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终有离别
深秋的风很大, 其中夹杂着一些细沙和灰尘,让人快要睁不开眼睛。
在马路上没有可以遮挡的地方,所以乱步干脆蹲了下去, 他缩在路边静静等待着,直到路口的红灯变绿了,这才慢吞吞的起身。
这条路上没有什么车流,因为是白天工作的时间,所以路上也没什么人。
圈在指尖转动的钥匙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声响,在钥匙扣上有一个可爱的玩偶。
那玩偶出自校长之手,没有什么功能也不是咒骸,只是一个普通的玩偶而已。
那是虎杖悠仁在对咒骸好奇的情况下,从夜蛾正道手中拿到的“奖励”。
而这串钥匙也不是乱步的, 是他从虎杖悠仁那里要来的,目的是为了查看其口中家里出现的特殊情况。
根据惠和虎杖的描述, 乱步猜到了那个不明诅咒的身份,但这一段时间来那些家伙又没有更大的动静,让人怀疑两个少年遇到袭击只是巧合而已。
特级咒灵真人、诞生于人类对同类的恐惧和憎恶等负面情绪, 术式是能够接触灵魂, 改造肉/体的形状。
那些改造人就是出自他的手中, 只不过因为改造的不算完整,所以才最大程度上保持了人类的外形。
一开始乱步怀疑真人的目标是惠, 但后面一想就能明白,为什么有过训练和战斗经验的惠,会被对方下死手以至于重伤, 而同行的虎杖悠仁却没有明显伤口。
除了因为虎杖本身体质就很好外, 更大的原因还是真人需要他。
又或者应该说是羂索,羂索需要虎杖悠仁, 但因为惠和虎杖接触,羂索这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人回收吧。
“仔细想想的话……最近要做的事情很多,好累。”乱步扯了扯衣领,遮住了下巴,“社长觉得羂索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走在身侧的银狼没有回答,但乱步依旧是自顾自地说着:“总之他想要得到杰的身体这点,大概是完全没有机会了。所以悠仁会是他的底牌吗?又或者说咒术界还有其他隐患。”
他梳理着情报,推测着羂索下一步的计划,这是有些枯燥的事情,不过自问自答的情况下,乱步也很快理清楚了下一步的计划。
随着抵达虎杖家的住所,他的猜测也渐渐得到证实。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住所里响起,随着门被推开,好几天没有人回来的房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因为自身的情况特殊,虎杖悠仁在这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都是在有人看守的情况下待在高专。
因此好几天没有人住的房子显得十分安静,不过仔细一看就能观察到咒灵存在的痕迹。
乱步并没有走进去,他站在门口玄关的地方等待,银狼在一番搜寻后找到了潜藏的诅咒,将其祓除后又回到了门口。
“只是一个低级咒灵啊。”乱步仔细看了一圈,他没有选择踏足进去,而是转头重新将门锁上,“看起来是被什么特殊东西吸引而来的。”
让人困扰的居家咒灵被祓除后,乱步并没有直接回去,他只是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然后一番回想后说道:“啊,找到了。”
——
去过一次的医院自然是有印象的,只不过这次乱步并没有在门口等待,而是直接进入医院里。
医院走廊上巡逻的护士稍有停顿,她注意到停在病房门口的人,于是顿时有些意外道:“是来探望虎杖先生的吗?这个时候他大概在外面哦。”
医院里有很大的花园和步行道,很适合养病和散心。
站在门口的人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声没关系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那位虎杖老先生的脾气很差,所以这位护士对他印象很深刻。从那位老先生住到医院的一个月里,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除了那位先生孙子之外的人探望。
过去许久,杵着拐杖的白发老头面无表情的推开门,看着房间里的不速之客,他难得露出一个意外表情:“你是谁?”
黑色头发的男人一看就不正经,留着几缕长头发,眼睛半眯着。他坐在靠近窗户旁边的椅子上,跷着腿一副十分无聊的表情。
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轻浮且随意,虎杖倭助皱紧眉,有些不悦道:“走错了门就赶快出去,带上你的东西一起。”
乱步挑了挑眉,他侧过头不算小声的说道:“我就说了他不会喜欢。”
探访医院的病人不能空手去,更何况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乱步还是在社长的强烈要求下,去买了果篮和鲜花。
“我啊……是虎杖悠仁的老师,是来家访的。”乱步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稍微占用你一点时间,老爷爷。”
说完那个人又坐了下去,没有一点客人应该有的礼貌和自觉。虎杖倭助一脸不喜,但他呵呵冷笑一声后,还是没有直接将人轰出去。
在病床上坐下的人整理起衣服,虽然没有抬头但他的语气笃定:“悠仁不会惹事,要是你只是关心他所以家访的话,那没必要,那个小子不需要你这样随意的人可怜。”
“当然不是可怜他。”乱步往椅子上一靠,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道:“在两个月前,虎杖悠仁因为一场意外而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吧,对此他自己没有一点印象。”
“我想要知道,在那之后有没有一个人找上门,并且说能医治他什么的。”
本来就皱眉的老头直接一脸警惕起来,他终于正眼打量起来人,带着一些不善:“你到底是谁?”
“你似乎隐瞒了悠仁一些事情,比如说关于他父母的事情?”乱步撑着下巴,不紧不慢道,“他的父亲虽然是普通人,但是他的母亲不是吧?这点你是知情的,并且一直隐瞒他。”
在几声急促的喘息后,虎杖倭助恼怒地站起身来,他的声音骤然拔高,然后带着些憎恶开口道:“果然又是你们!你们这些可笑的咒术师,出去!给我滚出去!”
满是敌意的话并没有让乱步退缩,他依旧不动如山的坐在椅子上:“等等,都说了耽误你一点时间了老爷爷,我对告密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我想问的是当时来的人是不是给悠仁吃了什么东西。”
“你应该也有察觉吧,悠仁身上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
听着这些话,气得身体发抖的老人也冷静下来,虽然他的脸上依旧是厌恶的表情,但是可以看出他正在思考。
当时被抬回来的悠仁陷入昏迷当中,医生断言他陷入了植物人的状态,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没办法让人清醒过来。
而就在这种一筹莫展的情况下,有一个人主动找了上来,并且提出不需要回报,能帮助悠仁醒来。
黑色头发的男人看着就很可疑,但是当时虎杖倭助也没有办法,只能让那个男人出手尝试。
那个人确实给悠仁喂了什么东西,但是醒来后的悠仁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所以虎杖倭助也就当作没有这件事发生,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回归之前的生活。
但现在找上门的人,直接将那种自欺欺人的想法戳破。
乱步又开口提醒:“悠仁的体质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没有人可以在三秒内跑完五十米。”
当时亲眼看着虎杖悠仁三秒跑完五十米时,乱步也十分惊讶。这不同寻常的速度和身体素质,其中肯定是有特殊原因。
而且这个超优秀的运动天赋,并不是因为什么特殊术式或者咒力的加成,而是他本身的能力。
这就不禁让人怀疑,这副躯壳是不是羂索精心准备的、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或许是宿傩在虎杖悠仁体内受肉、并且能被后者压制这点有些太让人印象深刻,乱步总觉得羂索会找机会完成这样的计划。
那样的话虎杖悠仁也不是安全的,除了高专这种安全的地方外,他只要在外行走就容易被盯上。
不会什么术式,甚至不了解咒力怎么使用的虎杖悠仁,对那些诅咒而言就和普通人一样。
乱步也没有时间时时刻刻盯着,所以这才想从虎杖倭助这里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很可惜,一脸低沉地想了很多东西后,虎杖倭助依旧拒绝告诉他更多事情。
那位固执又脾气差的老人,好像只想守护这个“秘密”。
病房的门哐得一声大力甩上,被赶出去的乱步抱着三两个苹果,揉了揉被砸到的肩膀。
一同被丢出来的果篮和花束散了一地,不过在更多人听到动静看来前,这些东西都在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
“也差不多了,回去吧。”
随口说了句后,乱步擦了擦苹果咬了口。虽然没有听到亲口的回答,但他早已经用话引导着虎杖倭助,并且从其表情和神态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趟也不算白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后乱步又喃喃道:“天冷了啊……”
而在高专的虎杖悠仁接到了一通气势汹汹的告状电话,他一脸茫然的挨了一顿骂,然后直到爷爷将电话挂断,他都没能将爷爷口中评价的、“轻浮随便的糟糕家伙”,和自己的任何一个老师联系到一起。
见虎杖哭丧着脸,惠有些担心的询问:“怎么了?”
虽然他不知道电话里讲了什么,但是那激动的语气可以听出另一边的人很激动。
虎杖悠仁摇了摇头,然后将刚刚的事情重复了一遍。而听着那些的形容词,惠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熟悉。
他以手掩面,嘴角扯了扯的同时说道:“你真的把钥匙给他了?”
“是啊。”虎杖点了点头,“难道是我家里的咒灵很危险?!乱步先生会有危险吗!”
这段时间来他虽然没有去学校上学,但是待在高专也是有大把的空闲时间的,所以虎杖翻阅了很多资料,也大概了解了什么是诅咒,以及咒术师是干什么的。
惠叹息一声,他有些担心道:“这倒是不用担心,就是当时你说家里地址的时候,银狼有没有在现场。”
他并不怀疑乱步无法应付咒灵,比起这个更让人担心的,是一次都没去过的情况下,只口述地址的话,乱步到底能不能找对地方。
虎杖悠仁回忆了片刻,然后这才确定的点头:“银狼当时也在,而且当时乱步说的是:这种小事直接和社长说就好了。”
听到这句解释惠才放下心来,而因为他们停留的过久,已经跑出几圈的其他几人也凑了过来。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熊猫凑过来询问,“比如说伤口裂开了什么的。”
虽然禅院惠和虎杖悠仁只是暂时留在高专,但熊猫几人早已经将他们两个当作未来的后辈,毕竟没有意外的话,这两个人应该是晚他们一年入学的高专学生。
所以他们这才主动拉着无所事事的两人锻炼,就是禅院惠在他们的印象里还是病人,所以难免多关照一些。
“家入小姐的医术很好,要是让她听到这样的话大概会不高兴了吧。”惠语气轻松地开了个玩笑,“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休息一下吗?”
因为是自由训练的时间,所以没有老师监督。几人也点点头都围成一圈坐了下来,而惠则熟练地掏出几袋子饼干。
“是我自己烤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
“真是出乎意料啊,没想到禅院君手艺这样的好。”熊猫凑近嗅了嗅,“是小饼干啊,而且看着很可爱。”
狗卷一手拿着一块饼干,将它们放在面前挡住眼睛:“鲑鱼。”
“因为家里有人很喜欢这些。”说这句话时,惠脸上的笑容变得明显一些,“不过他今天不在,而且我烤了很多。”
烤饼干的手艺是惠向妈妈学习的,而他也不负所托,将这门手艺很好的继承下来。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是其他几人都猜到是谁。虎杖悠仁将嘴里塞得满满的,所以只能点点头表示“原来如此”。
“乱步先生和五条老师一样,都很喜欢甜的东西啊。”乙骨忧太看着掌心的饼干,感叹了句,“不过饼干的味道也确实很好。”
提到这件事,惠突然一本正经的说到:“是的,如果五条先生在的话,这些饼干大概只够一人份。”
“他们可都是会偷偷在袖子里藏糖果的人,这没什么好意外的。”真希接话道,“不过这也太甜了,他们两个都是甜食脑袋,阿惠没必要迁就他们。”
对于这善意的提醒,惠回以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会的,真希前辈。”
“没必要喊我前辈。”真希撑着膝盖,“你现在毕竟还没有入学,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而听着两人的对话,熊猫捧着下巴一副津津乐道的模样:“他们果然是一家人~”
虽然见面很少一副不怎么熟的样子,但是毕竟都姓禅院、血脉相连,会觉得亲近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将嘴里的饼干咽下去后,虎杖悠仁挠了挠脸颊说了句:“很甜吗?我其实觉得还好啊。”
他话刚刚说完,一阵手机铃声的响起打断了几人的交谈。虎杖悠仁打了个激灵,还以为又是爷爷打来的。
但扭头左右寻找后才发现响的不是自己的手机,接通电话的惠一边点头一边说是,然后很快的大家都看到那张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而紧张。
电话挂断后黑发的少年沉默了许久,然后有些心神不宁的握着手机愣了很久,片刻后才像是反应过来那般着急说道:“抱歉……我可能得先离开一趟,抱歉。”
站起身的人很明显有些着急,但在着急当中又有些慌乱的感觉。
怎么看都不对劲,其他几人也察觉到不对,于是顾不上下午还要上的课,在对视一眼后默契地打算跟上去看看。
跟着几人走出校门后,虎杖悠仁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好像不能离开学校。
但都已经走出去了,并且惠的状态一看就不对,他也担心的没时间解释了。
——
几人一熊猫跟踪着黑发少年,来到了一家医院门口。
说跟踪也不对,因为他们是光明正大跟在后面的。只是焦急又有些不安的惠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又或者说现在的他没时间顾及。
一路上都有些急促的少年站到病房门口时,反倒是在几个深呼吸后冷静下来,他极力抿唇压抑不安的情绪,然后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有两三个人,和以往热闹的情况不同,今天保持着沉默。
见惠推门走入,津美纪立马擦了擦眼睛,她本来想安慰一下年纪更小的惠,但是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
坐在床边的乱步安静低着头,他紧握着床上人的瘦弱的手,侧过耳朵仔细听着。
耳边虚弱的声音强撑着说了很多,断断续续的连成一句话,那是带着遗憾的嘱托,又是最后的遗言。
“要好好吃饭……要和朋友好好相处……”加织的声音很轻,吐字也有些模糊,“我知道的,乱步一直都是好孩子……所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躺在病床上的人环视一圈,她十分消瘦、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精神气不错。
加织依依不舍的看清楚周围的每张脸,她一一说完了未了的心愿,然后又祝福着家人以后的生活顺遂。
她对丈夫说道、几个孩子还小,要辛苦他照顾他们。
她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说道、其实她早已经将津美纪当作女儿来看待。
但看着一左一右围在床边的两人,她又眷恋且不舍的轻叹一声,在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后,这才故作轻松的安慰:“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那是和她深爱的人长得相似的儿子,以及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比起贴心的津美纪,还有已经是成年人的甚尔,对于还没有成年的惠,以及那和孩子一样长不大的乱步,她更加的担心。
话是说不完的,一位母亲的眼中带着遗憾,想要努力睁开眼睛多看两眼。
病房虚掩着的门被哐得一声推开,气喘吁吁赶来的直哉没有错过最后一面。那双无力的手握着他、说着:“一直以来,都辛苦你包容乱步了,以后的话也要辛苦直哉了。”
直哉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他一直都知道的,从见到加织的第一面就知道,这个身体不好的女人大概活不了几年。
但是慢慢的他也开始想,希望身体不好的加织能多撑一会儿。
这天迟早会来,但是比他料想的要突然。
沉寂许久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哽咽的哭声,津美纪掩着面,哭声透过半掩的门传了出去。
在走廊上站成一排的几人也保持着沉默,他们神色凝重,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做些什么。
——
深秋的风很大,往往在这之后就会伴随一场急雨。再然后入冬以后,气温骤降的同时又要下起雪来。
这场雨来的有些晚了,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乱步面无表情地想着。
要是冬天再快一点到来就好了。
他并不喜欢冬天,寒冷的天气让人不想出门。他知道想着冬天来到后,新年也会随之而来。
他只是想……只是想再一家人过个年而已,因为冬天过去了就是加织最喜欢的春天了。
但是没等到春天、也没等到冬天,在深秋的白天里,他便觉得已经如入冬那般寒冷。
葬礼并没有邀请很多人,只有加织友善结下的几位邻居。
除了那几个邻居,葬礼上出现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乱步换上了一身纯黑的丧服,他帮不上什么忙,所以站在门口接待其他人。
说是接待也不对,因为寥寥无几的几个人都是认识的,加织已经没有了什么亲人,她夫家的人倒是来了几个。
随直哉一起来的人里面有禅院直毘人,这还是数年后乱步第一次见到他。
后者明显已经老了,头发白了过半、胡子全白,脸上的皱纹也变得更多。
不过再次见面后两人并没有什么不和谐,将带来的东西放下后,直毘人只是低头说了声:“节哀。”
葬礼的现场很安静,和乱步所想的有些不同。他靠着门框,慢慢的又蹲了下去抱住膝盖。
他其实并没有参加过什么葬礼,上一次有印象的葬礼还是父母的葬礼。
那时来了很多不认识的人,他们可惜着这对夫妻的早逝,又看着他说着真可怜等安慰的话。
嘈杂的声音、复杂的关系都让乱步觉得烦躁,他说不上那种情绪是因为这些人的原因,还是因为没办法接受自己独自一个人的原因。
但现在那种感觉再次出现,此时他又后知后觉的想到。
比起讨厌葬礼上各色各样的人,他可能是更讨厌葬礼的吧。
比起什么都做不好的他,惠反倒更先振作起来,他和津美纪两人体贴招待了所有来访的客人,而甚尔早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乱步本来还想着等惠哭闹和难过的时候,年纪更大的自己要好好安慰他呢。
但是惠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况且他从懂事后就很少哭了,这种场面自然不会出现。
这样的话自己好像又没有了用处,只能安静待着不惹麻烦。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同样一身黑色丧服的直哉面无表情,看了许久后他才扯着嘴角“啧”了一声。
“为什么不哭?”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乱步依旧蹲着,“是想告诉我,你自己偷偷哭过鼻子了吗?”
直哉发现无论过去多久,他依旧没办法耐心且心平静气的和这个家伙交流。所以他不算温柔的将乱步扯了起来,让人强行站立后,又压低声音说道。
“别装了,难道你以为你现在看着很可靠吗?你和惠一点都不同,假装可靠的你看着可笑极了。”
从小时候起乱步就是一个脆弱的人,他会因为药很苦、生病很难受这些挫折而眼泪汪汪,所以面对亲近之人的离世,正常反应是大哭一场才对。
毋庸置疑的,乱步是一个有天赋的天才,但他那个脆弱的性格也很容易扭曲,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脸,直哉烦躁的深吸一口气。
“笨蛋!你在强撑什么啊!”
成为家主后直哉也更冷静,想得也更多了,所以在直毘人的一句提醒下,他才意识到乱步这个情况是不对劲的。
本就安静的现场,突然拔高的声音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惠站在门口,看着直哉扯紧乱步衣领后,他又着急地快步上前。
“怎么了?”
不等惠上去阻止,旁观已久的五条悟直接将人拦住,身边的硝子也沉默着摇了摇头:“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些刺激。”
端着盘子后一步走出来的津美纪也一脸担心,但她心思更细腻,所以早早就注意到乱步情况的不对。
只不过因为还不太熟悉的原因,她想着等人少一点再聊聊好了。但是直哉先生似乎很担心也很着急,所以这才动起手来。
扯紧的衣领让人有些难以呼吸,乱步微微抬着头,他皱了皱眉吐槽了一句:“好痛,松手啊。”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就像现在他自己也分不清楚是脖子被勒住所以痛,还是因为本来就很痛。
阴沉沉的天空没有下雨,那些堆积在一起的乌云好像只是示威一般。
但是乱步却突然感觉脸上有些湿润,愣了片刻后才想,这场雨来得可真慢。
面前的人紧紧咬着下唇,他沉默哭泣着,和预料当中大哭大闹的情况完全不同。
直哉慢慢松开了手,一番欲言又止后,又叹息一声。
那场雨直到晚上也没落下,倒是一整天都有很大的风,呼呼吹着刮起地上无人在意的尘土。
第122章 冬天和团聚
房间里很安静, 只能听到水落在杯子里的声音。
明明是朝阳的房间,但因为堆了很多东西,所以显得有些压抑而杂乱。
热水倒了满满一杯子, 搭配上一块小蛋糕一起放在了盘子上。端着这些的阿敦深吸一口气,然后扬起一个笑脸来:“该休息了,乱步。”
房间里曾经很空旷,因为这原本是一个室内训练的地方。但是现在虽然没有家具,但是杂七杂八的摆了不少其他东西。
有零散的棉花、缠绕在一起的丝线,更有一节一节的木头。颜色各异的大块绒布堆在一起,躺在上面的人用手臂遮着眼睛。
听到阿敦的话,原本闭着眼睛的乱步腾地坐起身来,他扯下头上缠绕的宽布条和丝线, 然后主动伸出手:“拉我。”
阿敦将东西放下,他将人拽了起来, 然后又开始着手收拾一片混乱的房间。
一边收拾时,他又一边絮絮叨叨的讲:“你不能再熬夜了,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吧?夜蛾校长夸你很有天赋, 所以学习制作咒骸是迟早的事情, 要不然我们慢慢来怎么样?”
乱步除了刚开始接触时投入了很多时间外,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是偶尔想起。但是半个月前他又沉迷是制作咒骸,并且推掉了一些任务。
那时阿敦只是想, 难过的人能有一个分散注意力的方法也不错,但看着因为熬夜而眼睛泛红的人,他又不免担心起来。
不过巴掌大的蛋糕几口就吃完了, 乱步揉了揉鼻梁将纸门一把拉开。外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靠近门口处一些轻飘飘的东西被风吹得打转。
冬天来的很突然,好像只是一个晚上过去, 一场雨的落下,气温就直直下降。
草草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后,阿敦又拿着外套追了出去,他一副放心不下的模样喊道:“很冷啊,好歹把衣服穿上。”
从后面追来的人在乱步肩头披上厚实的外套,他呼出一口气,并不觉得冷反倒觉得少有的精神。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虽然没有明朗的太阳,但是也没有下雨。
“冬天啊、什么时候会下雪呢。”乱步伸出手,感受着风从掌心吹过,“还真是期待。”
“下雪吗?”跟在后面的阿敦,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应该很快了,不过你很喜欢下雪吗?”
