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抽鬼牌是一种很简单的纸牌游戏,在各地玩法叫法皆有不同,有的地方叫做抽王八,而g省这边叫做抽乌龟。
本地抽乌龟(鬼牌)的玩法,通常是洗出五张牌,里面有一张鬼牌(大王或小王),两个人或更多的人轮流抽牌,抽到鬼牌的人就是老乌龟,要接受游戏惩罚;小学生玩的话惩罚是在输家脸上画乌龟,大学生的话输家大概率会被糊蛋糕。
但是吧……面对面玩游戏的人变成了会从嘴巴里掏条蛇出来咬人的魔族,这惩罚就不好说了——在场十二人,别管是年纪大的周老者、脑子好使的卷发美女,还是想法比较简单的小胖子陈沐辰,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复杂极了,蛋疼欲裂惊疑不定顾虑重重都不足以形容。
而主持人大师兄也没有辜负众人摸索出来的坑爹人设,压根就不打算详细说明这一回合抽鬼牌游戏的惩罚是什么、通关与否的判定标准又是什么,重复询问三次后就开始随(强)机(制)选人倒计时。
“——我来吧。”
焦灼的沉默中,有人举起了手。
手心里都是汗的范琼英循声望去,发现是那六个她没见过的人的其中一个,那个长得高高大大、看着像大学生的青壮年小伙。
出声的这个青壮年小伙名叫段元凯,二十一岁,确实是大学生,还是幕后黑手范娴的同学……他也读顺安学院,不过高了范娴一届,也不在一个校区,现实里没跟范娴碰过面。
见段元凯主动报名,暗中观察的范娴也是有几分期待的。
包括已经出局的池雪璇在内,三十六名“入围”选手的背景资料范娴都做过简单的了解,段元凯是本地人,家里是开火锅店的,经济条件不错,人品心性啥的应该也还行——范娴搜过校内网、也偷窥过段元凯本人和他女朋友的微博账号、社交软件个人空间,没发现有啥狗屁倒灶的事。
看到邵梦妍的惨状之后还敢站出来主动报名,抗压能力应该还过得去。
幕后黑手目光炯炯的注视下,勇敢报名的段元凯忐忑地走进了圆罩内,并在踏进圆罩后便立即加速,快步靠近站在场中央的两个怪物。
抽鬼牌这个纸牌游戏一听就要凑近了玩,段元凯担心这俩怪物也像上一回合“翻花绳”那样一上来就搞事。
还好,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直到段元凯走到近前、于近距离下与更具压迫感的魔族怪物面对面并忍不住脸色微微发白时,大师兄才不紧不慢地从宽大的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段元凯把视线投过去,便见……大师兄打开了盒子,从里面取出五张烟盒大小的纸牌。
“本回合纸牌由主办方——亦即在下,所提供。段选手,你检查一下牌面吧。”取出纸牌,大师兄便貌似大方地将牌递向段元凯。
段元凯正要伸手去接,大师兄“唰”一下展开五张牌在他眼前虚晃了一下,便极其自然地收回手,把牌合拢递给魔族阿尔瓦:“阿尔瓦先生,你可以洗牌了。”
手才伸到一半、啥也没看清的段元凯:“……”
场外十一名选手:“……”
这个狗日的无脸怪,真就是脸都不要了——这一刻,十二位不同年龄段、来自不同阶层的选手同时在心底大声咒骂。
魔族阿尔瓦无所谓地接过纸牌,大手随便切换了下几张牌的顺序,将五张牌展开以单手捏住,牌背朝向挑战者递出。
大师兄的蛋壳脸浮出(°w°)符号,看好戏似的看向段元凯:“十,九——”
段元凯好歹也刚看过邵梦妍那小姑娘拿命“开荒”,晓得会有计数,也晓得这两个怪物拿出来的挑战道具绝壁有问题,没急着去抽牌,而是先将注意力放到举着牌的魔族阿尔瓦脸上。
两秒后,段元凯脑门上冒出了细汗。
一般人玩抽鬼牌,确实是可以从拿牌的人微表情里看出端倪……但一个长着公羊头的家伙,鬼才看得出是啥表情!
原本就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上台来挑战的段元凯,手脚微微颤抖。
大师兄倒数到三,不敢赌倒计时结束的段元凯索性闭起眼睛,听天由命随机抽了一张牌。
刚才那个小姑娘,最惨最惨也就是被蛇咬、飚个几十百把毫升的血而已——他体重比那个小姑娘重,血也比那个小姑娘多,那小姑娘都能撑得住,他没道理比个小女生还不如吧!
