了。”


    房青玄深深看了元长渊一眼。


    小旺财跪在地上,继续说:“听说是昨天夜里被吓死的,连宫女都被吓疯了好几个。”


    元长渊捏着黑子,在指尖转了转:“她害死了那么多皇嗣那么多嫔妃,冤魂现在才来找她偿命,她应该庆幸。”


    小旺财似乎知道什么似的,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又看了房大人一眼,随后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了。


    房青玄收回被惊掉的神,目光落在棋盘上,发现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彻底逆转了过来,如太子刚才所说的那般,局势变了。


    芸妃一死,元长渊就不需要再藏拙了,而他这一年可不单单只是在藏拙,更是在磨砺自己的宝剑,丰满自己的羽翼,现在的他,早就不是曾经的小太子,而是名副其实的储君。


    屋外传来一阵戎甲磕碰的声音,接着是一串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很快脚步声停了下来,禁卫军统领何鹤半跪在地:“殿下,皇上招您入宫。”


    房青玄惊慌地握住元长渊的手腕,眼底止不住的担忧。


    元长渊笑着:“无事,我去去就回。”


    房门打开,元长渊从容自若地走了出去。


    房青玄也跟了出去,当他看到何鹤身边站着一张熟面孔时,高高提起的心,沉稳放下了,这张熟面孔,便是多日前那名叫小默的徐州流民。


    太子能把小默安排到禁卫军里,就说明了禁卫军的指挥权已经被太子握在了手中。


    房青玄又猛然想起,皇后的母家,姓何,而太子是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骨子里流着何家的血。


    房青玄看向元长渊被禁军簇拥着离去的背影:“太子殿下,你调戏我就当真那么好玩吗?”


    元长渊这些天根本就没必要演戏,更没必要把自己假扮成好男风的纨绔,纯属就是故意在捉弄他而已,他居然还当真好好配合了。


    芸妃薨了,元庆帝也跟失了魂似的,元长渊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寝殿的金榻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房梁,整个人都老了好几岁。


    元长渊掀开袍子跪下:“儿臣拜见父皇。”


    元庆帝缓缓看向元长渊,他抬起手,招了招。


    元长渊起身走过去,站在元庆帝面前。


    元庆帝仰头看着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少璟,你又长高了,从前在宫里待着,一直瘦瘦小小的,去了国子监一年,就长这么高了,父皇也有一年未曾这么近看过你了。”


    元长渊没说话,他待在宫里,吃的用的都有毒,自然长不高。


    元庆帝张了张嘴,强忍着泪:“芸妃昨天夜里突然发病,她说她看到皇后来索命,皇后身边还跟着好多好多人,那些人全都叫她偿命,她很害怕,她跪下来对着朕疯狂磕头,一边磕一边说是她害死了皇后,少璟,是朕的错,是朕的错啊!”


    “朕昨日也看到皇后了,皇后音容还同从前一样,她说她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皇儿,她担心朕会废了你,其实朕从未动过废太子的心,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民间常说,人在快要死之前,就会看到已故之人的亡魂。


    元长渊内心五味杂陈,他扶着元庆帝躺下,又让太医煎了一碗安神汤。


    元长渊只在宫里待了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国子监。


    他没有急着去找房青玄,而是去了湖边,湖里的残荷枝干弯折,一派萧瑟。


    一个暗卫出现在元长渊身后。


    元长渊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昨夜之事,可有疏漏。”


    暗卫回:“一切顺利。”


    元长渊略微回头:“那父皇怎么也瞧见母后了?”


    暗卫道:“属下不知。”


    元长渊眼圈一红,鼻头发酸,他低下头去:“母后该是想我了。”


    元长渊挥退暗卫,独自一人在湖边转了几圈,待到寒风把泪吹干了,才回去。


    房青玄虽然知道太子殿下不会有事,但还是担忧地在庭院里徘徊,把雪都给踩化了。


    元长渊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藏起来,恢复成往日那副放荡不羁的嘴脸:“子珩,你的太子郎君回来了。”


    房青玄顿时无言以对。


    元长渊走过去,摸了下房青玄的脸:“脸这么冰。”


    房青玄往后瑟缩一下:“殿下的手也冰。”


    “是吗?”元长渊坏心眼地把一双手都贴在他脸上,搓了搓。


    房青玄敢怒不敢言,想想太子才十七,顽劣一点也正常。


    把脸搓红了,元长渊才放过他。


    两人一同进屋,小旺财赶忙把火盆子烧起来,屋子很快便里暖融融的了。


    两人继续之前那一盘棋。


    房青玄拿起白子问:“殿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元长渊反问:“你觉得呢?”


    “大皇子失势,他如果还想要扳倒殿下的话,就会想办法去拉拢朝中的大臣,现在朝中新派和旧派两党,势同水火,不管他拉拢哪一方,都会得罪另一方,他权衡过后,必定会选择拉拢旧派。”


    房青玄又道:“守旧派不想革新,党羽中都是地方豪强与世家,这些人几乎掌握了全国的命脉,而新派……唉……坚持要革新的大臣出身大多卑微,没有靠山,他们光凭着一腔热血,很难赢过旧派。”


    “大皇子若是向旧派承诺,登基后会极力打压新派,那么旧派就一定也会极力拥护他为新王,那时殿下哪怕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也登不上王位。”


    “子珩所言极是。”元长渊淡定地看着棋盘。


    房青玄也关注着棋盘,将手中的白子落在角落里:“殿下要做就是先大皇子一步,拉拢旧派,赵中书赵钧作为旧党的主干之一,多日前被皇上停职,殿下若是能替他求情,便能顺利拉拢到旧派。”


    元长渊抬眸:“这个赵钧可是陷害过你的,你还让我替他求情?”


