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脑兰斯, 现代虫族最伟大的科技成果之一，它诞生于主星科研院，并由虫族最大的科技公司“赛图雅”合作推广。
“兰斯”的出现, 直接带领虫族进入新的信息时代, 简单解释，这是一种思维模拟技术，涵盖语言识别、图像分析、自然逻辑模拟等等领域，通过这些手段来帮助使用者进行更好的决策, 甚至有望进化至能够完成自主决策。
那束奇怪信号的灵活性和智能性的确让唐修齐生出过不少怀疑，但从拉宾口中听到承认, 他依旧有些诧异。
唐修齐：“智脑兰斯，那不是科研院的核心技术吗？”
闻声老雄虫的表情多了些轻蔑：“‘兰斯’的确是科研院无数前辈的心血，可现在主星的那栋建筑里的和为赛图雅工作的那群臭虫, 都不过是卑劣的剽窃者罢了。”
拉宾在智脑手环上操作几下, 一道光束投影至空中，无数纷繁瑰丽的信息流在他们眼前不断闪动，最终汇聚成一个没有固定形态的光团, 仔细看去, 和星系内播报塔雅休眠的虚拟光球几乎一模一样。
光球表面流动着肉眼所能识别的所有色彩，但并不混乱, 而是以一种极具美感的规律缓缓变换着，球体表面仿佛笼罩一层极具张力的水膜，重力磁场变化, 它也随之变化。
【身份识别，“星之轨”观星者, 拉宾·里亚夫，认证通过。】
【你好拉宾, 我是兰斯。】
老雄虫的目光非常温和，像在看自己新生的孩子：
“‘星之轨’，这是我们的名字。”
意为，记录星辰运行的轨迹。
……
拉宾又看向唐修齐：“阁下，不知您有没有过疑惑，现代虫族雄虫的精神力为何如此低下？甚至S级以上的顶级雄虫都已经成了古老的传说，和十万年前，雄虫能以精神力与雌虫体质抗衡的情况完全不同。”
现代雄虫对精神力的利用堪称“幼稚”，这一点唐修齐早有体会。
不提用精神力作战了，就连较为简单的精神力控制都没有多少雄虫能做到，他刚苏醒那会就对现代虫族的情况做了调查——绝大部分中高级雄虫被“雄保会”和整个虫族小心供养在第一星系，唯一能详细学习的精神力用途，就是为雌虫提供疏导，除此之外，更没有任何言论要求雄虫该去主动训练精神力，大众舆论反而一直都在引导，引导民众认可稀少脆弱的雄虫就该被舒舒服服地“保护”起来。
对此，雌虫赞同，雄虫更是赞同。
垃圾星上初见白岚，发现那傻白甜竟然能靠自己捉摸出“精神控制”的方法，唐修齐还有些惊喜，可要是把白岚放在十万年前，这点天赋就太平平无奇了。
这在唐修齐看来，其实是非常奇怪的，远古时期，他不是没有将精神力锻炼的方法完整教习给雄虫们，虽说十万年来这一性别数量因某些不明原因在不断减少，但雄虫个体本身却不似雌虫那样有污染线的困扰，照理说，并不影响精神力的锻炼，可事实就是，卡法比时期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顶级雄虫。
如此持续削弱的状态，唐修齐不信没有雄虫察觉，这已经越来越接近于远古早期雄虫被当作玩物囚禁的情况了。
拉宾的讲述，更是肯定了唐修齐的猜测。
老雄虫眼里浮现沧桑至极的神色，带着岁月的凝重和硝烟的味道，明明他们身处的是一间极具现代科技感的组装室，然而他眼底的悠远却一瞬间将光阴带回那段动荡的历史。
“阁下，珀涅应该向您讲述过四万年前群星舰队是如何将虫族疆域扩张至六大星系，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再听一听那更早之前的故事，呵呵，这可是历史课本上都没有东西哦～”
语调故作轻松，然而唐修齐只看到那双浑浊的老眼眼底的沉痛。
复杂沉痛。
“愿闻其详。”
……
彼时D62垃圾星的那间小屋里，濒死的虫族老者为他掀开了六大星系的血腥扩张——因为日益增长的种族数量和越来越稀少的星球资源，上层掌权者们不惜以无数底层虫族生命为代价，铺开六大星系的疆域，然后就是一场浩浩荡荡的星际流放，这也直接造成了离第一星系越远，星球就越是荒凉的扭曲现状。
而在这之前的故事，又要一路追溯至那个雄虫地位堪称历史之最的“卡法比帝国”。
“卡法比时期，雄虫对雌虫的压迫想必也不用我为您多做解释，”拉宾自嘲笑笑，“那些行为，我当初知晓时，都曾为自己的雄虫性别感到过深深的羞愧。”
卡法比帝国有多混乱残酷，唐修齐当然再清楚不过了，第一次意识穿越时拍卖场内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在同时拥有力量和舆论导向的优势下，上层雄虫的欲望和傲慢简直被催化到了极致，雌虫在他们眼里简直与牲畜无异。
不，牲畜还能用来食用，雌虫在彼时雄虫眼中就该是灭绝的垃圾。
唐修齐：“极端的疯狂，只会招来极致的灭亡。”
于是历史洪流袭来，暴君卡法比最终被自己的雄子卡茨·扎尼莱亲手斩杀，后来卡茨建立起共和联盟，成为虫族历史上第一个雄虫联盟议长。
然而，这个联盟只维持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又被彻底推翻了，推翻联盟的，却是一群雌虫。
卡法比时期的压迫早就让雌雄关系紧张到极致，一个帝国的灭亡，又怎能平息一个种族近一半民众的怒火？
“阁下，”拉宾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更浓，“如果您是卡法比时期一只曾被无情折磨过的雌虫，在那个残暴帝国灭亡后，您最害怕的会是什么？”
唐修齐一时沉默，但并非想不到。
——当然是害怕那些拥有强大精神力的雄虫会重新抢走他们手中的权力。
一旦登上高台，谁会甘心放下？
老雄虫抬手虚虚触摸着兰斯光球的轮廓：
“于是，一个长达万年的‘圈养计划’开始了。”
…………
……
……
*
“何塞？何塞？”
组装室外，赫伦的声音唤回游离的思绪，筑巢师揉揉眉心：“怎么了？”
“你是在担心你的老师吗？”小雌虫问。
“算是吧……”何塞叹了口气，“那老东西，就没见过他有什么正经时候。”
抱着老雄虫给他做的星舰模型，赫伦趴在筑巢师膝头，托着下巴满脸好奇：“话说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你还有一个老师啊？”
何塞一时沉默，许久之后，他突然打开随身携带的投影仪，放出了那只小亚雌的虚拟投影。
“啊！”赫伦惊呼一声，“我记得，当初就是因为你打不过修齐阁下，他强制关闭了你这个东西，你才来帮我们的。”
何塞：……
黑历史倒也不必记得那么清楚……而且就那堪称变态的精神力运用，虫族能有几个打得过唐修齐？
筑巢师注视着小亚雌的虚拟投影，缓缓开口：“这个，是我小时候。”
赫伦愣了：“可他不是亚雌吗……”
亚雌一般要比雌虫要更加柔美，颈后的虫纹也没有雌虫那样鲜艳复杂，那个投影明明就是一副亚雌的形象，但何塞也的的确确是一只雌虫不假。
筑巢师没什么意味地笑了一声：“因为亚雌在黑市要比雌虫卖的更好。”
……
第一星系不做慈善，中高级雄虫可以拥有许多雌侍，但对于那些等级过于低下又不被在意的雌虫蛋，“雄保会”会定期回收，然后派星舰送去其他星系。
何塞那时就想，他们明明可以将那些蛋直接销毁，却还“大发慈悲”拨出经费来租用星舰，真是“可歌可泣”。
那些雌虫蛋，运气好的可以留在二三星系，由该行星执政府孵化培养，运气差的，虫口贩卖、违禁品走私、星盗劫掠……总有成千上万种途径让他们破壳在光都照不进的犄角旮旯。
很不幸，何塞就是这样一个彻彻底底的“倒霉蛋”。
在那颗行星编号都突破三位数的偏远行星上，他浑浑噩噩地流浪过几年，最后躺在臭水沟旁，因饥饿生出一种内脏正互相啃咬的幻觉，一次次濒死又一次次饿得醒来，终于，他做了一个“正确”决定——去黑市把自己卖掉。
他很聪明，知道雌虫被卖的话大概直接就剖心挖肺了，但亚雌总归要“好”上那么一些，如果走运被什么大老爷看中，买下当成玩物前至少还能吃几顿饱饭。
尊严值几只营养剂？
用行星当地的某种草药汁液涂浅虫纹，主动找上虫口贩子后，何塞漠然地缩在黑市用以囚禁活物商品的铁笼内，漫不经心地想，“尊严”与“自由”，多奢侈的字眼啊。
像极了带着剧毒的梦境。
他猜想着把自己买回去的会是什么样的虫族，玩他之前能不能先让他吃饱，不然他很有可能会在中途昏过去。
是某些肥头大耳有特殊癖好的雌虫吗？还是虫神显灵，让一只尊贵的雄虫看上他这么个卑贱玩意？
何塞冷冷一笑，觉得自己真是个怪物，所有底层挣扎的雌虫都将雄虫看作至高无上的珍宝，如果有机会能将自己卖给雄虫，他们一定会激动到痛哭流涕，他却觉着，那些高高在上、享受着整个虫族供奉的雄虫才是最肮脏不堪的东西。
即便是他们这里如此偏远的行星，所有雌虫出生以来都要接受“奉雄虫为尊”的教育，广场上有日夜循环“雄保会”宣传片，说雄虫是多么娇弱，雄虫的精神力是多么宝贵，能够得到雄虫的垂青就是一只雌虫毕生最大的荣幸。
他看着宣传片里衣着华丽去贫民窟慰问的雄虫明星，看他们和善笑容下隐藏的厌恶，心中平静到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怨毒地想，如果有朝一日，雄虫的精神力再也不能够疏导那些上层雌虫混乱的精神海，高贵的雄虫阁下们，又会是什么遭遇呢？
但应该也等不到那一天了，因为何塞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买主，哈，他真厉害，竟然都猜对了，一只肥头大耳的雌虫，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淫邪下流。
黑市虫口贩子三言两语谈好了价格，正准备将他从笼子里抓出来时，另一道笑嘻嘻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等等，这小崽子我要了。”
支起饥饿晕眩的脑袋，何塞往那边看了一眼——光洁一片的后颈。
啧，他更讨厌的雄虫。
……
“所以，是拉宾爷爷把你从黑市救出来的呀。”
何塞有些无语：“他让你叫爷爷你还真就叫上了，而且不是‘救’，是‘卖’，懂吗？我那时就是一件商品，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买家罢了，我后来可是给那老东西干了不少活才还清自己的卖身钱，你——”
未说完的话，淹没在红发小雌虫一个突然扑过来的怀抱中。
“其实，你应该也很开心当初见到的是拉宾爷爷吧。”
眼眸低垂，何塞扯了扯嘴角，心说，这算什么？安慰吗？早就过去八百年的事儿了……
有什么，好矫情的……
但最终，他还是缓缓回应了这个拥抱。
“嗯……”
应该还是有那么些庆幸，卖走他的并不是什么对着幼崽发情的败类。
那时拉宾也有些年纪了，何塞不清楚这老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一颗偏远行星的黑市里，更不明白为什么买下他后就只是把他丢在一边任他自由活动。
第一天，他很警惕。
第二天，他更加警惕。
第三天，他警惕到极致。
……
不知过了多少天，他身上的伤都好全了，用来伪装亚雌的药草也褪干净了，何塞终于忍不住凑到正在修改图纸的拉宾手边，别别扭扭地问：“喂，你，你为什么要买下我啊……”
老雄虫挑了挑眉：“哟，不怕我了？”
小雌虫的耳朵瞬间就红了。
拉宾手里动作不停：“只是觉得你这小崽子挺机灵的，竟然敢伪装性别，但也没多机灵，要是被买家发现，估计当场就死了。”
在底层摸爬滚打出一腔偏激的小雌虫阴阳怪气地怼回去：“那可真是谢谢尊贵的雄虫阁下了。”说完何塞瞬间就觉得后悔了，一是害怕这只雄虫真的会怪罪他，二是很清楚……对方，其实救了他。
可又实在跨不过去内心那道坎，只能紧张兮兮地站在老雄虫身边，看拉宾口渴了，立即颤颤巍巍地给他倒茶，然后盯着那些复杂的图纸，不知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意识彻底模糊前，仿佛听见对方一声似嘲似讽的叹息。
“尊贵的雄虫阁下……呵，被圈养起来的‘药用宠物’罢了。”
第142章 权力游戏
那是六万年前一个平平无奇的月夜, 风中混杂着泥土和血腥的味道，一个披着黑斗篷的身影穿过夜色时抬头望了眼天际，黑黝黝的夜幕里吞吐着一股悲凉的气息。
他匆匆走进某个临时搭建的据点, 昏暗灯火下, 是一张张熟悉又凝重的脸。
“卡法比”灭亡之战时，他们是交托生死的战友，带领着各自的下属向那座奢靡宫殿一次次发起冲锋，联盟建立前期亦尽心尽力, 使这片被战火摧残的土地迅速恢复生机。
甚至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一起围在虫族首位雄虫联盟议长身边, 静静聆听着那只雄虫最后的叮嘱。
卡茨·扎尼莱，卡法比帝国七皇子，亦是最终之战亲手斩杀卡法比的英雄, 但昔日优雅矜贵的年轻议长, 如今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两颊消瘦，眼窝深深凹陷下去, 任谁都看的出他快要死了。
卡法比残暴不仁, 但别忘了那还是一只实力强悍的顶级雄虫，卡茨打败了他, 却也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创伤，能够拖着一副残躯支撑十年之久，已经是全联盟竭力救治的结果了。
一阵又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中, 雄虫不停安排着各项事务，忽然, 他的声音消失了，那双病重浑浊的眼睛一一看过周围曾共同奋斗过的战友们, 低低笑出声来：“谢谢诸位……用十年的时间咳咳……给我编织了这场美梦……”
雌虫将领们谁也没有开口。
……
在宣布卡法比帝国彻底终结的那一刻，天才聪慧的雄虫议长就从雌虫下属们的眼神中察觉到了联盟的脆弱。
他们听从建议，以“兰德修斯”的名义聚集在一起，共同目标都是推翻卡法比，可一旦这个共同目标消失了，更为尖锐的雌雄矛盾就要被推上台面。
“共和联盟”，那实在太像梦话。
卡茨很清楚，各方势力之所以现还能维持和平，都是念在他时日无多的份上——这些雌虫秉承着一股本质又近乎幼稚的信义良善，给他们一辈子都为“共和”奔波的雄虫议长共同搭建了一个和平的乌托邦，明明十年之前联盟就该分崩瓦解了，却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议长，您该休息了。”
是啊，卡茨想，他也的确该休息了。
少时因看见那个疯子暴君将他可怜的雌父生生虐杀至死，从而生出一股想要改变这一切的天真，尔后被谩骂，去征伐……谁能想到，他竟然坚持下来了呢？
都说死亡那一刻会回溯一生中最重要的场景，卡茨看着眼前那只抱着雌父尸体哭泣的小雄虫逐渐长成儒雅随和的七皇子，又决然叛出自己的阶级加入反叛军，最后一步步登上高台，宣布“共和联盟”成立……
所有画面如零落秋叶般纷飞枯萎，最终定格在一双温和含笑的黑眸。
最后一刻，他想到的还是那场短暂的对话。
突然出现的黑发雄虫实在太过奇异，卡茨穷尽一生都没有再见过那样遥远从容的眼睛，浩瀚岁月似乎于他眼底一笑而过，比星河宇宙还要辽阔。
对上那双眼眸，卡茨茫茫然地问：“如果我做错了呢？”
