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结果因为许方池购物瘾大发, 两个人买了两趟将家里的厨房大厅塞得太满,导致下午四位长辈从家乡拎过来的特产都没处放,还被揪着说了好一通。
许方池嘿嘿笑, 嘴甜的洗了水果给他们送过去,有沈奶奶护着, 总算是没人再盯着他们念叨。
这是一个无比圆满团圆的大年夜。
市区不能大张旗鼓的放烟花,虽然烟花没有看到,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做饭、看春晚,说话聊天, 已经幸福非常。
两家人过了好几年的年, 但都从未这样热闹过。
跨年前,沈别序许方池还有许昌年在厨房里做饭,当然许方池就是个打下手的。
许爸爸的手艺比沈别序还好, 从展艳身体被查出病来以后家里的饭菜几乎就都是许昌年做的。以前他爸爸好是个事业脑,从没下过厨的。
除夕自然不能少了饺子,周芸和展艳擀好了饺子皮,坐在外边包饺子, 许方池被自家亲爹从厨房里赶出来后也和沈奶奶坐在一起乐呵呵包饺子去了。
包饺子的传统是他爸妈每年过年都要坚持的。许方池从小就包, 再加上自己也经常用翻糖、面团和蛋糕坯做东西,在这方面还是很靠谱的。
饭做好了, 饺子也包好下锅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举杯迎接新年时, 周芸却突然红了眼眶。
“小芸, 怎么了?”
坐在她身旁的沈奶奶是第一个发现的。
周芸抹了抹眼角的脸, 一边笑一边说:“就是……想到了老沈, 要是他还在,多好。”
许方池的心里也跟着疼, 转头却见沈别序神色如常,心中更是酸涩难言。
失去父亲那一年,他该有多痛苦呢,而自己甚至不在他身边。
“妈,爸不会舍得真走,他一直在,我们也一直在。”
沈别序温声说着,又牵过身旁许方池的手,对她说:“过完年,我带方池去看看他。”
周芸立马笑起来,说:“你爸以前就喜欢他,现在知道你和方池在一起了,肯定开心的不行。”
许昌年也点点头说:“是该去见见的。”
话题转开了,氛围也不再那么沉重,几人转而说起了沈别序和许方池上学时候悄悄谈恋爱的事情。
尤其是展艳和周芸,提到以前比他们两个当事人还激动,还要互相夸赞对方教子有方。
许方池尴尬的把杯子里的酒都喝完了。
结果就是到倒计时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一家人转战客厅看春晚的时候他已经窝在了沈别序身上不想再起来。
他的生物钟再加上酒精催发带来的困意,致使眼皮越发沉重,直到耳边响起电视机里倒计时的声音时他才张了张眼,含糊的在沈别序的耳边说了声“新年快乐”。
回应他的是一个落在额间的吻,在彻底睡过去前,他也听到了沈别序的“新年快乐”。
除夕圆满过去,许方池的店铺大年初三就要开张,因此父母们没在这里待几天就回老家了,两个人几次挽留都被驳回。
许方池回来看到堆满了年货但是空无一人的大厅时,心里一时也空落落的。
不过很快他就伤感不起来了,因为他的店铺又要开业。
本来新店开业那一个月就足够火热,风头正盛的时候再次开张还赶上新年浪潮,生意自然也不会差。
许方池也没想到那些流量居然还有长尾效应,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
又是忙忙碌碌半个月过去,直到魏尹给他和沈别序发来结婚邀请函,两人才在忙碌中抽出两天时间要飞往s市参加婚礼。
邀请函是电子的,许方池一点开看到的就是漂亮的新娘和傻乐的魏尹,往下翻都是魏尹和妻子的结婚照。
许方池所见到的成年后的魏尹其实和沈别序一样,随着岁月的磨砺逐渐棱角分明,五官也变得锋利、成熟。
但结婚照上的魏尹张开嘴笑的样子却不自觉的让许方池将脑海里年少时的魏尹重合到一起。
原来爱真的能叫人返老还童么?
