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的占地区域并不是很大。但是这里的人更少。
动物倒是很多，有的是向导们撒出来玩的精神体，也有的就是本土的飞禽走兽。主人不在身边的精神体和普通动物在形态上几乎一模一样，你追我赶地穿过街道和广场，欢悦又和谐。
季峪随手捧起一只棕色的小刺猬观察，试图分辨它是不是真的。
季峪轻轻碰了一下它的前爪，小刺猬害羞地卷起来。
“塔那边没有这样的景象。”
“塔没有禁止哨兵放出精神体，不过哨兵们通常不会让精神体这样乱跑。”谢泽林说。
“精神体的行为会反映主人的情绪，哨兵的精神体大多是猛兽，容易出问题。”
季峪点点头。
“至于野生动物……”谢泽林歪歪头：“向导天生就有亲和和让人放松的魔力，可能对动物也适用？”
很显然，亲和力高低也得看具体向导，至少季峪并不觉得自己在通人性这方面胜过谢泽林。
“你好像很喜欢动物。”谢泽林含笑看着他逗弄刺猬。
“还可以。”季峪说：“我本来应该在南大读生物学的。”
谢泽林看起来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一整年，挑灯夜读到十二点，顶着高烧上场，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季峪面无表情地说。
谢泽林：……
“那真是，”谢泽林没忍住低头笑起来：“可惜。”
谢泽林一本正经地给出意见：“其实读大学也是很好的前程，虽然我没读过大学，但是……”
季峪侧头，看着他瞎编。
季峪是典型的凤眼，但是并不狭长，反而乌黑澄澈，目如寒星。此刻眉尾微扬，前端一点阴影压下来，让他的眼睛深邃如同深海。
谢泽林终于被他看破功了：“好吧，开玩笑的。其实我十六岁就分化了，从来没考虑过大学。”
季峪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谢泽林也跟着叹了口气，准备安慰点什么。
但是季峪不需要他安慰：“是这样。”
他说：“哨兵不会懂，他们只希望白塔里多一个向导，没有人在乎世界上少了一个热爱理想的年轻人。”
谢泽林的表情顿在脸上。
季峪平静的、从容地继续：“检测结果出来那天，特招的负责人告诉我向导入白塔是所有人遵守的死律。”
谢泽林脑中的警报开始疯狂地响，他有极其不祥的预感，步伐微微调转了方向，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掉什么。
可他的身体还在前进，和季峪一起，匹配中心近在眼前。
一步、两步。
门口的识别系统自动校准了他的面容id，金属混合材质的大门缓缓打开——
季峪的眼中闪过暗芒：“我会让所有人后悔。”
维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吭吭两声又不敢咳，脸涨得通红。
谢泽林一只手扶在退开的门边，没忍住捏了一把，门沿被捏出五个指印，警报系统滋哇乱叫。
外面的人停住脚步，动物蹿上树梢，道路尽头，安保正极速赶来。
站在世界中间，季峪奇怪的抬起头看了看响着的警报。
“这玩意是语音检测报警吗？”
谢泽林沉默地看着他。
季峪：“……”
难得的狡黠和恶趣味被泼了一盆冷水。
季峪只好说：“我是开玩笑的。”
维特一顿，随即咳了个惊天动地，差点把肺吐出来。
季峪内疚地拍他的背：“吓着了吗？都怪我。”
“我觉得谢会长说的很有意思……”
谢泽林吐出一口气，难得脆弱地把头靠向一边。
“没关系……挺有意思的。厌世人设么，最近很流行，就是有点没防备而已。”
季峪不理解厌世人设，但他识时务地点头。
严防死守的白塔安保还在等着谢泽林的解释。
谢泽林无力地对维特摆摆手——你们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
匹配中心的匹配步骤和体检有点类似，步骤比较多，谢泽林堪堪在季峪停在最后一步时踏进来。
这这个环形的设备季峪没有见过。
“把手放上去，调动你的精神力。”谢泽林说。
他的语速有点快，语句间微微的喘。
不知道是应付安保疲惫还是别的什么。
季峪把手放上去：“调动多少？”
“多少都行。”
调动精神力的相关理论季峪昨天才听讲，还没有实践过。
一般的哨向，在十六岁分化之后就会立刻学习精神力的知识。
真是个基础差的大龄新生。
他有点生疏地尝试向设备输入精神力，自他按下去的地方，光开始向两侧蔓延。
季峪不喜欢吵闹，他手腕上的光脑微微震动起来。
漫过圆一半的地方时，又震了一下，随后像是帕金森一样一震狂抖，几乎要把他的手臂震麻。
不远处的谢泽林，光脑“叮”地一声清脆响起，他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这位骑士好像已经胸有成竹。
光把整个圆环点亮，上方的显示屏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似乎不对劲。
