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h,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阿舍尔离开的时候很坚定,但到底理智中还存有半分柔软,便将睡死在中级虫族尸体上的小怪物抱回到山洞里,这才匆匆离开。
热带草原气候的荒野上白天赶路艰难,阿舍尔选择一路往东南方前进。
火辣的太阳和晚间的冷风令他饱受折磨,身体在失去了小怪物的寄生后仿佛又退回到原点,易累易渴,怕冷怕热。
早在阿舍尔离开小石山领地的第一天,他便彻底认清自己对小怪物的需要——不是感情灵魂上的依赖,而是源自于生死之间的依附。
显而易见,在没有始初虫种的帮助下,他寸步难行。
但仅仅是这些,并不足以让阿舍尔认命。
比起像是拴着狗链,受制于喜好难测的始初虫种,他倒更宁愿在艰难下自己开疆拓土。
因此一路上他又得十分小心谨慎,除了时时刻刻会影响状态的气候环境,阿舍尔离开小石山领地后遇见的最大危险来自一只独自流浪的低级虫族。
那是他离开后的第二天,流浪虫族出现突然,大概是因为饥饿和来源于劣质虫母的吸引力,在危险暴起的瞬间,瞄准技能愈发炉火纯青的阿舍尔打烂了那只虫子的脑袋。
虫类特有的脑浆向四周迸射,落了阿舍尔半身,黏腻的腥气让他直反胃,明明危机解除,可那一瞬间他却感受到了悚然的战栗——
还有比低级虫族更危险的东西来袭。
整个画面像是被按下了0.75的倍速,阿舍尔清晰地看到无数纤细的触须爬上他的视网膜。
僵直的身体陷入一张柔软的大网,当他艰难回头,就看到了一团蠕动的红肉,内里可被窥见交错的脉络和流动的血水。
【为什么……要离开……】
【我……生气……】
【……不听话。】
【要和……妈妈……】
【永远在一起。】
——是来自小怪物混沌的质问。
被包裹、被吞噬,心脏在黑暗中砰砰直跳,然后一点点被分解,变成红肉的一体。
时间一点点消失,胀大的红肉缓缓退去张牙舞爪,安静地蛰伏在草丛之间,在祂蜷缩怀抱的肉块中央,正躺着一具森森白骨,犹如被恶龙守护的珍宝,占有欲丛生。
【滴,始初虫种进化异常,进入异化状态。】
【好感值:■■■■(异化状态,无法探测)】
【血量归零,你已死亡。】
【解锁be线结局:红肉生骨】
【红肉生骨:妈妈、妈妈……祂嗅闻着属于母亲的味道,终于得偿所愿——我们将永远成为一体。】
【结局延伸:这颗星球上,多了一只缠绕白骨的怪物,祂疯狂残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靠!
还好有存档。
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之后,身处纯白空间内望着结局彩图的阿舍尔陷入沉思。
自己的白骨被异化状态下的小怪物死死缠抱在怀里,在视觉上有种怪诞又惊世骇俗的诡异浪漫,就好像两根相互交错纠缠的线条被打成死结,一辈子都无法被解开。
阿舍尔打了一个冷战,才猛然惊醒先前危险源的任务一直没有提醒,也就是说模拟器所谓的“危险源”不仅仅是那只中级虫族,还有来自小怪物的威胁?
他看着那些环绕在骸骨之上的触须肉块,总叫人情不自禁地认为这具白骨的主人一定对怪物格外重要。
……真的很重要吗?
阿舍尔抿唇。
或许在小怪物的认识里,异化状态前所给出的5点好感值,足以让祂一路追来并与所谓的“母巢”融为一体?