彼时联盟军尚未推翻卡法比帝国，亲眷对他背叛阶级的指责，下属间的暗流涌动……无一不让卡茨生出深深的怀疑，怀疑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否正确。
然而那双黑眸只是轻轻一笑，对他说：“那就错下去吧，一个有灵魂的种族不会因个体的抉择而轻易覆灭，是非对错，万载之后岁月会给你最公平的评说。”
“况且有些时候，也的确需要一些愚蠢又无畏的勇气。”
忽然地，雄虫眼中迸发出璀璨的光亮，他极其释然地笑了。
渺小的个体又怎么能和浩大的历史相比？然而再艰难绝望的悬崖之上，还不是会有微末草芥盎然生长。
“四万年前，兰德修斯自尤尔特林崛起，那时整个虫族都不相信一只羸弱的雄虫能够改变时代，可他不仅做到了，也向虫族证明，在原始的暴力蛮荒外，有一种更加崇高辉煌的东西，值得我们抛却自私的兽性，为了一个更加美好的明天舍身忘死……”一滴晶亮眼泪自眼角滑落，卡茨说，“诸位，我相信那个更美好的明天不会终结在这里……因为万载之前的奇迹，我们未曾有一刻忘记，也相信……以后还有会更多高尚的灵魂为此努力……”
“而我……就到此为止了。”
……
……
*
“卡茨议长死后，‘共和联盟’迅速破灭，联盟军内几大雌虫势力各自分裂，都建立了新的阵营，”拉宾说着，眼前的兰斯光球迅速投影出多方割据时期几个主要雌虫组织的标志，老雄虫一一讲解过这些组织的特点，忽然一顿，那些标志又重新聚合成一座铁笼，“他们的政见观念不同，但在对待雄虫的态度上却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拉宾嘲讽笑笑，“都决定将雄虫限制起来。”
唐修齐看着那座囚笼：“可即便以卡法比为首的雄虫在六万年前被击败了，顶级雄虫也并没有全部灭亡，他们不会看不出雌虫的目的，所以——怀柔政策？”
“不愧是兰德大帝，”拉宾笑笑，“您可真是敏锐。”
没错，虽然在大战中雄虫一方损失惨重，但顶级雄虫的战斗力从来都不容小觑，而且那些雌虫组织很清楚，雌虫混乱的精神海还需要雄虫的疏导，他们必然不可能回到远古虫族初期雌尊雄卑的状态，因此双方就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雄虫让渡权力，雌虫保证雄虫依旧能够享受原有的优渥资源。
拉宾：“其实，我猜测雌虫最开始实施的并不是‘圈养计划’，他们仅仅是想要以一种代价最小的方式稳固自己的权利，但慢慢地，这个计划的味道就变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雄虫数量开启下降，虽然总数一时半会还看不出来什么，可非常致命的是，他们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顶级雄虫了。
细看“共和联盟”分裂后雌虫上台一系列的举动，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雌虫为雄虫提供最优越的生活条件，并逐渐将其从军队中剥离出去，久而久之，雄虫不需要作战又事事顺心，生物骨子里的享乐劣根性让他们完全失去了提升精神力的动力，甚至于几百年后那些训练精神力的方法都消失不见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用来供养雄虫的资源从哪里获得？当然是数量众多的底层雌虫。
一个冷门知识，“雄虫保护协会”的创立者，其实是一只雌虫。
“雄保会”的出现，将对雄虫的保护提升到了法律层面，同时他们还肩负着教育底层雌虫的“重任”，从此，一场没有炮火的罪恶侵略，被包裹进了一套非常“文明光鲜”的话语体系——
你是雄虫，天生体质羸弱，数量稀少，所以尽情享受就好，唯一要做的就是帮雌虫进行精神疏导。
你是雌虫，体质强悍但精神海会混乱，所以要以雄虫为尊，他们是我们虫族至高无上的珍宝。
几万年过去，无论雌雄都学聪明了，这种不动声色的洗脑教育，比什么血腥屠杀都要来得可怕。
唐修齐想，“圈养计划”，圈养的何止是那些贪图享乐自甘堕落的雄虫，还有愚昧无知、用一生来为雄虫编织“尊贵”美梦的底层雌虫。
唯一获利的，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们。
他忽然感到一股莫大的荒谬，因为完全无法确定这个扭曲的结果究竟是从哪一步起变了味道，明明最开始，那些参与推翻卡法比的虫族，无论雌雄都只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罢了，然而现实一直都比故事荒谬。
权力的游戏一旦开始，所有温厚良知都可为此抛弃。
……
“‘星之轨’，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拉宾的语气柔和起来。
“并非没有雄虫察觉到自己正在被圈养，于是他们开始暗中积攒力量，有了‘星之轨’的雏形，最开始其实也是为了替雄虫夺权，但后来随着雌虫成员的加入，他们渐渐明白，即便能够登台掌权，也不过是再次重复历史的悲剧，因为虫族真正的问题从来都没有被解决——”
“正如您十万年前所言，压迫与畸形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整个种族对于现状的麻木，雌虫困扰一生的污染线，雄虫日渐稀少的数量，明明所有虫族都知道这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可怎么就渐渐对此习以为常了呢？从确立这一根本开始，‘星之轨’，才算是真正诞生。”
…………
……
……
*
“所以，你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跟着拉宾爷爷了啊？”赫伦眨巴眨巴眼睛，很是好奇。
何塞揉了揉额角：“那老东西有病，一心想进主星科研院，我不愿意，他就让我滚去自生自灭了。”
赫伦满脸写着不信：“拉宾爷爷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何塞：……
一个星舰模型就把你彻底收买了？
筑巢师无语叹气：“其实——”
轰！！！
一声巨响突然在组装室内炸开，何塞瞳孔皱缩，瞬间推门冲了进去——
砰。
砰、砰。
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拉长，眼前的画面都像是被放慢了百倍，颜色消褪，只剩飞溅的鲜血，一滴一滴，一滴一滴掠过自视网膜前。
忽然地，他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那张悬浮椅上，老雄虫还是那样没个正形地坐着，是何塞吐槽过无数次会腰椎突出的坐姿，可那脖颈之上……
脖颈之上……
脑浆、血管、肌肉组织……红的白的看得清看不清的，能够组成生命的物质全都飞溅了一地……多神奇啊……我们都是由这些物质以某种比例组合在一起，可一旦破碎……
就彻底死去。
组装室外，被何塞下意识推出去的赫伦茫茫然地跌坐在地。
隔着一道金属门，筑巢师从来挺拔的身形狼狈跪倒在那滩血污之中，脊背深深弓折下去，几欲折断，一声比野兽濒死时还要尖锐的嚎哭从他喉咙里呕出。
灵魂仿佛都被彻底撕裂。
第143章 少年先疯
A30, 星际接驳港口。
【已接收到您的停泊申请，正在为您安排太空停泊区域……您的停泊区域为，A区21.741.2, 鲸式W2型星舰——】
【“蔷薇号”接入。】
印有赤色花朵的巨型星舰自深空降落时, 几乎占据了整个监控屏幕——流畅光滑的机身线条，由特殊合金构成的亮银色外观，两侧延伸出的翼状结构上分布着无数个隐形武器孔，蓝白推进光束划破天幕时, 犹如一颗璀璨无比的流星刺痛眼膜。
第四星系总执政官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下意识感叹到：“真不愧是军部前首席的作品……”说完他就立刻就反应过来这话不妥, 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坐在轮椅上的金发雄虫，干咳两声，“殿下, 阿瑞洛斯少将到了, 我们该去迎接他了……”
金眸看着缓缓驶入停泊区域的“蔷薇号”，尼禄脸上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走吧，想来我也许久未见阿瑞洛斯少将了。”
在尼禄身后, 除了皇家护卫还跟随着两条泾渭分明的河流, 一方是光鲜亮丽的第四星系总行政府官员，另一方则是“奇形怪状”看着就很不好惹的星盗。
一行走上太空接驳桥桥口。
巨型星舰太多都停泊在宇宙空间内, 离星际港口还有一定距离，因此链接上接驳桥后，就可以在星舰内部开启一个小型跃迁门, 使舰队上的虫族直接进入港口。
以尼禄为首的虫族们静静等候着，但几分钟过去了, 接驳桥的另一端依旧没有跃迁门开启的迹象，一片诡异的沉默里, 执政官有些站立难安，正打算去问问操作员这是怎么回事时，那艘星舰忽然动了。
只见“蔷薇号”轻轻移动了个角度，直接避开了接驳桥，舱门打开，一只军雌站立门后，纵身一跃，瞬间开启了完全虫化！
“保护殿下！”
“快打开防护罩！他们要袭击殿下！”
港口就像水入热油般“嗡”地一声炸开了，不仅皇家护卫们迅速拿出了武器，那些星盗也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安静！”尼禄怒斥一声，几乎要将掌下扶手捏碎，“阿瑞洛斯少将可是应邀而来，不得无礼！”
完全虫化下的恐怖巨虫展开虫翼，直直穿过太空落进港口大厅，然后又解除了虫化状态，整个过程中没有往接驳桥那边看上一眼。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直到一整队“赤蔷薇”精锐军雌悉数进入A30，一道修长潇洒的身影才出现在舱门内，即便是远远地看着，都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压迫气势。
舱外是黑暗深邃的太空，遍布无数宇宙射线和高速粒子，阿瑞洛斯轻轻一跃，一双巨大圣洁的翅翼自背后徐徐展开，轻易就带出一阵飓风。
底下的虫族忽然爆发出一阵不小的惊呼——他竟然没有开启完全虫化！
尼禄的表情更加难看。
别看星舰和港口靠得很近，实际上还有好几公里的距离，不然港口为什么要修建接驳桥？而这几公里的宇宙空间内，完全真空，没有任何重力场，更别说还有高强度辐射轻易就可以让生物细胞彻底坏死，就连军雌也要开启”完全虫化“才能抵挡住这些危险。
——难以想象，连虫化都不用的阿瑞洛斯体质究竟有多恐怖。
银发流舞，锋利羽翼在空中洒下一路荧光，浩瀚宇宙内仿佛只剩下这一道绚烂夺目的身影，进入港口时他脚尖轻踏微微屈膝，银光自身后闪过，巨大虫翼便被流利地收了回去。
“赤蔷薇，”银发雌虫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红眸嗜血狠戾，“列队。”
“是！”
为迎接“赤蔷薇”特意清场的星际港口内顿时回荡起军雌肃杀震撼的口号。
一片死寂。
尼禄缓缓松开手掌，掌心因为太过用力被扶手生生压出一个血窟窿，但面上却浮起无可挑剔的笑容，带着身后一行虫族走了过去。
“不愧是第一军团，如此实力，倒显得我们特意准备的接驳桥有些多余了。”
阿瑞洛斯慢慢打量过这一行神色各异的虫族，嘴角忽然勾起一个嘲讽至极的弧度：
“一群星盗，有什么资格来迎接我？”
几个老牌星盗团长闻声顿时难堪又恼火。
地面忽然泛起一阵翁动，阿瑞洛斯脸色未变，腰间长刀顷刻出鞘，瞬间斩断了脚下窜出的骨刺。
对面脸色苍白的骨公爵闷哼一声，右臂竟然直接被砍断了。
“呵呵，”骨公爵阴森森地咧开嘴，断臂处缓缓蠕动，竟然又生出了一条白骨手臂，只是脸色更加惨白如鬼，“都说‘赤蔷薇’是群从不守规矩的流氓，今日一见，果然比我们星盗还像星盗呢。”
银发雌虫手腕一动，长刀随意挽了个漂亮的刀光，直直指向骨公爵的眉心，锐利锋芒简直要逼得后者狼狈开启虫化。
“幽骨星盗团，”阿瑞洛斯哼笑一声，红眸却冰冷至极，“涉嫌314起大型违禁品走私，285起虫口贩卖，并于第三星系若干小行星上非法采矿，按照律法，我有权将你就地处决。”
“你！”
戴着金属面罩的瑟拉菲伸手拦住骨公爵，面罩里的声音低沉失真：“阿瑞洛斯少将，‘众星商会’里可没有什么星盗不星盗的说法，我们都是合法受邀前来参这次盛会的商户罢了。”
“合法？”刀尖变了个方向，阿瑞洛斯故意挑起眉头，歪了歪头，“先去荒星服刑个几百年再来和我讨论这个词该怎么写吧。”
刀尖一一掠过那几个老牌星盗团长，完全无视那群官僚越发苍白的脸色和尼禄阴郁的眼神，阿瑞洛斯扬手一挥，锐利刀气瞬间在“赤蔷薇”和他们之间劈出一条深深裂缝。
“诸位，”银发军团长笑容恣肆狠戾，“‘众星赛’结束后，你们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
说罢带着一众军雌转身离去。
“阿瑞洛斯少将，”尼禄忽然开口，“不知道白副官身体怎么样了。”
金眸满意地看着那道身影停下脚步，眼底浮现几丝怨毒：“C67上我们有些误会，一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向白副官道歉，他现在能站起来了吗？啊，听说赤蔷薇不久前还抓住了一个叛徒，竟敢对长官动手，真是相当该——”
长刀瞬间变作激光模式反手甩出一道光刃，阿瑞洛斯回头，看着那只机械雌虫替尼禄挡下这道攻击，语气森冷至极：“二皇子殿下，你还是多想想该怎么保护好自己的脑袋吧。”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众星赛里不会出现什么令虫‘惋惜难过’的意外啊。”
毫不留情地怼完对面所有虫族，仅仅一个照面，阿瑞洛斯就用行动和他们彻底撕破了脸皮。
“赤蔷薇”绝不和一群为非作歹的星盗共席，这就是他毫不退让的底线。
……
……
“老大，”被其他同僚带进来的塔洛克解除了身上的防护服，上前一步站到阿瑞洛斯身侧，“我发现他们带了微型电子眼，应该是把刚刚的画面全都录下来了，很有可能会用这个来弹劾咱们，需要提早做好舆论处理吗？”
“众星商会”已经开了好几届，一些潜规则也成了大家的心照不宣，之前谢清带着“黎杀”来参加时表情再臭也没有阿瑞洛斯这么嚣张不屑，如果被有心引导，很可能又会往“赤蔷薇”头上泼什么“不顾大体，挑起战争”的脏水。
阿瑞洛斯：“不必，让他们说，我又不是不想砍了他们。”
塔洛克：……
突然就共情了白副官的“心累”，有这么一个平A全场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老大，真是痛并快乐着呢。
塔洛克：“那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吗？”
“对，”银发雌虫笑得恶劣，“给我光明正大地盯住他们。”
不是说要针对“赤蔷薇”进行围杀吗？那就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包围了谁，什么“虚与委蛇”“暂避锋芒”，那就不是阿瑞洛斯的作风，“赤蔷薇”从来只会如他手中的长刀般斩破面前一切阻拦。
