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萧君临站在御书房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季锋正在禀告云岫庵的情况,一举一动正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已经引蛇出洞,就等着蛇回老巢,一窝端了。”
“嗯,越是这个时刻就越要沉得住气,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还怕这一两天的时间吗!务必一击即中,让对手再无还手之力。”萧君临叮嘱道,他年少的时候无法做到,可现在他已经有这个实力了。
福禄公公拿起厚实的貂绒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陛下,夜晚寒气重,还是莫要在窗边站太久。”
萧君临转身回到屋内,福禄使了个眼色,立马上前一个小太监,将窗户关了起来。
“只是觉得有点无聊。”萧君临揉了揉眉心,最近雷厉风行地处置了那么多人,每件每样都需要反复筹划,仔细琢磨,还需要各环之间相互配合,环环相扣,确实有些费心神,而一旦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就会有些无所适从的失落,很奇怪,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季锋不解:“怎么会无聊?陛下,您每天都这么忙!”
福禄无语地瞪了一眼季锋,唉,还真是个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的莽夫,也没开窍呢!
“陛下,您是累了吧。”福禄心疼道,看陛下的眼圈都有些青了,这几日的睡眠也不太好,“要不要请王昭容或者请陈贵仪来陪您用点宵夜,聊聊天,或者请位擅长按摩的宫女给您锤锤背,捏捏肩?”
“不用!”萧君临没好气地说道,福禄平时不是最懂他了吗,怎么今天这么……
“我只是觉得,有些太过安静了而已!”
福禄公公掩嘴笑了笑,“哦,陛下您是想念桑昭仪了吧。”
萧君临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她的信还没到吗?让她每天一封,这么久了也不见一封!等她回来,一定要治她个抗旨不尊的罪!”
这……陛下说说可以,他们可不敢当真。
“温泉山庄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季锋纠结:这当讲不当讲呢?讲了陛下会更生气吧!
***
不管外面怎么鸡飞狗跳,温泉山庄内是一片岁月静好。
温泉山庄是京城东边远郊的一栋别宫,之所以叫温泉山庄是因为这里背靠绵山,地下有天然温泉,先帝在时喜欢大兴土木,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让工部依照着山形修建了这座别宫,并且将天然温泉引入到宫内,整体设计上偏南方的建筑风格,温婉精致,特赐名“温泉山庄”。
山庄内温度适宜,风景也优美,经过长途跋涉的行程,刚到温泉山庄的时候别提有多惬意了。
端着杯香气四溢的热茶,坐在古色古香的窗台前,欣赏着外面如画的景色,有时候还可以去假山群里转转,庭廊楼阁里走走,累了再去温泉水里泡泡,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每个细胞都惬意地叫嚣着。
桑缈缈想到自己之前一直埋头苦干,想等项目结束了,有时间了就好好去度个假,找个无人认识的海边或者山镇,每天看着大自然,呼吸着新鲜空气,可项目却一个接一个,根本干不完,没想到实现了自己梦想的居然是在天晟这个陌生的王朝。
休息够了,桑缈缈心情也好了,这才想起来已经离开京城好几天了,给小皇帝的信是一封都还没写呢!
不过不怕,她有着丰富的写日报经验,分分钟的事情而已。
于是,桑缈缈铺开纸砚,提起毛笔准备开始写日报。
“娘娘,您要写诗吗?”绿竹看到桑缈缈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准备写什么的样子。
“给陛下写信。”桑缈缈一边琢磨着格式,一边回应道。
绿竹捂着嘴偷笑,看来是她多虑了,陛下和娘娘感情好着呢,哪怕是隔着千里万里,也还不忘鱼雁传信,互诉衷肠。
提笔写了个“尊”字,桑缈缈突然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这……字迹不会暴露吧!】
小叭:【应该不会吧,我看看哦。桑美人自从进宫以来,就没写过字,放心吧,暴露不了的!】
桑缈缈放心了,于是大笔一挥,唰唰的写完了日报,哦不,顶多算是周报或双周报。
先是来一顿虚的,盖个帽子,这一路上过来看到在圣上的治理下,天晟是如何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的,百姓又是如何安居乐业,笑容满面的,再顺带小小提一下,路途颠簸劳累,自己有些水土不服,所以前面没顾得上给陛下写信,但想起陛下委以重任,又打起精神来完成任务,也希望这封信没有太打扰到陛下。
然后再具体写自己的日常工作,要细节化、数字化,如每天几时早起,陪太后诵佛念经了几遍,加深了对精妙佛法的理解和感悟,同时照顾太后的三餐(其实是陪吃),都吃了些什么,荤素搭配,饭后散步了多久,提升了对健康养生理念的贯彻执行,并促进了她和太后之间的感情,等等之类的,并且太后还多次在她面前赞美陛下,“吾儿年少有成,为母甚是荣幸”(其实太后没说过)。
最后以拔高立意再顺带问候,她深知此行任务重大,一定会努力认真的工作,照顾好太后,为陛下尽孝,同时也感谢陛下的信任,并衷心祝愿陛下衣食皆安,健康快乐,心情美好!