问题的答案他不得而知,好在模拟器给了阿舍尔无数次重来的机会。
开启第六次读档开启——
再次睁眼,阿舍尔站在了熟悉的地方。
地上是中级虫族的尸体,小怪物缠绕在对方的身体上毫无意识。
天色亮堂、日光灿烂,炽热的光源让阿舍尔发僵发冷的手指缓缓回温。
——又是生命还在跳动的感觉。
这一回,他选择留下。
一直陪伴小怪物直到消化结束,等对方睁眼时看到自己没有离开,或许不会再发生被吞噬后同为一体的结局。
信心一半一半但依旧有些不安的阿舍尔抱着小怪物再一次回到山洞,开启了为时48小时的消化陪伴。
两天的时间,小怪物在脱离他的身体后,饥渴感也如影随形地到来,阿舍尔靠着背包里的营养剂勉强度日,半步不敢离开山洞。
当48小时开启倒计时后,原本还能冷静等待的青年陷入一种焦躁,他不受控制地缓步走动在石洞里,脚步轻巧无声,却时不时地轻咬指甲,可谓焦虑至极。
那是一种出奇怪异的感觉,鼓动的心脏跳得格外急促,就好像在预示着什么事情。
小怪物的休眠倒计时正式悬挂在了他的视野里。
10秒,9秒,8秒……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小心地坐在了丝床之上,并抬手将小怪物抱在了大腿上。
当数字猛然从“1”跳动成“0”后,阿舍尔看到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小怪物动了动尾巴。
对方类似脑袋的部位生出两道裂缝,随着开裂露出了猩红毫无人性的眼瞳。
阿舍尔露出了一个温和笑容:“你终于醒……”
下一秒,膨胀的肉块来袭,再一次如蛛网般包裹住他,纤细的触须如同嗅闻到骨头的野狗,一窝蜂地往母巢那甜蜜的口腔里钻。
【喜欢!饿、饿饿饿饿饿!】
皮肉、血管、脏器。
他和祂融为一体,被彻底消化到只剩一具白骨。
【滴,始初虫种进化异常,进入异化状态。】
【好感值:■■■■(异化状态,无法探测)】
【血量归零,你已死亡。】
……
重复的死亡方式和结局,再一次回到纯白空间的阿舍尔面色发冷。
开启第七次读档开启——
这一次阿舍尔重复了第一次的选择,只是改变了原来往东南的逃离方向,换成了西北方。
一路上马不停蹄的奔波,他跑进了一片小范围的丛林,当小怪物的休眠倒计时归零时,熟悉的悚然再次来袭,他尝试用激光枪反击,却毫无胜算,下一秒就被红肉包裹得严严实实。
第八次读档——
神情冷到快掉冰碴子的阿舍尔站在不远处,他摸出激光枪,凝神静气,瞄准射击。
滋啦!
激光穿透躯体的刺耳声后,小怪物三指粗的绳装身躯猛然爆开血肉,几乎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道猩红诡异的蘑菇云,祂瞬间倾泻而下,目标直至冲着自己开枪的“罪魁祸首”。
【滴,始初虫种进化中止,进入异化状态。】
【血量归零,你已死亡。】
……草!
第九次读档——
逃跑是死,不逃跑也是死,看不出来第三条生路的阿舍尔冷脸坐在丝床上,这一次干脆连小怪物都没抱回来,任由对方瘫在中级虫族的身上接受风吹日晒。
他对虫族背景鲜少的了解,导致目前无法避免小怪物的异化状态,但只要避不开这个点,那么再怎么努力,似乎都是无望……
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的阿舍尔揉了揉眉头,他看了一眼虫丝帘外毫无声息的小怪物,在思考无果后,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随便。
——死就死,我还就不信试不出来其他办法了!
被迫放平心态的阿舍尔做了几个深呼吸,他对那对狗男男的厌烦感再一次升级,等在心里把他们扎了八百下出够气候,面上早就恢复了那副冷淡禁欲的模样。
近乎睡死的小怪物躺在外面,祂那不负责任的“母巢”在脱离了又累又艰难的逃离生活,和蹲守在原地一步不敢离开的等待状态后,反而在石洞内过得有滋有味——
用自制的小陷阱捕到了两只野鸡,又在小石山领地外的一处土洞里摸到了野鸡蛋。
虽然没有水源,但阿舍尔找到了一种水分足到夸张的植物,在经过模拟器检测无毒后,这点儿植物被他连根移栽回山洞旁,当做了暂时的去水源。
这下,那些不知名种子也能得到灌溉。
小怪物的休眠时间内,阿舍尔好好探索了一番小石山领地的周围,不仅仅找到食物和水分来源,更是围观了一场有特殊的适者生存,这不免对他怎么对待小怪物产生了灵感——
那是一群迁移到新地盘的雄性巨蜥,它们原本准备杀死身处地盘内、已经怀孕的雌性巨蜥。
为了保全腹中的孩子,雌性巨蜥自主进入假性发情期,通过周旋在这群凶残的刽子手之间,救下了自己未诞生的孩子。甚至因为信息素的迷惑,让雄性巨蜥们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孩子。
于是,这样一个由一只雌性巨蜥和多只雄性巨蜥构成的家庭诞生了。
发情期吗……
这几个字眼落在了阿舍尔的脑海里,他忽然想到了之前并不曾用掉的中级虫母信息素喷雾剂——可以由使用者决定其喷出时的信号内容,模拟发情期定然不在话下。
在物种繁多的星际时代,这样的手段并不少见。一些奇妙的生灵会为了让保护自己和孩子,而陷入假性发情状态,通过信息素的改变来骗取存活的机会。
毕竟没有哪只雄性动物会拒绝一只正处于发情期的雌性。
那么面对异化状态下的小怪物是否能行得通呢?
