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次落在了一处荒郊野岭。
这里较之先前更北,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大片大片的山林,鹅毛般的大雪仍在呼啸,一来就直接迷住了颜月歌的眼睛。
但颜月歌尚未反应过来,他们的身体就迅速向下坠去,颜月歌一惊,急忙掐诀御剑浮空,抱着淮序的手愈发拢紧。
勉强守住了自己与淮序的安全,颜月歌急忙看向聚星镯,确定这次传送的距离足够远,宁家那帮子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又扫了全身确定没有被贴上追踪符,这才急急去看淮序。
“老婆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淮序仍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颜月歌瞬间松了口气,却仍不放心,将四周景象扫过,这才发现若非他反应迅速,他们能直接给千里珠挂树上。
好你个四季江山千里意动珠,全称这么长也就算了,吸了他那么多灵力竟是把他丢在了半空。
颜月歌心中槽了一句,御剑往前行了一截找到个山间猎户用的小木屋,这才带着淮序缓缓落在了门前。
积雪瞬间没过膝盖,饶是颜月歌已是提前做好心理建设还是被吓了一跳,急忙努力抬高手臂将淮序的尾鳍带离冰冷的积雪。
推开房门挤进屋子,和风雪较量了一番关上房门,颜月歌顺手布下数道结界,转头打量起小屋来。
屋中陈设简单,一张空空的床板,一张略显粗糙的小凳,和一张简单的锅架,说得上干净整洁,应该在大雪封山前还时常有人来住。
颜月歌低声念一句“打扰”,掐了个净术将屋内彻底打扫了一遍。
期间始终将淮序扛在肩头,一点儿没有要把人放下的意思。
等到屋内终于整理干净,颜月歌伸手去摸手上的戒指,也就是那个塞满了好东西的方川芥子,想要从中取出先前给淮序用的金属水池继续给他用。
然而颜月歌摸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能将芥子打开。
绕过怀中抱着的鱼尾探头去看,只见那枚方口的戒指上不知何时焦了好大一块。
颜月歌懵了好一时,才恍惚间想起他在那雷霆锁链中往外挤的时候,他的戒指似乎也剐蹭到了来着。
那时背后的痛感更为分明,直接让他忽略了手上的挤压感,所以其实,他的芥子那时就出现问题了?
不会吧,他的宝贝们啊!
这些可都是他偷偷溜去颜家藏宝阁里洗劫的,个个都是好东西,他甚至都嫌占地方没放几个低阶的法宝丹药,这就让他把芥子弄坏取不出来了?
里面的东西该不会也跟着芥子的损坏一并被毁了吧,他可是几乎把颜家的藏宝阁给扫空了的啊。
想到这里,颜月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不就是告诉他说他辛辛苦苦准备了一通,全给他封印住不让他用了嘛。
那要是再遇到个宁正平那种的,没有法宝们帮忙拖延时间,他该怎么才能带着他的人鱼老婆毫发无伤的逃走啊?
颜月歌站在原地可是努力了好一会儿才把呼吸理顺,剧烈起伏的胸口甚至都引起了淮序的注意,低头在他头顶看了好一时。
看着看着突然吸了吸鼻子,视线后移看向了颜月歌的后背,黑色的夜行衣上并未有什么明显的痕迹,但可以肯定的是,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正来自于此。
淮序眨了眨眼睛,见反正颜月歌没能察觉,干脆又移走了视线继续神游。
不过毫不知情的颜月歌很快就已经调理过来,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到处都有他颜家的旁系,大不了找机会蹭点东西来用。
不死心又摸了几次还是打不开,颜月歌也不能让淮序一直那样干着冻着,凑合着用灵力捏出了个水池的形状,从刚刚用来拖慢宁正平没用完的符纸里找出张水符加满水,将淮序放了进去。
眼见着淮序那条漂亮的鱼尾在水中舒展开来,在愈发昏暗的天色中映射出美丽的色彩,颜月歌的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扭头又捣鼓了屋中的一些干柴就生起火来。
火苗窜起,熊熊燃烧,温暖的热意很快便填满了这座不大的小屋。
将人鱼的水池挪到火堆旁,自己也搬了小凳坐到边上,颜月歌这才稍松口气。
又问了淮序“饿不饿”,在其依然摇头否定的答案中,颜月歌从怀里掏出一个绣了芍药的储物袋小荷包。
这是他平日里出门装钱用的,小谷为了以防万一,也给他塞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应急物品。