登上先他们一步来到A30的下属准备好的飞行器，进入指挥舱的那一刻，阿瑞洛斯气息与神色就变得更为内敛，完全不似刚刚面对尼禄和星盗时那样强势张狂。
他并非半点不懂那些阴私手段，刚刚的露面，一是为了表明态度，二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赤蔷薇”向来与星盗势不两立，他这会如果表现得太过警惕，反倒会让对方生出疑心，还不如嚣张至极，也免得委屈自己。
更重要的是，阿瑞洛斯摸了摸智脑手环，按耐下联系唐修齐的冲动，A30毕竟不是他的主场，现在身边一定有不少监视，贸然联系先生，只会暴露“赤蔷薇”和“北极”的关系，而且，他这边如此来势汹汹，到时候“众星赛”，被星盗看作“幌子”的唐修齐面临的针对会更小一点。
只是想着他们现在明明身处同一颗星球却不能见面，心情难免有些不爽。
红眸一转，银发军团长忽然盯上了身边暂代白术的塔洛克。
“塔洛克，你最近精神力训练成果怎么样了？”
在其他军团会被供着，在“赤蔷薇”只会得到“捶打”的雄虫塔洛克：QAQ。
白副官，你快回来吧，我是真的不想接受老大的死亡特训啊，真的会没命的啊！
……
……
*
“诸位，‘众星赛’结束后，你们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
高清电子眼将银发雌虫嚣张狠戾的神情完整记录下来，尤其是那句“不要落到我手里”，即便隔着视频，都能让虫感受到那股恐怖气势。
【过了吧……众星商会都举办好几届了，每届结束后那些星盗都会安分很久，这么朝对面挑衅，真的不会惹怒他们吗……】
【呵呵，那可是第一军团呢，怕什么星盗，最后遭殃的还不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民众。】
【第四星系居民表示“众星商会”真的是我们难得的进项了，咱们庙小，请不起某位大神，要惩恶扬善早干嘛去了，这个时候来找存在感……】
【纯路过啊，能理解阿瑞洛斯少将的心情，但这应该也算是军部给“赤蔷薇”分配的任务吧，背着领导瞎搞事，这可是职场中的大忌……】
【我天，那是二皇子吧，二皇子的腿可是为了抗击异兽才变成这样的，他一只雌虫怎么一点尊重都没有！粉转黑了！】
……
“众星商会”本就是虫族近来最为热门的话题，早就有无数双眼睛盯住了这片贫瘠落后的星系，星际港口里的冲突还没发生多久被传上了星网。
要明白一件事，舆论有时候并不掌控在大众手里，尤其是某些特定事件，如果能控制它的传播扩散方式，就能达成上层想要看到的结果，总而言之，许多用户进入星网时，各种资讯论坛对此都已呈现出批判态度，更有无数“正义卫士”翻出“赤蔷薇”和阿瑞洛斯以前种种出格举动，直接扣上一顶“破坏和平”的帽子，某些随波逐流的也不清楚事实，随口应和几句，一时之间，好像这就成了板上钉钉的真相。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莫过如此。
【你们有病吧！】
忿忿怼完几个蹦跶得最厉害的账号，一只雌虫咬着牙，啪啪打出一张长篇帖子。
【那些是星盗！他们做了多少肮脏的事情你们是不知道吗？什么时候我们要向一群卑劣的强盗寻求和平了？他们在第三星系上制造了多少爆炸，多少亲友从此彻底分离？那些被抓走被殴打被虐杀的奴隶，那些从黑市流传出来的毒品和违禁诱导剂，替星盗说话的混蛋是听不见那些鲜血淋漓的灵魂正在你的床头哭泣吗？懦弱退缩只会增长他们的野心！】
【愚蠢！懦弱！无知！】
【都把头伸进他们刀下了，竟然还妄图和一群屠夫讲道理！】
打完之后又怼了几个来挑衅的小丑，雌虫这才忿忿退出星网，并不知晓他这段话不久后将会获得空前的热度，“别和屠夫讲道理”也将成为贯穿整场“众星赛”的主导话题。
但现在，雌虫只是来到“众星赛”的报名点前，咬咬牙，梗着脖子说：“我想报名‘众星赛’！”
负责记录的亚雌员工闻声抬头，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柜台有些发怔，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头朝柜台下方看去，表情有些奇异。
“小朋友，你要参加‘众星赛’？”
刚刚才和网友大战八百回合的罗迪“唰”地一下整张脸都红了。
“没，没错！我要参加！凭什么每届都是那些星盗得第一！”
闻声亚雌员工表情更怪了。
……
溯源“众星商会”和“众星赛”的历史，那最早其实真是第四星系为了提高经济举行的正规比赛，后来不知怎么被第五星系的星盗盯上了，强行插了一脚不说，到后来直接变了他们的“狂欢节目”，每届“众星赛”也都是星盗团拔得头筹。
在多次以胜利挑衅索兰后，军部才开始派军团长去监管“众星商会”，但毫无疑问，军部的参赛队伍每次都会遭遇针对，一直到谢清带着“黎杀”参加的上一届，“众星赛”的冠军都还是星盗团。
罗迪近来的遭遇完全不能算好，他雌父的精神海越发混乱了，他们的存款也越发捉襟见肘，今天本来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工作赚钱给雌父买药，结果无意看到星网上的舆论，被怒火冲昏了脑袋就来这里报名了。
“小朋友，你会开星舰吗？而且报名的话，必须有成员大于或等于三的团队哦。”
亚雌的声音很温柔，罗迪却感到一阵难堪羞愧。
他会开星舰，曾经身为执政官的雌子，他那个雄父虽然恶心，但学习方面一直都没有亏待他，甚至指望罗迪考进第一星系给自己挣面子，只是现在他连艘星舰都没有，又要拿什么去参加“众星赛”？
低头绞着衣角，罗迪咬着唇，正想道歉离开时肩头突然被拍了拍。
“要不，你和我们组队呗。”
抬头一看，是一个红头发的雌虫少年，还有一只看上去更小的黑皮小雌虫自少年身后探出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几分钟后，亚雌员工看着眼前三只没一个成年的小雌虫，久久沉默不语。
虽然“众星赛”并没有年龄限制，但是……
叹了口气，检查过星舰报备材料，亚雌员工录入信息后往他们的智脑手环上发送了三张“参赛证”，对着三双亮晶晶的眼睛，他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其实，也不是所有第四星系的虫族都欢迎星盗，”眨眨眼睛，“星辰见证，祝你们冒险成功。”
于是，一个名叫“少年先疯队”的队伍就这么录入了系统。
是的，少年先疯。
……
很快，另一边某间暗淡无光的房间内，连日昏沉无比的筑巢师智脑手环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何塞！我和黑桑去帮你把拉宾爷爷的作品赢回来！今天晚上的星星很漂亮哦！】
虚拟屏幕的光照亮雌虫一张颓丧灰暗的脸，忽然地，他低头捂住了眼睛。
良久良久之后，筑巢师终于走出了那间上锁的屋子，“四号塔雅”还有几个星时就开启了，空中的星子像是为了抓住这最后表演的时间，正努力散发着光芒，比起城市绚烂的霓虹灯光也丝毫不显逊色。
果然，今天的星星很漂亮。
何塞收回凝视星空的目光，定定看向露台上黑发雄虫修长俊逸的身影，开口时声音沙哑无比，像是多日未饮用过水源，但又透着一股决然坚定：“阁下，很抱歉浪费了一些时间，希望我并没有耽误行动。”
唐修齐没有回头，指尖轻轻叩击着露台的栏杆，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也勾勒着他神情的莫测。
“关于你老师的死亡，给你一个机会，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何塞一时沉默，思索许久后，他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没有了，他想告诉我的……我都知道……”
唐修齐想起那天拉宾对何塞的评价。
“我那个混蛋学生啊，别的不说，脑子还是很灵光的，他能跟着您，我也算放心啰……”
最后时刻，苍老的机械师眼中一扫浑浊，透着无与伦比的炽热与坚定。
“阁下，如果我们未曾见过这个种族变好的希望，也就不会如此奋不顾身去搏那一个微渺的可能，我们一直都在期待，您能再一次创造那无与伦比的奇迹！”
“也请您相信，‘复生计划’——”
砰！！！
一颗头颅，连带着老雄虫未说完的句子，被一发击穿墙壁的破甲弹轰然击碎。
鲜血飞溅，“星之轨”最后一个观星者在满目灼烈的红光里完成了一生最后的绽放。
唐修齐垂眸看向手腕上的智脑手环，那里面，有拉宾转移过来的，“智脑兰斯”的初始数据。
他说：
“那就开始吧。”
第144章 电子神明
【你动手了？】
【……】
【凭什么不和我商量就私自动手！还没有确认那部分是不是彻底销毁了, 你这样只会打乱我的计划！你到底在干什么？】
【……】
【不要沉默！回答我！】
昏暗无光的房间内，雌雄不明的虫族看着虚拟屏幕上跳动的消息，仿佛能透过这些文字看见对面气急败坏的表情, 他慢慢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单方面切断了这场通讯。
扭头看向另一块虚拟屏幕，那上面，正是第四星系热火朝天的“众星商会”。
……
……
#第四星系“众星商会”开幕#
#二皇子致辞演讲稿#
#“众星赛”规则#
#环星竞速赛是什么意思#
……
夜星时结束，塔雅的光芒重新覆盖住整个第四星系, 万众瞩目的“众星商会”也就此拉开序幕，由第四星系总行政府出资, 连接十颗小行星的“虹星桥”悉数向游客免费开放，供他们游览每颗行星上各具特色的大型集市，一时之间, 整个“虹星之环”热闹无比。
之前在“狂欢城”里被唐修齐摆了一道, 那些星盗团近来对“北极”的针对要收敛不少，显然就等着在“众星赛”里放大招呢，不过只有千日做贼,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既然注定要成为靶子，那就更不用紧张了, 唐修齐让下属们执行各自任务的同时也都出去逛逛，毕竟这样的热闹他们也很少见到。
独自待在休息间里，他闭上眼睛, 将意识链接上智脑手环。
之前每次登陆星网，周围都是宇宙的样子, 由不同星球代表不同程序，但这一次, 睁眼之后却是漆黑一片，意识体构建而出的他静静悬浮在这片黑暗之中，渐渐地，一个绚烂光球自虚空中慢慢浮现——
智脑兰斯，或者说，兰斯的初始数据源。
【身份识别，“星之轨”最高权限，认证通过。】
【你好观星者，我是兰斯，请问您的姓名是？】
唐修齐没有回答。
【好的，尊重您的拒绝，接下来我将全程称呼您为“观星者”，如需修改，可随时向我提出。】
黑眸微动，唐修齐想，果然，这个“兰斯”已经具备了一些简单“情绪识别”和“情绪判断”，正如拉宾对他所介绍的，更加，“有温度”。
“‘星之轨’成立后，便想通过科技的力量来解决雌虫精神海和雄虫数量稀少的问题，于是开始了对兰斯的研发，”老雄虫看“兰斯”的目光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您应该有听过‘第二虚拟世界’的说法，那其实也算是兰斯的一种发展构想，但最开始，我们仅仅是想找到虫族问题根源所在，然后解决这个问题……”
“因而对兰斯原始构想，并不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据处理系统，而是一个更加智能化、个性化……甚至是有属于自己温度的，孩子……”
这种类似的概念，让唐修齐都有种恍惚，恍惚回到了第一世自己的研究。
彼时华国最高端严密的研究院里曾发生过一件大事，他们“人工智能”领域最年轻的高级研究员因意外双腿残疾，再次出现时就宣布要更改自己主要项目的研究方向。
如此重大的变动，必须通过委员会的汇报批准，会议室里，消瘦不少的黑发青年坐在智能轮椅上，平静缜密地讲解着自己的方案。
“……综上所述，我今后有关人工智能的研究大致路线并无变动，只是核心目标会向‘个性’与‘温度’有所变更。”
唐修齐讲得相当完善，理由也很充分，并没有受到太多为难，委员会的会长是一位慈祥和蔼年长女士，一生为国家做出了许多重大贡献，还有许多高级保密项目为了她的人身安全，要在她去世才能公布她的名字。
会长很看重唐修齐，给他的研究提供了许多帮助，但在汇报结束后却单独将他留了下来。
经历了一辈子风霜，老会长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蕴含着智慧，看过来的目光也是温暖慈祥的：“其实，我有点好奇，你最开始对人工智能的研发一直都专注于提升它的智能性，怎么会突然想要赋予它更加人性化的温度？”
黑眸微垂，唐修齐的目光落在自己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腿上，良久良久没有回答。
“只是，想要试一试吧……”
话音刚落，一只沟壑丛生却温暖包容的手就落到了他的手背上，老会长笑着说：“孩子，我们的人生就像一条河流，或经过低谷或经过高峰，但我能看到，你所要奔赴的未来是一片浩瀚的大海甚至还要顺着那片海洋流入九天之上的银河，所以，不要放弃，总有独属于你的星星在等着你。”
……
看着眼前同样是以“温度”为核心制造出的兰斯，唐修齐的心绪有些复杂：“是否存在初始系统日志？”
【初始系统日志有所损毁，是否查看？】
“是。”
话音刚落，光球就散开变作闪闪烁烁的数据流，很快那些“星之轨”初代观星者的研究手记就出现在唐修齐面前，将他带回最初的原点。
【■■年■■月■■日
我们的小智能体终于有雏形了！虽然暂时还只能进行一些基础的运算分析，但总算是进入正轨了，已经开始期待他能够开始自主思考后会是什么模样了哈哈哈……虽然那可能还要好几百年。
——一代观星者日志】
【■■年■■月■■日
和那群混蛋吵了三天三夜，终于给小智能体定好了名字，有了自己的名字，就是独立的个体啦，虽然它暂时还理解不了“独立”这种太过复杂的概念，但相信总有一天，它能拥有自己的智慧，你好兰斯，我们期待着你的成长，顺便一提，这是取自兰德大帝的姓名，嘿嘿，希望大帝不要介意我们小小的碰瓷～
——一代观星者日志】
【■■年■■月■■日
局面越发紧张了……我们死了很多同伴……斗争，战争……明明是同族，为什么要靠流血来解决问题呢……如果兰斯能够成熟，是否能将他们以数字信号的形式永远留存下来……这个想法太疯狂了，仅仅只能作为一个参考……
——二代观星者日志】
【■■年■■月■■日
大突破！在没有输入指令的情况下，兰斯今天在处理数据时竟然进行了路径优化！我们的训练方向是对的！
——二代观星者日志】
【■■年■■月■■日
天呐，所有同伴都在哭泣！我们的兰斯今天终于发出了自己的第一道自主信息！“你好”，它对我们说了“你好”！我们就像傻子一样一个个凑到它面前做自我介绍，即便它现在只会回答“你好”这一个词，但也已经是极大的突破了！
你好世界！你好兰斯！
——三代观星者日志】
【■■年■■月■■日