“当然不,下雪是最麻烦的事情。”
他所等待的、他所期待的,根本就不是冬天落下的雪。
看乱步脸上多出一些笑容,紧随其后的少年这才放下心来。而看他们两个出门活动,其他的几位学生也先后制造机会偶遇。
“哦,是乱步先生啊。”虎杖悠仁率先打了个招呼,他的手里提着一个水桶,“校长说要将学校打扫一下,午饭的话可能得晚一点了。”
高专没几个学生,但学校上下却有不少能打扫的地方。所以在下雪、天气变得更冷之前,特地空出一天当作清扫日。
走在后面的惠拿着扫把,他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胳膊,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关心穿着外套的人:“你又熬夜了吗?今天很冷为什么不多穿一点。”
乱步只是披了一件外套,里面穿着一件衬衫,大敞着的胸口一有风吹过,就让人不受控制的瑟缩一下。
惠走上前空出双手,将外套替乱步穿好后,又将扣子扣上。
虎杖悠仁主动接过扫把,然后顺口说了句:“五条老师说大家也很久没聚过了,所以让校长准备了晚饭,说是会有很多人来。”
“他让我问问其他人的口味,是吃寿喜烧还是关东煮呢?”
“这种事情他自己就可以决定,而且他已经和夜蛾老师说了要关东煮了。”乱步呵了口气,有些出神的想着,“他不过是喜欢热闹,吃什么的话大概都是可以的。”
听见这句话,十分了解五条悟的惠也轻笑一声:“正餐吃什么是无所谓,但是饭后甜点肯定是不能少的。”
阿敦也觉得十分合理,他点头赞同:“是的,不过甜点得先放好,不然容易变成饭前甜点。”
“饭前甜点?”不明所以的虎杖悠仁提出疑问,“可是吃饭前不能吃零食吧。”
阿敦和惠相视一笑,两人都想起曾经聚餐时,饭后甜点因为不明原因失踪的事件,所以他们默契道:“谁知道呢,大概是有老鼠吧。”
乱步摸了摸发痒的鼻子,不过他刚嘟囔着抱怨一声,远处便传来真希的催促。
“你们几个还在偷懒吗。”真希一手撑腰,她穿着围裙手里拿着抹布,“快点,不然晚饭要赶不上了。”
“是是。”
几人顿时加快脚步,参与打扫的队伍当中。
熊猫仗着身高的优势,一下子拿着扫把倒腾屋顶。扑簌簌的灰尘在半空飞舞,惹来两三声咳嗽。
狗卷棘戴着口罩,他拿着厚抹布将地板擦得干干净净,额头因为来来回回的跑而沁出细密的汗珠。
在打扫卫生这件事上阿敦还是有经验的,他和乙骨忧太配合着打扫门口,但也不知道是哪里用力不对,原本就有些老旧的纸门被直接卸了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心虚的将门往里抵住,但本就脆弱的纸门稍一用力就破了两个拳头大的洞。
也不知道是谁先变得手忙脚乱的,总之因为放在路中间的一桶水,原本整齐有序的场景,顿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摆在路中间的水桶被倒退走路的虎杖绊了一下,于是里面的水哗啦一声,都倒在了刚擦干净的地板上。
狗卷棘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到这幕也睁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提醒晚了的惠捂着额头,最后叹息一声主动接手。
而等扫完院子的真希抬头一看,那三个人挤在一起,擦着狗卷棘半个小时前就在擦的地板。于是她顿时拧起眉毛,中气十足的呵斥:“你们几个能不能有点效率,一块地板难道要擦一个小时吗?”
乱步抱着脱兔站在树底下,他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提着东西走进来的人刚好听到这句,所以他笑笑调侃了句:“别这样说,你也很年轻啊。”
“至少就长相而言,乱步看着比我们都要年轻。”灰原提起手上的盒子,一脸神神秘秘的说道,“你猜猜我带了什么?”
猜中盒子里的是甜点心并不困难,见状乱步也多了点兴趣,不再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但他刚伸手准备去接,后两步进来的七海直接搭上灰原的肩膀:“我提醒过你了。”
在开饭前给零食的话,被校长知道大概会被说一顿。
灰原挠了挠脸颊,看着面前人气鼓鼓的样子,顿时一脸歉意地解释:“抱歉抱歉!等吃过午饭后再享用怎么样?到时候我来帮忙煮热牛奶搭配好了,而且这可是专门给你带的。”
闻言乱步轻哼一声,勉强原谅了灰原。后者搓了搓手,然后带上些期待询问:“那么直哉呢?今天他会过来吗。”
从学校毕业后,他们和直哉就很少见面了。直哉比他们更早离开高专,因为直哉身份的原因,接触的机会就很少。
三人虽然是同期,但总是因为各种任务而没办法小聚一下。尤其是直哉成为家主后,灰原本来想约人出来庆祝一下,但是前者忙得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了。
乱步自然知道直哉的作风,他一脸好奇的询问:“你不是带了给他的礼物吗,如果不确定他会不会来的话,大概也不会将东西带来。”
灰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没想到这也被猜到了,是七海说你在的话直哉一定会来,所以我才带了过来。”
那是庆祝直哉成为家主的礼物,他和七海在之前将准备了,不过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
闻言乱步从影子里掏了掏,他将写了一串地址的纸撕下递给灰原:“哝,就是这里,你下次直接找过去就好了。直哉就是口是心非啦,他其实很期待你去拜访的。”
“是、是这样吗。”灰原接过纸,一脸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了。”
很明显不是这样,站在后面的七海推了推眼镜,看着这熟悉的“糊弄”场面,顿时久违的觉得无奈。
禅院家那种大家族,自然不需要他们这种不入流的咒术师拜访。
这边的几人正在叙旧时,刚刚睡醒的家入硝子,也伸了个懒腰赶上了热闹。
“你们可真是大忙人,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家入硝子揉了揉肩膀,她感叹一句,“七海也就算了,没想到灰原你也会成为工作狂。”
七海如今的形象,已经是十分靠谱的大人了。虽然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严肃难以接近的感觉,但一看就是十分靠谱的模样。
灰原笑了笑,他眨了眨眼睛特地说道:“毕竟只要我多做一点,别人就可以多休息一下了。”
“休息啊——”硝子叹息一声,“像这样的休息时间,总觉得还是太少了。”
“哈哈,其实七海今天有个任务,我们是一起过去完成任务才过来的。”灰原解释了句,“所以这才来晚了,不过也不算太晚?”
“当然不算晚。”乱步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顺带还招招手像是说再见那般,“因为帮忙的人不会嫌多。”
硝子也轻笑一声跟了上去,而留下来的两人则被一左一右上前的熊猫和狗卷棘架住。
打扫卫生这种好事,自然不会少了任何一个人的份。
提前离开的两人也算是忙里偷闲一阵,听着后面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家入硝子感叹了声:“上次这样热闹的时候,还是几年前。”
乱步沉思片刻,然后发现这句话他不知道要如何接下,于是只能有些感慨地说了句:“确实很久了。”
高专本就人少,上次这样热闹的团聚场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去年的学生只有秤和星绮罗罗两人,今年的学生倒是多了两个。”家入硝子捻着指尖,然后又突然扭头问道,“你觉得虎杖会加入高专吗?”
虎杖悠仁身上的咒力并不充足,目前也没有觉醒术式,好像只是能够看到咒灵而已。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家入硝子对那个热情又善良的少年也多了些好感。她是希望虎杖加入高专的,但从乱步的说法来看,这件事又没那么确定。
“不知道。”乱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人的想法是多变的,选择也是。”
两人往门口走去,不过没等到校门口接到人,一个急匆匆跑过来的人就激动的喊道。
“硝子!”
来人快步跑了过来,她穿着浅色的风衣外套,黑色的头发盘起。
天内理子紧紧将人抱住,然后又抱怨似得哭诉道:“好辛苦,那些家伙总是听不懂人话,真的太辛苦了!”
家入硝子一边轻笑着,一边伸手拍了拍天内理子的后背:“好了好了,也是辛苦你了。”
熟练地哭诉完后,天内理子这才吸了吸鼻子,在转头的同时又诧异说道:“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化啊,不过欢迎回来。”
因为没有术式、也没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天内理子选择在五条悟的安排下加入总监会。
因为她星浆体的身份特殊,所以那些人一开始都很客气。不过现在一切都翻篇了,她靠自己的实力稳住了工作,也不会有人提起她曾经星浆体的身份。
“悟到底喊了多少人啊。”乱步低声吐槽了句,不过抬头时又换上一脸笑容,“是吗?还是有点变化的,只不过你没发现而已。”
天内理子有些半信半疑的又打量起来,然后她继续摇头:“完全没有这样觉得,本来上次就要来拜访了,但是那些守旧派太难缠了。”
说完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盒小小的点心,那是她特地打包带来的草莓大福:“硝子说你会喜欢,买的也是你常去的那家。”
乱步抬手接过那个不大的盒子,说了声谢谢后这才意识到五条悟提出聚会的另一层原因。
热闹的氛围确实很好的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
午饭后大家又捡起了上午的工作,准备一鼓作气打扫完后好好休息一下。
而这次有校长分配工作,乱步自然也就没办法偷懒。
阿敦替他系上围裙,头发也用发带绑住。不过手里那的扫把和抹布,最后还是到了蟾蜍手里。
蟾蜍一边呱呱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一边用舌头卷着扫把仔细开始打扫。
不过打扫过程并不顺利,因为鵺会随时随地的往地上一趴。
那偌大的体型碍在路中间,既影响了大家过路,又光明正大的增添了麻烦。
因为有翅膀所以鵺飞来飞去,掉的羽毛是会消失,但是它挂在树上时震落的树叶不少,打扫干净的院子又零散多出几堆枯叶。
惠有些无奈,但又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他上前凑近将鵺哄着待在一个地方,然后任劳任怨的开始打扫院子。
在一片忙碌之中,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的人是那么悠闲。所以等刚刚回来的两人路过时,他们也理直气壮的坐着不动。
“今天……好热闹。”星绮罗罗坐在椅子的一侧,他侧头对着身边人说道,“这个人睡着了吗?”
“不知道。”秤金次的手搭在膝盖上,他对帮忙打扫卫生没有一点兴趣,“总之也是偷懒的人吧。”
摊在另一张椅子上的人用手臂盖着脸,身上还搭着谁路过时顺手盖的外套。而原本应该戴在手上的手套,一左一右的掉在地上。
看着蹲在椅子旁边的式神,秤金次起了兴趣,他抬手想要摸一把,然后却被那个通人性的式神躲开了。
星绮罗罗扯着衣服一角,他低声说了句:“他没有睡着。”
众所周知式神会在主人失去意识后消失,所以合理推测那个人只是不想和他们说话。
秤金次收回手,他摇了摇头:“这可不一定,这个家伙和我们一样可是个异类。”
他们的术式都很复杂,和寻常的术式不同。所以在那些守旧派的眼里,他们就成了异类一样的存在。
当然他们也不喜欢那些老古董。
“他可以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召唤式神,并且式神之中拥有特殊能力的存在。”秤金次闭着一只眼睛看去,“这可不是常规的十影法,他也是与众不同的异类。”
他见过乱步,也听过后者的很多传言。而稍微一调查就能知道,当年那个人可是留下了不少出名事迹。
因为是非常规的术式,加上实力强大是特级,那些守旧派对这个家伙怕是更讨厌。
所以秤金次对乱步印象不错,他觉得他们大概都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星绮罗罗并不明白更深的含义,但是他知道那只白色式神紧盯着他们的原因。
要是一旦有坏心思的话,一定会被攻击吧。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两人就看到一个人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过来。
那个人站在椅子边,弯下腰盯着沉睡的人。然后片刻后他伸出手,捏住了睡着的人遮在手臂底下的鼻子。
而那个式神并没有攻击,这让星绮罗罗有些意外。
被吵醒的人一脸茫然,他下意识挥手拍去然后被躲开。一个侧身想要起身时,又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你真无聊!”乱步大声说道,“社长你就应该咬他的。”
五条悟低着头,看着某人气恼他脸上的笑容就更明显了:“不妙不妙,那样的话我可要赶快跑了。”
说完他又将话题引向另外两人:“这好像还是你们第一次见面,这是星绮罗罗、这是校长的特别助教乱步前辈哦。”
乱步将身上盖的衣服丟给银狼,然后这才正色打了个招呼:“你好。”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无论多复杂的术式都难不倒他的。”五条悟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用这个家伙的话来说,因为复杂所以无法理解的人,简直就是笨蛋。”
“不要随随便便就造谣。”乱步扒了扒睡乱的头发,“那些家伙一开始就是笨蛋,这种事情完全不用质疑。”
听完这几句无厘头的话,星绮罗罗和秤金次对视一眼,他们都从乱步身上感觉到一些熟悉的地方。
这个家伙,果然也是问题儿童吧。
——
等到夜蛾正道四处找人时,距离晚饭开始已经就差半个小时了。
买了一提酒回来的伊地知是来的最晚的一批,和他一样垫底的还有临时收到通知、臭着脸赶来的禅院直哉。
这是一个让人沉默的误会,因为五条悟谁都通知了,但是因为没有直哉的联系方式,所以忽略了要通知他这件事。
硬要说的话,身为五条家家主的他,和禅院家家主关系很差也能理解。
所以他默认了乱步会通知直哉,而乱步又想着灰原会联系。
直到快开饭了,面面相觑的两人这才想起来忘记什么。
看着臭着脸脾气很差的直哉,乱步摆了摆手安慰:“你可是什么都没做诶,一来就开饭了岂不是很轻松。”
这样的安慰没有半点作用,灰原立马在中间打圆场,这才糊弄着将这件事带过去。
冬天的夜来得很快,没等反应过来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不过亮着灯的房间里锅炉燃烧着冒着热气,热闹的氛围持续很久,直到夜过去大半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部分喝了酒的人睡得昏昏沉沉,加上因为闹得太晚,第二天大家都起晚了。
或许是因为放肆了一天的原因,刚睡醒没多久他们就收到了各自的任务。
因为咒术师本来就很忙,加上昨天特地“请假”一天,所以大家都没有怀疑,为什么这次的任务来的这样恰巧。
草草收拾过后,众人只来得及说上一声回头见,就各自奔赴自己的任务。
看着突然空下来的学校,硝子打了个哈欠:“那些家伙真是胆小,看我们聚在一起,害怕我们谋划什么吧。”
因为不仅仅是灰原他们有紧急任务出动,就连校长也被总监会喊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看着窗户外面的乱步没有说话,好半响才像是听到了那般回过头。
那张脸上没有疲惫和困倦的表情,反倒是带着些笑容十分的有精神。
因为喝多了酒,没睡醒的硝子还觉得头疼,她摆了摆手说道:“我先回去睡一会儿了,乱步你一晚上没睡也找时间睡一觉吧。”
身边彻底空了下来,乱步并不觉得困,他算着时间,然后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学校里。
悟他们被支走,因为各种任务大概短时间内忙不完。而几个学生因为闹了一晚上还在睡,等睡醒也差不多下午了。
现在的他有充足的时间,去尝试那个冒险的、一旦被知道就会被阻止的想法。
空旷而安静的小路上,一个人捻着一片落叶走神。他穿着一身与这个学校格格不入的五条袈裟,长发拢起一半盘作一团。
“好久没回来这里了。”夏油杰任由手中的树叶飘落,他看向来人挑了挑眉,“你说的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是什么?”
学校的老师和校长都被支走,只剩下几个学生,这种情况还真是适合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过夏油杰此行前来并不是为了挑衅,他低调而来只是因为某人的所托。
乱步并没有直接解释,他只是笑得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夏油杰无奈闭了闭眼睛:“看你的表情就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还真是谢谢你把夜蛾老师支走,不然大概要被说一顿吧。”
“哦?堂堂教主大人也会害怕这种事情吗。”
“……乱步,别忘了今天是谁拜托谁。”
“是是。”
第123章 调伏的仪式
不过一层的房子立在一处空旷地方, 周围是平地的院子,院墙边种着两三棵树。
这是经过再三思考后选择的“好地方”,位置在高专的一角, 平时就没什么人会过来。
走廊两端连着其他院子,但这座房子上了几层台阶后,就只有平平一层。
所以要是出现失误的话,也能最小程度上的减少损失。乱步撑着腰抬头看去,然后满意的点头:“就这里吧。”
“确实?”落后几步的夏油杰打量了一圈,然后有些不赞同道,“我觉得你应该更谨慎一点。”
对于乱步约他来的原因夏油杰并不完全了解,他只知道那是连乱步都没有把握的事情。
乱步脑子里总是有很多奇妙的想法,但是夏油杰还是选择了信任他。面前人现在一脸轻松的笑容, 仿佛只是随口说的一件小事。
“布下帐吧,之后的就交给我好了。”乱步一拍胸脯, 十分自信,“时间到了我自己会出来的。”
“你总是神神秘秘的,是觉得我无法理解你的计划吗?”夏油杰将手从袖子里拿出, 虽然有疑问但还是熟练的伸手, “不要强撑, 随时可以向我求助。”
他伸手布下帐,在帐完全落下前, 那个毅然决然踏入其中的背影,只是背着身招招手。
“没问题。”
帐完全落下,留守在外面的夏油杰叹息一声:“又是这句话。”
上一次这样类似的对话后, 发生的事情十分不妙。以至于他现在就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总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但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绝对安全的高专,这里不会有敌人也不会有危险, 加上他本人就在旁边,所以夏油杰又勉强压下心中的烦闷。
选高专作为实验的地址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思考过后做出的选择。
毕竟没有地方会比这里安全,而且要是出现些误差,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撑到硝子过来。
室内的光线慢慢暗了下去,站在空旷地板上的乱步跪坐下去。
完全自立型咒骸是特殊的,它不是需要输入咒力驱动的道具,而是自身能够成长变化的,同时也拥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和感情。
而其中最微妙的是,夜蛾正道开发了收集灵魂作为核心制作咒骸的方法,这给了乱步灵感。
他早就想这样去做了,而一切也确实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发展着。
银狼出现在面前,从那张毛茸茸的脸上乱步读出了不赞同的情绪。
社长并不希望他这样冒险,且不提这样去做的风险他能否承担,就连能不能成功也是未知的事情。
而且哪怕真的成功了,他这样的做法也是出格且不被允许的,怕是到时候连夜蛾正道也会后悔教给他这些。
但此时端正跪坐着的乱步只是伸出双手,他捧着银狼的脸深深低下头去,额头抵触的同时他又闭上了眼睛:“我听不见、完全听不见啊——”
“社长的声音我一点也听不见,所以不要阻止我。”
他闭着眼睛,无视了银狼的不赞同和抗议,耳边传来呜唔的提醒声,银狼用脸颊一侧拱了拱乱步的脖子,这反倒被后者借着姿势的便利给紧紧抱住。
从影子里冒出来的阿敦抱着什么,他将东西小心摆正,然后又缓缓后退两步。
那是一个傀儡,一个由木头、布料和棉花制作的人形傀儡。它齐人高但是做工粗糙,五官并不清晰,甚至可以明显看出两只眼睛大小不一样。
那是粗制滥造的水平,现在乍一眼看去乱步自己也忍俊不禁,他轻笑一声,像是解释那般轻声说道:“总之,如果真的成功的话,体内自带的咒力应该可以弥补这些缺陷。”
这是他的推测,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把握,但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就像熊猫的体型可以变化、咒力可以增长那样,如果真的附灵这副躯体,外表大概也会因为灵魂和充足的咒力而改变形状。
当然这些都是推测。
房间里有些暗,双重的帐像是不透光的幕布,将大部分光线隔绝在外。
房间里没有什么能够照明的东西,只能听到一个声音在说话。阿敦看向门口的方向,有些茫然的站着。
他有些不忍心看向乱步,或者应该说不敢看向社长。他怕社长强行命令他阻止乱步,那样的话可就让人为难了。
社长对这样冒险的行为是坚决不同意的,但就像乱步说的那样,身为式神的社长没办法开口。哪怕气极了着急了,也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抗议。
乱步依旧紧紧将银狼抱住,他将脸埋进那柔软的绒毛里,片刻后忽然下沉的感觉让他顿时清醒过来。
没有光的房间里,影子霸道的蔓延侵占了视野的全部。他睁大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喉咙里也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他能感觉到原本陪伴在身后的阿敦不见了,又或者说原本都在的大家都不见了。
一瞬间的慌乱后,眼前骤然亮了起来。
那是光、是太阳又是照明的路灯,不断变换的光源让他不由闭上眼睛,直到那个熟悉但又更加年轻的声音响起。
【是。】
像是一个旁观者,乱步看到了孤剑的银狼,他看到了擅长刀术的白发青年活跃在黑暗中。
刀尖染血,倒下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刀上的血怎么都干不了。
那是“银狼”的过去,是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东西。
银狼沉默着独自一人前行,四周倒下的尸体将他浑身染红。前方好像有朦胧的光,但遍地尸山血海的崎岖小路,好像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那种压抑的、痛苦的感觉,让站着不动的乱步也感同身受,那种沉重的感觉,已经不是用无法呼吸可以形容的了。
他一直都知道社长的过去,但是知道和身临其境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混乱的视角不断变换,他在影响下好像拿起了刀,手起刀落亲眼目睹了尸体的倒地。
好沉重……好难受,眼睛传来肿胀的感觉,但是却没办法闭上眼睛。喉咙干涩传来刺痛感,无法发声的同时又觉得窒息。
乱步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难题,大概就和“调伏仪式”一样重要。
他召唤式神时无需调伏,但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这种复杂又艰难的局面,完全不亚于调伏仪式。
意识到这点后,身上那种沉重的、无法行动的感觉消失不见,于是几个深呼吸后,乱步大声喊道:“社长!”