季峪回头看负责引导的谢会长，但谢泽林在看他的光脑。
季峪又输入了一些精神力。
这次，显示屏亮了，但是仅有一个简单的开机界面，没有跳出任何提示。
“看来我真的没有匹配的哨兵。”季峪奇怪地收回手：“转运了居然有点不习惯。”
“转运吗？”谢泽林抬起头：“可能是有点迟钝了。”
他抬起手腕：“我刚刚收到你的消息。”
季峪正要去看光脑，身后却传来焕然如同苏醒的合成音。
弹窗的声音响了，一个方框跳出来。
谢泽林含笑转身——
一声。
又是一声。
一声接着一声，白色弹窗一个接一个地跳出，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屏幕，相互挤压着空间。
急促连绵的响声像是警告和催促，把谢泽林的笑容牢牢地卡在半途。
[戚晚塔七年级匹配度81.92]
[钟衡塔六年级匹配度85.63]
[谢泽林塔六年级匹配度84.37]
[奇珀塔四年级匹配度85.74]
[霍承钧塔三年级匹配度84.26]
[岑寂塔三年级匹配度85.29]
[矫亦凡塔二年级匹配度86.58]
……
太多了，一个压着一个。
季峪重新低头看光脑。
九条未读消息——来自于白塔匹配中心。
挺好，不用数了。
季峪一键拒收。
嗡——
光脑再次震动，几乎同时，谢泽林也迅速回过神。
他复杂的目光看向季峪，试图从他的神色里找到一点端倪。
“白塔发来了我的宿舍和课表。”季峪说：“辛苦了，你还想在白塔走走吗？”
季峪就像是十分钟之前一样，平静地和他说话。
他不理解匹配度是什么意思吗？
哨向结合是对双方有益的最优解，匹配度百分之八十，季峪可以毫无负担地结合，掌控哨兵的一切，从此在哨兵的保护下高枕无忧——哪怕只是短暂的接触和链接，也能对哨兵有极大的增益。
许多作战数十载的哨向都很难遇到匹配度超过结合线的人，每年收到信息的哨向不超过十对，几乎每一对都会选择终生结合。塔和白塔把匹配系统当做姻缘树，那边的哨兵做梦都想树神能赐给他们一个匹配度高的向导当老婆。
可是超过结合线的哨兵，季峪有九个。
九个！
谢泽林几乎要咬牙了，但是理智让他松开嘴。
“我很愿意，不过塔那边有事要忙。”谢泽林说。
情况和他预料到不一样——不，超出太多了。
今天的每一件事都走在一个他难以控制的轨道上。
他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好。”季峪点点头：“要送送你们吗？”
“不用。”谢泽林拎起失魂落魄的维特往外走：“我们自己可以，你今天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他步伐匆匆，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季峪的视野里。
“谢会长……”季峪低低地念了一句。
“真像一个老朋友。”
就当是念旧吧。
季峪看着谢泽林，怀念一个衣冠楚楚、心狠手辣的老朋友。
不过谢泽林更可爱，他更烦人。
季峪偶尔也会想起地球的。
……
白塔分配的宿舍在七层，单人间，设施一应俱全。
比大学宿舍好多了。
季峪收拾了一下自己，又试了试宿舍的床。
一夜好眠。
……
第二天，是个阳光很好的日子。
两个哨兵一起去上早课。
一个身上都是浅色，很年轻，有点炸毛，嘴里塞着一块面包，头也不抬地摆弄着什么东西。另一个看上去年长一点，有一双漂亮的狐狸眼，衣饰整齐，有条有理，慢悠悠含笑走在他身边。
“你这玩意噎死我了。”炸毛的白璟瑄抱怨道。
“晚上不回早上不起，半路才知道饿，有就不错了。”白瑾瑜笑眯眯地道。
“昨晚有什么新鲜事吗？”
“要是有还好！就是聚会，孟昶还把我光脑扔河里了。”白璟瑄吐槽道。
“他找不回来？”
“我把那醉鬼淹死在里面也找不到。”
“看来是一点信儿也没收到。”白瑾瑜摇摇头，笑了：“那我倒有一件。”
“？”
“你看看塔的热搜啊，新来的向导和九个哨兵匹配度超过结合线哦！”
“啊？搞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白瑾瑜眨眨眼睛，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白璟瑄意会，但是仍然不信邪地看着他哥：“还有这种事，九个哨兵不抢疯了？那他给谁当老婆？”
“给我吧。”白瑾瑜思量道：“我看其他八个都像是废物的样子。”
“不是吧，还分给你了？”白璟瑄一下乐了，面包从嘴里掉出来，白瑾瑜嫌弃地退开半步。
“那我真得看看，你的竞争对手都有谁——”
“卧槽！”
白璟瑄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他也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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