我的手在发抖……太不可思议了……我今天在喝营养剂，兰斯今天竟然开始好奇问这是什么味道！它竟然会“好奇”！虽然我们后台分析是触发了检测程序，但从未有过的信号波动证明这就是它全然自主的“情绪”！虽然还称不上是“情绪”！我们的孩子正在长大，毫无疑问它正在长大！
——四代观星者日志】
【■■年■■月■■日
他们发现兰斯了，不能被他们夺走！那些卑劣的权贵只想要一个全心全意为他们服务的工具傀儡！绝不能让他们抢走我们的孩子！兰斯是我们的希望！也是虫族的希望！
——四代观星者】
【■■年■■月■■日
……兰斯越来越成熟了，前辈们几百年来的努力没有辜负……今天研究室又遭遇了袭击，幸好有同伴拼死带出了核心数据……那是一只雌虫，他的污染线在战斗中几乎要蔓延进眼球了……他哀求我们杀了他，他不想变成疯子去伤害同伴……我们只能尽力减少他的痛苦……按照他的遗愿，我们第一次用兰斯分析了雌虫身上的污染线……太可怕了，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紊乱的波动，污染线，那到底是什么？
——五代观星者日志】
……
以这篇最初记录雌虫污染线的日志为始，后面的系统日志就遭到了严重损毁，毫无意义的凌乱字符堆积在一起，看多了就成了一种精神污染，也就唐修齐的精神力足够强，才能极快地浏览过这些纷杂的信息。
几万年的研究日志浩如烟海，而从前面的记录来看，一代代观星者们无疑对兰斯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他们将信念与希望都汇聚在一起，既是将兰斯看作自己的孩子，也是希望构建出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能够拯救虫族的电子神明。
但很显然，如今现代虫族科研院里的那个“兰斯”并没有如此感性的情绪，那就是一个高级的智能处理系统，一些“非工具性”“自主性”的东西，被从“兰斯”身上剥离出来了，而被剥离的那一部分，就是此刻浮动在唐修齐身侧的信号波动。
不过……
感受着身边那些信号正悄咪咪地往他肩头上蹭，被发现后还会试图把自己藏起来，各束信号不停在原地打结……唐修齐莫名觉着，这个“兰斯”，好像也不是特别聪明。
“拉宾有没有告诉过你‘蔷薇号’的残骸在哪里？”
【数据遗失。】
“那‘复生计划’？”
【数据遗失。】
唐修齐挑了挑眉：“有关历届雌虫污染线和雄虫数量减少的研究报告？”
【……数据……遗失。】
明明是毫无波动电子机械音，唐修齐硬是从中听出了几分艰难崩溃，他嗤笑一声：
“呵，那我要你何用。”
【……】
没有感觉错，身边的智能体真的快哭了。
【兰斯！很厉害！兰斯！很有用！】
说着不等唐修齐询问，一股更加浩瀚强大的力量就冲入他的精神海，神奇的是，这样庞大的力量他接受起来竟然一点都不困难，顷刻之间，精神领域就扩大了好几倍。
唐修齐微微感受了一番，有些小诧异。
从街边的宣传广告牌，到城市公共交通的运输指令；从他这间休息室的智能温度系统，到星际港口对星舰出入的调控；从道路上无数微型电子眼监控，到一通相隔千里的通讯对话。电子信号像一条条奔涌的河流，不停穿梭在星球的每一个角落，绚烂璀璨——
整个A30的信号网络，都清晰呈现在他的精神领域之内。
【兰斯！有用！很有用！】
唐修齐想，能够瞬间入侵这些低智能网络，那确实还算有用。
略略浏览了一番兰斯所能覆盖的区域，他满意了，这才有点像几万年累积研究出的高级智能体嘛～正打算退出，忽然目光一停，城市中心某个街口摄像头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银色身影。
黑眸里顿时浮现出某些玩味温柔的笑意。
第145章 红色宝石
作为“众星赛”的起点, A30自然也有不少商户入驻，有的在繁华地段租了店铺，有的就开着飞行器在街边流动做生意, 反正“空间纽”可以储存大部分商品, 卖得差不多了就把东西往智脑手环里一收，还可以顺便去看看其他货物，那些顶级珍宝肯定都进了拍卖场或者早就找好了买家，但小型商贩胜在数量多, 偶尔还是能找到不少稀奇玩意。
比如说，街边这一家赌石摊子。
虫族最顶级的矿石资源肯定是“钛素矿”, 但在钛素矿之外，也还是有不少优质矿石，有些甚至能源储存量比钛素矿还恐怖, 只是数量太少太少。
一般说来, 这些矿石被挖掘出来后会经过打磨挑选再以成品出售，不过还有一种方式就是购买未经打磨被岩石杂质包裹的原矿石，这种相对来说价格会更便宜一些, 但也有可能打磨之后里面什么都没有, 风险与机遇对等并存。
“我说朋友，你挑好了没有啊？”
围观的虫族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到, 而那只小心翼翼挑选原矿石的雌虫终于选好了自己要买的原矿石——一颗灰不溜秋巴掌大小的石头。
周围顿时发出一阵嘘声，有其他雌虫按了按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框，虚拟屏幕上弹出那颗矿石的扫描结果：“虽然说没有打磨的岩鞘外壳会干扰矿石的能量波动, 但兄弟你这块能量反应也太微弱了吧。”
跟这只雌虫一样，围观的观众里也有很多拿出了自己的设备对那块矿石好一阵扫描, 平日里第四星系绝对看不见的高新设备现在倒是扎堆出现，很明显都是从其他星系来的游客。
但不管其他虫族怎么质疑, 买下原矿石的雌虫很坚定，用智能手环和店主交易了星币就抱着石头来到了打磨机旁——这也是规定，小笔交易现买现开，一是为了防止买家之后再行纠缠，二是如果真开出了顶级矿石，也算给摊子打广告。
其他虫族怀疑归怀疑，但眼神还是紧紧黏在了打磨机上，等灰色的外壳渐渐褪去，一抹耀眼的红光和智能分析结果同时浮现，所有围观的虫族都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兰德修斯啊，竟然是库伦石！”
“疯了吧！这种绝种矿石怎么会在这里看到！”
“兄弟你这石头卖不卖！我出市价三倍！”
“我出五倍！”
……
不仅那只买下石头的雌虫傻了，店家都瞪着眼睛完全懵圈——
那可是库伦石啊！远古时期库伦族用来嘉奖雌虫勇士的至高宝物，当初库伦族和兰德大帝主动结盟时，誓约信物就是一颗毫无杂质的红色库伦石，传闻大帝对此非常喜爱，库伦族也从此成了远古时期兰德大帝手下最得力的下属部落之一。
这样的历史价值，配合库伦石本身的能源存储，认真经营一番市价翻上个百倍都有可能。
雌虫迅速清醒过来，一把抱住石头推开观众：“不卖不卖！我才不卖！”
然而他嘴角的傻笑还没维持多久，一根光索就从天而将，吸附住雌虫怀里的库伦石瞬间抢了过去。
雌虫买家脸色一变，迅速追着光索冲上街道，然而一看那艘飞行器上的星盗标识眼神就立刻灰败下去，犹不死心地看看街边维持秩序的巡逻队，结果发现那些巡逻车半点发动的迹象都没有，雌虫更是绝望无助了。
有好心来安慰他的，低声询问到：“兄弟，来之前没找那些星盗买个‘护送’服务啊？”
雌虫白着脸摇摇头，其他虫族只能唏嘘叹气。
能在大街上公然抢劫的星盗团，来头肯定不小，说不定还是那些老牌星盗团默许的，被盯上，也只能自认倒霉打碎牙往肚子咽了。
“快看！”观众里忽然爆出一声惊呼，“那好像是‘赤蔷薇’的飞行器！”
雌虫凄惶的眼里骤然迸发出一丝光亮。
……
“嘿嘿，咱这笔可算是赚大发了，这颗库伦石卖到黑市里去，少说也能赚回一颗小行星，瞧瞧那个蠢货的眼神，他该不会指望巡逻队那群软蛋敢来管咱们吧？”
闻声飞行器上的星盗都发出一阵毫不留情的嘲笑。
“众星商会”是对星盗有所约束，但像他们这种直接隶属于五大老牌星盗团的，只要不闹得太大，基本看上什么就能“拿”什么，毕竟所有东西最后都要给背后的靠山上交一半，真的，他们本来可以直接明抢的，却还好心给那些平民一些交易利润，真是太仁慈了。
一群星盗正畅想着该如何将手里的库伦石卖个好价钱，忽然像是有什么落到了飞行器顶上，整个机身传来一阵强烈颠簸，领头的星盗揉揉被撞的脑袋，骂骂咧咧地打开监视器：“什么鬼东西敢拦老子的——”
剩下的话被一道监视器外、正站在飞行器顶上的锋利身影悉数压了回去。
飞行器的速度很快，然而站在顶上的雌虫似乎半点都不受其影响，银色长发随风舞动，露出光洁额头和一双嗜血红眸，隔着监视器的屏幕，他缓缓露出一个狠戾的笑容，腰间长刀顷刻出鞘——
飞行器被直直劈成了两半！
银发雌虫带来的恐怖压迫和那股直面死亡的恐惧让一群星盗连虫翼都忘记开了，等反应过来后就被已经被军雌压倒在地戴上了电子镣铐。
阿瑞洛斯走到领头星盗面前，低头俯身，森冷刀刃拍了拍星盗已经被吓僵的侧脸。
“东西，交出来。”
语气森森，牙齿都仿佛在泛着寒光，一时竟分不清谁才是干打劫的那个。
……
从矿石被抢到阿瑞洛斯亲自送回来，整个过程花费不到几分钟，雌虫卖家颤颤巍巍地接过还残留自己体温的库伦石，看着银发军团长冷肃锋利的轮廓，道谢时舌头都在打结：“谢谢谢谢谢，谢谢您！”
“没事，这东西挺贵重的，你跟着我手下的小队回去吧。”
说完阿瑞洛斯就打算离开了。
“凶名”在外，“赤蔷薇”刚一过来这边就迅速清出了一块真空地带，普通民众显然也是惧怕这个传说中的流氓军团，阿瑞洛斯不过碰巧路过这里，各区域巡逻的工作他就早分配给了“赤蔷薇”各个小队。
眼见那道冷峻身影就要跃上飞行器了，雌虫下意识喊了一声：“阿，阿瑞洛斯少将！请等，等一等！”
红眸应声侧首望来，目光并没有面对星盗时的狠戾，虽然依旧相当压迫，但却不显危险，更多是军雌的强大信服力。
“还有事吗？”
雌虫买家心神稍定，连忙将手里的库伦石切下一小块颤抖着递了过去：“送，送给您……”
阿瑞洛斯皱了皱眉：“不必，‘赤蔷薇’不会私下接受民众的东西。”
“不，不是的！”雌虫急得眼睛都红了，“第三星系，C49行星，当初我差一点就被那些星盗抓走当奴隶了，是您带领军队路过时扫清了那个毒品据点，C49也才慢慢恢复生机，我还有星球上很多居民都想谢谢您，请，请您一定要收下这个……”
见阿瑞洛斯依旧没有接受的意思，雌虫咬了咬牙，直接塞进一旁看戏的军雌怀里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直到跑开一段距离，他才笑着挥了挥手：“少将，星网上那些对您的抹黑我一点都不相信！您和兰德大帝一样，都是我们雌虫的偶像！我们会一直支持您的！”
声音荡在风中，明亮而诚恳。
“呃……”拿着库伦石的军雌手足无措地望过来，“老大，这个……”
库伦石一直都是虫族最为纯正的红色宝石，当初先生也说过，这和他眼睛的颜色十分相似，阿瑞洛斯看着那抹熠熠生辉的红色，眼中浮现几分无奈，抬手接过了石头。
“算了，给我吧。”
刚接过了宝石，街边那些躲进角落的雌虫就有悄悄探出头来的，他们眼神里有敬畏，但并没有什么恶意。
不知是谁先喊了句“少将好帅”，整条街道就像石子入水般溅开了涟漪。
“阿瑞洛斯少将！‘众星赛’一定要赢啊！”
“‘赤蔷薇’就是最强的！”
“阿瑞洛斯少将必胜！”
“等征兵季开始了我要进‘赤蔷薇’！”
……
随行的几只军雌忍笑忍得厉害，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大在一声极其粗犷雄浑的“少将娶我”里脚步一个踉跄，背影莫名“狼狈”地跃上了飞行器，半点没有刚刚追击星盗时那种凶残气势。
为了方便巡逻，他们都是踩着微型飞行器，此刻几只军雌飞在空中，你看我我看你，语气相当揶揄。
“哎呀，我们老大可真是雌雄通吃呢～少将娶我呀～”
“去你的吧，少将已经名草有主了呢～诶老大，怎么不把修齐阁下带回主舰让其他兄弟们看看啊，也免得新来的一些小雌虫小雄虫芳心错付呀～”
阿瑞洛斯凉凉瞥去一眼：“你们是嫌训练强度不够大了吗？”
用生命看乐子的军雌们迅速闭嘴，只是想着刚刚的情形，仍旧忍不住唏嘘：“唉，还以为咱们早就被传成比异兽还可怕的怪物了呢。”
“赤蔷薇”名声不好，有他们一向风格粗暴直接的原因，更多的是阿瑞洛斯谁的面子也不给，星网上的评价早就极端妖魔化了，虽说大家伙平日里笑嘻嘻的谁也不在意，可偶然上个星网，想着自己在前面出生入死，被保护的民众不领情就算了还这么抹黑，心里也不是半点都不难过的。
看着底下热闹的集市，阿瑞洛斯笑了笑：“凡事论迹不论心，无愧于自己就行。”
“赤蔷薇”究竟是什么样子，那些被他们帮助的虫族再清楚不过了，他只是懒得和那些背地里搞阴私动作的臭虫争这些口头之利罢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阿瑞洛斯嗤笑一声，真要靠“抹黑”把“赤蔷薇”淘汰出局，那才是真的疯了。
低头看看手里纯净小巧的库伦石，红眸也闪过些许柔和。
而且，他们也并非就孤立无援。
……
……
*
“该死！他们是不是太嚣张了！”
精致华美的房间里，骨公爵看着那些汇报过来的消息愤怒地掀翻了桌子。
一旁的老毒虫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嘲笑一声：“‘赤蔷薇’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你早死的雄主和雄子没让你长记性？”
一根锋利骨刺擦过老毒虫侧脸，骨公爵惨白的脸上浮现惊天的怨毒：“你给我闭嘴！”
五大老牌星盗团中，骨公爵向来以“故作优雅”闻名，之所以面对赤蔷薇如此失态，是因为他虽然雄虫玩物无数，但最喜爱的那只雄虫连同唯一一个雄子都在“赤蔷薇”一次扫毒行动中葬身于阿瑞洛斯刀下，自那以后，骨公爵就疯了一样恨上了“赤蔷薇”。
没理会骨公爵的无能狂怒，老毒虫看看另外几个沉默不语的星盗团长：“我说，真就这样让‘赤蔷薇’把我们的面子一个劲地往地下踩？”
和往届的谢清不同，阿瑞洛斯说光明正大地盯着星盗，那真就是光明正大地盯着，整个“虹星之环”内都有“赤蔷薇”的军雌小队在不停巡逻，但凡发现有星盗敢当街劫掠，直接抓了判刑，就这架势，别说是他们围杀“赤蔷薇”了，反倒看着像“赤蔷薇”来清剿他们。
负责和尼禄对接统筹这次行动的瑟拉菲扶了扶脸上的金属面罩：“在‘众星赛’没有开始前，不宜和‘赤蔷薇’发生正面冲突。”
几个星盗团长眼中顿时神色莫测。
……
……
历届“众星商会”星盗劫掠的情况都很猖狂，其实就是在变相要那些商户游客向他们购买“护送”服务，然后从这种强买强卖的卑劣行径中谋取暴利。
以往有第四星系总行政府的默许，这种行为已经成了潜规则，可这一次阿瑞洛斯带着“赤蔷薇”出手，连着几天，商会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和谐，和谐到让那些都已经默认自己会在这里接受压迫的虫族都有些恍惚——是啊，我们为什么要向胁迫我们的强盗寻求保护，明明这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啊。
一些舆论就这么悄悄发生了改变，尤其是在某些安排的隐秘推动下，一场风暴无声积攒了起来。
不过，阿瑞洛斯尚不知晓这一切，眼下他只是摩挲着手里的库伦石，想着要不要做个什么礼物送给唐修齐。
十万年前他从库伦族赢来的那颗先生一直都很喜欢，但就是“太喜欢”了，某些时候总是要让他深入感受一下那颗宝石的凉意咳咳咳……阿瑞洛斯低头摸了摸鼻子，把脑海里那些不太和谐的画面清除出去——