【滴,模拟器知识碎片激活中——】
【发情期:虫母的发情期所释放的信息素对其他虫族具有诱导作用,诱导强度据虫母自身等级而定,在此期间虫母将具有最佳的安全保障。】
【延伸:部分低级虫母精神力弱小不足以吸引强大的虫族,但却可以迫使自己不断进入发情期,借此吸引大量低级虫族的,以量取胜,保证自己在野外的存活率。】
【结论:这是低级虫母最常用的自保手段。】
模拟器的回答和奇妙的构思让阿舍尔的思路向外蔓延,无法探知的对峙结果令他心头漫上几分古怪的兴奋,那是在对手面前不停挫败后忽然得见希望的期许。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当疼痛和死亡不再令人畏惧时,人类的胆子将空前膨胀。
心有所想的青年盯着小怪物休眠的方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他迅速转身,向着自己之前逃离过程中发现的山洞跑去。
他想,自己要为这一场特殊的搏斗定制出一个绝佳的计划。
……
【滴,始初虫种进化异常,进入异化状态。】
熟悉的声音飘荡在阿舍尔的脑海里,他在对比了前几次被始初虫种吞噬的时间后,得出一个结论——在通过远距离而拉长小怪物靠近他的时间后,吞噬时间明显更慢,响在脑海里的呢喃声也更多。
就像是刚喝醉和喝完一小时后的两种状态对比,前者混乱且难以沟通,后者反倒在迷蒙中多了半分清醒。
而这点清醒,就是阿舍尔破局的关键。
阿舍尔不免猜想,只要能拉长时间线,小怪物或许能不再陷入彻底的异化状态,而他也能安全度过这一节点。
因此,他将自己伪装发情的地点选在了距离小石山领地有三小时路程的山洞内,这点时间,应该足够淡化一些异化状态对小怪物的影响吧?
与此同时,当小怪物从迷迷瞪瞪中醒来后,面对的是一片空旷的草地。
除了祂和那具干瘪的虫尸,什么都没有。
【母巢……妈妈……】
【为什么,不见了?】
熟悉的气味变得悠远,甚至还掺杂了几分陌生的甜腻,似乎是哪只中级虫母陷入了发情期,以至于对方散发的信息素腻到发齁,腻到叫祂骨子里生出几分怪异的不适。
原本藤蔓一样的绳状躯干在进入异化状态后瞬间肿胀膨大,猩红的血肉涌动,自口器似的器官内探出了感知气味分子的纤细触须。
数十条触须在燥热的空气中颤抖,很快就在呛人的甜腻中分辨出了来自母巢的味道。
对比那只虫母的发情期,来自于青年的气味单薄寡淡到可怜,那丝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奇怪的是,也正是这点儿稀少的甜,才让原本因为中级虫母的信息素而过分燥郁的小怪物找回了几分薄薄的理智。
祂循着气味一路追逐,本能不停叫嚣着吞噬。
猩红的肉团掠过草丛,留下一片被汲取了生命力的荒芜,就连那几只才迁移到新地盘的雄性巨蜥也因为不够了解这里最危险的boss,而在红肉掠过的痕迹下变成了一堆白骨。
而早就躲起来的雌性巨蜥冷淡地扫过刽子手们的尸体,在目送张牙舞爪的红肉远去后,才带着肚子里的小生命,慢吞吞地回到了自己的巢穴里。
……
异化成红色肉团的小怪物带着一身的血腥气找到了一处石洞,一路上的甜腻味儿愈发浓郁,就好像那只中级虫母也在这里。
祂不喜欢这只虫母的味道。
甚至当小怪物延展血肉,扒着石洞内壁爬进去的时候,在过分甜腻的信息素几乎彻底覆盖住属于青年的气味。
怎么回事?
母巢……祂的妈妈呢?
还未生长出视觉系统的始初虫种只能凭借感知器官寻觅味道近乎于无的青年,当祂后知后觉整个山洞里只有一个生命个体时,混沌暴躁的思维有了一瞬间的呆滞——
没有所谓的中级虫母,有的仅仅是蜷缩在角落里的青年。
所以,祂的母巢发情了?
对方不是不想要自己,而是因为发情期才离开的吗?
问题的答案被小怪物自己按头填了进去,原本可能出现的be线结局已然在无声中削减了30%的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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