纸牌抽到手上,段元凯下意识睁开眼睛去看牌面……异变骤生!
那张烟盒大小、在大师兄和阿尔瓦手里时都平平无奇的纸牌,到了段元凯手中后,平面的纸牌里居然伸出来一条长长的嘴,咬住了段元凯的食指。
“啊啊啊——!!”
段元凯惊恐地收回手,手掌拉回眼前,看清纸牌牌面里鼓出来的那张咬住他食指不放的嘴,惨叫声更大了:“妈呀——!!”
纸牌不大,牌面里伸出来的嘴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直径也就酸奶盖大小。
但是吧……这玩意儿不是大小的问题,而是看一眼都会掉san的问题——这张从纸牌牌面里伸出来的嘴有点儿像是没有长触角的海葵,有着如同石油般黑亮的、看上去像是流动的粘稠液体的外表,除了嘴之外没有其它器官,唯一的嘴里长了一圈儿细密的尖牙,深深卡进了他的指头皮肉里面!
段元凯嗷呜乱叫着拼命甩了好几下手,没把纸牌甩脱不说反倒是指尖皮肉被撕扯得钻心般地疼;他实在受不了了,又抓狂地用另一只手去拽海葵怪钻出来的卡牌。
“快接牌——!快啊!快!”场外的卷发美女再次大力拍打玻璃壁,焦急地高声尖叫。
段元凯猛然回神,这才发现……他面前的公羊头已经把四张纸牌合拢递到了他面前,而公羊头旁边的那个大师兄,则鸡贼地用口型在倒数,压根没有发出声音那种!
看口型,这个狗日的无脸贼都已经倒数到三了!
段元凯脑子里嗡的一声,来不及多想,连忙挥手把公羊头手里的四张纸牌全抢到手中。
纸牌到了他手里,已经无声倒数到“一”的大师兄“啧”了一声,表情从看好戏的(°w°)切换成了(≡_≡)。
段元凯那股子惊恐后怕的劲儿就别提了——他怎么就算忘了卷发美女和吴老师都提醒过的不配合挑战就会失败的呢?要不是有人提醒,他特么这功夫就凉了!
感激地看了卷发美女一眼,段元凯顾不上还被海葵怪咬着淅淅沥沥流血的右手食指,手忙脚乱地用九根手指切换了下纸牌顺序,左手将四张纸牌摊开,立即递向魔族怪物。
也就在这时,段元凯总算看到了纸牌的牌面。
大师兄这个怪物拿出来的道具,果然也不是什么人间的玩意儿……这会儿他手里拿着的这四张纸牌,三张印着奇形怪状的诡异符号,一张写着个大大的“鬼”字。
段元凯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忍住不去看牌,努力将视线集中到面前的两个怪物身上。
这两个杂碎狼狈为奸不安好心,压根就没交代过抽鬼牌挑战的胜负判断标准是什么,换言之——也可能抽中鬼牌就是胜方!
毕竟这套牌里,怎么看鬼牌之外的牌都更危险!
大师兄的倒数声响起,这回魔族阿尔瓦没有像上一轮那样拖延,随手就从段元凯手里抽走其中一张。
而这张纸牌从这一轮持牌的段元凯手里被抽走后,牌面里面冷不丁便钻出来一根长长的曲形尖刺,狠狠扎向阿尔瓦的胳臂!
刺耳的金属交鸣声中,细长的曲形尖刺没能突破阿尔瓦皮肤表面那层坚硬的几丁质,崩裂成好几截,叮叮当当落到地上。
魔族阿尔瓦扔掉纸牌,淡定地掸了两下连个白印子都没留下的粗壮手臂。
站在这个怪物身前一米开外的段元凯两条腿开始打颤,场外十一名选手鸦雀无声。
如果刚才段元凯抽中的是这张牌——选手们很难不去考虑这个假设——就那根曲形尖刺的长度,大概够在段元凯身上留两个血洞,对穿的那种。
小胖子陈沐辰后怕地用手捂住嘴,刚才要不是段元凯先开了口,他可能就要开口报名了……邵梦妍年纪和他差不多大,邵梦妍通关后,他也产生了一种“我也可以”的错觉。
吴老师默默擦了把冷汗,脑子里默默琢磨着如果上去的是自己,这种情形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段元凯这功夫已经没有思考能力了,麻木地把剩下的三张牌合拢递给阿尔瓦。
也就在段元凯递出纸牌时,卷发美女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盯向转移到阿尔瓦手里的那三张牌。
“——嗯?”