沈别序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上的人正捧着手机看魏尹的结婚邀请函笑的很开心。
“我们也去拍吧。”
沈别序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突然对他说。
许方池收起手机放到床头柜,面对着他,挑眉说:“好啊,不过我想拍文艺一点的风格。”
见许方池答应的这么爽快,沈别序有点蠢蠢欲动,立马就说:“我去联系摄影师。”
“你现在急什么?”
许方池连忙拦住他,失笑道:“我这段时间忙着呢,就算是参加完婚礼回来,估计也要再等等。”
沈别序面色不佳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许方池捏住他的面皮,无奈道:“我就是随口一提而已,真想拍什么时候都能拍,时间还长着呢,你急什么?”
沈别序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我快老了。”
“……”
许方池一头黑线:“什么?”
沈别序说:“我马上就三十了,再不拍我就不上镜了。”
这个今年才二十七的人总说自己要老了……
许方池无语半晌,想到什么,哼笑道:“比起我,你确实老了点。但是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的。”
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得到打击的沈别序面色一垮,扑过来将人压在身下,似笑非笑道:“你敢?”
许方池连忙求饶:“不敢不敢!”
“晚了!”
说罢,俯下身躯,一夜颠鸾倒凤。
*
s市实在太远,开车不太现实,所以两人早早就买了机票,魏尹说到时候他会去机场接他们到婚礼附近的酒店,给他们安排的面面俱到。
两个小时的机程,飞机落地s市。
两人一出机场就看到了朝他们热情挥手的魏尹,魏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站了个穿着吊带长裙的漂亮女孩,想来就是他的妻子。
他们礼貌的和女生打过招呼,女生也热情自我介绍道:“我叫许念,是魏尹的妻子,也是沈别序和何初言的大学同学。”
许方池愣了下,惊讶道:“啊,原来你和沈别序是大学同学吗?”
许念挑了挑眉,看了沈别序一眼,故作意外:“啊,原来咱们沈大系草没有告诉你吗?”
沈别序捏了捏许方池的手,说:“上次同学会她没有去,所以忘了和你介绍。”
许念打趣道:“是咯,沈别序这人从来懒得去记对他来说不重要的人~”
“你是我老婆,你怎么老和沈别序说话?”魏尹有些吃醋,把许念往怀里扯了扯。
许念俏皮的眨眨眼,嘿嘿笑说:“就是关心一下嘛,你不知道我们班上次没去同学会的人对沈别序男朋友有多好奇呢!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快上车吧,已经订好大包厢了就等你们呢!”
魏尹和许念实际上早在年前就已经领证了,只是婚礼定在了今年而已,所以两人已经是合法伴侣,婚礼前朋友们聚在一起的这顿饭也不算是什么脱单饭,就是简单的朋友聚会。
他们去的时候才发现,何初言、张肃非还有陈羽都在,大概魏尹就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过来,只是考虑到明天就是婚礼了,所以没有点度数太高的酒。
许方池发现自己现在酒量还是有所长进的,起码不是个几杯就会神智不清了,还勉强能维持着清醒和沈别序说话。
聚完闹完,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昏昏欲睡的许方池陪沈别序放到床上时骤然清醒了一瞬,突然转过头看向沈别序,嘟囔着什么。
沈别序没有听清,将头凑到他嘴边去听他在讲什么。
“明天、明天是周几?”