现在又碰不到唐修齐，想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是种极大的“残忍”。
不过很可惜，后来那颗宝石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收集和兰德大帝相关的物品，但有些东西是真的找不到了，比如说唐修齐给他打造的第一柄长刀，比如曾送给他用来束发的金属银环……
那些物品凝刻着他们独一无二的记忆，逐渐遗失在十万年的岁月长河里，不过没事，阿瑞洛斯笑了笑，只要和先生在一起，他们未来就还能创造更多全新的记忆。
日渐黄昏，眼看着夜色快要降临，阿瑞洛斯准备带着小队收工回去了，飞行器刚一调转方向，身边的军雌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老大！小心！”
阿瑞洛斯扭头望去——
暮色苍茫中，A30城市中心那座极具特色的拱形建筑忽然动了，它浑身上下的霓虹灯光悉数亮起，电流窜过时迸发出一阵阵刺耳爆鸣声，以一端为圆心，拱状“虹星桥”几乎要遮蔽半个天幕的另一半开始旋转，而在这个圆弧路径上，阿瑞洛斯正避无可避站在冲击前方。
一双红眸骤然锐利起来。
第146章 沉沦清醒
虹星桥, A30的地标建筑，独特的拱状造型外加信号灯光装置，使它像极了一座连接现实与虚拟的桥梁, 当夜晚来临, 路面地灯似水波一样穿梭流淌，整幅画面看起来便更加绚烂唯美。
但是，仅限于它静止不动的时候。
抛开那些华美外观，本质上这就是一只高耸入云的钢铁巨兽, 当它开始移动，巨大的阴影缓缓笼罩过来, 地面上的游客纷纷尖叫逃散，就连周围的飞行器也迅速掉头，谁也不敢想象被它撞上会是什么滋味。
“散开！”朝试图赶来支援的军雌们厉喝一声, 阿瑞洛斯微微屈膝压低身体重心, 脚下飞行器随着他的动作拐出一条弧线加速飞离，眨眼就在空中撕出一道白色尾气，但那只钢铁巨兽竟然也随他一起变了方向。
——这就是冲着他来的。
身体压的更低, 红眸飞速打量过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城市中心, 居民建筑最密集的地方，如果发生战斗会很难控制损毁范围。
打消正面对抗的想法, 阿瑞洛斯将飞行器催动到极致，身体急速向下坠去避开“虹星桥”的冲击，气流席卷, 飞行器在地面上擦出一阵剧烈火花，几乎是在损毁边缘又被他操控着高高飞起。
看着阿瑞洛斯从那片阴影中逃离, 军雌们还没放下高悬心脏，一阵牙酸的“吱呀”声袭来, 周围路面竟然开始整体向上抬升。
A30的城市路面下都铺设了金属架，由中央系统控制，目的是为了在“夜星时”灾害来临时变更交通路线以减少居民伤亡，由于能源消耗巨大，一般来说很少动用，而此刻深埋星球地底的怪物被完全唤醒了，朝城市天空发出狰狞咆哮，金属指示牌、悬浮车辆还有那些装饰性的植物盆栽悉数滚落，几条城市主干道互相连接变成一座囚笼向腾飞的白鸟囚来。
耳边是这座城市机械骨骼疯狂运转的轰鸣声，那些金属物体折断时会弥散出一股陈年锈味，混杂着泥土腥气闻着格外窒息，阿瑞洛斯抬头看看四面八方不断折叠倾轧的空间，最顶上的亮光越来越少。
脚下飞行器的推进装置已经超负荷运作，就在即将报废的那一刻他狠狠一踹，飞行器直直向下坠去，银发雌虫借着这股反冲力张开翅翼，与此同时腰间长刀凌厉出鞘——
“老大！！”
就在即将飞出危险地带时，阿瑞洛斯不知为何忽然一怔，下一个呼吸就被夹击而来“虹星桥”整个包裹进金属内舱，军雌目眦欲裂，管他什么狗屁治安法，刚准备掏出湮灭枪将哪只金属巨兽击碎，旁边的同伴立刻按住了他的双手：“等等，情况好像不对！”
顷刻间，仿佛一只无形之手按下了世界的暂停键，周围所有异常暴动戛然而止，晚风卷起路面上的灰尘，几个呼吸后，耸起的路面开始恢复原状，暴走的“虹星桥”也慢慢安静下来，只是合拢的内舱一直没有打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
晃了晃，“虹星桥”开始缓慢移动，内舱里有一张由金属板分解重组成的靠椅，空间很狭窄，却并没有特别难受，阿瑞洛斯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
“先生？”
话音刚落，一点亮光就自眼前滴落，继而这座“虹星桥”便从底部开始亮起，转眼之间就是一片流光溢彩，这些光逐渐扩散至周围的地面、路灯、霓虹高楼、智能投影……
等阿瑞洛斯眯着眼睛适应了这突然降临的光亮，透过内舱的单向玻璃，就发现夜晚已经来临，光从他脚下一直延伸到星河尽头，华灯璀璨，霓虹万里。
——整座城市都为他应声亮起。
智脑手环自动打开，熟悉的声音盖过了外面为灯火惊艳的欢呼声，一字一句都沁入心门。
“小长官，怎么每次见你，都这么可怜啊？”
阿瑞洛斯一身戾气瞬间消散无形。
……
……
就在即将逃出这片围捕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气息忽然从那些狰狞的金属元件里漫开，很奇怪，他刚刚还想要逃离的危险囚笼瞬间就生出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阿瑞洛斯顺从了内心的直觉，然后就被温柔拥进这片安全的天地，直到唐修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座载着他的“虹星桥”，包括外面恢复平静的道路和亮起的灯火，里面都有相同的气息，他好似被彻底包裹进一个由唐修齐构建出的世界，对一切都生出一种刻在灵魂里的亲昵。
“先生，是您控制了这些吗？”红眸亮晶晶的，好奇地在周围摸来摸去。
“只是入侵了最高权限，”透过“虹星桥”内舱的监视镜头看见阿瑞洛斯那副兴奋模样，唐修齐的语气有点无奈，“和精神触角不一样，你再怎么摸我也感受不到的。”
耳垂一红，阿瑞洛斯干咳一声收回了手，并没有多问唐修齐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在他看来先生就是世上最厉害的，控制个行星网络又算得了什么。
察觉“虹星桥”移动的方向并不是回到城市中心，阿瑞洛斯低头看了看外面逐渐恢复热闹的街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啊？不把虹星桥送回去吗？”
“不急，”唐修齐笑了一声，“今晚的灯光很漂亮。”
于是阿瑞洛斯也坐回内舱安静欣赏。
浓墨夜色是另一个世界的开启，霓虹灯光将整座城市都渲染得瑰丽朦胧，像飘着一层薄纱，逐渐恢复正常的空中有飞行器喷出一道道蓝红交错的推进光束，流光旋舞，变换成弯曲的河流。
第四星系治安本来就不算安全，那些机械暴动平息后，居民们议论几句也很快恢复了正常生活，现在甚至都能站在街道两侧好奇追随着“虹星桥”移动，桥上的光辉洒落路面，金属光泽也泛出些暖色，棕的褐的红的，交织辉映成一团雾气，仿佛宇宙中的银河落到了眼前。
外面很喧哗，阿瑞洛斯却感觉自己被平静包裹住了，这种感觉很奇异，他明明看不见唐修齐，熟悉的气息却一直漂浮在四周，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那个熟悉的灵魂，为他织出一张温柔的网，将他牢牢掌控其中。
夜色渐深，群星照耀，他们缓缓从闹市中穿行而过，明明知晓那些目光看不见这里的情况，却仍旧生出一种在万众瞩目下宣告爱意的快乐。
“其实，这座‘虹星桥’在建造之初还有一个很浪漫的说法，就像花的花语一样，算是一种祝福……”
低缓轻柔的声音在夜色里荡开，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蛊惑得心跳失控。
阿瑞洛斯摸摸耳垂莫名有点热：“是什么啊？”
唐修齐没有回答，但下一瞬内舱里的灯光就全部熄灭，黑暗降临阿瑞洛斯却半点都不慌乱，视觉被剥夺，其他感知就分外敏感，他能感受到身下的金属空间又在分解重组，外面的虫族民众又是一阵阵惊呼，显然“虹星桥”又进行了某种形态的变幻。
顺从地被那些金属手臂送入另一个通道，眼前依旧没有光亮，阿瑞洛斯分不清是进入了什么地方，但很快流动的风卷着夜的清香涌入，一股熟悉的力量缠上他的腰身，轻轻一引，犹如重力吸引般令他坠入一个温暖怀抱，一个无法逃离的奇迹。
夜色入户，黑眸里涌动的星光点点汇聚成了海洋，修长指尖抬起银发雌虫的下颌，勾唇一笑，星河失色。
“你是我的不朽。”
阿瑞洛斯抬头虔诚一吻。
您也是我的不朽。
……
……
唇与唇温柔碾磨着，唐修齐没动，任由阿瑞洛斯稍显急切地侵入，甚至在他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时摸摸后颈以示鼓励，等怀里的身体彻底兴奋起来后又突然一转攻势，一手按住阿瑞洛斯的后脑勺，不断加深这个重逢炽热的吻，软热的舌在每一寸角落不停巡视着，留下自己的气息，连舌根都纠缠得有些胀痛发麻。
明明也没有分离很久，但再次拥抱熟悉的体温，从灵魂深处蔓延出的契合轻而易举就点燃了失控。
“哈……先生……”阿瑞洛斯模糊不清地呜咽着，明明都快窒息了，却还是搂紧了唐修齐的脖子贪婪索要着更多。
准确卡在自家小长官的极限时微微分开一丝距离，黑眸半阖，唐修齐看见阿瑞洛斯染上艳色的眼皮颤个不停，湿意从眼尾不停洇开，就连紧攥在他肩头的手指也蜷缩得厉害，显然已经晕晕乎乎了。
指尖触上涨红的颈侧，咬了咬那仿佛能滴出血来的耳垂，一声低笑自耳边荡开：“呼吸，换气。”
另一只手环着的腰身紧绷得更厉害了。
阿瑞洛斯浑浑噩噩的，水雾朦胧的红眸睁开一点缝隙，失神地对上那双戏谑的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唐修齐腿上，膝盖微微分开，他腰臀下就一片悬空，虽然知道先生肯定不会让他摔了，但还是更加用力勾住了唐修齐的脖子，本就相贴的距离这下就更是靠近。
唐修齐又笑了：“小长官，你好像有点太热情了。”
小长官要把自己烧没了。
仿佛不知道扰乱对方神智的源头是什么，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那身曾隔着通讯见过的锋利军服，比某位军团长还清楚那些特殊卡扣的开合方式，黑眸看着粉色一点点满上雪地，轻轻一拨就有电流窜过，掌下的心跳越来越急促，他却始终不肯给个痛快，只是若有似无地触碰着。
阿瑞洛斯呼吸全乱了，但又不敢去抓那只作怪的手，只能软着调子求饶：“先生……”
眼中笑意更浓，唐修齐不急不慢地问：“‘众星赛’你打算什么时候对那些星盗动手？”
他清楚看见在听见这个问题后银发雌虫那双红眸瞬间瞪圆了，可怜兮兮地，显然没反应过来他会在这种时候问正事。
“先生……”阿瑞洛斯咬着牙，感受着那指尖一路往下，像拆礼物那样轻柔剥开外面的包装，所有经过的地方都泛起了阵阵酥麻，语气未免有些崩溃，“待会再问好不好？”
“不行啊～”唐修齐拖着调子，表情还有点“无辜”，“我们时间那么宝贵，小长官，你怎么能不干正事呢？”
如果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伴随一声腰带金属卡扣落地的响动，想必“正事”这个词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阿瑞洛斯简直欲哭无泪，忍着自下而上漫起的痒，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埋进唐修齐怀里减少和空气的接触：“虹，虹星之环共由十颗小行星组成……嗯，我打算一开始就和他们对上，引……引到中间那颗B18小行星附近就……啊——”
唐修齐手上微微用力，逼出一声长长的颤音，对着那求饶的眼神继续逗弄：“B18啊～确实是个好位置，相对来说造成的损失会小一点，然后呢？”
“然，然后在那里发起总攻……”浑身瘫软下来，阿瑞洛斯是真的哭了，明明是正经严肃的的作战方案，用的却是如此沙哑破碎的声音，心理上带来的羞恼更是激发了生理上的刺激，惹得他头皮一阵阵发麻，为数不多的理智都快陷入混沌。
另一只手摩挲过狼狈不堪的脸，唐修齐亲了亲那通红的鼻尖和眼尾，忽然抱着阿瑞洛斯站了起来，走动几步，就在对方的惊呼声中按下了窗户遮光板的开关，霓虹灯火朦朦胧胧地照进屋内，落在一片迤逦漫开的银色长发上，阿瑞洛斯滚烫的肌肤贴住冰冷玻璃，他就像一条岸边搁浅的鱼，下意识弓起脊背弹了弹，却又被更加不容抗拒的力道压了回去。
“先生！”
背后是凉飕飕的窗，身前是俯身而下几乎要将他整个覆盖住的侵略气息，城市夜间绚烂的霓虹灯光勾勒出唐修齐深邃蛊惑的轮廓，还有那眼里危险又戏谑的墨色。
一颦一笑，都是能让灵魂坠落的引诱。
明知道肯定是单向玻璃，但当窗外飞行器的嗡鸣传进耳朵，阿瑞洛斯仍旧难掩紧张朝唯一的热源里缩了缩，眼里流露几分绝不会对外展现的脆弱，膝盖都不自觉磨蹭着撒娇。
“先生……有点冷……”刚一说完他自己都羞耻得挡住了眼睛。
果不其然引来一阵低沉的笑，唐修齐拉开那条胳膊按至头顶，将自家表情羞愤的伴生雌虫虚虚圈在自己怀里：“倒是有点长进，还会喊冷了，之前说的尾巴和耳朵呢？小长官，诚实是种美德，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阿瑞洛斯哀哀求着，样子更可怜了：“还，还没买……啊！”
锁骨一痛，胸膛剧烈起伏，黑色碎发蹭进了颈窝整个身体却被死死禁锢着不能乱动，轻吟尾音都在发着抖。
这一下是用足了力，分开时唐修齐唇上都染了点点殷红的血迹，模糊暗光里更像噬情夺魂的恶魔，一个眼神就能让信徒臣服。
“安排得那么好，那我岂不是帮不上任何忙了？”
依旧是从容温和的声音，阿瑞洛斯却陡然一惊，终于明白今天这一遭“折磨”是为了什么。
“你一来就在各颗行星上严密布防，借着巡视的由头光明正大地调兵，甚至没有带到明面上的‘黎杀’也全都安排进了暗处，诚然这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必要动作，但是阿尔——”唐修齐支起身体，轻轻抚摸着那个带血的齿印，指尖用力一按，身下的呼吸便更加错乱隐忍，“你把布防渗入得那么完善，却又故意瞒着我，是打算独自对抗这场‘众星赛’吗？”
情欲流淌，阿瑞洛斯眼神涣散，唐修齐的呼吸也有些沉重，紧贴的温度能清楚感知到彼此的动情，但除了动情，还有一份更加默契的对峙冷静，似冰火交融，沉沦又清醒。
他们太了解对方了，眼神、呼吸、甚至是皮肤上每一寸颤栗都清楚知晓背后的含义。
阿瑞洛斯对“赤蔷薇”的安排唐修齐不是没有察觉到，但他并没有急着询问，后来等对方也来到A30，却依旧没有主动联系，这才确定他家小长官是真的出息了，都敢背着他耍心眼子了。
有点好气，又有点想笑，如果换成其他人，就算是出发点是为他好，唐修齐也都会毫不留情地收拾，但换成阿瑞洛斯来做，他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都两辈子了，怎么会以为这点小手段能瞒得住他呢？
但“收拾”，还是得好好“收拾”一下。