独自一个人走在路上的银发男人闻声抬起头来,但是他没有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反倒是抬头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在那朦胧光线传来的地方站着一个人,而渐渐的站在路口等待的人越来越多。
银发的男人脸上终于多出一抹笑容,他身上黑压压的颜色褪去,一点点变得像一个完整的人。
而站在尽头等待的人里,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也伸出手来。那张面孔越来越清晰,分明是一脸笑容的名侦探。
从另一个视角看到自己,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乱步仰头看去,他看着社长加快脚步、两边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但是随着眼前一亮的同时,一切变得清晰的同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又像是受到重大打击,踉跄着往前走了一小段路。
再抬头时,一脸惨白的人扬起笑脸,脖颈处的伤口哗地涌出大片血迹来。
“社……社长,好痛……”
低声哀痛着的人依旧站着,但下一秒他就那样倒了下去,场景变换成为了棺材里一动不动的尸体。
而原本站着的武装侦探社的众人,也先后倒了下去。
一地的血泊当中,躺着熟悉之人的尸体。唯一还站着的银发男人慌张伸出手去,但下一秒他的手中又握上武器、浑身溅上血迹,就像是“杀人凶手”那般。
这番情景的转换看得乱步愣在原地,这突然的一幕让他错愕的想要大喊,他想说那些都是假的,但是下一秒又反应过来。
这些都是真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不过再次被想了起来。
心脏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刺中,然后大力捏紧让人无法呼吸。乱步的视野渐渐模糊,他同步感受着社长现如今的情绪,一时居然觉得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穿透云层的阳光撒下,站在原地等待的人总算是有了动静。
夏油杰换了一个姿势,然后再次抬头看去。
帐里面很安静,过去了大半个小时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换作以前,如果是为了祓除帐内的咒灵,那么对乱步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就花不了这么多时间。
但是想要撤下帐观察里面动静的话,这又违背了一开始他们的约定。
所以夏油杰只是皱着眉头,他摩挲着指尖静静等待着。只不过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顺利,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时,他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夏油杰没有转身,他背对着来人说道,“是因为这个帐吗?”
家入硝子轻笑一声,她像是叙旧那般语气随意:“你啊、也别太小看女人的第六感了,他那个状态明眼人就看得出不对劲。”
女人的敏锐是天生的,从上次的葬礼结束后,硝子就有注意乱步的情况。
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低迷期后,毫无原因的突然洋溢精神气,那肯定是事出有因。
“而且我对乱步的了解可不比你少,除了悟毫无察觉外,你大概也早就注意到了吧。”硝子一手揣在口袋里,一手把玩着手机,“所以,如果五分钟内你离开高专的话,我可以当作没看到你。”
夏油杰转过身去,看着硝子身后警惕的几位少年说道:“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装作没看到我的样子,好久不见啊、硝子。”
待在高专的硝子,和不受咒术师待见的诅咒师,完全就没有接触的机会。
但硝子只是闭了闭眼睛,意有所指道:“上次已经见过了。”
上次那场葬礼,虽然没有对话但是两人都察觉到彼此的存在。
两人沉默对峙着,穿着袈裟的男人并没有离开的想法。
一同跟来的虎杖悠仁站在最后面,但是他还是趁着沉默小声询问身边的惠:“那个人是谁啊……”
“是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真希面无表情地解释了句,“是敌人。”
“特级吗?!”虎杖一脸震惊,“我记得特级好像很少吧,那我们是不是应该通知其他人?”
“不用了。”惠摇了摇头,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会在五分钟内离开的。”
“明太子。”
“喔哦,这可不确定。”熊猫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它一脸跃跃欲试,“高专可不是谁都能来的地方。”
乙骨忧太咽了咽口水,他一脸紧张的盯着夏油杰,那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还是莫名让他感觉到压力。
所以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扭头看向更高年级的前辈。
秤金次一脸面无表情,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这种情况就应该通知五条悟,他可是特级咒术师,我们一起上也没有胜算。”
“那可不一定。”夏油杰的语气轻松,“你们这代学生里也有优秀的人啊。”
说着他又环视一圈,抱紧双臂的同时不动如山:“不过有些可惜,五分钟之后还得叨扰一下。”
看样子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不想起冲突的硝子长叹一声:“杰。”
她将学生喊来也不过是起到一个气势的作用,根本就没想过如果夏油杰真的动真格要怎么办。
在气氛凝滞的时候,深吸一口气的惠站了出来。他眼神坚毅地说道:“拜托您告诉我,他这样做的原因。”
夏油杰不会突然出现在高专里,而且乱步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都很不对。
惠很担心,因为十分熟悉的原因,他也了解乱步这样去做一定有其他原因。
“乱步就在后面对吧,他一定对你说了什么?他这样做的原因,拜托你……拜托你告诉我。”惠深深的低下头,他深吸一口气,“他对我们总是有所隐瞒,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知道他的想法。”
那双同样是绿色的眼眸里,多出一抹求知的渴望。夏油杰自然知道惠和乱步关系的亲近,但现在被直接问到这样的问题,他也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就像他们永远无法做到,和乱步一眼看破真相那样,他们也无法理解那个人的所思所想。
所以被恳求的语气拜托时,夏油杰也只能在长久的沉默后,摇摇头给出一个回答:“抱歉,他也没有告诉我。”
惠睁大眼睛,他一脸错愕:“他谁都没有说?”
这很像是乱步会做的,所以惠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只是一脸复杂地紧张起来,因为按照他对乱步的了解,这一定是十分冒险的事情。
所以短暂的思考过后,惠双手做出动作,他召唤出玉犬,一脸凝重:“那么就请你让开,我必须在他冒险前阻止。”
“如果只是普通的情况,那他便会让社长留在外面。要是社长或者其他式神都不在,那说明他可能无法完全使用术式,这很危险!”惠的声音突然拔高,他皱紧眉双手握紧成拳,“我知道你是受拜托守在这里,但是、冒犯了!”
玉犬径直扑了过去,就连硝子也有些没料到。但从夏油杰身后冒出来的咒灵,却是将玉犬严严实实的挡住。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虎杖悠仁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但他周围的人已经先后做出了应战的架势。
在下一秒就能打起来的时候,一开始想要打起来的熊猫反而是站在中间,它大声喊道:“等等!听正道说啊!”
它的手里拿着一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手机那端的人好像在赶路呼吸有些急促,但是大家都听清楚了那紧张又焦急的喊话。
“一定要阻止他!他学习了如何制作咒骸,钻牛角尖的情况下会酿成大错!”
“我马上回来,一定要拦下他!”
电话没有挂断,但大家也没心思再去听了。熊猫因为十分了解夜蛾正道的原因,它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将简答的两句话翻译。
“所以也就是说,如果在有执念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大概就不是咒骸而是什么怪物吧。”
这话让乙骨忧太觉得有些耳熟,他在短暂的愣神后反应过来:“是和我的情况很像……会出现和里香一样的情况吗?”
夏油杰此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并不知道乱步学习了怎么制作咒骸,这种对其他人来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如果是乱步的话又好像真的能做到。
在扭曲的心理下,会制作出什么强大的怪物吗?
咒术师虽然不会产生诅咒,但身负强大的咒力,也极其容易在偏执的情况下诅咒其他人。
就像乙骨忧太那般。
但是无意中诅咒其他人和有意下达的诅咒,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存在。
这下家入硝子也觉得头皮发麻了,她觉得比起夏油杰叛变,现在即将面临的这件事更加恐怖。
没有片刻犹豫,夏油杰撤下了布置的帐,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褪下的帐里面是另一层帐。
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帐出现,夏油杰震惊地瞪大眼睛。看来乱步早就猜到他们会怎么做,所以早未卜先知的布下另一个帐。
这反而证明了夜蛾正道的担心是正确的,已经“疯狂”的人完全没有给其他人阻止的机会。
“这个帐……是乱步自己布置的。”夏油杰一脸凝重,他伸手去触碰帐的表面,然后被外力弹开。
无论是谁都被这个帐拒之在外,他们进不去也无法知晓里面的情况。
惠用力锤在帐的表面,但无论哪种攻击帐都纹丝不动。
硝子拿在手上的手机总算是拨通了那个电话,但是不等她开口向五条悟解释现在的情况,快步而来的夏油杰便夺过手机。
“悟!去将禅院甚尔带过来,回到高专、立刻!”
没有过多询问也没有怀疑,在几个呼吸之后,五条悟拎着两个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时已经顾不上说,这个瞬间移动的能力很便利了,一脸焦急的惠像是看到了救星那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一脸慌张:“必须要阻止乱步!”
不明所以的甚尔只是掏了掏耳朵,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活动着手腕的同时吐槽了句:“好多人啊,不要莫名其妙把人带来奇怪的地方。”
“因为这个家伙总是絮絮叨叨问个不停,所以我就一起带过来了。”五条悟对着夏油杰解释道,他顺手指了指同样一脸没反应过来的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现场会有这么多人,于是顿时恼怒道:“你最好有急事!”
夏油杰打断了愤愤的吐槽,他只是看着禅院甚尔,指着那个帐说道:“现在进去将帐破坏掉,必须要快。”
作为天与咒缚的禅院甚尔,他是零咒力的特殊存在,所以也能无视帐的存在。
“不要一脸理直气壮的指挥人了,我可不是你的属下。”甚尔的话刚说完,他的手就被一旁的人死死握住。
惠紧紧握住他的手,语气急切的催促:“现在没有犹豫的时间了、老爸!”
因为从没见过惠这样的表情,所以甚尔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他挑了挑眉猜到了大概是和谁有关:“那个小子在里面?”
来不及解释更多,惠憋着一口气将甚尔推过去,高大的男人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反抗,但他还是任由黑发少年将他推着走。
帐确实没有拒绝禅院甚尔,毫无咒力的东西在帐的判断下,大概就和一个物品那样。
而看着禅院甚尔进入帐后,空下闲的五条悟这才擦了擦额头,然后他问了句:“这是发生什么了。”
其他学生保持着沉默,站在帐前面的惠心神不宁。硝子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让离五条悟最近的夏油杰开口解释。
而听完解释后,五条悟一手摘下了黑色眼罩,他一边眉毛诧异地挑起:“哈?”
同样听完的直哉在短暂的愣住后,顿时拧起眉毛大声喊道:“开什么玩笑!”
说着他又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最靠近帐的位置。
现在焦急等待帐解开的人里面又多了一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分钟后面前的帐逐渐消失。
但入目可以看到的地方都是漆黑的颜色,影子像是活了过来那般占据视野的全部。浓郁的咒力失去了遮蔽,它不断散发、给周围的人带来巨大的压力。
第124章 式神和人
物体存在的地方, 只要有光就会有影子。
那大片的影子充斥在单层的建筑里,伴随着恐怖的咒力外泄,一时无人可以靠近。
几步走到前面的五条悟眯起一双眼睛, 随后他在快速上前的同时喊道:“杰!”
两个人之间没有其他的交谈,只是一个眼神交汇点头的功夫,就一同有了动作。
被夏油杰召唤出的咒灵身体庞大,它扭动着身体将院子里其他的人挤开。见空出了足够的位置后,五条悟直接一发苍,巨大的圆形能量体撞上建筑。
那团能量体卷着破碎的墙体,在一阵轰隆声后,连带着屋顶和四面的墙一起破坏掉。
然后卷着废弃砖石的一发苍被发射落在远处,而剩下的一些墙角和半空落下的瓦片, 则被召唤出的咒灵张大口吞下。
一转眼的功夫,原本完好的房子被摧毁、一扫而空, 露出了房间里面的地板,沦为一片平地。
随着遮挡的天花板消失,眼前变得更空旷的同时, 黑色的影子又褪去几分。
阳光依旧强烈, 退散的黑色缩回一团, 露出中间跪坐着的人。虽然那种恐怖的气息依旧存在,但看到目标的同时, 原本分散几个位置的几人一同有了动作。
刚破坏完帐的甚尔差点被那发苍波及,所以只能撞开墙壁落在了院子外面。他抬起头看到了同时靠近乱步的两人,所以站直身后放慢了动作。
他对咒力和术式那可是一窍不通, 现在靠过去也帮不上忙。
“乱步!”
五条悟大喊一声的同时, 抬手挥去四周无形的虚影。他看到了跪坐着的人抬起头来,虽然眼神和表情有些不对劲, 但还好没出事。
他的六眼能看到浓郁的咒力反应,大团的咒力浮动在一个地方,里面隐隐有什么正在成型。
就像是即将诞生的咒胎那般,充裕的咒力滋养着“它”,而等时间一到里面孵化的东西有多恐怖,那又是不得而知的。
所以只用了几秒确定现场情况后,五条悟便一个闪身上前。他双手拽住乱步的肩膀,带着人往后大退几步。
而同样会意的夏油杰则伸出手去,他操控着咒灵攻击那团东西,一团模糊不明的黑色被撞了出去,飞出数米远后又因为咒灵惯性的大力,而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乱步!”惠也焦急地喊了声,他快步走上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随着那团东西被砸出去后,萦绕在乱步身边那种丝丝缕缕的黑色便如同雾气消失不见。
阳光照了过来,有些刺眼的同时又让人觉得恍惚。
乱步迟钝的转动眼睛,他咽了咽口水这才突然喘息出声。
几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捂着还在狂跳的胸口,乱步也说不上被打断是好是坏。
刚刚他被拖入那种强烈的负面情绪当中,虽然并不是自己做过的事情,但共通的感觉依旧让他觉得难以抽身。
再持续下去会怎么样他也不清楚,但总之不会是一个好下场。
还没有完全聚焦的绿色眼睛环视一圈,看着周围一大片的人乱步愣在原地:“你们这么闲?”
见乱步还有吐槽的心思,原本提心吊胆的几人也松了口气。握紧拳站着的禅院直哉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要上前扯着人的衣领怒骂,但却被夏油杰拦在了台阶下面。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但是在场的都是经过训练的咒术师,所以他们看着那团黑色的不明物体,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而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夜蛾正道终于赶到了现场,他甚至来不及喘气休息一下,看着那团不明东西眉头皱的更紧。
毋庸置疑的,离咒骸制作完成只剩下最后一步。而且夜蛾正道能确定,那个快要成型的东西里面有一个“灵魂”,所以被制作出来的东西一定不是普通咒骸。
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冷汗也顺着额头滑落。
夜蛾正道从来没有怀疑他几个学生的天赋,但是他没想到只是口述过几次制作方法的情况下,乱步便能自己研究掌握。
那是多么令人震惊的天赋,但同时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一定要阻止它!打断或者破坏都好,一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夜蛾正道语气严厉的强调,“那不是咒骸、这样被制作出来的是诅咒!”
被困在那副躯壳里的灵魂,是在被“诅咒”的情况下附灵的,这样诞生的诅咒拥有巨大的杀伤性和不可控性。
大家都听清楚了这句话,但是除了站在最中间的几人外,剩下的人好像都插不上手。
熊猫左看右看,最后指了指自己:“要我上?”
一时没有人行动的情况下,气氛又陷入了僵持。乙骨忧太只是摇摇头,说着:“我们好像插不上手……不过需要的话,里香可以帮忙。”
“鲑鱼。”
几个学生开始商量对策,而听清楚夜蛾正道话的夏油杰只是转过身,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乱步。
“不行!”乱步只扯着嗓子喊道,“绝对不行!”
他挣扎着却没能从五条悟手下挪动半分,所以只能焦急地喊着:“不要、不要!我不要!”
“没有理由的话,你这样就只是无理取闹而已。”五条悟难得表情严肃的说道,“不要再固执了,你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夏油杰也在等待一个解释,但他也清楚其中利害:“你知道这样做的下场吗?不管成功与否,你大概都会被咒术师除名。”
“而且这样的力量是不可控的,我知道你很强大,但是这样强大的你为什么要冒险?”家入硝子也一脸复杂,她无法理解乱步的脑回路,“停手吧,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一旦这种特异咒骸制作成功,它的力量会变异激增,那样的话你也无法控制。”夜蛾正道走上前,他虽然气愤但也耐心解释,“你没办法控制这样的力量,它迟早会伤害你。”
“呵、你终于疯了吗?你根本就不是咒骸师,这个东西也不是咒骸!”禅院直哉语气恶劣的说道,“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你要诅咒别人吗?”
四周都是反驳和不认同的声音,乱步从未被这样对待过,所以一时忘记了挣扎。
他自然知道这样是不对的,甚至可以说是不被允许的。但是现在那些为他好的劝慰,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我不管,反正已经被诅咒了。”乱步有些自暴自弃道,“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只是因为我想这样去做!”
“你太任性了。”夜蛾正道摇了摇头,“悟。”
五条悟安静听着,闻言只意有所指道:“你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确定不告诉我们吗?你选择在高专进行这样的实验,不就是希望我们能及时阻止你吗?”
“你在犹豫,毕竟你连理由都说不出。”
轻描淡写的质问让乱步有些茫然,如果要问他这样做的原因,他大概自己也不明白。
不是为了变得更强,也不是沉迷什么违背道德的实验。他只是、他只是……
话到嘴边突然卡壳,而重新抬起手的夏油杰已经瞄准那团东西。
被召唤出的咒灵又多了不少,它们齐齐朝咒力波动最浓郁的地方冲去,但是不等它们与目标碰撞,那团黑色的东西又咻地散开。
黑色的东西聚成一团,从里面显形的是一个白色的影子。看清楚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后,其他人又诡异地陷入沉默。
就连夏油杰的动作也突然停顿下来,他一双半眯着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
那是一堆有些松散的零件,隐约可以看到四肢和身躯,可以推测出那大概是人形的傀儡。
但那团零件上缓缓显形的,是式神银狼。它的下半身是半透明的,好像和那副傀儡融合近半。
“你……你疯了?!”这下连五条悟也没办法淡定了,他一把将乱步拽过身来,面对面的同时又大声质问道,“那是你的式神、为什么要牺牲它?”
现场的情况再清晰不过,那位十影法在用自己的式神,尝试一些伤天害理的实验。
这下连待在身边的惠也没办法理解了,同样作为十影法的他根本没办法想象,到底是多么大的刺激,会让乱步对银狼下手。
“乱步……”
这下也不需要解释了,大家都默认乱步已经彻底疯了。
而被困住的乱步只是扭过头看去,他看着逐渐分离的二者心渐渐沉了下去。
是社长拒绝了,社长因为其他人的话而动摇了。他本来就不同意,现在更是直接选择了脱离。
但是慌乱又害怕的人,只是声音颤抖着大喊:“社长!”
眼睛因为瞪大而有些发干酸涩,按在肩膀上的手改为环住他的肩膀,乱步更没了挣脱的可能,但他清楚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不要自顾自觉得那是对我好的事情!”骤然拔高的音调,吓了几人一跳,“真的觉得害死我很愧疚的话!那就在我身边啊!”
他知道自己的死不是因为社长的原因,但是现在这种动摇的情况下需要一点刺激。
所以乱步继续喊着:“我不管!在主人死后式神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那就站在我的身边啊!”
有些激动又慌张的喊声,让周围人的神色都奇怪了。五条悟几人知道的更多,所以对那句话也深刻思考起来。
但其他几个学生并不清楚其中细节,他们只是从那喊得有些破音的话里,听出了那人的惶恐不安。
那个人在企图用大声说话和喊声,来压抑心中那种不安和恐惧。
就像是耍无赖的孩子那般,大哭大闹着想要博取家长的关注和安抚。
“我讨厌咒灵、我也讨厌咒术师!我也不想当名侦探了!如果你不在的话、如果大家都不在的话,我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激动的人有些破防的大喊,但是依旧没有见效,所以短暂的愣怔后,乱步又不顾一切的开始挣扎:“不要、不要让我一个人!”
一个人成为咒术师也好、一个人成为名侦探也好,比起成为最强的咒术师和最强的名侦探,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头衔。
他想要的只是社长的夸奖而已。
他只是想和以前一样,侦探社的大家在一起,无论在哪里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这样小小的要求,为什么不能被实现呢?
“最讨厌福泽先生了!!”
有些自暴自弃的人抬手擦着眼尾,大颗的眼泪滴落,滚烫的液体落在了五条悟的手背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五条悟微微松开了手,“你的身边不是还有我们吗。”
惠看着那张大哭着的脸,心头一紧的同时又被那种悲伤感染,他不会什么安慰的话,只能紧紧抓住那只颤抖着的手嘴笨道:“还有我们在的,大家都还在。”
绿色的眼眸中满溢水光,用手背狼狈擦着眼睛的人并没有搭理其他人的安慰,他只是不断摇头的同时说道:“那不一样、那完全不一样。”
夏油杰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从未见过乱步因为悲伤而大哭的模样。
那到底是多么沉重的心情,又是多么崩溃的痛苦。
他们确实不了解乱步,像是不理解他身上为什么那么多秘密那般,他们也不懂他现在为何如此悲伤。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能听清楚抽泣的声音和呜咽声。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地上那堆东西依旧没有反应。
他被拒绝了,伤心之余又多了些不高兴。乱步奋力挣脱了圈住自己的手臂,有些踉跄着往前跑去。
这下五条悟没有再阻拦,因为在他们眼中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制作咒骸的大失败,对于乱步的难过他们心情复杂,但现在也只能沉默看着。
跑了两步后,不知道是地上的碎石滑了脚,还是身体本来就没力气,在大家的注视下,那个身影啪的一声迎面跪倒在地。
然后哽咽声也诡异地停了下来,跪在地上的人用手撑着地面,但很快他又身体颤抖着趴了下去,将脸埋在臂弯里。
呜咽声起先闷闷的,但渐渐的又变成了崩溃的大哭声。
而一抹黑色从身体投下的影子聚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扩散展开。
影子的领域快速展开,一转眼的时间就占据了大半的视野。
旁观的几人神色各异,但都动作迅速并且目标统一。
五条悟抬手准备展开领域,但下一秒在影中出现的白发少年拦在了他们面前。
“请不要再上前一步。”阿敦的声音坚定,带着些不容置疑,“如果是乱步先生想做的事情,那我们都会支持。”
从影中冒出的东西越来越多,影子的领域里式神成为了全方位无死角的防御。
而重新出现的大量咒力,再次一拥而上涌进那个粗制滥造的傀儡当中。
傀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充足的咒力让原本平平无奇的外表转化,然后渐渐变得更像一个人。
原本关节连接处的痕迹也消失不见,只一转眼的时间那个人形的傀儡就接近完整。
那是一个银色头发的男人,他穿着有些破损的和服,一双手起先还有些僵硬,但很快又变得自然。
而随着他抬头,那副长相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那大概就是“社长”、是银狼,他脱离了式神的外形,变得和人类一模一样。
但看着那个神态和动作,围观的众人又好像都有一种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银发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他跪了下去伸出手,落在了乱步的头顶。
哭泣的人停了下来,他抬头露出一张哭得脏兮兮的脸,看着那张久违的脸,乱步猛地扑了过去。
他维持着跪坐的姿势,紧紧将面前人抱住的同时又哭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连串的道歉掷地有声,但渐渐又变成委屈的腔调。
银发的男人叹息一声,但手却轻轻地拍着乱步的后背,替他顺着气。
“乱步,你一直以来都很棒。”
一声夸奖落在耳边,于是乱步直接把脸埋进那不算温暖的胸膛,他喘息着无法平复呼吸,但是心口却前所未有的觉得安定。
——
被砰的一声砸出去的阿敦还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飞出去了,但是他感觉得到后背好像深陷在地里。
然后他龇牙咧嘴抬头的时候,看到了甚尔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所以顿时打了个激灵。
身为天与咒缚的禅院甚尔自然也可以无视领域,所以他轻而易举就将阿敦丟了出去。
而原本还在阿敦身后助势的鵺,早有眼力见的飞远。
其他式神也先后挤到乱步身边,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凑个热闹。
领域散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五条悟还维持着抬手的动作,他抿着唇一番犹豫,然后又收回了手。
“我觉得,我们应该原地解散。”他摸着下巴,给了大家一个建议,“怎么样?”