沈别序没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老实回答了他:“周三。”
许方池眨了眨眼,盯着他看了会儿,抿抿唇说:“周三啊,周三要上课。”
“嗯?”沈别序一下没反应过来。
直到许方池又重复了一遍:“我明天可以不上早自习吗?我和你一起迟到,老师就不会说我了。”
沈别序的喉间骤然蔓延上酸涩的苦水,好半晌才扯了扯唇,低声说:“好。”
魏尹和许念都不是非常讲究的人,如果不是长辈们非要坚持找大师算良辰吉日,他们兴许在去年就已经把婚礼给办了。
不过婚礼当然是他们自己做主了,只请了比较亲近的亲友们,是个室外草坪婚礼。
许方池和沈别序特意提早两天来就是为了给魏尹做蛋糕。魏尹一直记着这事,还念叨着那两个翻糖小人,并且花钱租了一个蛋糕店,也没有提什么要求,任凭许方池发挥。
许方池一直从下午开始赶工,直到凌晨才终于做好,用保鲜车送到了婚礼现场,他没有收魏尹的钱,只当是份子钱额外赠送的新婚礼物。
魏尹和许念看了都说好,还不忘帮他给朋友们做宣传。
婚礼很简单,仪式也没有那么矫情复杂,魏尹一身白色的西装礼服,新娘子穿着漂亮的拖地鱼尾婚纱,端庄大方,看上去就是一对璧人。
这场婚礼连现场必备的煽情环节也没有,互相交换戒指,走过了一遍程序后,新娘就开始抛手捧花。
许方池一个已婚人士自然没打算去接,原本是和沈别序在台下看热闹,谁知道他端坐那儿没动,司仪甚至还没有说开始,新娘子就已经转过身径直将礼花抛到了许方池的怀里。
许方池一脸懵逼的捧着花站起来,有些不知所以的看向台上笑着的魏尹和许念。
“抛手捧花象征着祝福。”魏尹笑着说:“许方池,我和念念祝福你和沈别序,永远幸福。希望你们不要浪费我老婆高价定制的漂亮手捧花。”
胸腔中情绪翻涌,许方池默然两秒,笑着和身边的沈别序对视一眼,对台上的新人郑重道:“谢谢,一定!”
仪式举办完,魏尹就急吼吼地带着许念溜了。
他们早就商量好,婚礼结束后就立马去度蜜月,家里人是拦也拦不住,缓缓也不肯,索性随他们开心了。
主角走了,许方池和沈别序自然也没什么可留的了,和几位朋友告别后原本是想当天晚上就回去。
但收拾东西的时候许方池却突然有些舍不得了,抱着沈别序的胳膊说:“要不我们还是再缓两天吧,难得出来玩一次呢。”
而且现在店里并不缺人,陈思怡和沈凡在还能替他顶几天,沈别序平时工作忙的都抽不开身,两个人上次出来玩还是沈别序的大学聚会。
只要许方池说,沈别序有什么不答应的。
于是两人退了机票,从颂城改到了h市。
这是许方池提出来的,说想去沈别序读大学的地方看看。
这会儿大学才开学不久,校门内外人流涌动,沈别序和许方池穿的都是休闲装,扎进大学生里面,居然也毫无违和感。
沈别序带许方池看了他们学校的食堂、教学楼、图书馆、体育馆……又带他去了自己以前经常去的那些地方,以及曾经兼职过的地方。
许方池一开始兴致浓浓,但是没过多久心情就变得沉甸甸了。
倒不是因为自己没有上过大学,而是有些心疼大学时候的沈别序。
要兼职,要照顾妈妈奶奶,要上学,闲暇之余还要拼命的找寻他的踪迹。
如果……如果自己在他身边。
许方池却不敢再往下想。
因为世界上没有如果,他和沈别序能走到今天已经格外幸运。
按照他原本的如果,他和沈别序应该走向陌路,此生再也不会相见。
所以现在,已经非常好,不要再奢求更多。
两人就像平常普通的情侣,牵着手在学校小湖边、林荫道、操场各走过一圈,直到许方池嚷嚷着腿酸了,沈别序才带着他离开学校,打算回酒店。
但是上了车,许方池又后悔了,趴到沈别序肩上,说:“我们去海边吧。”
h市和g市都靠海,h大离海也很近。
“好。”
车子便转道驶向了海边。
两人有先见之明,衣服穿得多,但还是被猝不及防的夜晚海风扑了一脸。
初春的海边温度很低,海风和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这会儿已经夜深,自然没有人还会往海边凑。
可是许方池说想来,沈别序还是陪他来了,毫无怨言。
这个人好像总是这样,嘴上不说的,只要他在意,沈别序就一定会放在心上,一下不能完成的,也会慢慢完成,总之不会视而不见。
“冷吗?”沈别序见许方池的鼻子都被风吹红了,有些担心他生病。
许方池抬起头看向他,突然张开双臂,说:“背我。”
沈别序立马半蹲下身,许方池愣了下,欢喜地爬到了沈别序宽阔的背上。
年少时沈别序也喜欢背着他,那时候许方池可比沈别序养的好。
沈别序常常为了省钱不吃肉,导致身形清瘦,人又那么高,看着跟电线杆子似的,全靠脸撑起来。
而自己虽然算不上胖,但因为从小被精心养护,看着比他要圆润健康很多。
然而沈别序每次背起自己的时候,往往脚步稳健,一点也没有觉得他重的样子。
那会儿的沈别序背也没有现在这么宽厚,许方池爬上去都怕自己压塌了他,不太好意思的问他:“我是不是有点重?”