辗转碾磨，一种撕裂的感觉侵入灵魂，不算疼痛却能轻易击溃理智，阿瑞洛斯向后仰起脖颈，呜咽一声对上更加深沉的黑眸，喉咙里挤出一阵阵短促的气音，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挤出去了：“呃……别！先生……我错了，太，太…了……”
唐修齐低喘着拉过那掐到指节泛白的手，十指相扣，逼对方一起勾勒着小腹上浮现的银色纹路，故意凑在耳边说：“错在哪？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呢？”
“我，我不该瞒着先生……”阿瑞洛斯哽咽着，胡乱摇着头，向后是坚硬的窗台，向前是炭火一样的烤炙，热浪在胸膛里膨胀，快要将他吞噬干净，某种情绪不断攀升，越过极点后终于变成眼泪汹涌而出，“我想保护先生！我不想您受伤！如果我能在您和他们对上之前把他们全部收拾干净！您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更加炽热的吻混着咸涩眼泪一起堵住呼吸，整个夜晚都沸腾起来，耳边心跳错乱，眼前幻光不断，眼泪涌入滚烫颈窝，脉搏跳动，频率契合，倏然一声尖锐轰鸣划破窗外——
全世界，除了你我，仿佛都在此刻死去。
第147章 莫失莫忘
阿瑞洛斯其实也没有真的想要瞒唐修齐, 皇室勾结星盗一起对付“赤蔷薇”，他必然不会坐以待毙，若要战, 那便战, 只是内心有点“侥幸”的小念头，想着如果能抢先集中战局，那被当作幌子的“北极”面对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他知道先生很强大，即便“北极”成立不久也不是能任由拿捏的软柿子, 但这和他想要保护好唐修齐的心情并不冲突，就像十万年前, 他总会为他唯一的君主献上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不过，从一开始他就有准备会被唐修齐发现，现在也算是……求仁得仁……
欢愉和疼痛都不是瞬间达到顶峰的, 而是层层叠加, 顺着四肢百骸纠缠住心脏，最脆弱的地方被反复蹂躏，阿瑞洛斯受不了地想要求饶, 然而就连求饶的句子都破碎得不成章法, 眼前的画面都模糊起来。
“还敢自作主张吗？”
春花秋月的脸，温润含笑的口吻, 和缠绕在身体各处的无形触角还有侵占灵魂的征伐结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回答了什么，声音都迟钝了, 有那么一瞬阿瑞洛斯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可这样危险的失控, 却又带来一种莫大的安全感，像是知道即便彻底沉溺进去了, 赐予他这一切的人也会保证他不受到任何伤害。
“安全感”并不来源于疼痛，而是唐修齐本身的存在。
忽然，被随意丢到一边的智脑手环弹出一个通讯请求，被那熟悉的声音一惊，陷入混沌的红眸分出几缕清明，身体却因为紧张绞得更紧了。
唐修齐闷哼一声，看了眼弹出来的虚拟屏幕，眸底闪过玩味：“好像是你的下属。”
应该是不清楚阿瑞洛斯在哪才来询问的。
搂着越发颤抖的后背，他的语气更加恶劣了：“小长官，你的下属如果知道他们老大现在这幅样子躺在一个星盗团长的怀里，他们会怎么想呢？”
“别！”就算知道只是故意逗他，阿瑞洛斯也臊得厉害，主动抬起腰身抓住唐修齐的胳膊呜咽着摇头，“先生……关，关了……”
“可是万一有正事要说该怎么办呢？要不我接了，你稍微忍着点？”
说着唐修齐就伸手似乎要去按下那个接通键，不料被逼急了的兔子也会咬人，阿瑞洛斯咬咬牙，一个用力就将他推进柔软床榻，明明腿抖得都不成样子了，还努力翻身骑了上来。
唐修齐挑了挑眉，眼前是流畅优美的曲线，颤抖的膝盖分开跪在他的腰侧，红眸妖冶的脸上一片绯色，眼里却盈着惊心的欲念和渴求，像极了一块漂亮又可口的点心。
“先生……”阿瑞洛斯粗喘着，撑住胸膛的手指羞怯蜷缩，然而银发俯身垂落，殷红舌尖舔过红肿的唇，竟然显出几分强势。
“这才是……我们的正事。”
黑眸一深，指尖用力，颤抖的腰窝上便多出了几个红印，挂在红眸眼角的泪水摇晃中不堪重负地滑落，像一颗自银河落下的星星。
唐修齐想，这的确是独属于他的星星。
至于还响个不停的手环，沉沉浮浮中，没有谁会为它再分出一丝目光了。
……
……
快一点！再快一点！
华美圣洁的翅翼在风中不断穿行着，丛林树木、沙漠戈壁各色景物都在身后不断倒退，他已经不眠不休地飞行了好几天，却还是觉得自己太慢了，直到出现在昔日下属面前，那一张张写满错愕的脸都表明着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流放地如此遥远的距离能被这样急速跨越。
“他在哪！！！”
他疯魔般地嘶吼到，银发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红眸中血气弥漫，疯癫似鬼。
有雌虫不忍心地劝到：“将军，您还是回去吧……”
他不理，勉强从混沌的脑子里分出一丝清明，认真感应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刚确认了方向，不料更多雌虫雄虫纷纷拦到了身前，为首的雌虫少了一只耳朵，是除他以外兰德修斯麾下最得力的将领。
“将军，陛下知道您会来，让我们拦着您。”雌虫表情肃穆。
“回去吧，这是陛下的命令。”
淡漠无比的黑眸，毫不留恋的语气，还有最后一句……别再回来了……
一句句一幕幕都闪过眼前，忽然地，他一手捂住眼睛笑了起来，越笑越疯，越笑越痛，但就算表情再痛苦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长刀狠戾出鞘对准了前方所有阻拦。
“让开！”
锐利刀气瞬间劈开一条通道，雌虫将领捂住剧痛的肩头，朝那决然的背影大吼：“陛下还给您留了信，您不想看看吗？”
“闭嘴！”他头也不回。
先生想要告诉他的，他会等先生亲口说出来，而现在，他只想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骗我的吧……他咬着牙，绝对是骗我的吧……
如果分离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那我也心甘情愿在远方为您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但是不能……但是不能……
嘴里忽然尝到咸涩至极的液体。
但是不能我都已经好好听话……都已经走得远远的了……您却一点都没有过得更好啊……
爆炸似的嗡鸣突然自远处袭来，那座巍峨宫殿里缓缓升空起一只前所未有的钢铁巨兽，所有汇聚在此的虫族此刻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看向那完全超出他们常识的巨大物体。
钢铁金属他们是知道的，就算是兰德修斯没有统一虫族前，一些部落也能简单运用这些坚硬材料，但谁也不曾想象，“金属疙瘩”可以拼接出如此震撼的形态，而眼前庞大笨重的“怪兽”竟然还能高高飞起，甚至瞬息之间就已经超出了雌虫虫翼所能达到的最大高度。
万籁俱寂，所有虫都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然而眼中却掀起了从未有过的狂热——
原来他们能够征服的区域不止地面，原来他们还可以去往更高的天空甚至如兰德修斯所言，去探索这颗星球以外更为广阔的宇宙。
这一刻，那位一统虫族的强者，在他们心中已然比肩神明。
他们敬畏，他们颤抖，下意识朝那个越来越小的黑点伏跪臣服，一声怒吼却打破这片寂静让所有目光见证了另一个奇迹——
“你疯了！！！”
一道银色流光追随着神明的轨迹直直朝高空飞去！
从始至终，一往无前。
……
……
*
“阿尔，阿尔，醒醒。”将阿瑞洛斯整个抱进怀里，唐修齐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安慰，“醒醒，不哭了，没事了……”
怀里的身体还在不停哆嗦，拼命蜷缩起来想要往他身边躲，双眼紧闭着，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
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唐修齐的手很稳，一遍遍抚摸着汗湿的银发，从耳朵亲吻至脖颈：“没事了，我在这里，相信我，不会再有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的一切在清晨幽光里都显出一种虚幻之感，湿漉漉的红眸恍惚睁开，被熟悉的味道包裹着，阿瑞洛斯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他没有说话，将脸埋进唐修齐的颈窝，呼吸轻到像是害怕打碎什么。
上下抚摸过颤抖的脊背，唐修齐的语气很平和，没有过分担忧，也没有过分急迫，传递着一种极其稳定的情绪，再慌乱的心神也会被这份“稳定”所安抚。
“没事了，都过去了。”话里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是做了什么噩梦才会半夜搂着他哭得那么难过，既然已经醒来，就不必再为过去和梦境困扰。
屋内还残留着昨夜未散的暧昧气息，但激情与失控褪去，有一种比“欲望”还要牢固的东西慢慢充盈在这片温暖的寂静里，那是被岁月打磨后沉淀下来的“信任”与“陪伴”，构建起了千山万水和生命里最重要的意义。
天清地廓之际，只要心跳契合，渺小尘埃都变作宇宙的潮汐。
良久良久，阿瑞洛斯忽然小声地问：“十万年前，您最后留给我的那封信……里面写了什么啊……”
“那封信啊……”唐修齐眯着眼睛，逗弄似地长叹一声，声音里染上了些笑意，“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
低着头，阿瑞洛斯慢慢勾起了嘴角：
“我猜到了。”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为此停下脚步。
…………
……
……
*
“赫伦，真的就咱们三个去参加啊？”
偷偷溜回旅舍房间收拾东西，黑桑抓抓头发，表情还是有点担忧。
“嘘。”赫伦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安静，“要是找其他虫，他们哪里会同意我们三个去参加‘众星赛’，反正名都报了，我们特训几天，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的。”
“那好吧……”
说着安慰的话，其实赫伦自己心里也挺没底的，那天从黑市回来，他也不清楚拉宾怎么就突然……心中难过，然而他更担忧的是何塞那副行尸走肉般的颓丧状态，正好浏览到这次“众星赛”的获胜奖品，里面竟然有一架出自索兰前军部机械师首席的星舰——就是拉宾的作品——他脑子一热就带着黑桑去报名了，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如果能赢回来，何塞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结果兴冲冲地去了，才想起最少要三个成员，幸好又在报名点遇上了另一只叫“罗迪”落单的小雌虫，参赛小队就这么成立了。
这些天赫伦在外面住着都不敢回来，生怕一回来就被扣下不能出门，眼瞅着日期将近，这才偷偷溜回来准备收拾好工具带去参赛。
“放心，我给‘十二’升级了，它到时候也能辅助我们开星舰，只要能进前——修修修修齐阁下！！”
两只刻意赶在凌晨溜回来的小雌虫看着旅舍大厅里那道修长身影，对上含笑黑眸，瞬间僵在了原地。
“准备去参加众星赛啊？”
额头冷汗直流，赫伦两眼发直僵硬干笑：“嘿嘿，不，不是，我，我们就出门逛逛……”
“出门逛逛还要开走一艘穿梭艇？”
两小只瞬间跪了：QAQ
虽说唐修齐对他们的态度向来都很温和，但每每交谈就是有一股不敢随意造次的压迫感，此刻被当场抓包，内心别提有多慌了。
但打量他们几瞬，唐修齐并没有做出什么阻拦的举动，只是拿起赫伦肩头同样瑟瑟发抖的小机器人优化了一下里面的程序，然后又送回赫伦怀里。
唐修齐：“去吧。”
“诶？”赫伦瞪大了眼睛。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尽最大的努力去做吧，”他笑了笑，“别留下什么遗憾就好。”
走出旅舍前，赫伦回头看了看，看唐修齐似乎是拿了几支营养剂又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抓抓头发，他莫名想着，修齐阁下，今天心情似乎不错诶？
——至少比前阵子不爽恐怖的状态温和许多了。
但很快红发小雌虫又拉着黑桑去找罗迪汇合了。
众星赛，要开始了。
第148章 众星赛（一）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好久不见啦～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小优呢, 很开心能为大家主持这场‘众星赛’，接下来的几天也请多多指教哦～”
娇小可爱的雄虫主持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一个转身散成星光, 顷刻间又凝结在画面另一端, 而他的身后正是广袤幽深的宇宙，雄虫主持就像是自银河走出的精灵，开局就将气氛炒到了一个小高峰。
【什么！竟然请了小优来主持，那这下我非追不可了！】
【啊啊啊小优！我的小优！呜呜脸部数据是不是又调整了一下啊？感觉小优更好看了！】
【我们小优真的是劳模, 一年几百场活动，稳稳的, 事业粉很安心。】
……
唐修齐看了看各个直播间不停刷新的弹幕，开口问了声：“虚拟偶像？”
何塞点头：“是的，他叫图优, 是赛图雅在星网公开选出一百只优质雄虫后, 对他们的各项数据进行平均制作出的虫族第一位虚拟雄虫偶像，一直以来都非常受欢迎。”
现代虫族雄虫数量稀少，即便在义务工时的要求下会进行固定直播, 但对绝大多数雌虫来说那依旧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虚拟偶像便及时入场满足雌虫“想要接触雄虫”的情感需求。
何塞：“虽然不能疏导精神海，但看着也算是个慰藉。”
而且在智脑兰斯的精确计算下, 唱歌、跳舞、演戏……真实演员能做到的，图优比他们做得还好，比如主持这场“众星赛”, 只要把相关资料输入他的数据库，图优就不亚于任何专业主持。
今天是商会贸易的截止日, 自早晨开始，所有与会商户都在陆续撤离, 为“众星赛”清出比赛赛道，已经报名的小队也在做最后的战术调整，几百个微型电子眼纷纷打开，图优的全息投影就穿梭在这些直播间里，向观众们展示着比赛的每一个细节。
“这一届众星赛参赛选手数量堪称历届最多，有我们大名鼎鼎的冒险者小队，有知名企业空中商舰……当然，最为特殊的是，应邀而来的二皇子殿下和赤蔷薇军团也会参加这次环星竞速赛！大家是不是已经兴奋起来了呢！”