“哦。”秤金次几人最先离开,他们看完了热闹而且也没有多嘴的打算。
虎杖一副放心不下的表情,但还是被熊猫连拖带拽拉走了。它摇摇头对好奇回头的乙骨忧太说道:“接下来的是大人的事情咯。”
看着那个一次成功的特殊“咒骸”,夜蛾正道的心情也无比复杂。
因为所预料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不仅仅没有和里香那样暴走失控,甚至原本外泄的恐怖咒力都被妥帖的收敛起来。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一个质疑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难道你要毁灭世界吗,简直是疯了。”
直哉看着那个高大的银发男人,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他再一次内心酸涩的意识到,乱步不仅仅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的。
乱步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天才,他的身上更是有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对于那些奇怪的打量,社长并没有在意,他只是用干净的手帕擦去面前人眼尾的泪珠,然后又无奈的说道:“不要都擦在我衣服上。”
眼泪和鼻涕被糊在那身本就有些破损的衣服上,所以显得更脏兮兮了。
乱步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他打了个嗝然后半眯着眼睛。
红肿的眼睛让视野有些模糊,然后就是……嗓子好痛。
他说不出话,但手却紧紧抓住了社长的手,然后又一边摇头一边比划。
社长牵着乱步的手,转身面向其他人。他带着些歉意微微弯腰,然后说道:“十分抱歉惹来了这样大的麻烦,不过这并非夜蛾先生所用的制作咒骸的方式,所以不必将罪过揽下。”
意思是只要这样解释,就不会连累传授方法的夜蛾正道。
说完社长又按着乱步的肩膀,他斜眼看去然后无声暗示着。
乱步吸了吸鼻子,然后声音闷闷的低下头去:“抱歉夜蛾老师,没有提前告诉你。”
“只是这样?”社长挑眉,“乱步,你应该再说些什么?”
“哦……”乱步摸了摸鼻子,“抱歉!以后不会了,还有这个房子又不是我破坏的,这也要我道歉吗?”
对此社长只是按着乱步的脑袋一一致歉,然后他的腰侧被不满的后者撞了一下。
“你……是谁。”五条悟揉着手腕,然后特意指出,“你身上的咒力和银狼身上的一样,但是你不只是式神吧?”
式神绝不会拥有这样的智慧,而且那个银发的男人看着十分威严,就站姿和走动动作来看,身手也十分不错。
虽然银狼本来就很通人性,但现在换了人类的外表,那种感觉就更加明显。
所以五条悟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点了点头:“你是人类吧?在成为式神前就是人类?”
这样的说法有些无法理解,甚至有些荒唐。但在其他人的注视下,银发的男人只是略微颔首。
他没有否认这件事,反倒是更进一步的解释了一句:“是的,曾经算是人类。”
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气,明白了为什么银狼的体内会有灵魂:“所以是在死后,灵魂附身在式神银狼的体内吗?”
“不,是因为被诅咒了所以才变成了式神吧。”乱步冒头解释了句,然后他被一双手拽住。
甚尔不由分说的将乱步拽到面前,然后伸出手捏了捏那张脸:“所以你应该解释一下,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乱步扭过头看去,社长只揣着手站在原地,所以他特意解释道:“社长就是社长。”
无论是式神也好、人类也好,社长就是社长。
看着揉着肩膀走过来的阿敦,一直沉默的夏油杰冷不丁开口道:“所以你想说,那些式神也是人变的?”
“诶,我吗?”阿敦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挠着头说道,“应该……是吧?”
“是的。”乱步点头肯定了夏油杰的猜测,“就和你想的那样,他们曾经都是人类,不过被诅咒了才变成式神。”
“我一定是没睡醒。”家入硝子听完捏了捏鼻梁,她摆了摆手,“现在都出现幻觉了,看来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所以那些式神才拥有其他的能力,也就是说其实你能使用的术式不止一种。”五条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有趣!所以什么时候来切磋一下,你藏的很深啊。”
“那种事情没有人感兴趣。”乱步摆了摆手,“还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便被用力握住。黑发少年紧咬着下唇,握紧的手一点点收紧。
不等他说出自己的顾虑,一只手就落在头顶。惠抬起头来,眼睛睁大的同时又听见了那句安慰。
“不会有改变的。”
他们的关系并不会有改变,因为相处的那些年岁不是一句话可以带过的。
第125章 生命的意义
注满热水的茶杯被一字排开, 在滚烫液体的冲烫下,杯子里的茶叶散发着独有的清香。
但这清香中又夹杂着一些甜腻的气味,在几个杯子旁边的托盘里, 是还冒着热气的面包和点心。
略微带着些苦涩口感的茶和甜点心的组合,是乱步曾经尝试过的。但是他还是比较喜欢加了足够多方糖的咖啡,又或者一些甜口饮料。
现在是冬天,杯子里的茶水一下子就冷了。不过比起续杯他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可以。
乱步想要证明自己可以将这两块布料缝合在一起,但痛呼一声后又在指头上扎出个洞。
那针还是太锋利了,又或者说这个布为什么这么薄呢?乱步下意识将手含在嘴里,然后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不要放在嘴里,还有不要偷偷藏起来。”一个略有些无奈的声音说道, “你先放着吧。”
扎了几个窟窿的手指冒着一颗颗血珠子,乱步伸出手去, 让身边人细心的将手包扎起来。
社长也不擅长针线活,他可以用刀劈开和线一样细的目标,但是拿起针线也犯了难。
不过比起总是三番两次扎到手的某人来说, 他的手艺又好了不少。
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大多由社长负责, 不仅如此他还得开口安抚受挫的人。
阿敦跪坐在旁边, 他将烧好的水注入杯中,然后又因为手法不对浪费了杯子里的好茶叶。
见状坐在中间的福泽更觉得无奈, 于是只能让另外两人先歇着。
他动作熟练又沉稳,一双手平稳的端起杯子和茶壶,动作流畅又优雅。
泡茶是最需要耐心的事情, 急躁不得也缓不得。
坐不住的乱步可没有时间等茶泡好, 他爬了起来拿着一块布料,将其抖开的同时又比划着:“这块布怎么样?很柔软、不过材料好像并不重要。”
因为附灵后, 制作的傀儡会因为躯体所承载的灵魂和咒力而改变。
端正坐在走廊底下的银发男人,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的他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样,除了没有心跳和体温之外,触摸时皮肤的手感也十分柔软。
因此乱步推测得知,要制作的载体大概可以随意一点。不过这个工作现在已经全部交给社长了,也不需要他再操心。
走廊上的人卷着大块的布料,像是穿披风那样披在头上展示。坐在房间里面的人抬手接过阿敦递过来的茶,点头的同时又开口评价道:“确实很适合。”
“是吧!”乱步眯眼笑着,他将布料放了回去,然后又盘腿坐了下来,“甜点和饼干,你需要吗?”
夏油杰跪坐在房间正中央的蒲团上,他双手端着茶杯,头微微低垂:“有茶就够了。”
“那社长呢?社长想要尝尝惠亲手做的饼干吗?”
走廊上的人很活泼,活泼到没办法安静坐下来待一会。夏油杰抿了口茶,安静看着走廊上的三人。
阿敦和那位社长都没什么话,但也都笑着句句有回应,乱步一个人在说话,话题从配茶的甜点心扯到了晚上要吃什么上。
那张脸上的笑容很明显变多了,那是发自内心、在毫无负担的情况下微笑的。虽然平常乱步也时常将笑挂在脸上,但那种有了依靠而放松的表情是很少见的。
社长、果然是很重要的人。
乱步起先还坐着,后面他对饼干没了兴趣,摸了摸吃饱的肚子后,他又挤到了社长和阿敦中间。
阿敦正向社长请教,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社长也很认真投入,那双手能拿得起武器,也捏得住细针。
就是眯眼对准针脚的时候需要花点耐心。
身边突然挤来一个脑袋,于是阿敦歪头的同时疑惑询问:“乱步?”
被喊到的人只是趴在社长身上,眼睛眯着做出嗅闻的动作。
“手感……完全不一样。”乱步低声感叹了句,“还是银狼的手感更好。”
数十年过来他早养成了抱着银狼的习惯,那柔软的手感、顺滑的毛发,是市面上能买到的靠枕无法比较的。
但现在趴在宽厚的肩膀上,他只能在社长脖颈边蹭了蹭,银白色的发尾让他找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社长动作停了下来,他空出一只手扶了下趴在身后的人。
但很快想一出是一出的乱步又站直身,然后理直气壮的喊道:“阿敦。”
很快会意的阿敦看了眼社长,在得到允许的颔首后这才撑着地板起身。下一秒化作原型的白虎出现,它悠闲地趴了下来,熟练地找好位置。
这是纯天然的靠枕,柔软之余又很适合窝在白虎的肚皮上小憩。
乱步一整个趴了上去,一边调整姿势的同时又一边吐槽:“要是热的就更好了。”
白虎没办法说话,但它也嗷呜一声仿佛在抗议。
社长暂时放下了手上的东西,他将身上的羽织脱下盖在了蜷缩成一团的人身上,然后这才沉心静气地继续工作。
而见白虎的待遇,脱兔也从影子里冒了出来。它蹦蹦跳跳的,先是趴在白虎的头顶,然后又窝在了乱步怀里。
鵺依旧没学会怎么控制体型,它拍了拍翅膀带起一阵风,惹得闭眼的人打了声喷嚏。
社长头也不抬的提醒:“太宰。”
“咕咕咕。”
一片羽毛顺着风吹了进去,于是坐了许久的人终于站起身。
起身的同时,藏匿在宽大衣袖底下的镣铐露了出来,固定在房间四个角的锁链也发出哗啦的声音。
这个房间算是一个囚禁他们的地方,因为他们一个是背叛的诅咒师,一个是犯下了无法被原谅的逾矩之举的人。
不过小小的锁链可没办法锁住人,夏油杰是自愿待在这里的。
走廊上明明没有什么声音,但他还是觉得很热闹。夏油杰走向门口,白虎察觉到他的靠近,甩了甩尾巴算是打招呼。
“社长是最了解乱步的人啊。”夏油杰在银发男人的身边做下,随后他询问,“所以能和我说说,关于他更多的事情吗。”
窝在白虎身侧的人就那样睡着了,缩着脖子顶在风口的鵺挡住了所有冷风,其他式神也挨挨挤挤的待在附近。
“乱步吗,他没有什么坏心思。”社长亲自取来茶壶,将泡好的茶分别斟满,“不过这么多年来也一直辛苦你照顾他了。”
“说到辛苦的话,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你才是最辛苦的吧。”夏油杰端起茶杯,“如果他执意让其他式神也如同你一样恢复人型,那大概不仅仅是守旧派会有意见了。”
这样的行为无疑会给其他人带来危机感,无论乱步本人有没有那个想法,没有人会愿意让一个隐患待在身边。
以前咒术界只知道乱步的式神很强大,但再强大也是受式神主人控制的,所以尚有压制的方法。
但如果每一个式神都如同银狼一样剥离,那他们独立存在的同时,又会造成同样严重的威胁。
他们的存在会威胁到咒术界,甚至是整个世界。
提到这件事社长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回答:“大概。”
看起来是一个不善言辞但是极具威严的靠谱男人,夏油杰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你没有想法的话,那不如都听乱步的吧。他有自己的打算,无论什么样的困难,他最需要的可能是你的肯定。”
明眼人都能看出,不久之前的那场附灵仪式上,比起其他人的否定和不理解,更让乱步痛苦悲伤的是社长的拒绝。
不被认同也好、不被理解也好,乱步都执意那样去做了,但是被拒绝时那个受伤和崩溃的表情,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所以你大概可以更信任他一点。”夏油杰不紧不慢道,“看他哭得那么伤心,我可是也吓了一跳的。”
像是为了赞同他的话,缩着脖子的鵺也咕咕说了两声。
社长露出沉思的表情来,最后他扭头看向了只露出半张脸的人,在思考很久后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不知道睡了多久,打着哈欠的乱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脑袋。
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个脑袋是谁,而察觉到他醒来,那个脑袋转了过来。
一双苍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后说道:“哟,终于舍得醒了吗。”
“也没有睡很久吧。”乱步坐了起来,抬头一看发现天已经暗了,“好冷。”
五条悟枕着白虎的后背,他悠闲地抱着后脑勺:“根据会议决定,对诅咒师夏油杰处以死刑,特级咒术师江户川乱步因为违背规则,被剥夺咒术师的身份、同时对其实行强制囚禁的命令。”
像是说着毫不相关的事情,五条悟的语气很平淡,但说完他又坐起身来,面对面的同时郑重询问:“对此你怎么看?”
“我当然是坐着看。”乱步用手撑着膝盖,他将问题抛了回去,“所以,被高层任命为执行者的你想怎么做?”
要对同为特级实力的两个人,一个处以死刑一个监禁,那唯一合适的执行者就只有最强的六眼五条悟了。
听到自己即将被处以死刑时,夏油杰的反应也很平淡:“再聊的话饭就冷了哦。”
在房间的矮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热气腾腾的,硝子将碗筷放好,对于其他几人的随意态度她深感头疼。
“你们几个好歹也正经一点,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好笑。”硝子敲了敲桌子,她严肃道,“如果决定脱离咒术师的身份,那就去一个安全地方。”
“高专不是安全地方吗。”乱步扭过头,“硝子明明说过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让我不要乱走。”
一阵沉默后,硝子扶着额头:“不要明知故问,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她已经能接受夏油杰的叛变了,所以与其看乱步被那些人控制,不如让他们两个一起离开。
叛变也好,总之人活着就行。
“哈哈哈。”五条悟笑了起来,他撑着下巴突然说道,“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
“我申请了延缓执行,不过一个月不是我能拖延的极限,而是我能忍耐那些愚蠢家伙的极限。”五条悟将手一摊,“就像你说的那样,将一切摧毁重建吧。”
在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乱步看到了一些跃跃欲试和期待。所以他也闭了闭眼睛,伸出手算是回应:“一个月也太小看我了吧,不过一个月后……好像还是冬天啊。”
五条悟伸出手碰了碰拳,他随口说了句:“你还真是怕冷啊。”
“也不是怕冷。”乱步缩了缩脖子,往矮桌前一坐,“就是冬天真的很适合冬眠。”
“冬眠吗,不错的建议。”夏油杰喝了口热汤,“适合好好的睡一觉。”
“适合一天到晚待在家里。”家入硝子也很赞同,她将筷子一一分好,“然后两三个人一起吃饭就更好了,快吃吧你们,饭菜都要冷掉了。”
四人难得集聚在一起,没有多么豪华的晚餐,只是普通的三菜一汤。期间也没有几句话,不过气氛十分悠闲。
晚饭过后,一推开门随着凉风卷进来三两片雪花。不知道是刚下的雪,还是吃饭期间落下的。
雪还不算大,从黑压压的天空落下,不眯着眼细看就会立马消失不见。
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落下的雪花变得朦胧模糊起来,乱步刚看了片刻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只穿着一件里衣的社长手里拿着一件外套,他没有打扰乱步盯着天空走神,只是上前将衣服披上的同时又将人裹得更紧。
一片雪花落在脸上,乱步摇了摇头打了个激灵,他感觉到有一双手顺着脑袋轻抚,然后将压在衣服底下的几缕长发抽出。
“怎么突然想到留长头发了。”社长低着头,仔细将那几缕长头发理顺,“虽然打理并不麻烦,但是你好像并不需要。”
乱步抬手捻着发尾,他仔细回忆了片刻,这才有些恍然大悟的想起:“一开始也没有人帮我修剪,后面头发长了影响视线我就自己剪了点。”
留长头发好像并不是本意,只是那时没有人关注他的需求。直到额头前的头发长得太长了,自己剪得七零八落后,清子婆婆这才接手帮他修剪。
之后也只有清子婆婆会注意这些小细节,但会修剪的也只有额头前的头发,后脑勺那几缕便越留越长了。
“而且以前都是社长帮我剪的。”乱步扭过头,摸着后脑勺,“很长了吗?”
去理发店他根本坐不住,所以之前一直都是由社长帮他修剪。只不过后面社长成了银狼,这件事便也就没人提起了。
社长的眼色一变,他闭了闭眼睛拢起那几缕头发:“那我帮你剪一下吧。”
乖乖坐下后,乱步能感受到一双手正细致又妥帖的梳理着头发,然后耳边传来咔喳声,耳朵边也被轻轻扫过。
剪短的头发露出底下的脖颈,变得清爽的同时又感觉轻了一截。但风一吹少了点什么的脖子,又感觉冷飕飕的。
乱步抓住社长的衣袖,将上半身藏到袖子后面,头顶的声音无奈的让他坐正,然后一双有些冰凉的手细细扫去他肩头的碎发。
——
雪下了一天一夜,在地面上积累了足够的厚度。而第二场附灵仪式,在准备齐全的情况下开始了。
这次有夜蛾正道亲自监督,他再三确定了一切准备就绪,然后看着那个看着就是随意做出来的傀儡,又有些心累的担心起来。
这真的能行吗?