    “为了天下太平,微臣的个人恩怨不算什么。”


    房青玄不恨欲要谋奸他的赵小公子,不恨将自己陷害入狱的赵钧,更不恨将他从族谱除名的房家,他眼里没有一丁点个人私欲,他想的是这泱泱大国、黎民百姓。


    元长渊注视着房青玄的眸子,这双眸子好看极了,除了好看,里面当真是一点恨都没有,甚至连爱也没有。


    元长渊突然很想知道这双好看的眸子,看心爱之人时,会是怎样。


    “子珩,你有心悦之人吗?”


    房青玄那眼神就已经说明一切了,他不爱任何一个人,也不恨任何一个人,他只想要天下太平。


    “殿下,现在不是谈小家小爱的时候,徐州就在天子脚下,却是贪官最为横行的地方,地方豪强用低价兼并田地,使得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卖儿卖女换口粮食,国库收不上来地方豪强的税,日渐空虚,没有足够的财政,给边防的战士们备下充足的粮草,到时外敌强势入侵,必定挡不住,那时我们都会死在敌军的铁蹄下,国将休矣!”


    “这些我自然知道。”元长渊继续下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做到了,家还没齐呢,那又怎么能治国平天下呢?你我若是两情相悦,把家给齐了,就能携手共治天下,所以小家也很重要。”


    齐家是这个意思吗?太子太傅听了肯定想打人。


    房青玄哑口无言了半响:“……歪理。”


    这一盘棋最终也没分出胜负,元长渊累了,往刚铺好的床上一躺。


    房青玄见自己的床被占了,只能坐在软榻上看书,看到打瞌睡了,便用手撑着脑袋眯一会。


    小旺财和金银元宝都退了出去。


    元长渊睡得很熟,睡觉时眉头还轻轻地皱在一块,好像梦到了什么人,眼角隐约有了一些湿意。


    房青玄见状,以为是被梦魇住了,便起身点了安神香。


    安神香对元长渊一点作用都没有,曾经他还住在东宫时,闻着毒气,也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就命人点安神香,一开始还有些作用,越到后面效果越弱,直至现在完全没有效果了,所以元长渊睡觉时,都睡不了很熟,通常一点动静就能把他给吵醒。


    房青玄见安神香没什么作用,便走到床榻边,想要给太子念一念民间的安神咒,他生母是普通的村妇,每当他夜里睡不安稳,他娘就会在他耳边念,一念他就会觉得安心了。


    房青玄坐在床榻边,对着太子,轻声念道:“天惶惶,地惶惶……”


    刚念了两句,元长渊猛地睁眼,他那双眼通红,看上去十分可怖。


    房青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元长渊一拉,整个人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


    元长渊声音沉闷:“陪我睡会。”


    房青玄一时心软,便没有拒绝,脱了鞋,在太子的身侧躺下。


    太子还算克制,只将脑袋偏过去,抵着他的肩头。


    “我出生后,母后的身体就日渐衰败,她的容颜未老先衰,听宫里的奴才说,我母后当年是元京第一美人,可在我的印象里,母后总是病殃殃的,很没有精神,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但母后每次一见到我眼里都会发亮,她说我是世间最好的,也只有她觉得我哪都好,明明我小时候那么顽劣。”


    “母后临终前一天,我因不想背书,被父皇责骂了一顿,便跑去找母后诉苦,母后也教训了我一顿,说我是太子,要做一个好榜样,我嫌母后太啰嗦,跑走了,母后身边的嬷嬷来找我,我赌气不出去,导致没能见到母后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元长渊的声音越发哽咽,他那日不该跟母后置气,可是再也回不去了,也再也见不到母后对他笑了。


    “母后死后,太傅让我背什么,我就背什么……终于成了一个好榜样,父皇和太傅都对我寄予厚望,所有人都说我勤勉刻苦,未来一定是一位好君主……”


    一直没有开口的房青玄,等太子讲完才出声:“殿下,皇后应该很想看你治理的天下,是何等繁荣昌盛。”


    元长渊笑了,眼里闪着泪光,笑出了声。


    笑了几声后,心情也莫名其妙地好了,元长渊翻身,半边身子压了过去:“子珩,跟你待在一块,我就总忍不住吐露心声,是不是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术。”


    房青玄:“……”太子真是正经不了一会。


    刚才还很同情的,现在他只想把人踹下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房青玄闭上眼:“殿下,微臣也乏了。”


    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同榻而眠了,一觉睡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芸妃薨了,并没有大办葬礼,有消息传来,说芸妃的尸体就用一张破凉席裹着,被丢去了乱葬岗,然后被几只野狼给叼走了,大皇子为着这事,哭晕过去了。


    元长渊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心情大好,食欲大动,让小旺财添了三次饭,还时不时给房青玄夹菜,让他也多吃一点。


    房青玄吃了半饱后,放下筷子问:“殿下,微臣不需要再陪您逢场作戏了吧。”


    芸妃都已经死了,又能作戏给谁看呢。


    元长渊比了个嘘的动作:“食不语。”


    房青玄:“……”


    等太子吃饱了,放下碗筷,房青玄再次提起上面的话题。


    元长渊挑眉:“当然还要,旧党需要的是一个好拿捏的傀儡皇帝,这样他们才能继续鱼肉百姓,我若是表现得太贤明了,他们可不放心呐。”


    房青玄:“……”竟然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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