沈别序头也不回的如实说:“有点。”
许方池气恼道:“那你把我放下来。”
他却说:“我喜欢背你。”
“为什么?”
沈别序没有说话。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沈别序想说的应该不是“喜欢背你”,而是“喜欢你”。
沈别序往上掂了掂趴在背上的人,一边听着许方池喋喋不休的说起他们高中时候的事情,一边笑着往前走。偶尔回应一两句,示意自己在听。
直到背上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慢慢的呼吸也变得平缓清浅,像是夏天傍晚温热的风轻轻地扑过。
沈别序猜他应该是睡了。
现在再回之前的酒店是太远了,左右房间是续到了明天中午,东西也都放在了那里也不会丢,等他醒来了再回去就是。
沈别序这么想着,打算背着许方池到附近的酒店,转身时一阵海面袭来的凉风突然朝他们扑来,沈别序都差点被沙子糊了眼睛,背上的人也被风吹醒,垂在他身前的手臂更加紧的环住他的脖颈。
“沈别序……”
许方池呢喃着喊他。
“嗯。”
许方池缓缓睁开了眼,看着沈别序在沙滩上一步一步踩下的脚印,突然低声说:“我做了一个梦。”
沈别序问:“什么梦?”
许方池默然半晌,眼泪就这样突兀的落下,滚烫的水滴在沈别序的肩头,止住了他往前的脚步。
“怎么了?”
沈别序要把人放下,许方池却更近的贴着他,将脸颊也贴在他的脖颈处极其依赖的模样。
“我梦见,那一年我没有走。”
许方池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笑,含糊不清的说着那个美好而虚幻的梦境。
“沈别序,我是不是做错了的选择?”
是不是如果当年真的不走,他和沈别序就都不用过的那么辛苦。
也许会短暂的辛苦一段时间吧,但是有彼此在身边,总归不会那么艰难的,就和梦里那样。
许方池一直坚信自己当年走的潇洒,可现在却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
是不是因为他,才害的他们彼此痛苦分离这么多年。
沈别序没有很快回答他,但还在继续往前走,直到背着许方池离开了那片被凉意袭卷的海域,才突然问他:“你后悔了吗?”
许方池愣了下,哑声说:“我不知道。”
“你没有。”沈别序替他回答了。
“那就没有做错。”
许方池疑惑:“为什么?”
沈别序声音沉稳有力:“你怕你的困境陷我于危难之中而离开我,这没有错。我痛恨的也从来不是你的离开,而是我的无能。”
许方池又开始掉眼泪了,胸口酸酸胀胀。
“方池。”沈别序沉声说:“你觉得现在好吗?”
许方池的脸颊感受着沈别序的体温,鼻尖都是他的味道,让人莫名心安。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好。”
沈别序笑起来,朗声道:“那就没有错。”
他又说了一遍,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地背着许方池前往那无风无浪的温暖巢穴。
他从来不去真的想会发生什么如果,也不会为此感到遗憾。
因为他想要的已经在眼前。
凛冬迟早要过去,颂城的春天要来了,他们养的花也要开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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