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有规定,宫婢太监们没有主子的吩咐和许可,便不可以随意摘花择叶,因为这些花草种来是给主子观赏用的,只有他们才有使用权。宫中每个人一切物品用度皆按定例,另外需要的东西需要申请上报。总之,宫里自有一套十分严格的限制制度,宫女的一切都要规行矩步,一切按照宫规办事。
金玲倒是一时忘了,宫规对于宫女们来讲会十分苛刻,看来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她刚才躲着徐妈妈,觉得那老太婆满脸戾色,必然会找人麻烦,才躲到这边来,又见光王只是孩童,所以金玲便直说是为了琼花而来,事实上她并没有真的想摘花。
金玲垂下头,略显低落地说:“我一个长辈生了重病,她最最喜欢这花,既然有违宫规,那还是算了,奴婢告退。”
说完她像光王福了福身,就要往回走。
李怡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在质问她要做什么,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一看这小宫女要走,连忙叫住她,“哎,等等,你真的不要琼花了?我可以帮你!”
“真的?!”
光王说:“那是自然,本王怎能在小宫婢面前失言!你等等我啊。”
金玲停下来,到是没想到这个小王爷竟然如此助人为乐,特别是在她已经初步见识到了宫里的奉高踩低,落井下石之后,这个光王提供好心的对象还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势力的小宫婢的时候,更能见其人品,可见他心性纯良。
说是要帮忙,琼花树长得又高又大,小王爷也不够高摘到,甚至他放弃板着小脸儿,胀红着脸一本正经的跳起来,还离最近的花枝有一段距离,而琼花台这边只有他们两个,连一个路过的能帮忙的太监都没有。
他看起来有些沮丧,好在这个时候一阵风吹过,吹下了两朵花,光王快速伸手接住:“你看,这两朵够不够大?”
金玲一笑,“够大了,谢谢你了,小王爷。”
金玲离开时,江彩琼对刘三好说了很多话,告诉她以后在宫中要安守本分,要记得她的名字的由来,让她做好事,说好话,存好心。就像在交代遗言一般。
刘三好年纪虽小,却也很聪明,知道她娘这个时候交代这些不是好兆头,听到脚步声音,一转头:“金玲回来了,有没有找到琼花?”
金玲摇了摇头,刘三好有些失望,江彩琼也觉得有些遗憾。
金玲没有带来琼花,而是手里捧着一颗沾着琼花香味儿的乳白色药丸,对江彩琼说:“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这是司药房的人给我的,据说对反复发作的伤病最有疗效,他们还以琼花入药,不信夫人你闻闻看。”
江彩琼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不论吃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不了,不过见到金玲一脸认真,自己女儿也一脸期待的样子,而且这药丸果然散发着琼花的香味儿,于是,她为了安慰两个孩子,将药吞咽下去,本身却没抱什么希望。
没一会儿,江采琼却觉得身上无时不在的疼痛轻松不少,就在药效的作用下睡了过去,这倒是十分难得,虽然她最近一直是昏昏沉沉,但是因为身上的伤导致的疼痛让她总也不能好好休息。
看到她睡下,金玲和三好也得走了,探望过了江采琼,还要走回去小学婢的宿舍住。
这时天色已经晚了,姚金玲一路走一路安慰着刘三好:“别担心,江姨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刘三好的用力的点了点头:“娘一定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她吸了吸鼻子又说道,“听布公公说,凤凰泣血是因为红蜡留在了夜明珠的缝隙里才造成凤凰泣血的假象,娘的手艺那么好,怎么会把蜡滴到里面去呢?”
金玲沉默了下来,其实闯了这个祸的正是原本的姚金玲,是她偷偷去看凤凰朝日时,不小心将红蜡滴到了上面没擦干净,才引来这么多事,原主早就被牵连江彩琼给吓傻了,而且在江彩琼临终之前对其吐露此事,不过现在换成是她,自然不打算对任何人说。不能怪她自私,既然这件事情上面已经结了案,江彩琼伤也伤了,便不必再多生事端,小金玲欠刘江氏的,她救她一命补偿回来。
刘三好只以为金玲的沉默是因为同样的疑惑,忽然灵光一闪,“对了,会不会是她呢?那天那么晚了,她怎么也在娘房里。”
钟司制和她的手下曹掌制正好路过这边,听了一耳朵,钟雪霞激动的上前抓着刘三好,说道:“你说的她指的是谁?是不是司珍房的阮翠云?!”