关注着选手们的范娴,疑惑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卷发美女这个还没进场的选手身上。
卷发美女的精神力……在高涨?
范娴奇怪地看看手已经握成拳状、精神力很明显涨高了一大截、正进入高度集中状态的卷发美女,又看看场中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时而高涨时而萎靡的段元凯,小小的眼睛里有大大的问号。
正面临伪丶生死考验的段元凯都还没爆发小宇宙呢,还没下场的选手咋就忽然爆发起来了?
脑子里念头一转,范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卷发美女看出这回合挑战的破题办法了。
这个姐姐脑子确实很好使,人也挺不错……她明白现在不能说,要等待时机,等待段元凯重新成为持牌人的时机,激动亢奋之下精神力就澎湃起来了。
“聪明人还是很多的呀。”范娴感慨一句,再次把关注转回场中的段元凯身上。
她设置的挑战,说白了就是不择手段逼选手爆种……选手要是不爆发小宇宙,她这边会很为难。
幕后黑手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大师兄已经倒数到三。
被逼到绝境的段元凯,不得不伸出了手——伸出的是完好的左手。
“别——!”卷发美女大惊失色。
段元凯的右手食指还在被海葵怪咬着不放,滴滴答答的一直在流血,要继续挑战、要当持牌人,段元凯就只能也必须继续用受伤的右手去抽牌——哪怕抽了牌后被纸牌怪物攻击,最多不过让右手伤势加剧,完好的左手还能持牌让魔族怪物抽,以继续挑战!
卷发美女的本意是想提醒段元凯用右手,但她的这一声提醒却没能起到作用。
或者说……在看到阿尔瓦抽出的那张曲形尖刺的纸牌后,段元凯就已经丧失了斗志——卷发美女的阻止声对段元凯来说反而成了逃避的信号,他猛然收回手,转身就跑。
刚有点儿爆发趋势的精神力,也一泻千里。
范娴嘴角微抽,卷发美女瞠目结舌。
“……二,一。”
大师兄倒数结束,才刚跑出两步的段元凯变成了泡沫,原地消失无踪。
“真可惜,段选手挑战失败。”大师兄露出愉快的(* ̄▽ ̄)脸,升降台上升,两名黑衣人登场打扫现场。
范琼英低下头不忍心去看场上残留的血迹,周老者沉默地别过脸去。
“——!”卷发美女一拳捶到玻璃壁上,明艳的五官略略有些扭曲,也不知是在后悔懊恼还是在恨其不争。
范娴暗暗摇头。
高压之下,有些人会被逼出基因编码里的恐怖直立猿战斗本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也有些人会扛不住压力崩溃、临阵脱逃,显然,她还以为可以通关的段元凯是后者。
“抽鬼牌”这个挑战,难度真的不大……npc大师兄只提供了五张牌,选手最多需要抽两次,也就是受两次绝对不会致命的伤——纸牌怪物,只会攻击抽牌的那只手。
过关方式,也真的很简单……选手有两次持牌机会,持牌的时候直接把怪物纸牌都扔掉,只剩一张鬼牌让擂主阿尔瓦抽就行——只要轮到当持牌人的一方做出了让对方抽牌的配合动作,另一方就不得不抽,这是摆在明面上的、稍微有点智商的人就能看出来的明规则。
当然,这么干是需要有搏命的勇气的,因为挑战项目的规则并不明确,选手也没法确定主持人会不会干预;但选手必须在两次持牌机会里下定决心,不然的话抽到最后就是擂主阿尔瓦拿着最后的一张鬼牌让选手抽了,坐以待毙到这个程度的家伙必须不能过关。
卷发美女就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做好了等待段元凯第二次成为持牌人时便提醒他的准备——不然的话,当前还是持牌人的擂主阿尔瓦没准儿就会把选手的路走了,让选手无路可走。
可惜了,段元凯被那张钻出曲形尖刺的纸牌吓破了胆,没能撑到第二次持牌。
这倒也不能苛责什么,说到底段元凯只是大她一岁的普通大学生而已,人生中吃过最大的苦头搞不好就是阑尾手术啥的……要别人才过了两场“无限流”就能变成威武不屈的战士,这多少有点强人所难。
而且段元凯的失败,也不一定是坏事。
范娴眼睛发亮地看向沉默中的十一名选手,发现过半选手的精神力波动强度都很大。
显然,段元凯的失败刺激到了还没下场的选手们,就连躺平的陈沐辰都咬牙切齿地从地上坐起身来,一脸悲壮地默默运气。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既然半途当逃兵就会死,那除了坚定向前,大伙儿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哀兵也行,哀兵胜算大,大家可要加油啊!”范娴单手虚握成拳,诚心诚意地暗中给同胞们打气。
2024年一月六日,凌晨两点。
范娴揭下脑门上贴的魔法符文,用力按太阳穴。
她屁股下坐着的超大号农用塑料布上,摆成圆圈手拉手躺着的十三人,有八人面色安详好梦正酣,有五人面色痛苦冷汗淋漓、像是睡着了都不安稳。
后者会不安稳是正常的……魔力残渣正在发挥作用呢,虽说这玩意儿的活性魔力能量很低、吸收起来不像范娴融合神权碎片那样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但灵魂稍稍受到影响是难免的,不可能太安逸。
“——通关率怎么就这么低?”范娴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设计的试炼还不够循序渐进,节奏不够好,大家伙儿跟不上??”