在现场的还有为了以防万一而来的五条悟和硝子,至于夏油杰他本来就和乱步天天待在一处。
乱步拍着胸口保证这次会顺利,但其他人一脸好奇分明是不相信。
站在空旷的院子里时,雪也恰到好处的停了下来。围观的几人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这个距离不会被波及又方便他们及时出手。
五条悟远远挥了挥手,好像在鼓励他又好像只是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乱步呼出一口热气,看了眼站在身边的人后,他又开始去找那种熟悉的感觉。
闭上眼睛的人一脸认真,社长倒是没有表面那么放心,他站在乱步身后,在后者看不到的角度皱起眉来。
附灵仪式最困难的,大概是不被召唤之人原本的负面情绪所影响。
这番过程不会特别顺利,因为没有人会毫无怨气的死去,而且每个人也都有没办法提及的过往。
所以在开始时乱步就抱紧円鹿的脖子,他一遍遍在后者的耳边强调“没关系”,然后又用轻描淡写的话,去形容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仪式。
他不确定仪式开始后自己的声音能否传达,但此刻视线相对的时候,他们大概又是互相理解的。
黑色的影子从脚底下蔓延,于是恐怖的咒力再一次冒了出来,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那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而就像是乱步所担心的,再次出现同样的情况后,他陷入了无法发声的情况。
那种沉重的感觉再次重现,他被迫陷入那种绝望的感觉。
鲜血、战争,纷飞的炮火本应该伴随生命的逝去,但在异能力【请君勿死】的介入下,生命不再是消耗品。
战争被无限拉长,战场上蔓延的是死寂和绝望。
能够拯救生命的异能到底是好是坏?无人能给出回答,空荡又漆黑的地方,回荡在少女绝望的喊声和崩溃的哭泣。
【因为我的异能可以拯救生命,所以生命在我身边不值一提。】
乱步听到了曾经听过的一句话,不过这次他没办法发声给出回答。
他被困在一个“茧”里,声音没办法发出,只能听到心脏振动的沉闷响声。
身体被困住无法动弹,但这样糟糕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一双熟悉的大手伸来,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他们两人。
淡淡的光芒闪过后,无形的茧破开。在铺满雪的平地里,有美丽的蝴蝶展开翅膀飞起。
喉咙好像找回了声音,乱步发出一声干巴巴的“啊”声,然后下一秒他被猛得扑过来的人紧紧抱住。
冰冷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衣领里,耳边传来了愧疚而悲伤的道歉。
“抱歉……抱歉、我最后谁也没能拯救。”与谢野晶子紧紧闭着眼睛,她抱紧了面前的人,“对不起乱步,对不起……”
乱步抬起手回抱住还在颤抖的身体,他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晶子已经救了我很多次了,我很需要你。”
与谢野晶子死死咬紧下唇,她哽咽着把脸埋在乱步肩头。
她的异能是【请君勿死】,可以治疗任何伤势,哪怕断胳膊断腿。
曾经她是能够自信说出:“濒死对侦探社而言就是无伤”这种话的,但直到最后,她也只能眼睁睁的一次又一次错过。
她谁也没能救下。
院子里回荡着哭声,带着愧疚和自责。见这幕其他人也松了口气,因为这代表着附灵仪式再一次成功。
见成功的这样容易,夜蛾正道也有些纳闷,不过他还是轻叹一声,说了句:“成功就好。”
五条悟倒是对那个女人的身份比较感兴趣,他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我没记错的话,円鹿能够治疗,所以她的术式和硝子很像。”
夏油杰点了点头,不过想起円鹿的治疗前提时,他又失笑一声:“是的。”
硝子咬着一根棒棒糖,她沉默了许久然后这才挑眉:“乱步说过,我们会很有话题。”
而事情确实像硝子说的那样,擦干净眼泪后,黑色短发的女人很快又冷静下来。
“与谢野晶子,你们可以这样称呼我。”
面对其他人时,她没有那般亲切和温柔,爽快的换上合身的衣服后,她又活动着手腕遗憾道:“要是有一把趁手的砍刀就好了。”
走过来的乱步接过夏油杰递来的热茶,他想了片刻然后说道:“那种东西的话,甚尔大概有吧。”
甚尔精通各种武器,所以什么类型的武器都有。
“我们去他的武器库找找好了,禅院家的武器库东西也不少。”乱步一脸兴致勃勃,“而且社长也需要一把好用的刀,干脆一起去挑好了。”
与谢野晶子轻笑一声:“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建议,不过你的表情看上去很需要休息,所以等过几天再说。”
硝子也点头表示认可:“所以现在好好休息一下。”
乱步打了个哈欠,他拽着社长的衣袖,本来想说些拒绝的话,但是下一秒就困得睁不开眼睛。
冬天果然最适合睡觉了。
第126章 理想和邀请
断断续续下了几天的雪后, 终于在一个无风的天气迎来了晴天。
温度还没有升高,堆积的积雪还没有融化的迹象。不过走道上清出了一条路,远远的也能看到操场上的几人正在忙活着。
提着保温桶的禅院惠略作停顿, 在操场上那堆人里他看到一个粉色头发的脑袋。所以犹豫后他还是转变了方向,准备先向其他人打个招呼。
“真希前辈。”
黑发的少年穿着厚厚的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蓝色的围巾,手里替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和手提袋。
真希最先看到走过来的人,她挑眉说了句:“还挺早的。”
从家里赶过来的惠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那个银发男人的身上。
将操场清出一片空地后,因为大雪而懈怠几天的学生,此刻正在指导下进行修行。
乙骨忧太握紧了手里的木刀, 他认真听着身边人的提点,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那个男人身上没有奇怪的感觉, 没什么表情的脸看着很严肃威严,内敛的气势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惠不由自主握紧了手里的东西,虽然他是亲眼看到社长变成人的, 但现在看到还是会觉得奇怪。
刚刚接受完指导的真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评价道:“福泽先生很强, 他精通刀术,体术也很高超。”
起先他们看着严肃的男人也有些发怵, 但是很快他们又意识到,那位社长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他有独特的见解,可以一针见血的发现问题, 指导他们的同时又很有耐心。
和那副凶巴巴的长相完全不同, 他是一个很细心又强大的人。
听到这样的评价,惠也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赞同道:“社长确实很靠谱。”
毕竟他从小就一直受到社长的照顾。
而另一边暂作休息的几人也放下了武器,社长察觉到不远处的注视,所以说了声后主动走了过去。
面对面的时候,他感觉到少年有些紧张的情绪,于是以一句平淡的问候开场:“吃过了吗。”
“吃过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往门口走去,因为都不是外向的性格,所以路上只有几句简短的交谈。
“我带了津美纪煲的汤,社长要尝尝吗。”
“好啊,一路过来很冷,先去暖暖身体吧。”社长点了点头,主动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桶,“乱步大概还没睡醒,你先吃点好了。”
脸上有些发热,一个随口的谎话被拆穿,惠咳嗽一声用围巾遮住下半张脸,然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回到住处后,本以为还在睡的人出乎意料的醒得很早,不过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模样,看着是被吵醒的。
“是惠啊。”乱步眯眼笑着,“你来的好早,没有吃饭吧,那一起好了。”
惠将围巾和外套脱下,他呵出一口热气揉了揉耳朵。但刚准备开始布置碗筷时,突然伸来的手直接搭在他的肩膀上。
黑发少年一下子就身体僵硬起来,他看着身边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与谢野晶子轻笑一声,她伸手轻拍了拍少年的脸颊,看着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别太紧张阿惠,从很早前我就想这样做了。”
说完她又捏了捏惠的脸颊,然后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惠也一下长这么大了。”
坐着的乱步看出惠的局促,他也轻笑一声善意的调侃:“不习惯吗?她是晶子,也是円鹿。她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哦。”
惠捧着一边脸颊,被调侃的他脸色有些发红:“请不要嘲笑我了,晶子小姐。”
“哦豁,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比较害羞嘛。”晶子收回了手,一手叉腰,“你应该向悠仁学习一下,他可是直接喊我晶子姐的。”
与谢野晶子没有带过小孩,所以惠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比较亲近的孩子。
还是式神时,她就垂涎那个海胆头孩子圆润的脸颊。虽然现在少年人身材抽条长高,但脸上的软肉手感也很不错。
社长端着碗筷走了出来,乱步便绘声绘色的向他描述刚刚发生的事情。羞愧之余的惠更多的是觉得有几分熟悉,那种淡淡的陌生感随着几句调侃的话消失不见。
——
在得知乱步要将所有式神附灵后,惠总觉得自己帮不上任何忙,而觉得有些愧疚。
他并不知道乱步身上更多的事情,从很小的时候有记忆起,乱步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总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但现在他接触了咒术师的任务后,惠也深刻感觉到不容易。
所以在新年前,他顺理成章的留在了高专。高专之外的局势紧张,但高专的大家却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乱步穿好鞋正准备出门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拿着围巾走上来的惠一脸认真,然后又如同他的母亲那样,将那条红色的围巾围在乱步的脖子上。
毛茸茸的围巾是加织生前织的,她热爱这些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在医院里无所事事的时候总能消磨时间。
所以从小到大,几乎每隔几年,她就会为一家人织上新的围巾或者毛衣等。
捧着那柔软手感的围巾,乱步将脸埋进去蹭了蹭。
他知道身体不好的加织总是受病痛的折磨,近几年也时常难以入睡。所以渐渐的他也想通了,死亡并不是那样的无法接受,还活着的人应该选择抬头往前看。
而有着加织几分模样的惠,也像他妈妈临终之前的拜托那样,妥帖照顾着不靠谱的老爸,和长不大的乱步。
惠伸手将乱步压在围巾底下的头发理顺,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后者形象上的不同,不过到了此刻才提起:“新发型很不错。”
“是吧。”乱步将脸露了出来,“是社长帮我剪的。”
“是吗,社长的手艺很好。”惠点了点头,然后又贴心的嘱咐,“不过记得戴好围巾,虽然出太阳了,但还是很冷。”
“嗨嗨,我没有那样怕冷啦。”乱步一边点头,一边又急匆匆的往外走去,“而且惠你自己都只穿一件衣服,该多穿点的是你吧。”
看着一溜烟跑出门的身影,惠摇了摇头说了句:“我可没有你那么容易生病。”
——
没有了银狼的带路,乱步花了点时间才找到位置。
看着坐在院子里品茶的夏油和社长,他一屁股坐在了中间的位置。
鵺停在树上,对乱步的到来发出些声音欢迎。
一路小跑过来的乱步扯下了围巾,他完全忘记了惠的嘱咐,将围巾一丢后又急迫道:“我准备好了。”
社长将围巾收了起来,而慢慢喝了口茶的夏油杰说了句:“不,你没有准备好。我们有一个月的充足时间,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着急。”
“可是我真的准备好了。”乱步歪过头强调,然后他又站起身站到了社长身后,“社长一定知道了吧?”
他双手搭着社长的肩膀,晃啊晃的同时又不断眨眼暗示。
因为自身异能的原因,福泽可以观察到社员的情况。但他并没有点头,只是伸手搭在乱步的手背上:“不要操之过急。”
短暂的沉默后,乱步不依不饶的说道:“可是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国木田,晚一天也不行。”
“咕咕。”鵺发出怪异的腔调,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蟾蜍从影子里蹦了出来,它呱呱说着话,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但乱步只是伸出手比出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继续软磨硬泡:“社长、社长——”
看着原本面无表情的银发男人叹息,而后板起脸来的表情,夏油杰就知道他被说动了。
毕竟这一套下来,很少有人能拒绝乱步。
——
这次附灵仪式准备的格外快速,甚至制作的傀儡也很随意。
只能模糊看到一个人形,体型也缩水不少。
对此乱步只无所谓的评价:“反正附身后都会有改变的。”
不过对着蟾蜍那张大脸时,准备说些什么的乱步又诡异的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只是叹息着摇摇头,在蟾蜍紧张的注视下,往地上盘腿一坐。
他没有说些什么鼓励的话,也没有告诉蟾蜍应该注意什么。乱步只是一脸凝重地伸出手,摸着蟾蜍头顶的同时开口道:“那就拜托了,我相信你。”
国木田独步是一个很可靠的人,他会将计划一一写在手帐上,显得有些死板和无趣。
但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所以绝对不会被过去所打倒。
在现场等待的只有夏油杰和惠两人,后者前所未有的紧张,比自己调伏式神时还要紧张。
夏油杰本来还有些担心,但看惠那个样子又不由轻笑一声:“别太担心,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其实仔细一想乱步其实也做过很多冒险的事情,不过这些是不会让惠知道的。
随着仪式的开始,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只不过等夏油杰数着时间,想着什么时候结束时,眼前浓重的一团黑色又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次持续的时间很短,不过几分钟。在诧异地以为失败时,新出现的那个人又很明显的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黄色头发的男人,他跪坐着双手撑着地面,头缓缓抬了起来。
在平缓了呼吸后,乱步从那种压抑的感觉中脱身,他笑了笑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眼镜:“欢迎回来。”
和他料想的一样,这次的仪式进行的很顺利。虽然同样为那种负面情绪所困扰,但比起前两次这次要格外的迅速。
站在一边的阿敦松了口气,他也双手合上一脸庆幸:“欢迎回来国木田先生。”
与谢野晶子一手搭在肩膀上,她看着精神还不错的乱步闭了闭眼睛:“好吧是你赢了,你附身的时间更快。不过、欢迎回来。”
头顶的阳光有些久违,这个高度、这个视角……国木田独步先是看到面前的乱步,然后转动眼睛又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拉住社长伸过来的手,一个用力后站了起来:“好久不见。”
“咕咕。”
“你、上次是你作弊好吧?”原本一脸笑容的国木田独步,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什么叫我抢了你的戏份,明明上次是你耍赖。”
提到曾经被召唤时的事情,国木田独步就气不打一处来。
鵺不过是仗着自己有翅膀,然后领先了他一步而已。
见一人一鸟吵得激烈,走过来的夏油杰两人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
见有人走近,国木田独步在咳嗽一声后正了正神色:“你们好,我是国木田独步。”
“是国木田先生呢。”阿敦也笑着附和,然后脸色突然一变,“那、那个……请不要伤心太宰先生!”
夏油杰顺着阿敦的话看向了名为太宰的鵺,它趴在地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似乎备受打击那般。
是因为被抢先了所以不高兴吗?
乱步早就料到这点,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卷绷带,加上顺毛和抚摸,这才将鵺哄好。
“不过你本来就不想这么快的吧,你在顾虑什么呢。”乱步摸着鵺的羽毛轻声说道,“太宰。”
——
意识到高专奇奇怪怪的人变多时,高专的学生好像也不知不觉的习惯了这些人偶尔出现。
齐肩黑色短发的女人时常出现在医疗室,她似乎是家入小姐的助手,两人很有话题的样子。
银发的武士在体术上很有造诣,如果去请教的话一定能得到正规且合适的指导,不过如果你要是想切磋一下,那大概很快就会躺在地上。
这是几人跃跃欲试后亲自得出的结论,不过虽然内心受到了挫折,但有指点和教导的情况下,进步也很迅速。
黄色头发的男人总是皱着眉一副严肃表情,但大家都看到他莫名其妙绕着操场跑圈,将一些东西送来送去后突然大发雷霆的和一只鸟吵了起来。
那场面太让人震惊了,一个人和一只鸟吵得有来有回。不过那只鸟也不是正常的鸟,就体型的差距其他的鸟禽根本没办法比较。
而且这只鵺还时常刷新在奇怪的地方,比如说缠满绷带吊在房檐屋顶下,又或者刨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十分的特立独行。
“抱歉抱歉!没有砸到你吧。”
一声带着歉意的话响起,真希转过头去:“哈?”
刚刚好像是有个雪球砸在她后背,不过不痛不痒的完全没关系。
着急跑过来的白发少年一脸歉意:“没有砸到你就好,我们想堆个雪人来着,不过太宰先生总是捣乱。”
顺着阿敦的话,真希看到了那个丑陋的雪人。
她第一次见有头比身体大的雪人,而且团成球的雪团上灰扑扑的看着很脏。
“你不知道要拿上层干净的雪吗。”真希挑眉询问,“这样简单的事情是怎么搞砸的。”
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敦挠了挠后脑勺,他嘿嘿笑了一声:“嘛,我确实不太擅长这个,是镜花想要一个雪人的。”
镜花、是那只毛茸茸的兔子,真希顺着阿敦的话看去,看到了那只趴在雪人头顶的脱兔。
她有着比雪更白的毛发,看着就很蓬松手感应该很不错。但是对于陌生人的靠近她又很警惕,似乎只亲近那位白发少年。
真希也没有强求,她只是站在旁边指点两句,然后用不过巴掌大的雪团堆成一个更小的雪人,三两下就捏得有鼻子有眼。
她把雪人放在脱兔身边,然后这才准备离开。不过刚抬头真希就看到了端着杯子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那头,那人远远的挥了挥手。
“阿敦,我的粗点心放在哪里了!”
“很抱歉,上次买的已经吃完了!”阿敦手作喇叭状喊了回去,“我们下次出门再买吧,今天能先用大福将就一下吗。”
院子那头的人摸着下巴思考许久,然后这才点了点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而看着那人消失在门后,真希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端着茶杯的人就停在走廊上,似乎料到了她会跟上来,他举着茶杯询问:“要来杯茶吗。”
不等真希回答,一个更威严的声音响起:“不要把自己喝到一半的茶递给客人。”
银发的男人跪坐在矮桌前,他静心冲泡着茶,身边弥漫着茶水的雾气。
乱步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他嘟囔一声:“我可还没喝过,太烫啦。”
社长摇了摇头,然后将冲泡好的另一杯茶往外推了推。随后他又起身提着茶壶离开,将位置让给两人。
真希在院子里站了片刻,然后这才落座,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记得你。”
“哦?”乱步捧着杯子吹气,他眯着眼睛有样学样的回了句,“我也记得你。”
对于面前这个笑眯眯的黑发青年,真希想起了那不算正式的初次见面。
她和妹妹真依是少有的双生子,也是被诅咒的双生子。
她们没有天赋,自然也得不到父亲的喜爱,母亲也只唯唯诺诺的教她顺从。
被困在小小院子里的小时候,每一天都是一样的枯燥无聊。所以真希清楚记得,那颗味道有些酸涩的糖果。
乱步是家主很看重的人,禅院家都默认他是下一任家主,但就是这样的人却毫不犹豫离开了禅院家。
家主的位置、至高无上的权力,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他们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但是真希其实应该感谢他,因为后者可能是开玩笑似得一句话,让她的处境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禅院直哉、前任家主的孩子,也是现任的禅院家主,他曾面色复杂的对她们姐妹说:“你们最好证明自己的特殊。”
特殊?大概是完全没有的吧,她和一个普通人一样只有微弱的咒力,妹妹真依甚至一点都不想成为咒术师。
她们被亲生父母厌弃,但是直哉却固执的想要培养他们,虽然也不是什么特殊关照,但是比起以前,她们的生活要好上不少。
“家主是一个很别扭的人,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他。”真希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吐槽,“不过他是第一个对我说你是不一样的,因为你得到了那个人的特殊评价。”
“那个人,就是你吧。”
乱步吹了吹杯子里漂浮打转的茶叶,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意有所指的询问:“所以你讨厌直哉吗。”
长久的思考后,真希摇了摇头:“算不上讨厌,没有他的话,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好的生活。”
起先直哉关注她们可能是因为某人的一句话,但是渐渐的真希也能感觉到一些不同。
“因为笨蛋直哉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家人。”乱步想起很早之前的谈话,“所以有些时候,你和真依其实可以更直白一点,不用将他当作家主,当作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好了。”
真希起先沉默不语,她闭了闭眼睛:“你很天真,在禅院家这种地方,根本就没有亲情这种东西。”
在禅院家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废物。
乱步放下了杯子,他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是吗,那你又为什么要找我谈话呢。”
“我真的不擅长开导人啊,为什么一个两个总要觉得我能说些什么。”低声嘟囔一句后,他又轻叹一声。
“没什么。”真希摇了摇头,“我只是想问今年过年你会不会回去禅院家,不过看起来不用问了。”
乱步有自己的家人和同伴,根本就不会想要回到禅院家那种地方。
但是真希能从直哉沉默不语的表情里,读出一些其他想法。
那个家伙、那位家主,大概是期待如今禅院家的改变,能得到乱步一句认可的。
“而且你院子里的那几位,目前还在禅院家。”真希别扭的移开视线,她假装心不在焉的说道,“那位清子婆婆时常会提到你,可以的话要回去看看吗。”
“是邀请吗。”
“……是邀请。”
“你比直哉坦率很多,一点都不像他能教出来的。”乱步并没有直接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
真希嗤笑一声:“真依跟着他比较多,不过也谈不上教导的关系,那个家伙也糟糕透了。”
站起身的人捻过矮桌上一块方糕,她装作无所谓的拍了拍肩膀:“既然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离开了。”
在真希跨出院子时,安静的人给了她回答。
“可以哦。”
脚步一顿后,门口的人又头也不转的离开。乱步看了眼那杯没被动过的茶,吐了吐舌头:“还是好烫。”
刚刚他故作镇定的喝了口茶,但舌头尖还是被滚烫的茶水烫到。所以只能一边呼气,一边手作扇子状扇风。
慢慢走过来的社长放下茶壶:“你应该慢一点,还有下次不要故意卖关子。”
“哪里有。”乱步舔着下唇,“我只是好奇她会说到哪种程度而已,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我答应了吧。”
他都没有拒绝,那当然是答应了啊。
第127章 无惧风雨
难得一日无风的天气, 虽然没有太阳但是气温不算低。
躺在走廊上的人自然不是为了晒太阳,他半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难得安静片刻后又爬起来扭头看。
“社长?”乱步喊了一声, “真的不可以吗。”
“不可以。”回答他的是一声干脆的拒绝,“还有不要扯我的衣服。”
头发凌乱的脑袋拱了拱,随后又主动扯起银发男人肩头的羽织盖住脑袋。
“可是好无聊。”
乱步躺在地板上,任由一双手将遮住脸的衣服掀开,随后他看到一张担心的脸。
惠抿着唇,一番犹豫后还是问出口:“是有很纠结的事情吗?”
“完全不是。”乱步拉住了惠伸来的手,他坐了起来,“只是倦怠期、倦怠期而已啦。”
“我看你每天都挺倦怠的。”晶子将手上的线团放下,“无聊的话就把你偷偷藏起来的饼干吃完吧, 那个快过期了。”
在影子里安置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大部分是零食。
但乱步是一个忘性大的人, 他早记不清往里面丟了多少东西,一款不怎么受到偏爱的薄荷味饼干,完全没有被想起。
“阿敦。”乱步从影子里掏出一大串东西, 然后又招招手将人喊来, “奖励给你了!”
坐在不远处的阿敦任劳任怨的将东西收拾好, 他一脸哭笑不得的吐槽:“只是因为你不喜欢这个口味吧。”
“哪里有。”
“哪里都有——”
乱步盘腿坐着,他没再反驳只是出神想着什么, 空出来的一只手摸着趴在腿上的脱兔。
他们不能离开高专,不、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他不可以,毕竟社长他们的身份并没有暴露。
冬天让人懒得动弹, 待在高专的大家也无事可做。没有任务、没有工作, 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大概就是聊聊天散散步。
这也太无聊了,让人不免倦怠起来。
乱步没有兴趣和国木田独步那样, 自律的锻炼身体。但在天气还算不错的时候,躺着不动又好像浪费了时间。
“还真是苦恼啊~”一句感叹,然后话题突然一转,“惠觉得呢?”
黑发的少年正跪坐着翻阅一本有些老旧的书,不过书里的内容有些枯燥无聊,在这种环境下他完全看不进去。
听到这个问题,黑发少年的手指捻着书页,他停下思考了片刻这才回答:“感觉还不错。”
冬天最适合待在家里休息,如果身边有重要的人一起就更好了。
所以惠并不觉得无聊,反倒挺享受这种安静悠闲的氛围。他拿起手上的书,略作犹豫后询问:“那你要看看书打发时间吗?或者我念给你听。”
上次类似的场面,还是在惠小时候,乱步缠着他给自己读绘本内容的时候。
“噗嗤,你也别太惯着他了。”晶子轻笑一声,她将擦好的手术刀收起来,“不过你这几天都没回去,有和小津美纪说过吗。”
惠点了点头:“说过了。”
他将书翻到第一页,看着躺好闭上眼睛的乱步,选择从头开始念。
但刚读了没两页惠就停了下来,不出意料的某人已经睡着了,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子。
社长也在看书,不过他的一只手空出压住毯子的一角,避免乱步翻身时将毯子卷空。
这是他当式神时养成的习惯,因为不管天气冷热,睡着的人总是睡姿奇差。
“在学校怎么样。”社长一边翻阅着书,一边随口询问,“和同学相处的还好吗。”
莫名有一种紧张的感觉,不过还算亲切的语气并没有那么严厉,所以惠抬起头回答:“还好,学校已经放假了。”
“学习呢?”