明天一早就是阮翠云这个掌珍升级为司珍的升迁典礼,钟雪霞和阮翠云向来是整个尚宫局都知道的死对头,互相斗的不相上下,钟雪霞自然不想让阮翠云升上来司级的位置跟她平起平坐,更何况如果阮翠云真的用了阴私手段,钟雪霞第一个不会姑息她。
其实,凤凰泣血太后震怒这件事,钟雪霞早就怀疑是阮翠云搞出来的,因为凤凰朝日凤钗的这个点子就是她想的,而她又不会点翠技法,当着钟雪霞的面抢走新进宫的刘江氏进入司珍房作钗,阮翠云把这个明显能讨得太后欢心的主意毫不犹豫让了出去,让给江彩琼做,宫中哪有这种无私的好事,果然,随后就出了问题。
现在太后带着凤凰朝日出事,阮翠云的上司宋司珍被一撸到底罚去做了苦工,而刚刚进入司珍房就崭露头角的刘江氏江彩琼也受了重罚,日后再不可能出头。只有阮翠云,稳稳当当的从掌珍之位升做司珍,成了尚宫局仅次于蔡尚宫的四司之一,这一系列的巧合,任谁都会觉得这件事情阮翠云受益太大了,而且处处有她的手笔,若说不是她精心策划,别人也许会信,钟雪霞绝对不信。
现在又听到刘三好两人的对话,在询问过刘三好之后,钟雪霞更加确信,一定是阮翠云在搞事情!
“你们确实看到那天晚上,有人从江氏的工房里出来,如果再看到她,你们是不是认得出来?”钟雪霞想到两个小孩刚刚入宫,时日尚短,人还没有认全,也许还分不清谁是谁,但是只要当面辨认,必定能让那人无从抵赖。钟雪霞打算带着两个目击证人在明天去晋级典礼的现场,揭露阮翠云的真面目,让她当不成司珍。
看到面前的小丫头还在犹豫,钟雪霞看着刘三好说:“你也不想让你娘蒙受不白之冤吧,若是不把那个阮翠云揭出来,让她一朝小人得志,你们日后在尚宫局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她这种威胁,看似是说阮翠云上位不会让她们有好日子,也可以理解为,不出面作证就不会让她们有好日子,她在深宫之中已经爬到了司制的位子,早就深谙权谋之术,吓唬住两个小丫头还不是信手拈来!
刘三好在她这种强势的大人面前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果然怔怔地说:“是不是我去作证,当着大家的面把知道的说出来,娘就会免罚,就会好起来?”
钟学霞已经喜形于色道:“当然!”这种话自然是用来骗小孩子的,人已经伤重不起,尚宫局上下全都知道,刘江氏是只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平日里这种骗孩子的事情钟雪霞自然不屑于做,不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金玲对着刘三好说道:“三好,你忘了夫人刚嘱咐过我们什么,在宫中要安守本分,我们只看到那个人打着灯笼出来,并没有看到她在房间里做了什么,证据不足,也许我们知道的这一点事情根本帮不了钟司制。”
刘三好想了想说:“对呀,我们没有看清房间里面是怎么回事,不能证明那个姐姐做了坏事。”
钟雪霞面色微变:“这没什么,你们只要按照我的吩咐说话,保证能将她绳之以法,在尚宫大人面前不要提你们没有看到什么,只要说当日你们看到她鬼鬼祟祟的进了工房,剩下的由我来说。”
金玲拉着刘三好的手一紧,刘三好说:“我们没有看到,不可以冤枉人。”
曹掌制的面色有些微妙,连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钟司制不可能不知道,就算那人是对头,也只不过是私人恩怨,若是钟司制在纠缠下去,以权压人非要她们出场作证,那事情可就不好看了,她想装没看见都不好意思。
钟雪霞暗怒,又不能对两个小宫婢大发脾气,会显得她心胸狭窄,盛势凌人。这里还有别人在,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以为她在教唆她们。可是这件事明明蹊跷的很,她深信一定是阮翠云在其中动了手脚。
金玲站的直了一些,用小身板把刘三好往身后不动声色地拢了一拢,挡在她前面,如果钟司制真的纠缠不休的话,三好不是对手,还要她亲自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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