辛辛苦苦折腾几天,能顺利迈过超凡门槛的居然只有五个,范娴实在很受打击——她还以为最差也能有一半成功的呢!
尤其是她寄予厚望的六边形战士吴老师,居然没成!
忧郁了十秒钟,范娴默默站起身,把还需要再去试炼里面磨炼磨炼的八人送回家。
再回到山洞内,范娴检查了下五名成功者的状态,坐在旁边静静守护。
她融合神权碎片的时候是众魔之神出手把她的灵魂片成片儿再重组、以适应神权碎片里超高能的能量和海量的信息流。
现在这五名同胞接受魔力残渣倒是不需要太多外力辅助,但相应的引导是有必要的——在魔力残渣里的那一丝活性魔力能量成功融合进他们的灵魂之时,范娴得帮忙从外部辅助、帮助他们将精神力的突破点往他们自身的天赋方向引导,不然的话,好不容易才找到恰当时机投放到他们体内的魔力能量就有可能还没发挥出作用就自然逸散。
耐心等候约莫半小时左右,通关选手之一的周老者脸上的痛苦不适之色渐渐消失,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
范娴眼睛一亮,连忙放出精神力,对周老者灵魂里那一丝成功融合进去的活性魔力能量进行牵引。
老兵周老者有很强的专注力、相当不错的观察力和反应速度,年轻的时候也凭着自身优秀的身体条件心理素质当过观察手,如今他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退化,但观察能力和专注力还是在的,适当地对他的精神力发展侧向进行引导,之后再辅以相应的魔法技能教学,保准儿能让这位老战士再现往日战场雄风。
搞定了周老者这边,那边一直在痛苦地小声哼唧的邵梦妍也安静下来了,范娴连忙屁颠颠地跑到她旁边蹲下。
2024年一月六日,早上九点。
范琼英从床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冲进厨房。
昨晚上又做梦进无限流了,还成了个也不晓得是啥子鬼门派的记名弟子,搁平时范琼英醒来了肯定得恍惚下,但这功夫她是完全顾不上——她这会儿就像是饿了三天水米未进似的,喉咙干得生疼,胃痛得都快烧心了。
一口气灌下大半壶凉白开,又整整吃掉三大碗现煮的挂面,感觉自己像是饿死鬼投胎的范琼英才把那股子要被饿死的难受劲儿压下去。
“咋回事,进个无限流还把我吃到肚皮里头的饭掏空了?”放下碗,范琼英疑惑地摸了摸肚子。
这几天的遭遇离奇难解释的太多,范琼英也懒得纠结,摇摇头,站起身拿碗去洗。
大拇指往海碗碗沿上随意一扣,“咔”地一声响,碗沿给掰了一大块下来。
范琼英:“——?!”
手上不自觉稍微用了点力,瓷片直接被她的手指捻成了碎渣。
范琼英:“——???”
睡得迷迷糊糊的范娴听到楼下英嬢“妈耶、天”的叫嚷声,揉着眼睛起来站到窗口,便看到楼下范琼英和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单手抬一下电三轮,然后被自己吓到,尝试着抱起墙角边那个半满的酸菜缸,然后又被自己吓到。
范娴抓了抓后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继续回床上睡觉。
英嬢是个一辈子没进过健身房,却也有着傲人的四十公分上臂臂围、能让一众撸铁老哥羡慕嫉妒恨的奇女子,说是天生的健美&举重运动圣体也不夸张;把她的精神力发展侧向引导到自体强化方向,一夜之间诞生个超凡大力士并不是啥难以理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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