“……成绩还没有出来,不过应该还行。”
“是吗,学习辛苦了。”社长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随后他又特意说道,“遇到困难的时候不要逞强,告诉我们就好。”
“是。”
晶子看到了少年因为紧张而坐端正的姿势,她眯眼笑着的同时又摇了摇头:“社长,一家人不应该聊这样严肃的话题。”
社长的动作一顿,他可是好不容易想到的话题,但是听着晶子的话又有些纳闷的心想:很严肃吗?
“很严肃。”阿敦也一本正经道,他摸了摸镜花的耳朵,“不过社长就是这样的啦,阿惠你不用太紧张。”
惠想要反驳自己没有紧张,但话到了嘴边又变了意思:“抱歉。”
面对这位社长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因为这威严的气势而认真起来。
“没必要道歉,要是乱步还醒着,他大概会嘲笑你了。”晶子用手撑着地板,她捧着自己的脸颊感叹,“不过社长看着确实很严肃。”
晶子刚认识社长时,也因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而紧张过。虽然那个看着冷漠的男人很关照她,但没有什么笑容的脸看着就不好相处。
不过慢慢接触下来,她发现社长很细心,他总能关注到很多细节。
这点看乱步孩子气的性格就能得出。
“不必紧张。”社长翻了页书,掩饰自己的情绪变化,“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这次的话题确实轻松起来了,但其他几人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惠也摸着鼻子露出一个笑容,但视线转动落在旁边时,他又有些担心的想到。
这几天乱步好像总是很疲惫的样子,白天里有大半的时间在睡觉,难得清醒的时候也打着哈欠懒洋洋的。
是因为仪式的原因?还是因为是冬天?他一边有些担心的猜测,一边又忍不住开口询问:“他这样一直睡的话……没关系吗。”
“哦这个啊。”晶子倒是很随意,“是因为熬夜吧,你可不要像他学习。”
“啊?”
“和你说完晚安后,这个家伙其实在偷偷熬夜哦。”晶子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还说什么熬夜是年轻人的权力,他在哪里学的这种话?”
乱步实际年龄是除了社长外最大的,但无论是长相还是行为,都会让熟悉或者陌生的人忽视这点。
听到这样的解释惠彻底放下心来,但同时又为乱步的行为觉得无奈。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也确实太仓促了。”晶子低声说了句,然后擦起那把大砍刀,“呼,看来我们也得准备起来了。”
————
充足的睡眠后,感受到的并不是精神振奋,反倒是让人有一种提不起劲的感觉。
突然凑近的脸也没能吓乱步一跳,他慢吞吞的扯正衣领,吐槽了一句“无聊”。
惠被他支走了,以虎杖悠仁要去医院探视,但是身边需要人陪伴的理由。
因为常年有在医院照顾病人的经验,惠甚至贴心的准备了煲好的汤,还有一些问候品。
“好惊人,你的黑眼圈有那么——明显。”五条悟摸着下巴,他站直身,“只是熬几天夜而已就撑不住了吗。”
一向习惯早睡早起的人自然受不了作息的变换,不过乱步此时没有反驳,他只是揉揉眼睛:“硝子听到的话就要说你了。”
因为硝子的黑眼圈更明显。
五条悟摆了摆手,看到身后揣在袖子里的夏油杰,他又疑惑道:“为什么杰每次都在啊。”
每次附灵仪式杰都在,就连第一次也是。而他就像是一个不重要的人那般,甚至还是别人通知他的。
想到这里就有些不满了,他勒着乱步的脖子:“为什么,虽然这次你特地喊我了,但是之前几次呢?”
“为什么愿意特地喊杰来,也不问问我有没有时间?”
“我当然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这种东西完全不用询问。”乱步拍了拍五条悟的胳膊,“好难受,你松开一点。”
五条悟确实配合着松开了点,看着面带微笑的夏油杰,他又斤斤计较起来:“为什么呢为什么?绝对不是因为太久没见想要叙旧。”
乱步任由五条悟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因为杰的术式。”
被催的不耐烦的人,最终还是回答了那个问题:“因为他的术式可以降服无主的咒灵,社长他们和普通式神不一样,哪怕我死了也不会消……”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捂住嘴,乱步将手一摊,一副“你看果然如此”的表情。
“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夏油杰走上前提醒,“这就是你当时告诉我,只要控制住银狼,就可以控制其他式神的原因?”
“是啊,社长的异……术式、可以控制大家。”
乱步自然不会毫无准备的去冒险,他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因为意外无法清醒的话,侦探社的大家会怎么样。
总之他们和普通式神不同,自然不会随他一起消失。那样的话大概会出现失控的场面,并且一发不可控制。
长久的沉默后,五条悟叹息一声:“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都是怎么想的。”
看乱步那个轻松的模样,他们两个还以为是有十足把握的事情。
夏油杰也沉默片刻,他开口询问:“成功的把握有多少。”
“自然是百分百啦。”乱步一脸自信,“你看这不就是有不少成功的例子吗。”
“我说的是接下来的仪式,以及之后的。”夏油杰没有被糊弄过去,“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轻松,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乱步确实有些眼神躲闪,因为按照他的推测,每一次仪式都有失败的风险。
“我不会失败。”
他依旧十分自信:“侦探社的大家也不会让我失败。”
“所以也可能会失败。”五条悟一边点头一边补充,“话说侦探社的话,他们之前是开侦探社的吗。”
虽然乱步没有过多解释,但五条悟几人按照对乱步的了解,推测式神体内的灵魂都是他的亲人。
因为在乱步小时候就意外离世,然后被诅咒这才变成了式神。
他们并不理解侦探社过往的故事,所以也不明白乱步和侦探社大家之间的关系。
那不是主人和式神的关系,也没有血缘关系,他们虽然并不血脉相连,但却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
————
被从影子中召唤出的满象有着巨大的体型,这也是为什么选择在室外进行的原因。
高专附近的一座山腰处有着大片的空地,这里人迹罕至,就连动物也因为是冬天的原因而少有露面。
满象的性格很温顺,它很安静、唯一的兴趣爱好大概就是各种动物和植物。
因为体型的原因,它其实很少被召唤,夏油杰和五条悟也只见过几次,知道这个大家伙的性格是慢吞吞的。
站在满象面前的乱步仰头去看,他眯着眼睛喊道:“晚饭是牛肉盖浇饭哦,贤治。”
灵活的长鼻子卷来,顶端绕着乱步的脖子蹭了蹭。只不过看着满象的反应,乱步还是有些担心。
他对站在身后的社长摇了摇头,示意后者安心的同时,又伸出双手握住了满象的鼻子。
晶子站在远处,她紧张的原地踱步,因为嘱咐又不能靠得太近。国木田独步则是不断翻看着手帐,虽然那上面只写着一些必购清单,但他也反复看了几遍。
阿敦深吸一口气,他对乱步做出加油的手势,最后又伸手搭在眉毛下面,想要把现场的情况看个仔细。
他们离得很远,但也清楚地看到了满象偌大的身体消失,一点黑色出现,随后快速蔓延。
一声轰隆声后,原本的平地突然开始崩裂,冒起阵阵灰尘的同时又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
地面在开裂,因为离得很近的缘故,他们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地面摇晃起来。
就和地震一样,天摇地动的同时,山谷中回荡着阵阵响声。
五条悟清楚的看到中央位置出现一团不详的气,但他哪怕摘下眼罩,也没从那个位置捕捉到活人的气息。
不过刚刚面色凝重的准备上前时,一个大喘气的声音又在身边响起。
乱步捂着胸口喘息着,他的额头都是冷汗,衣领和脸上都是灰土。
“乱步?”夏油杰出声询问,“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难道失败了?”五条悟拨弄着散下的头发,他出声安慰,“失败了也没事,下次再尝试好了,你人没事就行。”
和前几次的附灵仪式不同,被社长带离中央地区的乱步只是喘息着摇头,他艰难咽了咽,比划着说道:“成功了,现在到你们了。”
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因为失败了,而是因为贤治的异能。
在状态全开的情况下,他本人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只知道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机械性动作。
原本平整的地面被深深凹出一个坑来,像是为了挡住什么,又像是为了造出一个安全的地方。
此时说什么贤治都听不进去了,如果是以前,只需要等到他疲惫就好,但是现在这副不是人类的身躯,根本就不会感觉到疲惫。
充足的咒力让贤治化身一个疯狂破坏的机器,不加以阻止的话感觉这座山都能推平。
而这种时候就需要靠社长和杰他们了,乱步一屁股坐了下来,虽然地面还在不时晃动,但他已经拿过开好的汽水,开始等待混乱的结束。
等到那种轰隆声渐渐慢下来、停下来时,周围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原本的一块平地深深凹陷下去,一场足够大的雨后,这里大概会多出一个湖。
那个人终于停了下来,在社长拍住他的肩膀后,那个人就举着手停在了原地。
夏油杰和五条悟终于松了口气,倒不是觉得难以应付,只是想到这个人和乱步的关系,下手难免就犹豫起来。
不过还好,那副身体虽然不小心挨了几下,但是很快又复原了。除了身上有些脏兮兮外,那个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
有着黄色短发的少年一脸憨厚的笑容,灰尘散去后露出的那张脸比想象中的要年轻。他挠着脸颊,然后又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
“终于有手了呢,这样的话放牛也不是问题了。”
“放、放牛?”五条悟走近的同时疑问道,“喂,你看着还很小啊,不会还在读书吧。”
宫泽贤治看着一前一后走来的两人,他出神地思考了许久,然后又摇了摇头:“我没有在上学。”
“那简直是犯罪。”夏油杰不紧不慢道,“是因为对上学不感兴趣吗。”
满脸灿烂笑容的少年,看着就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性格。他有着慢半拍的反应,以及巨大无比的力气。
那个力气在刚刚交手时,让夏油杰两人都感觉到意外。
“不是呢,只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宫泽贤治掰着手指头数着,“我要去放牛,还要去种地。对了社长,我的牛都不见了,我可以重新养吗。”
看来是真的一心一意想要去放牛,五条悟倒是很感兴趣:“放牛吗,听着很不错的样子。”
“你要是真的去放牛的话,我想明天咒术界就可以完蛋了。”走过来的乱步刚好听到他们的谈话,他绕过地上的碎石,停在了隔断处的边缘,“辛苦了贤治。”
宫泽贤治弯起眼睛笑着,他的表情很期待:“乱步先生,晚上的话真的有牛肉盖饭吗。”
少年摸着肚子,有些苦恼地说道:“我现在已经很饿了,牛肉盖饭……好喜欢。”
“我想要茶泡饭!”阿敦也举手发言,“可以的话我想要两碗。”
对此社长点了点头后一一记下,虽然他们行动完全不依赖进食,也不需要睡觉和休息,但是美食是谁都无法拒绝的。
——
在操场的旁边有一块空地,准备像往常那般去操场锻炼的学生,在路过时一眼就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
那块平地被翻新了,倒不是指上面建了什么新的东西,而是原本长满杂草的空地,不仅仅没有了杂草,而且被均匀的开垦了。
“这些是什么东西?”真希问了句,然后看到了扛着锄头走来的少年,“那是……谁啊?”
黄色短发的少年穿着背带裤和拖鞋,在大冬天的光着脚踩在地里。
明明没有太阳,但是他却戴着一个草帽,并且专心翻着土。
“是种菜啊。”帮忙提篮子的阿敦解释了句,“你们有什么喜欢的菜吗,贤治很擅长这些。”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对视着从彼此的眼里读到了一样的想法。
那就是奇奇怪怪的人又增加了。
“大冬天的种什么菜啊。”真希质疑道,“你是去超市买的菜吗?还真是无聊的过家家游戏。”
乙骨忧太倒是很感兴趣,他探头看了一眼:“我在来的路上也看到了,食堂侧面的地也是你们开垦的吗。”
阿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的,不过我们已经得到了校长的允许。”
熊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用不上的空地也有很多,种点菜也没什么。”
真希啧了一声,她质疑几人道:“你们是笨蛋吗,关键不是在哪里种,而是冬天种什么都不行吧?能不能有点常识,到时候一下雪一降温,种子根本就发不了芽。”
她的话刚说完,抱着一颗新鲜大白菜的乱步就这样走过,他看见几人“哦”了一声,然后招手算是打招呼。
随后乱步抱着白菜蹲在田地边,他对一脸认真的贤治说道:“是怎么做到的,再来一遍。”
贤治眨了眨眼睛,然后他又轻车熟路的将种子了播下,在所有人眼睛也不眨的注视下,一颗水灵灵的白菜长了出来。
沉默在蔓延,这下连真希也没有话说了。熊猫哇哦一声,说了句:“是幻觉啊!”
它话刚说完,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就缠到了它的身上。那是一条白蛇,有着光滑的鳞片,看着有些懒得动弹。
“当然不是幻觉。”乱步站了起来,“算是咒力的影响,是贤治的执念。”
那不过是咒力制造的产物,大概也没有正常蔬菜的味道。
被困于影子中许久的贤治,有些迫切的想要与土地亲近,想要获得丰收的喜悦,所以这才造成了特殊的异象。
“不过……”说完后,乱步又摸着下巴沉思,他喃喃说了句,“也有可能是领域的产物吧。”
没人听见他的这句话,常识被刷新的几人正蹲在地里,眼巴巴的看着贤治再次表演。
被几人齐齐盯着的贤治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说了句“在我们那里大家都会”,然后不出所料的被误会了。
他想说村里的大家都会种地,但是在其他几人的理解下,就成了在一个神秘的地方,有很多拥有厉害术式的高手。
在一声声“哇哦”的感叹声中,开垦好的土地里,一个接一个的冒出绿油油的大白菜。
第128章 细雪飘摇
打开门的房间里, 数张轻飘飘的纸散落在地板上。
空旷的地板上没有其他东西,零落散开的纸张没有什么规律,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字, 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阿敦不了解这些资料有什么作用,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乱步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所以他也安静待着没有出声。
纸上记录着大部分咒术师的资料,这部分来自五条悟和夜蛾校长的收集。还有一大半是关于诅咒师的资料,这部分来自盘星教教主的贡献。
翻阅这厚厚一叠的资料也花上不少时间,不过大概的思路也理清楚了。乱步摸着下巴,一副认真的表情:“所以还是应该从那些高层下手。”
“嗯嗯。”阿敦没有听明白,他只是点头附和,“是的是的, 乱步说的都有道理。”
“呼。”乱步伸了个懒腰,搓了搓手心, “冬天好漫长。”
“不是冬天漫长,是你太无所事事了。”一直安静的夏油杰说了句,“马上就要新的一年, 你也可以找点事情做了。”
说完夏油杰着手开始收拾散乱的纸张, 他妥帖的将东西整理好, 然后又抬手一扬。
那些纸落入咒灵的口中,随着咀嚼吞咽的声音被销毁。
“我要回盘星教一趟。”夏油杰双手揣在袖子里, “你呢,要一起去吗。”
对外而言,诅咒师夏油杰是被囚禁在高专之中, 等待着死刑的执行。
但其实除了不能出高专外, 他的行动还是很自由的。
而盘星教上下一体,所以回去的话消息也不会走漏, 在那里是安全的。
乱步大部分的式神都以人形姿态存在,但是距离上次附灵仪式整整过去了一个星期。
这相较于之前比较紧凑的节奏而言,无疑是事出有因。夏油杰不免担心起来,他觉得乱步拖延时间是有所顾虑。
但身为盘星教教主,他也不能离开太久,长久的不露面的话,盘星教内部容易出现裂缝。
“羂索比想象中的还要谨慎,所以放松一下倒是也行。”乱步抬起头,将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而且蛇会冬眠的啦,等等倒也没什么。”
提到蛇,那大概是式神之一的大蛇。夏油杰并没有接话,他只是抬头看向院子里,那盘踞走廊一角的大蛇。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注视,盘成一团的大蛇扭过头来。
拥有幻术的大蛇很安静,不过那只是外表看起来像而已,它时常会忽略自己的体型,学着那只体型较小的白蛇,将乱步卷在里面一圈圈缠起来。
而现在它昂着头,尾巴尖一甩一甩的,完全不像是要冬眠的样子。
细看的话那双大眼睛里,又有些委屈的情绪。
气氛一时之间沉默下来,阿敦敏锐的察觉到情况的不对,于是立马笑笑开口:“嘛,天气还真是冷呢。”
这种活跃气氛的方法毫无作用,不过刚好走进来的社长打破了沉默。他将一杯热牛奶递到乱步面前,后者捧着杯子暖手的同时,又点头说了句:“我要去。”
两人并没有被关起来,所以要离开高专也是自由的,只要不被其他人发现就好。
而为了尽可能低的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出行的人数安排便只有社长一人随行。
和消失后无形的式神不同,如今拥有人形的大家本体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躯体破损可以凭借咒力修复,但是无法如之前一般被召唤。虽然有利有弊,但能同时分开一起行动,利肯定是大于弊的。
——
一日晴天,但风骤起。
盘星教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寂,而这天终于热闹了些。
院子里的几人都是心腹,所以对于教主的特殊情况他们也有所了解。
“好可爱!”一句惊声,黄色头发的少女捧着脸颊,“我可以摸摸它吗?”
“是兔子呢。”长相相似的另一个少女感叹道,“看着手感很好。”
趴在乱步头顶的脱兔并没有回答,她头顶一缕翘起的长毛抖动着,下一秒突然涌出了数只兔子。
那些兔子都是分身,在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惊呼声中蹦得满院子都是。
她们眼睛亮晶晶的,虽然没有摸到本体,但是将其他兔子抱了满怀也十分的满足。
乱步抱着镜花坐在夏油杰身边,他听着那些心腹手下汇报任务,所以自然也察觉到那些人的不满。
大概是不满于他一个局外人出现在这里,并且旁听这些“机密”。
盘星教中聚集了不少诅咒师,他们自然也听说过特级咒术师江户川乱步的名声,虽然后者在咒术师的行列也不受待见,但毕竟还是咒术师,那就是他们的敌人。
不过盘星教的教主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一边处理任务的同时,一边伸手摸着手边的脱兔。
那些脱兔好像格外喜欢他,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式神主人在旁边的原因。
它们在院子里蹦蹦哒哒半天后都聚了过来,有些挨挨挤挤趴在袈裟的袖子上,有些更是直接堆起来,挨着两人堆成一座小山。
这挡住了大半的冷风,毛茸茸的感觉也很不错。乱步半闭着眼睛,刚缩起脖子就突然打了个激灵。
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顺着他的袖口,不断的往上攀爬,附在手臂上、紧贴着肌肤。
被冻了个激灵的乱步咬紧牙,他缩起身体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社长。
社长对探听盘星教的机密没有兴趣,此时正半闭着眼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他的余光还是时刻注意着乱步,所以及时就将作乱的白蛇抓在手心。
如同冒出来的大蛇吓了其他没有准备的人一跳,那巨大的体型、泛着光泽的鳞片,加上尖锐的牙齿、张大的口,都给人背后一凉的感觉。
但“嘶嘶”声响起后,大蛇又缩了回去,它安分待在一角将脑袋埋在尾巴底下。
乱步静静看着,良久之后才松开了抚摸脱兔的手:“差不多是时候了。”
听着他这样说,会意的夏油杰也点了点头,他特地空出时间和场地,为了不引人瞩目还特地布下了帐。
——
大蛇一副期待的模样,它高昂着头,尾巴扫过地面。
乱步依旧抱着脱兔,他一下又一下的抚摸脱兔的毛发,像在安抚又像是走神时无意间的动作。
在空地上有两副傀儡,依旧是熟悉的粗糙做工,一高一矮。
但是旁观过几次的夏油杰知道,用不了多久那傀儡就会和变魔术一样大变模样。
这次开始仪式前,乱步远没有之前几次的从容果断,他一直等待着,眼睛睁开盯着一处走神。
社长一直站在乱步身后,他第一时间察觉到后者那种不安的感觉,所以及时上前两步伸出手。
肩膀上被拍了拍,乱步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熟悉的咒力爆发再一次重现。
和其他人相比,谷崎的仪式更容易成功,这点乱步是早有预料的。
但关键就是,谷崎想要和妹妹直美一起进行仪式。
他们是密不可分的,不仅仅是因为兄妹关系的原因所以亲密,作为式神时他们也是一体的。
白蛇没有能力,她与大蛇一同出现,从来不分开。
但是乱步知道,虽然同样是侦探社的社员,但是直美是普通人,她并没有异能。
一个早有猜测的想法冒出,而为了仪式成功的几率增加,乱步尝试了在同一时间开启两次仪式。
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一种更为轻松、是内心酸涩的淡淡感觉,但是绵长且摆脱不了。
另一种是更深沉的压抑感,像是密不透风的地方没有一点光。身体也因为什么沉甸甸的东西,一点点的沉入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但或许是察觉到另一个咒力波动的存在,影响更小的那边开始逐渐成型。然后两边的人在互相影响的情况下,一点点的显形。
——
谷崎润一郎是一个普通人,他自己这样觉得的。
虽然拥有异能,但是他不过只是一个学生而已,是再普通不过的人。
普普通通的他、普普通通的生活着,但是直美是特殊的,她是与众不同的。
只要有直美就好,只要直美在身边就好,无论是人还是式神都行。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好。
但偶尔还是会觉得寂寞,他想再看看直美,想听直美喊他哥哥,所以这才急切的想要进行仪式,然后久违的来个拥抱就更好了。
眼前重新出现光亮时,在看清楚自己的双手后,谷崎第一时间回过头,他满脸笑容的想要迎接直美的拥抱,但是看清楚身后的人时,他的笑容又淡了几分。
“镜、镜花?”
缓缓站起身的少女面无表情,她擦了擦脸颊,目光带上一些坚定:“嗯。”
“是镜花啊。”谷崎挠了挠后脑勺,“真是意外,我们居然一起变回来了。”
说完后他又故意压下内心的慌乱和紧张,在寻找一圈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后,他又艰难咽了咽口水:“乱步先生……直美呢?”