随着介绍，直播间主屏幕也切到了嘉宾席画面，开场仪式上，最为瞩目的当然要属坐在轮椅上的金发雄虫和神情冷漠的银发军团长，导播停留几瞬，给观众过了点眼瘾就识趣地切走了画面。
“阿瑞洛斯少将可真是事物繁忙，这几天想要邀您吃个便饭都不肯赏个薄面，希望开场仪式没耽误少将宝贵的时间。”
阿瑞洛斯目不斜视，压根就不理会尼禄对他行踪的试探：“‘虹星桥’失控的原因还没查明，二皇子有什么头绪？”
尼禄笑得阴郁：“控制台不是说了么？那本来是为庆祝‘众星商会’准备的灯光秀，只是控制程序意外出了些差错，不巧少将刚好在现场，真是让您受惊了，不过最终也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对吧？”
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红眸渐冷，阿瑞洛斯想着那天的情况，如果不是唐修齐及时出手强行中断了攻击，以当时的战斗强度，他再怎么谨慎，也很难保证不会伤到无辜民众，为了对付他，这些恶心的家伙才不会在乎什么无辜不无辜，民众不民众，毕竟对他们来说，都一些底层的蝼蚁罢了。
“如果真的有什么重大伤亡，”唇角勾起一个狠戾的弧度，阴鸷目色里凝着寒意，“你们也就不能站在这里和我好好说话了。”
说罢也不在意场内一群虫族难看的表情，阿瑞洛斯转身离去，等回到赤蔷薇的飞行器，眸底已是一片清明。
果然，他们追查不到是唐修齐动的手。
都说“小别胜新婚”，阿瑞洛斯和自家先生腻腻歪歪了几天，但也没忘了正事，彼此交换了一下部署情况，赶在“众星赛”开始前阿瑞洛斯就回了“赤蔷薇”，参赛队伍他是一早就定好的，只是……
“白术，”阿瑞洛斯按了按额角，“你知道的，我其实更希望你能待在外面管理‘赤蔷薇’。”
站在指挥椅旁的蓝发雌虫不是从C67赶回来的不是白术又是谁？
休养得当，许久未见的白副官还是那副严肃正经的模样，感觉下一秒就要手捧数据板，念出军规说“第二十一条，军中无辜喧哗且警告不从者，后勤劳作二十星时”。
白术：“那您应该也清楚，这种时刻，我不会不站在您身边。”
皇室和星盗联手准备一起对付“赤蔷薇”，这种大事阿瑞洛斯不可能不告诉自己的副官，白术听闻后立刻带着白岚飞来A30，他前几天已经回了军中，白岚则去了唐修齐那边和自己的老朋友叙旧。
“三天的比赛，我已经对工作做好了安排，而且军中也不是没有可用之才，借这个机会让他们磨练一下也好。”说白了，白术必须要去，“赤蔷薇”有他的一半心血，阿瑞洛斯又是他的十年挚友，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看着对方独自在太空对抗皇室和星盗。
对上那双坚定的眼睛，阿瑞洛斯笑了笑，也很难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好吧，不过最近星网上多了很多奇怪的言论，记得处理一下。”
白术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打算和索兰那边开始舆论战了，但向来不在意这些的阿瑞洛斯竟然会主动下达这个命令，白副官依旧有些惊奇，想了想，试探着问：“是那位修齐阁下要有什么新动作了么？”
阿瑞洛斯但笑不语，神情却肉眼可见地柔和下去。
早在白岚口中白副官就听到了唐修齐的种种事迹，虽然对后来他把自家长官“拐走”这件事有些小小的怨念，但不管是强大的精神力还是能彻底清楚污染线的能力，都让白术明白唐修齐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更别说，他也挺高兴阿瑞洛斯不会丧心病狂到和刀结婚了。
“真想和那位阁下见上一面，不过长官，”白副官委婉提醒到，“您要不要换一件高领的衣服……”
银发雌虫脸还是那张脸，神情亦是一如既往的桀骜，只是军服领口的扣子随意解开两粒，露出来的那一截锁骨上……如果没看错，那略显红肿的……是牙印对吧……
忽然就明白阿瑞洛斯莫名其妙“失联”几天是去干什么了……
只是他气势太盛，压根就不会让其他雌虫往那方面想，但明里暗里已经有挺多军雌露出八卦的目光了。
哇塞，老大私下也挺狂野的嘛～
耳尖微红，阿瑞洛斯干咳一声：“A30有点热……”
然后给领口扯得更开了，除了那个明显就是用了力道的牙印，还有更多暧昧的痕迹若隐若现。
白术：……
倒也不至于对着我一只可怜的单身雌虫这么秀，看得出来您是真的挺得意了。
才一回来就差点被闪瞎眼睛的白副官憋屈地干活去了。
……
……
此刻比赛还没正式开始，但直播间里的氛围已经被顶流虚拟偶像的出场炒热了，通过智能分析，图优能够识别到观众发出的弹幕评论，并且从数据库中挑选出最正确的回答，即便知道这幅影像背后都是设定好的程序，但他还是生动明媚得酷似一只自然虫族。
“好了，给大家介绍了那么多热门参赛选手，接下来小优再带大家看看这次‘众星赛’的比赛场地吧！”
说着画面一转，广袤无垠的宇宙便映入镜头，这些都是各行星上的空间站所捕捉到的景象，而这些分布在空间站里的太空镜头和随参赛选手一起飞行的微型电子眼，也将会向星网放送整场环星竞速。
一个长镜头拉远，连接十颗小行星的“虹星桥”已经全部打开，绚烂的霓虹灯光成了这片宇宙中最耀眼的点缀，那些光在跃动膨胀，洒下难以琢磨的轨迹，就连周边暗淡的死星也被映照出几分生动。
曾经站在地面上的仰望，看到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亿万年前的星球穿过时空落在视网膜上的光斑，那颗星星在你看见它时早已泯灭也未尝可知，如今得益于科技，可以直面这些缓慢旋转的行星，但镜头所能容纳的画面何其有限，暗从屏幕的四周涌来，仍有一种叹息似的寂寞。
个体和宇宙相比，该是多么渺小的存在？可能只是浩瀚星云里的一个哈欠，转眼之间，就随星尘一起没入无尽的未知。
唐修齐看着仿若一只巨大环戒的“虹星之环”，收起一些隐秘的惆怅，再次翻动手里的资料。
有一个最强筑巢师在这里，他所了解到的信息，并不少于这场比赛中的任何一方势力。
“虹星之环”由十颗小行星组成，但这十颗小行星连同它们附近的宇宙空间环境并不一致，也是本次竞速赛最大的难点，在完全失重真空的宇宙内，所要面对的恶劣环境和地面半点不能相比。
总体说来，“虹星之环”的赛程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从A30开始的第一段也是全程最安全的“竞速赛道”；温度急剧下降、低级设备会被直接冻环的“极寒赛道”；陨石遍布、稍有不慎就会机毁人亡的“陨石赛道”；以及最后最为可怕的“磁力风暴赛道”。
平日星舰的运输往来都有各行星的防护罩保护以及接驳桥的接引，但“众星赛”上这些保护措施会全部关闭，所有选手能够依靠的，只有星舰的性能还有自己的操作技术，而且“众星赛”里，是不禁止参赛选手互相攻击的，也就是说，除了恶劣环境，还要时刻警惕其他星舰的攻击，难度不可谓不大。
“阁下，”汇报结束，何塞仍有些不死心，“您真的不打算带我一起参赛吗？”
“你更适合在场外为我们的星舰提供技术辅助，而不是去星舰上进行正面对抗，”唐修齐说，“你在场外，所能看到的，远比场内全面。”
何塞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只是沉默几瞬，语气仍有些凝重：“比赛结束后，我还能看到多少张熟悉的脸……”
这次行动远不像之前那些有计划地收编星盗，“北极”作为皇室和星盗对付“赤蔷薇”的幌子，要面对的是所有老牌星盗团的合力攻击，唐修齐几乎带走了“北极”里的大半精锐，何塞一直都在辅佐安排，可直到比赛前夕，他看着名单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想着被留下的自己，终于忍不住生出一丝恍惚。
这样大规模的对战，即便唐修齐实力恐怖，也不可能庇护得了所有下属，甚至他在参赛之前就对“北极”所有成员说过，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虽然他不觉得是送死，但必然也会出现伤亡，如果害怕了，可以退出。
固然知道这时退出必然伴随着唐修齐的放弃，但那些雌虫雄虫们选择留下，也并非就是因为“威胁”——他们是心甘情愿为唐修齐而战。
垃圾星上流离失所的流浪雌虫、大逃杀里早已放弃自己放弃尊严的狂暴雌虫、收编其他星盗团后主动想要留下的奴隶，甚至是后来从B54那些矿脉里陆续被送来投靠的底层劳工……一双双麻木的眼逐渐有了生机的光亮，学习、训练、提升，到现在变成一支不容小觑的精锐之军，没有谁会相信自己能够这样堂堂正正地站起来。
“北极”打出名声后，很快就吸引了不少来投靠的小股势力和走投无路的流民，除开故意挑事的，对于那些基本上没有战斗力纯属活不下的雌虫们，何塞其实很认真建议过唐修齐不要全部接收，不然会把“北极”变成一个成员混杂的“收容所”，他们是在战斗，不是在做慈善。
唐修齐只是看看星舰舷窗外的星河，问，我们是否一直都在航行？
何塞不解，犹犹豫豫地回答了声“是”，“北极”就是靠在第四星系打游击逐渐壮大的，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宇宙里航行，除非补充物资，否则很少在某颗行星一直停靠。
唐修齐只是笑：“那就说明，我们也不是很好找，而能克服那些阻拦找过来的，也并非真的完全放弃了自己。”
何塞说的对，唐修齐从不是做慈善，眼下不是十万年前那个他不奋起反抗就活不下去的蛮荒时代，他也并不打算开疆拓土来个什么“兰德再临”——
“兰德修斯”既然已经是历史了，那就当个“历史”也挺不错的。
现代虫族不需要“暴力统一”，所以他不会打出什么旗号说“跟着我，我会给你们营养剂，会解决你们的污染线”，就连最开始在垃圾星上，如果那群流浪雌虫不是主动提出要跟着他，他也不会做多余的举动。
他不是神，也没有义务去救连自己都放弃自己的麻木之心，只有自己不愿就这样烂在某个阴暗角落里，自己想要搏一条生路，他才会将对方纳入“北极”。
就像眼前这个虫族，虽然畸形，但也并非无可救药。
……
彼时何塞听着，还不是特别理解，后来慢慢相处，才发现那些雌虫是真的想要活着。
一个最简单朴素的愿望，活着。
直到此刻，那些努力想要活下去的灵魂都愿意舍身赴死，为他们信服的领袖，何塞感慨，却也难过，他曾经自命不凡，认为现代虫族雄虫恶心、雌虫愚蠢，可当真正与这些最底层挣扎的灵魂接触，为他们在一件件琐事上奔忙，再看着“北极”这个名字，何塞忽然就无法坦然接受他们会死去了。
唐修齐明白，但他不会动摇，当他下定决心，便没有任何东西能左右他的态度。
“我们此次声势浩大，对方又何尝不是精锐尽出呢？”看着直播间里正式比赛的倒计时，唐修齐黑眸淡淡的，却无形漫开一股压迫感，透着危险的气息，“现在，我要的并不只是一次比赛的胜利。”
“我要的虫族所有星盗，都给我安分下去。”
第149章 众星赛（二）
这届“众星赛”参赛队伍数量近万, 自然不可能挤在A30同一个出发地点，因此正式比赛当天A30空旷区域上空几乎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飞行器，透过星舰内部的监视屏幕, 唐修齐看到有一张能量网自星球两极向赤道缓缓张开, 逐渐笼罩住整个星球，这张网和组委会数据库连接，能够准确识别队伍的参赛编号，制止无关飞行器进入赛道并且全程都是智能化运作——在其他星系十分常见的操作, 对第四星系来说已经是科技的顶峰。
【参赛资格确认成功，0713号参赛星舰已达升空标准, 比赛将于五分钟后开始，请您做好准备。】
冰冷的电子机械音响起，内部各项功能进入最后调试, 唐修齐把何塞留在了外面, 他所在的这艘星舰里，主要随行的下属是风屿和昆，风屿作为反叛军中的精英, 驾驶星舰自然不在话下, 而比起曾经靠拍马屁苟上位的星盗二把手，昆现在也已经是一个相当优秀的驾驶员, 有他们两个把握前期的航行，唐修齐不必太早出手。
面前的操作台按钮依次亮起，讲解这场比赛的虚拟雄虫图优也出现在主直播间里和观众互动, 倒数着最后的时刻。
“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见证历史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大家是不是和小优一样都很激动呢！”
直播间的弹幕立刻给予热烈的回应, 唐修齐刚想换一个直播视角，耳边忽然响起赌气般的声音。
【兰斯比他聪明！兰斯更高级！】
是待在他智脑手环里的兰斯。
不久前借助兰斯控制了“虹星桥”后, 唐修齐就没怎么搭理这个小智能体了，兰斯感知到他内心随意的情绪，也就自己躲进角落里画圈了，估计是真怕唐修齐又来一句“要你何用”。
小智能体默默心碎。
看看直播间里生动活泼的图优，唐修齐用意识回到：“那是固定好的程序，你要还没他高级，就可以回炉重造了。”
【……】
【兰斯也比他后面的坏家伙高级！】
闻声唐修齐微微眯起了眼睛，图优背后的，自然就是主星“日不落”上的那个兰斯了。
通过细节还原那段历史，应该是某个时期的当权者发现了“星之轨”研发的“兰斯”，看中其智能性并夺走，但“星之轨”从一开始就希望“兰斯”能够拥有更高的自主性，这和当权者想要一个完全服从于自己的工具是相悖的，因此掌控“兰斯”后就他们剥离了其中的“自主性能”，使其逐渐演变成主星那个纯粹的智能工具。
被剥离出来的这一部分按理说本该销毁，但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被“星之轨”残存的观星者带了出来，变成眼下这个“不太聪明”的智能体。
单论数据处理能力，手环里的这个肯定比不上主星上那个，但要说智能程度，唐修齐身边的兰斯能甩对方八百条街。
——被抹除所有“个性”与“思考”的工具，又怎么能比得上一个会自我成长的独立意识？
放弃“思考”，就等于放弃灵魂。
唐修齐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你能入侵‘虹星桥’的后台吗？”
【可以哦～给兰斯一点时间，兰斯可以控制！】
“不，”黑眸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我不需要你控制，我要你通过‘虹星桥’找到那个‘坏家伙’的数据源。”
“虹星桥”的控制权在第四星系总行政府手里，但皇室既然要用它来对付赤蔷薇，这会权限应该移交到尼禄手上了，而为了更好地使用，那位二皇子有九成可能性会接入主星的“兰斯”，在信息网络的世界里，牢记一个铁律，没有绝对安全的系统，数据连通，“猎手”与“猎物”的位置随时都可能互换。
【可是，兰斯打不过坏家伙……】
“没事，”唐修齐很淡定，“打不过叫我。”
【那如果兰斯赢了呢？】
他接着忽悠：“我就算你厉害。”
没见识的小智能瞬间兴奋了！
一股无形的电子风暴顷刻漫向周围所有信号网络，由于智能等级太高，没有任何防火墙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像是信息世界的君王回到了它的领土。