写完后桑缈缈忍不住读了几遍,唉,本事没丢,写得内容详实,有情有理有据,好了,点击发送吧!
别宫山脚下就有禁军的左林卫守护,他们将桑缈缈的信绑在信鸽上当做急件送走了。
***
这几日众大臣明显感到陛下有些阴晴难定,明明是在商量接下来的春节庆典,紧接着就是万邦朝贺的国宴,个个都是喜事大事,可陛下似乎没那么开心。
退朝后,几位大臣往回走,礼部侍郎忧愁道:“那今年春节的礼花到底是放几响呢,巨龙灯笼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歌舞表演是要还是不要呢……唉,时间紧张,不定下来,我怎么给手工局和教坊司下订单呢?”
户部尚书摇摇头,“唉,你们都不懂,国库正空虚着呢,你们礼部还尽搞这些费银子的表面事,陛下能开心的起来吗?”
礼部侍郎惊呼道:“礼不可废啊,后面还有万邦朝贺的大型盛会呢,不展示一下我们天晟朝强劲的国力怎么行?”
户部尚书:“所以,不是不能花钱,但在那之前,你要先想办法赚钱,把国库丰满起来,到时候那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吗?”
说的也是,礼部侍郎点了点头,被自家上级从背后敲了一脑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国库是咱们礼部的职责吗?”礼部尚书从身后走了近来,“钱尚书,赚钱是户部的工作,国库空虚,您应该好好反省一下啊。”说罢带着自家的下属离开了。
户部尚书生气地骂道:“这老古头,还好意思说,每次就是礼部花钱最多,还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钱不够竟然还说我不称职,我去你奶奶的……”
旁边的兵部尚书和翰林大学士两人一左一右拦住户部尚书,安慰道:“他就是那脾气,别一般见识了哈。”
钱尚书郁闷不已,说到底还是穷闹的,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都恨不得已经一分钱掰成两半用了,现在就盼着文怀远和骠骑大将军从梁州抄家回来,能给他剩些铜板充入到国库。
***
萧君临下朝后,满脸严肃的回到御书房,迎面就是福禄公公的那张皱的像菊花的笑脸。
“福禄,什么事这么开心?”
“回陛下,温泉山庄寄来了信。”福禄连忙回道。
“哦,是有什么事吗?”萧君临淡淡地问道,可眼神透露出欣喜和急迫,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住。
“陛下!”福禄知道陛下的傲娇劲又上来了,只得顺着,“是桑昭仪给您写的信,奴才们怎么敢看!”说着将书信呈上,平平无奇的一封信,外面盖了一个桑字的小印戳。
“嗯,那行吧,我看看。”萧君临迫不及待地接过信,仔细小心地拆开,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福禄公公有些紧张,陛下为什么是这副神色,难道温泉山庄那边出了事?可是没听前去护卫的左林卫,还有暗中保护的锦衣卫提起过啊。
篇幅不长,萧君临很快就看完全文,可愣是没找到一句思念关切之类的情话,全篇不是公事公办的汇报,就是歌功颂德的吹捧……不是,这桑缈缈在搞什么,她到底是把自己当成了妃子啊还是臣子啊!
“陛下,是出了什么事吗?”福禄公公担心地询问。
“没事,她们过的可好了!”萧君临咬牙切齿道,“去传朕的口谕,让桑昭仪每天写信一封,一封都不能少,之前欠下的,也需要一并补上。”
“啊?哦,诺。”福禄公公不解,陛下好不容易盼到娘娘的信笺,怎么又不开心了,难道是嫌内容太少,所以要补上?
“等一下。”福禄公公刚准备退下,就被喊住了,“你以前见过桑缈缈的字吗?”
福禄思索了一下,摇摇头,“桑昭仪不爱笔墨,每个月尚物监去清点宫内消耗品并填补的时候,暖月殿的笔墨纸砚从来没有被消耗过。”
萧君临挥了挥手,让福禄退下。
望着书信上一笔一划但软趴趴的字,毫无筋骨,简直就跟桑缈缈本人一样,柔若无骨,懒成了一滩泥。
算了,给她加点活,就当练练字了,谁让她如此敷衍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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