“直美是下次才能变回来吗?”谷崎推测道,但他的声音越来越艰难,“还是说仪式出现了什么意外……”
他的话越来越沉重,就连脸色也不可控制的难看下去。
乱步摇了摇头:“仪式并没有出现意外。”
仪式很成功,而且这次结束的也很快,比料想中的时间要快。
“那……直美呢?”谷崎的瞳孔紧缩,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握紧,“我感觉不到她了,是因为她躲起来了吗?”
这样的猜测说出口连他本人都不相信,谷崎感受不到直美了,内心的慌乱被无限放大,压抑的负面情绪只一瞬间就崩溃决堤。
“不要开玩笑了!”谷崎激动的上前,他紧紧抓住乱步的衣领,力道大到将面前人扯得踮起脚来,“这、这一点都不好笑,直美呢?她去了哪里!”
对于一个爱护妹妹的哥哥来说,突然告诉他这样的消息无异于是判处死刑。但感受着脖子处勒紧的感觉,乱步还是深吸一口气后回答。
“她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每个式神身上的咒力都不同,只不过因为他们都融于影中,所以咒力杂糅混合,不仔细区分就分辨不出。
但是大蛇和白蛇身上的咒力是完全相同的,也就是说它们是一个人。
对外而言是妹妹的白蛇,不过是咒力和“幻觉”的产物。它逼真又有实体,就连性格也是仿造了哥哥记忆里的模样。
一瞬间的功夫,原本平静的咒力如同波涛汹涌的潮水,差点将离得很近的人“淹没”。
但短暂的窒息感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暴怒的人就被社长和镜花一左一右控制住。
“无法原谅!”谷崎不受控制的大吼,“开什么玩笑,如果那些都是假的、如果直美不存在的话,那我又算什么!”
“就算是乱步先生也不行、就算是社长也不行!”
在亲近的妹妹面前,令人尊敬的前辈也可以无视。
面前的场景开始扭曲,在异能力【细雪】的影响下,多出来许多其他的东西。
不等乱步看清楚,身后的手就有力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带离的同时,几只咒灵又迎面扑了上去。
“太冒险了。”夏油杰皱起眉来,看着失控的场景不解的询问,“这也在你的预料当中吗?”
“式神”会伤害主人的情况前所未闻,加上之前几次都很顺利,所以看到这样的局面才让夏油杰觉得意外。
乱步擦了擦脸,他点头后又摇头:“料到了,但是比想象中的要激烈。”
耳边回荡着痛苦的喊声,那种强烈的负面情绪快要化作实质。
“需要我出手吗。”夏油杰侧头询问,“感觉他需要先冷静一下。”
因为那副躯体上已经出现了裂痕,再不冷静的话,原本修复的躯体会再次崩溃。
那也代表着这次的仪式会失败。
“社长可以的。”
就像乱步所说的那样,没多久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跪坐着倒下去的人脸埋入地里。
紧接着是“呜呜”的痛苦哭声,少年难过的抱着脑袋:“直美……我的直美……呜呜。”
“冷静一点。”乱步走了过去,蹲下去的同时戳了戳那个没什么生气的脑袋,“你忘了吗,被【选中】的人都是异能者。”
被诅咒的人除了都在横滨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异能者。
眼泪和鼻涕满脸的谷崎抬起头来,他吸了吸鼻子委屈的不行,声音哽咽着说道:“那直美呢?”
还有些疲惫的情况下,乱步只能简单的说了句:“看到你就知道了。”
——
横滨的街道上,喧嚣的声音不绝于耳。
临近新年,很多人都忙活起来,大家都准备着过年必须的东西,所以走在路上的人很多都提着大包小包。
而有那么一个戴着帽子、低着头的人,从外表和“鬼鬼祟祟”的神态来看是那么的不对劲。
和能够被普通人看到的咒骸一样,如今由式神转换为人的大家也能被普通人以肉眼看到。
大家虽然不用呼吸,但数年来的习惯让他们保持着呼吸的动作。
不过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呼出的鼻息不似正常人,因为他们没有体温。靠的近了也能发现,那副躯体没有心跳。
借着兜帽的遮掩,谷崎用眼睛打量着周围。
街上很热闹,来往的人也很少注意到他们。横滨依旧是横滨,但处处都是那么的陌生。
谷崎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来,他站在原地和周围人格格不入,顿时就感觉自己无处可去了。
拿着糖葫芦走在前面的乱步可没管某人的消沉,他和镜花分享了糖葫芦,然后又一左一右的缠着社长,让他给他们买个烤红薯。
烤红薯香喷喷的,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捧在手上就像一个暖炉那般。
“很不错对吧,也很甜哦。”乱步兴致勃勃地和镜花分享,他们两个齐齐蹲在路边,“不过最甜的这口,当然是要给我啦。”
说着他又拿勺子,挖走镜花手中红薯最中心的位置。
烤红薯确实很甜,乱步眯着眼睛享受,但吃急了又烫得呼呼吹气。
镜花感觉不是很烫,但久违的热气腾腾的食物入口,也让她享受地闭上眼睛。
谷崎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尤其是和那两个吃得开心的人一对比起来,更觉得内心空落落的。
所以他也抱着膝盖蹲在乱步身边,然后眼巴巴的看着社长:“社长,我也要。”
社长拿着某人还没有吃完的糖葫芦站在路边,闻言也只沉默着付款,看着蹲在路边的三人,他无奈叹息一声。
“乱步带我来这里是因为什么?”谷崎声音闷闷的,他不解的询问,“如果找不到直美的话、如果没有直美的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
“我们已经死了。”镜花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的我们是式神,任务是保护乱步。”
谷崎的表情更难看了,乱步只是眯眼笑着,他揉了揉镜花的脑袋:“没必要那样严肃的,大家就是大家,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了。”
虽然大家都还在,但是武装侦探社不复存在。他们也不再是异能者,横滨好像也不需要他们守护了。
总的来说有些无聊,但是又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寻找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在路边蹲得久了,腿便觉得有些发麻,乱步站了起来,远远地看到一个提着购物袋的身影。
“来了。”
谷崎若有所察的抬头,在拥挤的人群当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黑色长头发的少女。
少女穿着厚厚的外套,围着一条明黄色的围巾。她提着购物袋,正满脸笑容的和身边的同龄人交谈。
“直……”在那个激动的喊声脱口而出前,谷崎突然愣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直美,但是最终没能和期待中那般重逢。他没能做到感动地喊住直美,然后两个人相拥而泣。
谷崎终于明白了乱步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随着人群的推移,他和直美的距离越来越近。
两人的眼神也短暂交汇,不过短暂的停留,黑发少女便移开了视线。
那是一个陌生的眼神,像是看待路边再普通不过的路人。
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备受打击的谷崎缓缓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他再一次蹲了下去。
说说笑笑的少女们很快便淹没在人群中,消失在另一边的路口,再怎么伸长脖子都看不到了。
蹲在路边的人深深埋着头,隐约可以听到一些崩溃的呜咽声。
但没用多久,擦了擦眼睛的谷崎又站了起来。他的眼睛红红的,但最后却倔强道:“抱歉乱步先生,我不应该无缘无故对你发火。”
这样的局面,乱步先生大概早就猜到了吧。
谷崎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故作轻松的调侃:“不过麻烦你下次一口气说完……不要再卖关子了。”
说话说一半什么的,真的很难控制住。
镜花舔了舔手里的糖葫芦,看着一脸难过的谷崎,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份铜锣烧。那铜锣烧本来是她准备带回去吃的,不过现在看着有人更需要。
丝毫没有心情的谷崎只是摇摇头,而那份铜锣烧则落入乱步口中,他嗷呜一口咬了大半,然后脸颊鼓囊囊的一边比划一边说话。
“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社长强调,“也不要一边吃东西一边打手语。”
话说那个乱七八糟的手势,根本就没人能看懂吧。
乱步艰难咽了下去,然后长舒一口气的同时说道:“不追上去问问吗?”
“……不用了。”谷崎艰难地拒绝了,“我们……只不过是不认识的人而已,没必要给她添麻烦。”
“可是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的话,你也没办法放心吧。”乱步说得一副头头是道的模样,“而且,不亲眼见过、不亲口问过的话,是一定会遗憾的吧。”
知道一些内幕的谷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他没有追上去的勇气,如今只能用苦涩的笑容掩饰:“没关系的,见到她就好了。”
乱步和社长对视一眼,两人并没有强求。不过也都默契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决定在横滨住一晚上。
“天这么晚了,我们干脆明天再回去吧!”
“可以。”
“而且还有那么多没吃到的东西,我要和镜花一起去!还要给大家带伴手礼,我看看……”
看着兴冲冲的乱步和镜花,社长没有打击他们的兴致,他只是闭了闭眼睛嘱咐一句:“可以,但是马上就晚饭了,不要吃太多。”
第129章 迷失的人
夜晚游走在外的人, 顶着迎面吹来的冷风不禁缩起了脖子。
晚上的风实在是刮人,吹得脸颊冷冰冰的同时,又没办法睁开眼睛。
走在路上的两位少女也抱作一团, 互相取暖的同时又不算小声的抱怨天气寒冷。
而在她们身后,一个身穿红色卫衣的人戴着帽子,双手插在口袋里,鬼鬼祟祟的尾随着。
看着谷崎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尾随在最后面的乱步打了个哈欠:“好胆小。”
因为不敢直接询问正主近况,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询问直美的朋友。
但这副跟踪的模样,看上去就和心怀不轨的人一样。
而就像他猜测的那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人刚打了个招呼,紧接着空旷安静的街头就是两声尖叫。
“呀!有变态!”
少女的尖叫声传开很远, 在无人的街道上是那么明显。
而很显然的,谷崎的搭讪失败了, 不仅仅没能问到直美的消息,还被当成了一个奇怪的变态。
简直是大失败。
气馁的少年重新蹲在路边,镜花无声的安慰着他, 无奈谷崎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乱步。
“早这样不就好了。”乱步嘟囔一声, “简直是浪费休息的时间啊, 好了我现在要去睡觉了。”
欲言又止的谷崎最终没有喊住乱步,他一副受伤的样子跟了上去。
既然决定好了不打扰直美, 那不要麻烦乱步先生比较好……
谷崎悲伤的想着,想着他们这辈子大概是无缘无份了。
——
次日不复昨天的晴朗天气,从早晨的时候天空就雾蒙蒙的, 乌云堆叠在半空黑压压的。
而他的心情也像这个该死的天气一样, 谷崎坐在靠边的凳子上,阴沉沉的。
和他反应截然不同的是餐桌上的另外两人, 那两人交谈着,嘻嘻哈哈的讨论今天早点的口感和味道。
社长正在看报纸,虽然没有投入热闹的讨论当中,但是也很悠闲。
乱步像是忘记了昨天的事情一样,吃完饭后自顾自的决定要出去玩,并且半拖半拽的拉上他们一起。
谷崎完全没有游玩的心思,他想自己以后大概都会这样的萎靡不振了,但是真的被拖出门后,他又完全没有消沉的时间。
社长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带路、付钱和提东西的任务就落到了他头上。
他就像是带了两个不知疲惫的孩子那般,不仅仅要担心他们两个走丢,还要尽职尽责的带路。
竟然是忙得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好不容易停下来歇息一下,又被嚷嚷着派往去买东西。
“要两份哦,拜托了谷崎。”乱步招了招手,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的拜托。
镜花也有样学样的面无表情说了句:“拜托了。”
谷崎虽然无奈,但也只能嘱咐两人不能乱跑,然后任劳任怨的去排队买热汤圆。
但是等他端着热汤圆回来时,本来应该在原地等待的两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打了个激灵的谷崎身体一僵,他叹息一声颇为头疼。
社长知道了要说他了吧……
不等谷崎消极地想着社长会怎么骂他,一个不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就是他!那个变态!”少女气呼呼的,一脸恼怒,“那个变态昨天尾随我们,还想要打听直美的消息!”
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包括名为直美的少女。
谷崎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他顿时警铃大作起来,然后在回过神之前,下意识的转头就跑。
“别跑!”
身后的声音骂骂咧咧道,落荒而逃的胆小鬼不敢回头。
但是人群当中,深吸一口气的少女却是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在一个拐角的地方,死胡同的巷子里,少女一把扯下围巾,气势汹汹的质问:“你敢问她们为什么不敢直接问我?!”
无路可退的谷崎咽了咽口水,他端着那两杯滚烫的热汤圆,突然觉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在质问下甚至不敢直视面前人的双眼。
谷崎害怕看到直美讨厌的眼神,害怕曾经最重要的人说着厌恶他的话。
那样的话他会疯掉的,他会想要毁灭世界的、大概。
但是短暂的沉默后,追上来的人反倒是先纳闷了:“干什么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啊,明明是你想了解我的不是吗?那就不要戴着帽子见不得人了。”
直美上前一把将人的帽子摘了下来,然后她看到面前人通红的双眼、紧抿着的嘴唇。
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却被她逼得瑟瑟发抖缩作一团。
而看着那张脸,她也感觉内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我没有父母、是一个孤儿,一个人生活一个人住。”直美面不改色的说道,“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喜欢的人。”
像是自我介绍那般,清脆的声音传入谷崎的耳朵。他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不、不用了。”
不用介绍的,这些他都知道。他知道直美的身高体重和爱好,这些他都清楚。
“不!”直美严厉的拒绝了,她抓住了谷崎的手,不容拒绝的继续说道,“我认识你、我记得你,虽然没有记忆,但是我总会梦到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我总觉得我们早应该遇到了,为什么这么晚出现?”
这样的质问让少年的眼眶蓄满泪水,落下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太晚了、太晚了啊!”直美抿着唇,她眼神灼热,“我一个人很久了。”
“抱歉……抱歉!”谷崎再也控制不住,他崩溃大哭的同时,紧紧将人抱住,“抱歉直美、抱歉!”
连声的道歉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而不知不觉的也飘起小雪来。
躲在暗处的几人探头探脑的看着,看着年纪相仿的两人相拥痛哭,然后又看着他们破涕而笑。
“直美比她哥哥要直白很多。”乱步摸了摸鼻子,然后缩回了脑袋,“而且理解的也很快。”
身为普通人的直美自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但有些羁绊是命中注定的,只需要见一面就能产生联系。
雪下得大了一点,在偷偷旁听的同时,乱步和镜花又一左一右的躲在社长身边,伸手支起羽织的社长沉默撑起一片空间,将风雪遮挡在外。
“社长,我想吃小汤圆。”
羽织底下的人抬头说道,社长直视着前方面不改色:“你不会喜欢的。”
“为什么?”
“……因为汤圆没有馅。”
没有馅的汤圆一点都不甜,他可不想端着一碗只剩下汤圆的碗。
————
对于谷崎和镜花的到来,高专的大家在短暂的意外后,又熟练地说了句“欢迎”。
与谢野晶子带着镜花向硝子介绍,而虽然没什么表情也不算开朗,但可爱的女孩总是容易获得更多喜欢。
而可爱的咒骸熊猫,是镜花特地多看了两眼的存在,得意洋洋的熊猫成为了镜花的忠实粉丝,连带着校长也多偏爱了她几分。
抱着校长特制咒骸的镜花,被晶子和硝子两人围在中间,那头长发被整齐的梳理好扎起。
至于谷崎他很少和其他人接触,反倒是常常抱着手机,满脸笑容的说个不停。
院子里很热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围在一起,准备将土地刨出坑来烤红薯。
这样的热闹五条悟自然不会错过,他顺势加了把大火,然后轰的一声架好的火堆轰然倒塌。
一阵沉默后,熊猫和狗卷棘勾勾搭搭的找到了夏油,借了只会喷火的咒灵后,又毫不客气的将五条悟送走。
虽然一开始大家对于特级诅咒师夏油杰,还有一些莫名的害怕和防备。但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们发现夏油杰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
那位身穿袈裟的诅咒师,对他们总是一副笑脸,脾气也十分的不错。关键他是少有的咒灵操使,收集了数不清的有趣咒灵。
就和百宝箱一样有趣。
“五条老师就别添麻烦了,烤好了我们会喊你的。”
“太过分了!”五条悟向夏油杰抱怨着,“什么叫做我只会添麻烦,身为最强烤红薯当然也在行啊!”
夏油杰摇头不语,他只是盯着那站在墙头的鵺,在察觉到它想往火坑扑去时才慢悠悠的提醒。
“你要是把羽毛都烧焦的话,乱步大概就会不喜欢你了。”
像是威胁小孩子一般无聊的话,但鵺确实歪过头停了下来。
五条悟的视线也随着夏油杰的话看向鵺,片刻后他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我没记错的话,鵺是比较早被调伏的吧,那为什么他没有变成人。”
鵺是乱步比较早调伏的式神之一,但目前已经被召唤的式神除了他之外,大多都已经变为人形。
鵺很活泼,甚至活泼的有点过头,它热衷于恶作剧,也总能出其不意的吓别人一跳。
这就不免让人期待起来,身为人的鵺会是什么样的。
“是因为它术式的原因吧。”夏油杰意有所指,“能够无效所有术式的能力,这可是前所未闻的。除了一些特制的咒具,我还从未见过谁的术式和这个类似。”
“所以也会无效附灵的仪式吗。”
“不会。”回答的是两人身后的另一个声音,“仪式不过是一个媒介,咒骸也不过是转换咒力改变形态的一个载体。”
站成一排的五条悟两人默契地让出中间的位置,然后问出了共同的疑惑。
“那为什么不进行仪式。”
提到这个问题就连乱步也陷入了沉默,他面无表情地回答:“因为它会飞。”
“……这是什么理由。”夏油杰摇了摇头,“难道因为会飞,所以仪式容易出现失误吗?”
“不不,因为变成人了就不能飞了吧。”五条悟也摇头否定,“有翅膀可方便多了。”
“完全不是。”乱步语气中带上些纳闷,“因为它会飞我抓不到它。”
鵺很精明,虽然体型看着大但是也很灵活,加上会飞完全就抓不住。
五条悟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是它拒绝了啊。”
乱步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鵺,过了许久后,挪了个位置的鵺又落在树上。
“他大概是想挑个好日子吧。”乱步闭了闭眼睛,“比如说等到春天什么的。”
“那还真是挑剔。”
——
离春天的到来还有很漫长的时间,而乱步最终也没有默默等待春天的到来。
算不上特意设计,毕竟鵺是自己飞下来的。他抓住鵺的爪子,没给挣脱的时间就整个抱了上去。
“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旁边没有其他人,只有乱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些叽叽咕咕的回应声。
“好痛!你的爪子太锋利了,刮到我了!”乱步大声嚷嚷,“再动的话我就要告诉社长了。”
鵺果然不动了,一双翅膀也耷拉着铺在地板上。
吐出一口气后,乱步直白了当的开口:“讲道理的话对你没用,所以现在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思考,同意了就点头,不同意就说不。”
鵺根本就不能说话,所以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完全读不懂你的想法,所以不管你想什么,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乱步站了起来,手上依旧抓着鵺的爪子,“好了,一分钟时间到了。”
说完他又直接扯着鵺的翅膀,将它直接拖走。无力扑腾后,鵺像一只死鸟那般没了动静。
在准备好的场地上,早已经在等待的几人看这幕也不禁挑眉。
五条悟一手叉腰,他摘下墨镜的同时说道:“它这个样子可不像准备好了。”
“我不管。”乱步干脆说道,“反正我准备好了。”
说完他又强硬将鵺按住,整个人都压在那团蓬松的羽毛上。
转动脑袋的鵺眨了眨眼睛,黑亮的眼睛乱转。
“社长也别靠过来。”乱步扭头嘱咐着,“这次可能要很久,不管多久都不能干预。”
“这样的说法太无理取闹了。”夏油杰抱着手臂,“我们不可能不干预,说个时间吧,如果一直没有反应我们会打断仪式。”
“是这样的。”社长也点头认同,“不要大意。”
虽然之前几次都成功了,但是每一次都不能松懈。
乱步思考了很久,久到其他几人都觉得不对劲,他这才慢吞吞的竖起两根手指。
“两分钟?”五条悟猜测,“那还是很快的。”
夏油杰皱起眉,认为答案不可能是两分钟:“两个小时?”
“不。”乱步摇头,“两天。”
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这下连社长也坐不住了:“不可以。”
别说两天了,两个小时都太久了。
乱步早知道不会被同意,他本来就夸大了说法,所以被拒绝后顺其自然的说道:“那就一天。”
社长板着脸,这次他不能插手,所以很难放下心来:“直到天黑,如果天黑之前没有结束,我会干预。”
“行。”
看乱步答应的这样干脆,社长又觉得还是太随意了。
其实两个小时也好、两天也好,只要能成功,浪费的时间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
在所有光被剥夺后,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出乎意料的,这次比较之前几次的感觉要更加轻松。甚至感觉能够转动视线,能够走动和到处看。
下一秒真实的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眼前咻地突然亮了起来。
他身处一个纯白的空间里,看不到尽头也没有出入口。
而远处模糊的一点逐渐清晰,那是一张桌子,不大的圆桌上有一本摊开的书,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正低头在书上写着什么。
“太宰?”
乱步成功出声喊道。
那个人终于抬起头来,熟悉的脸上带着笑容。他有着苍白的脸色,近半张脸都用绷带缠了起来。
太宰穿着一身漆黑的西装,黑色的外套,最格格不入的是脖子上那条颜色鲜艳的红围巾。
那颜色很诡异,红得像是流淌下来的暗色鲜血。
“你终于来了。”太宰治笑着开口,他放下了笔,“怎么,忘记了吗?”