翻翻找找取出一小瓶辟谷丹倒出两粒,颜月歌给自己嘴里塞了一粒,又站起身将另一粒递到了淮序面前。
“不要硬撑着,老婆要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才行。”
那双漂亮也慵懒的赤色眼眸将他看了一时,终于还是一甩尾巴游近几分,伸出尖利的指爪轻轻拈过了那粒辟谷丹。
火光映衬下,梨涡和着小虎牙登时泛起了满是欣慰的笑容。
而后,重新坐回凳上的颜月歌开始清点起自己身上仅存的法宝来。
手指上没用了的方川芥子,戴在腕上可以指路也可以查探附近灵力强弱的聚星镯,怀里那张可以隐匿气息的影日密抄,挂在脖子上可以用来转移位置的千里珠。
还有他腰间那把基本算是个摆设的赤竹剑,放火烧了宁正平手指的攻击用红雀燕,以及一把杂七杂八的灵符。
好像这样一看,探查、隐匿、转移、攻击也可以说是都齐了。
虽说给淮序用的水系法宝一个没留下,不过只是水的话,并非多么难找的东西,他的水系灵符还能撑几天,在那之前找到新的水系法宝或者存一些水的话,应该也不会又太大问题。
情况似乎也没那么糟糕嘛。
颜月歌瞬间松下一口气来,一下子只觉身体与精神齐齐放松,背后也紧跟着泛起了疼痛,一下子痛得他都快喘不上气来。
啊,都把它给忘了。
呲牙咧嘴伸手绕到背后一摸,法衣都焦炭化不说,竟是湿漉漉一片,拿回眼前一看,明显是丝丝泛红的血迹。
甚至血腥气早已蔓延到了整个屋子里。
颜月歌想了想,起身走到了离火堆最远的角落,开始翻找那个小小的储物袋。
小谷那么细心,应该会有给他塞一点伤药吧。
他也没想到那锁链居然那么厉害,进阶的雷劫甚至没能将他从梦中劈醒,宁家的雷霆锁链却是隔着护身结界和法衣将他击伤至此。
就算只是擦伤,这样大的一片伤也不能不管,不然会影响到他手臂的灵活度,遇到点什么事也不方便活动。
只是颜月歌不知道,他这突然跑到角落里背对着淮序一通翻找,看在淮序眼睛里,那就是有什么东西不方便他知道,干脆一甩尾巴转过身也背对了过去。
那边颜月歌好容易找到止疼丹、伤药和可以让他替换的衣服,嘎吱嘎吱先磕了一口止疼的,背后愈发分明的烧灼痛感几个呼吸间就被药物压制了下去。
颜月歌这才感觉呼吸一点点顺畅了起来,打开另一个盖子却见那伤药是外涂的。
回头看了一眼毫无遮挡的小小木屋和木屋中央的人鱼,颜月歌挣扎了一下,还是说道:“老婆我出去一下,你放心,我很快回来。”
淮序早在颜月歌打开止疼丹的盖子时就闻到了药物的气味,现下听其的意思明显是打算去外面给自己上药了。
外面天寒地冻的,也不怕把血给冻上。
于是摆烂了一路的淮序突然浮出水面,向颜月歌伸出手开口道:“我帮你,不用出去。”
——
于是最终,实在拗不过自己亲亲老婆的颜月歌,还是站在水池边背对着淮序脱下了自己的上衣。
饶是屋中炉火兴旺,寒意还是迅速攀上赤|裸的肌肤,带起一阵微小的鸡皮疙瘩。
少年人身量纤细,薄薄的肌肉贴合在漂亮的肩背,看起来也并不瘦弱。
他生得白净,此刻却是整个变成了粉红色,耳尖更是红得滴血。
心跳犹如鼓槌,颜月歌勉强稳定心神掐了个诀洗去背后擦伤渗出的大片血迹,强装镇定道:“我、我好了。”
人鱼指爪生来锋利尖锐,好似触之即伤。
所以淮序用指腹从药罐中挖出一块,抹到另一手掌心,细细研磨融化,才轻轻覆在了少年人近乎狰狞的整个蝴蝶骨。
擦伤不过破开一个个点状的血痕,雷霆落下处却是让少年人细嫩的皮肤布满雷击烧灼伤痕。
偏偏还为了护着淮序不知疼的背部着地摔了一跤,加重了出血的趋势。
然而承蒙呵护的淮序只是浅浅耷下赤色的眸,似乎什么也没有在想的,不紧不慢处理着那遍布了半个背的伤痕。
就是他手下的另一人,颜月歌已经快把嘴唇都咬破了。
早、早知道就先不吃止疼丹了,现在上起药来疼倒是一点儿不疼,肌肤接触的感觉却是格外分明。
微凉的掌心在他背上的伤处缓缓游走,带起丝丝麻麻的痒意,可奇怪的是,那痒意竟一点点冲击到他的小腹,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时间一分一秒艰难度过,颜月歌几次想要跳起躲避,皆是被那份微凉的温柔强压了下来。
直到这时,淮序摸上了最长那道直直没入后腰的雷痕,柔软的指腹推抹着药膏一路下移,一点点抚过了敏感的腰际。
颜月歌只感觉一阵战栗,控制不住自己微微瑟缩。
终于某种奇怪的东西要在他的脑海中自然生发的前一刻,一道强力的禁制自他体内奔涌而出,瞬间弹开了淮序正准备收尾的手。
颜月歌当场懵在了原地,涌上脑门的血液齐刷刷被禁制逼退,就连心跳都被迫冷静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身后的淮序疑惑出声,却仿佛做出陈述般道:
“守宫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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