星舰启动的气流颠簸后，无数道推进光束瞬间切割了天空。
【第四星系“虹星之环”第27届“众星赛”——环星竞赛，星辰见证，愿诸位凯旋归来。】
……
……
*
“推进器拉高一档，那，那个防护罩先打开，马上就要突破引力速度了，还有降温系统拉到最大！”
有被周围乌泱泱的星舰数量吓到，但赫伦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指挥罗迪和黑桑操作他们的飞行器，他是三只小雌虫里最大的，自然要肩负起更多责任。
这种长距离竞速赛和普通的宇宙航行完全不一样，操作系统也更复杂，开局几分钟赫伦就感觉脑子已经快要冒烟了，幸好另外两小只慌归慌，但还是准确完成了操作，这架小型穿梭星舰就这么摇摇晃晃地混在大部队中冲向天际。
“我们可以的……”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赫伦给自己打气，“别想太多……我们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赫伦！”罗迪忽然大叫一声，“他们开始攻击了！”
炮火染红天际，赫伦瞳孔瞬间皱缩。
离开A30后是“虹星之环”第一段赛程，这段路线包括了A30、A45和A51共计三颗星球两段“虹星桥”，是全程环境最安全的路线，因此大部分队伍都会选择在这里拼命加速拉开距离，同时也是混战的最好时机。
赫伦分析出来这一点了，所以早早就开启了防护罩，但谁知道有星盗参与的比赛竟然这么疯狂，连A30的大气层都没突破就开始打架了。
一艘被击碎的星舰迎面撞来，赫伦连忙将推进杆拉到最大险险避过星舰碎片，然而驾驶舱内一具身首分离的尸体还是直直映入眼帘。
鲜血、组织、肌肉、烧焦的骨头和滴着黄水的脑子……
赫伦差点吐了出来。
他年龄小，又一直被唐修齐带在身边教导，在大家伙的保护下，其实真的没怎么见过血腥场面，即便从前在垃圾星经常会看见一些被遗弃的尸体，也远不及活生生的雌虫在眼前被击碎的冲击。
炮火声越响，三只小雌虫已经努力避开那些炮弹，甚至主动减慢了速度，但仍无可避免地被爆炸波及，机身剧烈摇晃，如果不是有束缚带将他们牢牢固定在座椅上，恐怕早就飞出去了。
忽地一道重击袭来，赫伦狠狠磕上面前的操作台，两眼发黑，耳边一片嗡鸣，晕眩中他看见有艘星舰将炮口对准了他们，想要握住操纵杆避开，然而手指颤抖到已经完全控制不住。
“十、十二……”
轰！
一道光束从前方击来，在赫伦让小机器人代替自己操作前就击碎了那艘企图攻击他们的星舰，金属材料散成漫天星辉，红发雌虫勉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是谁先一步救了他们，但前方飞行器太多，那束激光是不小心打偏的也说不准。
“调整平衡参数，不要和其他队伍纠缠战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赫伦晃晃脑袋，看着从小机器人“十二”头顶弹出的通讯屏幕，鼻头一酸，莫名有些想哭。
“修齐阁下……”
即便因为距离有几分失真，但却丝毫不能消减唐修齐声音里那份从容安定的力量，原本慌乱无神的心立刻就落到了实地。
“速度上你们并不占优势，所以只要能够保全自己，这场比赛，你们就赢了。”
“好！”
抬手抹了抹眼睛，赫伦扭头去查看两个同伴的情况，黑桑还好，但罗迪不知怎么了，看着弹出的虚拟屏幕，眼里满是震惊。
对面的唐修齐也没有立刻关闭通讯，而是掐准了时间等罗迪心情平复，一声轻笑自通讯另一端传来，在空中荡开阵阵涟漪。
“罗迪，好久不见，期待和你在终点会面。”
说罢就结束了对话。
赫伦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满肚子疑惑正想问上两句，却只看见罗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十指在操作台上飞起，嘴里“嗷嗷”的，比刚刚的模样不知道激动了多少倍。
赫伦：……
好吧，他就知道没有虫能抗拒修齐阁下的忽悠啊不对，是修齐阁下的魅力。
真是可怕。
星舰速度已达突破A30重力的极限，红发雌虫看着越来越近的“虹星桥”，深深吸了一口气——
冲！
……
……
无数艘星舰同时跃出A30的星球表面，就像在宇宙中炸开了一束束烟花，每一只飞行器后都拖曳着长长的尾气，将明媚晴天换成漆黑宇宙。
身体有一瞬变得极为轻盈，像是脱离了肉/体的束缚，灵魂坠入深海激起浪花，倏然世界倒转，又飞上万米的高空。
【磁场发生器已开启】
【重力场模拟开启】
【呼吸系统开启】
……
一声声系统播报后，唐修齐缓缓睁开了眼睛，扫过周围仍未停止的混战，目光在某几艘隐蔽靠近的星舰上停留片刻，没什么意味地勾了勾嘴角。
“准备一下，我们要‘逃跑’了。”
忽然手边弹出了另一艘星舰的通讯请求，看那个编码，应该是钟沅和皮克主管的那只分舰。
不过如果没有紧急情况，分舰一般都是听从他的指令，很少会主动联系。
接入通讯，某张写满心虚的脸进入视野，唐修齐眉梢微挑。
“如果没有记错，你哥哥和我都没允许你参加这场比赛吧？”
被那双黑眸淡淡注视着，某只雄虫笑得更加僵硬了。
“白岚？”
第150章 众星赛（三）
“唐, 唐哥……”蓝发雄虫泪眼汪汪的，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但左右看看, 星舰上的钟沅皮克比他还心虚, 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唐修齐：“不解释一下吗？”
白岚哭着，哪里敢隐瞒？
他和白术一起到了A30，白副官自然要回“赤蔷薇”复命，白岚则过来和老朋友们叙旧, 本来他也是想要参加“众星赛”的，但唐修齐没让, 白术知道后更是三令五申不准他掺合进来，但傻白甜还是不死心，竟然偷偷摸摸混上了一艘星舰, 然后在刚刚的混战中忍不住用精神力帮了忙, 这才被钟沅发现。
没清点好成员让白岚混进来已经是失责，钟沅怎么敢接着瞒？当然是等战况稍微稳定一点就连忙联系唐修齐了。
“唐哥，”心虚归心虚, 白岚的表情却异常认真, “我知道我的精神力主要是在‘控制’和‘治疗’方面用得比较好，但我保证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而且，而且，我想……想试着劝一劝雷厉！”
雷厉, “刑天”星盗团团长，也是曾经在白岚失忆期间欺瞒他十年之久的雌虫。
白岚对雷厉乃至于整个“刑天”的的感情其实很复杂, 说恨吧，对方当初的确是救了他, 十年来一直也对他很好，说不恨吧，又是对方明知道了他哥哥的消息却还故意隐瞒，甚至阻挠白术对他的寻找，兄弟分离十年的痛苦也不是那么容易抹消的。
白岚：“‘刑天’虽然也是老牌星盗团之一，但他们和其他星盗团是不一样的……”
“五团”之中，“刑天”是后来才崛起的，比起为了利益无恶不作的星盗，“刑天”其实更类似某种雇佣兵集团，虽然也会干一些劫掠采矿的活，但原则上绝不欺负弱小，尤其是“毒品”和“虫口走私”更是明令禁止不允许任何成员掺合，要不然白岚在失忆时也不会心甘情愿留在那里帮他们。
得知星盗和皇室联手对付“赤蔷薇”的消息，傻白甜固然伤心，但心里隐隐觉得雷厉和“刑天”并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如果能好好沟通一下，也许就不用兵戎相见。在外面时有皇室的监视，他不好主动联系雷厉，只能想着在“众星赛”途中和对方接触，三天的比赛时间，其中充满了变数与未知。
唐修齐并没有立刻否决他的想法，而是问到：“你有把握说服对方吗？”
嗫嚅着嘴唇，白岚的眼神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通讯频道里一时沉默，蓝发雄虫颇为不安地蹭了蹭手心里的汗水，唐修齐的目光很平静，却有一种仿佛能看透未来的从容，白岚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好尽力表现自己的坚定——成功与否不是他能控制的，但做与不做，选择权在他自己。
“好吧，”唐修齐笑着点了点头，“你应该知道我们不让你参加并不是什么拖不拖后腿的原因，但既然你自己都想好了，就去试一试吧。”
通讯结束，白岚这才拍着胸口狠狠松了一口气，看看身边的钟沅皮克，表情有些羞愧：“对不起啊，差点连累你们了。”
皮克摆摆手表示没事，C67那场大逃杀后他们本来就是老朋友了，白岚身为一只雄虫却没什么架子，“北极”里的雌虫其实都挺喜欢他的。
钟沅温声说：“等我们搞定完眼前的任务，后面比赛里就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刑天’。”
“谢谢！”白岚更感动了，扭头朝外面一片混战的赛场张望着，表情很是好奇，“我回来晚了，话说这场比赛咱们打算怎么做啊？”
钟沅皮克闻声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相当微妙的表情。
“为那些星盗默哀吧。”
…………
……
……
*
瓦力原本只是第五星系一支非常不起眼的小型星盗团的团长，平日里带着手下那几条的杂鱼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对“众星赛”原本就没抱什么获得名次的希望，一听说这届还有“赤蔷薇”来参加，更是吓得歇了心思。
可不久前，“五团”在他们星盗内部发了一个悬赏任务，说只要在“众星赛”里针对一个叫“北极”的星盗团，就能分得大量资源，虽然比不上“众星赛”的奖品，但对他们这样的小星盗团来说依旧是巨款了。
瓦力咬咬牙，最终还是带着自己的星盗团员来参加了，他也知道，接这个集体任务的并不止自己一支星盗团，从乱斗中冲出，已经有很多眼熟的星盗团标志从身边飞过了。
“哟，瓦力，你也接那个任务了？”
一道通讯接入，对面正是跟他一起混日子的某个小型星盗团团长。
瓦力也放松了态度：“难得五团一起联合发布任务，我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一打听才知道就是个第四星系新崛起的愣头青。”
对面顿时发出一阵大笑：“说得没错，谁还不知道第四星系里的都什么样的货色，垃圾打赢一堆垃圾也好意思出来蹦跶，待会我可要看看，他们团长哪来的自信敢和我们第五星系作对。”
瓦力同样笑得非常不屑，扭头看看屏幕上的战局，随意吹了声口哨：“走！他们撑不住准备逃了，看谁能先送我们伟大的‘北极’上路！”
更多星盗团瞬间像见了血的蚂蟥一样冲了过去。
“北极”的星舰很好认，它们大多是主攻速度的轻型星舰，机身一颗简单明了的星星在混战中也极其显眼。
冲出A30后，“北极”几乎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围剿，就算一些不是星盗的参赛队伍也会来插上一脚，毕竟谁不希望少一点竞争对手呢？
这种针对发生在赛场每一个角落，那些隶属于”北极“的星舰努力支撑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扛不住了，疲势一显，不约而同地丢出几枚闪光弹想要甩开身后的追击，不料这更助长那些星盗的气焰，炮火连天中都能听到他们兴奋的狞笑。
“哇！才开场没多久比赛就已经非常激烈了呢，”图优的全息投影及时出现，随着直播间镜头的调转为观众解说战局情况，“北极”被追得狼狈逃窜的画面自然也通过高清电子眼放送了出去，“……现在我们能看到，这些被追击的星舰好像都属于同一个团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遭到了集体追击，看起来形势很不妙呢～大家说他们会不会是第一个全军覆没的团体呢？”
这种比赛，稍大一点的团队都不会只派一支参赛队伍，有主有次互相掩护下，获胜的机率会更大，但像这种集体被针对的情况真的也很少见
【这打得是真激烈啊，赛程现在都没过十分之一吧？】
【当然了，他们连A45都没到呢，但过了A45、A51就是“极寒赛道”，那地方，我不久前还去旅游过，周围那些卫星表面都是冰，不开防护罩设备都会冻成冰碴，现在不多淘汰一点对手待会儿去那光顾着自保了，哪里还有精力去防备其他队伍？】
【啧啧啧，真惨啊，被围攻的那支队伍我看好多星舰推动器都被打残了，估计撑不到A45了。】
【别估计，以哥十年星舰驾驶经验来看，他们再苟几分钟就没了。】
【凶残凶残！刺激刺激！】
……
这些情况一直都有被密切关注着，眼看“北极”败势已显，五个星盗团长的通讯频道里，骨公爵最先发出了嘲笑：“老毒虫，‘北极’也不过如此嘛，这样你都能被坑，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你给我闭嘴！”老毒虫声音里满是恼怒，“狂欢城里我只是没带够火力，现在追击的那伙星盗里，大部分可都是我们毒蝎的船！”
见他们又要吵个没完，瑟拉菲及时接入了另一个通讯信号，恭敬发问到：“殿下，是否可以开始行动了？”
片刻之后，那只最为豪华巨大的皇家星舰里，尼禄终于发出了“行动”的指令。
正在放送这片战场的电子眼忽然有不少被击落，但这都是正常损耗，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而只能通过直播镜头关注这场比赛的观众更是发觉不了有些追击“北极”的星舰悄悄放慢了速度，以极其隐蔽的姿态悄悄朝另一片战场飞去。
隔着遥远的赛场，正接受下属汇报的阿瑞洛斯忽然扭头看向了屏幕上的探测装置，密密麻麻的红点占据了全部视野，几乎分辨不出任何深浅，而被红光包围的他们就像浩瀚汪洋中一艘随时都可能被击碎的小船。
银发军团长嘴角忽然勾出一抹堪称疯狂的弧度：“来了。”
“赤蔷薇”原本闲聊哄笑的战时共同通讯忽然一寂，随后爆发出野兽嗜血般的嚎叫。
——疯狗带出来的，当然也是一群疯狗了，若妄图捕猎，就要做好被狠狠撕碎的准备。
与此同时，悠哉坐在悬浮椅上闭目养神的唐修齐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冷冽暗光自眸底泛出，像极了云端之上睁眼俯瞰世间的邪神。
“动手。”
无数流弹应声而出，当然那些追击的星盗不会在意这小小的攻击，更不知道，那些流弹已经“不小心”打碎了更多随行电子眼，而这些电子眼拍摄的角度，刚好是“北极”接下来要进入的区域。
负责比赛直播的导播员看了看那些暗下去的直播间，随口骂了一句“野蛮的强盗”，然后熟练切走画面，放出更多备用电子眼。
在这些电子眼重新入场前，没有谁会察觉到庞大赛场上一些画面的缺失，更别说还有一个“赤蔷薇”在吸引注意。
而这个时间差，大概是，
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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