原本的圆桌前只有一张椅子,而随着他的到来又多出一张。下一秒视线变换,乱步坐在了椅子上。
离得近了那张脸就看得更清晰了,无光的瞳孔朝他看来,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
“是你拿到了书,不是吗?”太宰治也不着急,他像是叙旧那般缓缓开口,“是你改变了一切,乱步。”
“你很好奇现在的情况?看来是真的忘记了啊,有人在书上写下希望所有异能消失,但是因为失误,成为了所有异能者消失。”
太宰治一个人自说自话那般,其中夹杂着一些沉沉的叹息:“那些异能者本来就都死了,所以时间倒回他们也就都消失了。”
“是你啊、是你诅咒了他们。”笑眯眯的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像是一板一眼说着话的智能机械,“你在书上写下了,希望一切回到可以改变的时候,但是已经成为事实的东西没办法改变。”
已经死去的异能者没办法复活,不过随着时间回溯到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又都以诅咒的姿态存在。
诅咒不是人,所以他们也不算异能者,这很好理解,而且前后也并不冲突。
安静听着的乱步终于皱起眉来,他盯着太宰的眼睛,差点被卷入那深不见底的漩涡当中。
他说:“你不是太宰。”
太宰轻笑一声,倒也没有否认:“只是因为我们都接触了【书】,所以才有见面的机会而已。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你可以当作是一场梦。”
“又是【书】,好无聊的说法。”乱步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人,“无论是哪个太宰,都一样的看不透。”
太宰撑着下巴:“你也猜到了吧,一样的世界有很多,有很多个我、也有很多个你,每个世界都不同,但也相似。”
“所以存在着无数本【书】,而你那个世界的书,就是你啊。”
“……我只是普通人。”
“【书】并没有实体,它只是一个概念而已。其他人可能很难理解,但是我想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像是哑语人一般,两人的交谈并不明确。但乱步确实猜到了更多,从那些意犹未尽的话里。
原来并不是前世今生,也不是获得了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只是因为经历重大事故后,时间倒回、来到了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一场事故、一场足以改变世界的事故,在横滨参战的异能者都以死亡为终,在战争的最后,胜利者在书上写下了异能消失的“愿望”。
这个愿望本应该是从现在开始,指从此以后不会出现异能者,如今的异能者也统统丧失异能。
但是那场战斗中死去的异能者太多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巨大的变故之后,世界根本就没了未来。
简而言之就是世界毁灭了。
虽然难以想象,但是乱步并没有怀疑自己的猜测,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随后想到了一个可能:“是你吗,是太宰在书上写下了一切重新开始的〖愿望〗吗。”
太宰笑而不语,他只是伸出手握住了乱步的手,冰冷的手没有丝毫温度。
“你为什么想要让我变回人呢?”
他们终于换了个话题。
“我一直追求的是死亡,是毫无痛苦清爽的死去,很显然我没有做到这点。但是成为式神、成为咒骸的话,我大概永远也无法追寻这些。”
随着一声叹息,一声质问也接踵而来:“所以我根本就不想以这种方式存在,我无法死去,只能被封印或者祓除,可是那太痛苦了。”
“那等你死后又该怎么办呢?除了你根本就没人会愿意接受我们这种怪物,真是让人苦恼啊。”
被轻轻握住的手明明没有感觉到用力,但是那种无法挣脱的沉重感觉还是一点点加深。
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沉重到没有挣扎的机会,就连眼睛也没办法睁开。
那如同蛊惑一般的低语,不断的在耳边响起。
是吗……原来他固执的要求大家待在身边,是自私的想法吗……
他不是式神的主人,大家也不是式神,自然不可能出现他死后大家也消失的事情。
他是普通人类,会生老病死,但是到那个时候,大家又要怎么办呢?
慌乱的感觉、手足无措的感觉,心口好像悄然裂开一道缝隙,然后随着那轻声的话语,缝隙变得越来越大。
那双绿色的眼睛渐渐失去了聚焦,然后无神地看着一个地方。最后更是耸了耸鼻子,滚落出大颗的眼泪来。
很有趣,人拥有愧疚和自责的心理,尤其是在面对重要之人时,那种涌出的负面情绪也不亚于愤怒和憎恶。
但是下一秒,原地的桌椅消失,周围陷入了一片空旷。
【太宰】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张和他如出一辙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正满脸威胁地盯着他。
他笑了起来,眼睛眯起:“你想说,胆小鬼也会有重视的东西?你能守护好吗。”
脸色难看的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将人藏在身后的影子里,一双眼睛眯着盯了回去。
片刻之后,太宰治也轻笑出声:“你是羡慕吗,羡慕乱步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戴着红围巾的男人没了笑容,他原本的笑容就不达眼底,现在一张苍白的脸显得有些阴郁。
“呵呵,去享受你不死不灭的人生吧,我相信那会很无聊。”
“很遗憾,我并不是一个人呢。”太宰治笑着回应,“虽然这对我而言是个诅咒。”
黑色渐渐褪去,包括原本出现的人也消失不见。独留在原地的人站得笔直,最后他又重新坐了下去。
“不死不灭可不是诅咒,更何况怎么可能真的不死不灭。”
异能者作为诅咒所存在,本来就是书带来的异象,只需要【书】消失,这些异象也会一同失效。
第130章 理解与陪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空荡荡的院子里唯有死寂在蔓延。
太安静了、也过去太久了,那一团黑色的东西毫无反应,它缓缓流动着, 包裹成椭圆形的模样立在原地。
两分钟过去、两个小时过去,虽然早有准备这次需要很久的时间,但随着时间过去很难让人不担心。
担心仪式出现失误,担心里面的人承受不住副作用。但现在说什么都无用,他们只能信任乱步然后安静等待。
渐渐的有人聚集在此,侦探社的大家也感觉到这次事态的严重,所以都沉默站在社长身后。
院子里高高矮矮错落站着不少人,大家都很有耐心,虽然脸上都难掩着急, 但是没有人出声。
五条悟起先还站着,但随着时间拉长, 他在院子里踱步,最后坐在了走廊底下。
他看着院子里目不转睛的众人,像是感叹那般说道:“真好, 有这么多可以信赖的人。”
夏油杰闭着眼睛, 他盘腿坐着手搭在膝上:“是啊, 毕竟是家人。”
乱步从来没有将他们当作过式神,哪怕那些人还不是人形的时候。这份信赖和依靠并不是凭空出现, 而是这几十年的陪伴。
他们彼此都很了解,是密不可分的家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立在院子里的众人像是一座座雕像, 开灯后错落投下的影子拉长, 而过去许久那团黑色的茧子终于有了动静。
“结束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然后原本安静许久的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吵杂细碎的声音响起,大家都不由上前一步。
社长走在最前面,他拢在袖子里的手伸出,主动拨开了那渐渐散去的黑色。
坐在地上的人顺势抬起头来,黑色微卷短发的男人故作轻松地笑笑:“呀抱歉,坐久了腿都麻了。”
阿敦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不由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胸口:“太好了太宰先生。”
“你这个家伙。”国木田嘴角抽了抽,他下意识的骂道,“能不能靠谱一点啊!”
虽然国木田是第一个骂出声的,但是等待期间,也是他一遍遍的开口宽慰社长,是他信誓旦旦的让大家相信太宰。
他说作为搭档,他十分了解太宰,又说那个家伙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关键时候肯定会正经起来。
嘴上说着骂骂咧咧的话,但国木田还是率先走了过去,他伸出手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能起来吗?”
咒骸的身体不会感觉疲惫,所以自然不可能存在腿麻。太宰治坐在地上的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睡着的乱步正蜷缩着枕在他的腿上。
他不过随口一说,但看着国木田认真又正经的表情,太宰治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自然是惹来不满,在看着乱步被社长抱过去后,国木田咧起嘴角,将这一天等待时握紧数次的拳头挥了出去。
他将坐在地上的太宰治拉了起来,上下扫了眼没有缺胳膊少腿后才松开手。
而像是之前每个人都会收到的话那样,太宰治也不出所料听到了那句话。
“欢迎回来,太宰。”
和以式神形态存在完全不同,此时他手脚健全的站在地上,能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冷风,还有领口袖口空荡荡的感觉。
“我回来了。”
院子里的人聚集又散开,见他们没有争吵起来五条悟两人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不出所料的仪式成功了,就是花费了太多的时间。
————
紧闭着门窗的房间里传来水沸腾的声音,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
这个声音伴随着茶香的弥漫,很快便充满了房间。
房间里的小炉子上煮着茶,而另一边的榻榻米上是一床厚厚的被子。
或许是房间里的响动无法忽视,陷在棉被里的人不耐烦的将被子遮住脑袋,然后又一阵翻身折腾后,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包。
腾地一下将被子掀开后,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房间里温度不算低,所以挠了挠睡乱的头发后,乱步半眯着眼睛询问:“我睡了多久。”
跪坐着的人搅弄着茶叶,他特地思考了片刻,这才慢悠悠回答:“一天一夜。”
比预期的要短,乱步爬了出来,顺带裹紧了衣服:“怎么样,看你的表情有什么想告诉我。”
“那确实。”太宰治专心煮着茶,仿佛只是随口敷衍那般,“但是你现在需要吃饭了。”
乱步确实有些饿了,他先捻起桌子上一块红豆方糕塞入嘴里,然后干噎的口感又让他睁大眼睛。
太宰治顺势递上早就在晾的温水,他的脸上带着些笑容:“诅咒解除了哦。”
听着这样的话,乱步回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但顺着太宰的视线,他还是下意识摸向脖子。
“是痕迹消失了吗。”
脖颈处只留下一道不明显的疤痕,浅浅一道像是发丝那般细微。而原本占据在皮肤上的、鲜红的痕迹,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消退了。
摸着自己脖子时,贴在颈侧的指尖因为贴紧的动作,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那是活着的证明。
乱步想起那种濒死的体验,虽然那不是他的经历,但他却真实的体验过。
是溺水的感觉、脖子被紧紧束住窒息的感觉、还有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内脏错位、骨头折断的感觉。
这些体验都算不上好,甚至现在安稳坐在房间里时,还有那种手脚发抖的后遗症存在。
沉沉叹息一声后,乱步一本正经的回答:“我说错了。”
“嗯?”太宰放下了杯子,他认真听着,“是指哪点。”
“不要一副我说错很多的模样啊。”乱步不满的腔调,“还能有哪件,当然是那时候你问我的问题。”
太宰治毫不费力就读懂了乱步的想法,所以自然也会意知道了是哪个问题。
面前的人一副凝重地模样,那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我错了,死亡的感觉根本不是轻飘飘的。”乱步很认真,“好沉重……”
曾经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说,自己并没有从鵺的口中问到死亡的感觉。
那时候乱步在思考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但现在他发现那大概是错误的。
死亡是沉重的。
太宰治的笑容慢慢淡去,但是很快他又一副无奈的表情:“这样的话可别被社长听到了。”
乱步没有接话,他先是盯着冒泡沸腾的茶壶,然后又抬起头盯着那双鸢色的眼睛。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读不出任何情绪,不过说来他本来就不擅长察言观色,也看不透人心。
“所以……太宰会觉得辛苦吗。”乱步摩挲着茶杯边缘,有些无意识的转动茶杯,“无论是以式神的形态,还是现在的咒骸形态。”
太宰治没想到会被如此直白的询问,他一向不擅长正面回答一些问题,就好比现在。
但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有不安,里面细碎的光闪烁着,就好像他一旦回答错误,里面星星点点的光就会熄灭那般。
“我不讨厌。”
他曾追求过死亡,但是现在他和死亡告别了,短时间内怕是没有接触死亡的可能。
但是他也并非一无所有,细细数来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而且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不会永远以这种形态存在。”太宰治出声宽慰,“我们并非不死不灭,终点虽然有些漫长,但是那天迟早会来的。”
“就是不能飞了,那可太可惜了。”
“从你脸上可没有看到一点可惜的表情。”乱步摇了摇头,随后转头看向身后。
原本紧闭的门开了一条门缝,一丝冷风吹了进来。外面的人不知道听了多久,或许是他们说话声音太低,门口挤在一起的人直接将门挤开。
“咳咳。”乱步特地咳嗽一声,然后提高音量喊道,“好冷、好饿啊,冷掉的点心好难吃。”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同时,门口的几人窃窃私语着,然后又装作刚来的样子推开了门。
为首的阿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表情,然后还要一副夸张的语气,装作很惊讶的喊道:“乱步你醒啦!”
跟在阿敦身后走进来的人,大多手里都拿着东西,有些是热气腾腾的点心或者食物,有些是叠好带回来的衣服。
太宰治将杯子注满水,看着笑容僵硬的阿敦他调侃道:“演的好假啊,阿敦。”
阿敦顿时耷拉下嘴角,但他没有气恼也没有窘迫,反倒是一副早就习惯的模样:“没办法,毕竟在乱步面前没有秘密,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倒是你太宰先生、请不要理直气壮的偷懒了!”
“怎么会。”太宰慢悠悠道,“我明明是在照顾人。”
社长咳嗽一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他严肃的让乱步吃饭时不要说话,然后又将任务一一吩咐下去。
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只不过是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安排了比较和谐的位置而已。
有人摸来牌和棋,无所事事的情况下,大家围坐一团便想起了消遣的游戏。
房间里一片喧嚣,随着门被带上,里面的声音好像也隔绝在外。
——
那是一个穿得很厚重的身影,高领的毛衣外面是厚外套,厚外套外面是一条裹了几层的围巾。
今天没有下雪,但是也没有太阳。乱步觉得带上围巾还是有些太夸张了,但出了门呼呼的冷风一吹,他原本拿出来的手也乖乖缩回袖子里了。
和站在两边的人对比,他穿得就有些多了。社长只穿着常年不变的和服、外披黑色的长款羽织。
太宰治虽然用绷带将身体缠了个严严实实,但只穿着衬衫和马甲,还有一件看着就很单薄的风衣。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体特殊,从远处一阵小跑过来的少年也穿得很少。
惠用手挡在额头前,他拨了拨有些濡湿的额前碎发,这才喘了口气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社长,还有这位……先生。”
惠见到社长还是改变不了那副认真的态度,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个带着笑容的黑发男人。
黑色短发的男人抬起手来,露出袖子底下被绷带缠绕的手腕:“哟,早啊小惠。”
有些嬉皮笑脸的态度,倒是和鵺一模一样。想必这个人就是鵺的化身,没想到无论何种形态,他都对绷带如此钟情。
少年点了点头,不过他没来得急多说上两句,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白色头发的身影在招手。
五条悟站在楼梯上催促,好像在吐槽他们动作太慢了。乱步抬头看了眼,和惠说了一声后才开始慢吞吞的爬楼梯。
楼梯有些陡,站在最上面的人干脆蹲了下来嚷嚷:“好慢哦。”
“你也才刚到而已,别催了。”乱步一口气小跑了上去,然后又吐了口气,“走吧。”
摆好凳子和茶水的房间里,一脸严肃的夜蛾正道早已等待许久。他没办法理解,为什么都在高专,这么短短的一段路还能迟到。
但看着结伴而来嘻嘻哈哈的几人,他又摇了摇头多了几分耐心。
“昨天各地突然监测到数起强烈的咒力波动。”夜蛾正道拉出一张地图,他敲了敲黑板强调,“这些强大的咒力波动,在监测到后就快速消失。但有几处观察的比较详细的,初步可以判断是二级以上的咒胎。”
咒胎、指咒灵还未完全形成时,因强大咒力而形成的胚胎。
但这种情况很少出现才对,因为咒胎要么藏得十分隐秘,要么在诞生前就被祓除。
而特级咒胎,更是前所未闻,更何况在同一时间出现了多处反应。
“窗前往现场勘察时,找不到任何痕迹。”夜蛾正道皱紧了眉,“现场只有咒力的残秽,证明监测到的反应不是错觉。但方圆几里都寻找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夜蛾正道撑着桌子强调:“必须在它们诞生前阻止。”
但是很显然,心思各异的两人并没有听他讲话。
五条悟联想到一些巧合,所以他特意掀开眼罩,他盯着乱步不算小声的询问:“和你有关?”
乱步倒也没有否认,他在严肃思考着另一件事,然后提到了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宿傩的手指,目前已经收集了多少。”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问,但夜蛾正道还是回答了:“六根。”
“是吗,它们是羂索的下一个目标,最好还是换一个位置。”乱步干脆说道,“话说,结界内出现如此不平衡的情况,天元应该也坐不住了。”
“是吗,要现在对天元下手吗。”五条悟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双手扶着膝盖,“那尽快吧,我很早看那个家伙就不顺眼了。”
“这个事情不用你去。”乱步打断了五条悟的话,“让……太宰去,他很无聊。”
听着其他两人自说自说,夜蛾正道只觉得胸口一阵堵塞。
但他也早习惯两人的脾性,所以深吸一口气后特地强调:“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各地监测到的咒胎,无论它们有没有孵化,这样分散大范围的咒胎,对普通人而言是很大威胁。”
“放心老师,它们还是很稳定的。”乱步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过我还是怀疑资料搜集的不够准确,人数不可能只有这点。”
“是说还有未被统计的?”五条悟记起乱步的拜托,“需要我安排人去再次调查吗。”
不久之前乱步拜托他收集一些资料,收集那种无病无灾突然陷入昏迷状态的病人。
这样的要求有些突然,但真的花大量人力和物力去调查的话,又能发现因为不明状况昏迷的人不在少数。
“不。”乱步再一次拒绝了,“我有更好的人选。”
五条悟也十分爽快的松口了:“行吧,那个没有计划的计划,就拜托你转告杰了。”
“没问题。”
又开始了,打哑语的交谈。夜蛾正道从面无表情到一头黑线,然后默默看着那两人愉快碰拳后分头离开。
这场会开了和没开一样。
————
临近过年不可避免的就要忙碌起来,因为各种各样的琐碎小事。
不过有人在前面顶着的话,还是可以忙里偷闲一下的。
“我回来了!”
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坐在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听见这声爽朗的喊声,她略有些浑浊的眼睛顿时有了光亮。
清子婆婆年纪已经很大了,她的眼神没有之前那么好,就连走路也晃晃悠悠了。
但她流泪的同时,又用不断颤抖的手抓住乱步,嘴里喃喃说了一遍又一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寂静许久的小院总算是热闹起来,一窝蜂的挤进了不少人,原本显得空旷和死寂的院子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虽然那位不再姓禅院了,但看如今家主默认的态度,那位似乎还算是禅院家的主人,所以招待也不敢怠慢。
偌大的院子、错综复杂的道路,禅院家不止一个院子,而是有很多很多。
这里居住着一个大家族,虽然遇到了不少人,但是比想象中要冷清。那些人都低垂着头不说话,很沉默的行礼然后离开。
这是津美纪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只是在惠的口中听说过禅院家而已。所以根本就没料到,禅院家居然如此庞大——
“我们真的能在这里住下吗?”津美纪惴惴不安的询问,“惠?”
惠板着脸,他也很少在这里住过,每次来都只是待一会就走。所以对于这样的提问,他只能默默摇头。
看出津美纪的局促,另外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女热心走了上来,她握住前者的手宽慰:“没关系的,乱步先生说这样可以,那就一定没问题。”
提到乱步津美纪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她对面前的人点头说了声谢谢:“直美小姐也是第一次来吗。”
“是啊,都多亏了哥哥呢。”直美俏皮地眨了下眼睛,“不过喊我直美就好啦。”
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总能很快熟悉起来,没用多久便都在院子里围成一圈,互相攀谈了解起来。
乱步躺着之前常坐的位置,不过这次没有银狼给他垫背,也没有鵺给他挡风。
虽然少了些软绵绵的东西,但是看着院子里热闹的氛围,他又惬意地闭上眼睛。
新年无疑是热闹的,热闹的谈话声给安静的院子带来生气。
不过也有不那么喜欢热闹的,比如某位来凑热闹的家主,他被吵得头大所以只能默默坐在走廊底下。
直哉身边是端着茶杯的社长,他对社长的印象还算不错,因为这位看着一板一眼的男人,有着自己的规则,并没有乱步那么随便。
而且对他的脸色也算和悦。
在角落闭眼睡着的人也被吵醒,所以走廊底下喝茶沉默的人又多了一员。甚尔挠了挠头,一口气将茶灌入口中。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的捉迷藏,原本还拥在一起的众人顿时哗啦一下散开了。
没有被邀请的直哉板着脸,明明他比乱步年纪还要小,但是那群人很自然就忽视了他。
不过看着那群人玩得开心,他又在心中想着:果然禅院家大也有大的好处。
至少现在捉迷藏的时候就很方便。
比较起其他人灵敏的感觉,身为普通人的乱步就有些无从躲藏了。
不过他很聪明,在离他位置最近的津美纪被鬼抓住后,立马眼睛一转换了个地方。没人规定捉迷藏不能换位置,所以他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院子。
这次他自己藏到了社长身后,借着羽织的遮掩挡住身体,顺带还小声的“嘘”着。
“啧,幼稚。”
直哉自然是毫不留情的吐槽,但等鬼找了回来,他又不着痕迹的换了个姿势,将藏在他们身后的人严严实实遮住。
因为人数的众多,找到后面都忘记了还有谁没被找到。不过这自然难不倒记性很好的乱步,作为最后被淘汰的那批,他顶着大家的目光,宣布了最后的赢家是藏到最后的镜花。
赢家的奖励是一份三色团子,不过输掉的人也有就是了,尤其是某人光明正大的贪下好几串其他人的份。
打了个饱嗝后,乱步抬头看到了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不过不等他走神太久,院子里又重新热闹起来。
粉色短发的少年提着两袋东西,他挠了挠脸颊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
虎杖悠仁刚从医院拜访回来,本来新年应该和家里人一起过的,但是他却被爷爷赶了出去。
老爷子说他是年轻人,怎么能待在医院里浪费时间,就应该找点朋友去一起过年。
他哪里有什么朋友,有其他朋友也都和家里人一起呢。但是本来准备一个人回家时,却突然想起惠的邀请。
而这一心动他就脑袋发热过来了,不过看着如此庞大的禅院家,他又不免觉得带的东西太少了。
但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他就被揽着在圆桌前坐下。
有人提议要开上一瓶好酒,但开瓶的酒转了一圈回来还剩下大半瓶。毕竟虽然坐了一桌子的人,但是其中大半都没有成年,还有几个从不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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