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厘姐。”余笙坐在本该她坐的位置上,嗓音清甜地喊她。


    商厘视线越过她,径直看向孟鸢。


    孟鸢躺靠在椅背,察觉到她的目光,她斜斜睨过来,眸中带了淡淡的无奈,漂亮红润的唇边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先上来吧。”


    “对呀,商厘姐,你快上来吧。”余笙也跟着附和道,下车让开通往后排的过道。


    商厘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略带冷意地嗯了声却没动。


    座位上还放着余笙的包,看着着实刺眼。


    体内的怒火与这溽热的空气如出一辙,沉闷、压抑。


    商厘深吸口气,抬手,循着脑中所想,就欲拎起那只包扔向后座。


    两根白腻匀称的手指先一步勾起包带,往后一抬。


    一直缩在后座的蔻嘉忙伸手接住,而后放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商厘偏头看向余笙,戾气稍解,淡然一笑,“你先上去吧。”


    目睹了方才的整个过程,余笙脸上的笑意已然多了几缕尴尬,“好呀,对了商厘姐,你别误会,我也要去慈善晚宴,就顺便蹭了下师姐的车。”


    商厘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上车落座,商厘系上安全带,偏头看向窗外。


    手提包里传来几声震动,拿出手机一看,是蔻嘉发来的消息。


    【商厘姐,我们是后面才遇上余笙的,她车半路抛锚了,就只好稍她一段。】


    商厘回了个知道了,想了想又补了个表情包,关上手机,重新躺回原本姿势。


    余光瞥见孟鸢捧着手机在屏幕上敲打,抬手间带起的风染上几分躁意,直往她这边吹。


    商厘阖上眼,指尖摩挲着掌心的平安符,心烦意乱。


    殊不知,两人的一举一动全被后排的余笙看在眼里,这稍稍缓解了她心中的郁闷不快,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了之前的清亮悦耳。


    “师姐,你明天新戏就要开机了,怎么今晚还来参加晚宴呢?”


    “还不是被逼的。”孟鸢开口,话里是不加掩饰的烦乱。


    余笙笑意盈盈地接上话:“谁还能逼得了你呀,哦,是闻棠姐吧,慈善晚宴确实是个提升个人形象、刷好感度的不错的契机。”


    “装模作样。”孟鸢讥笑了声,“不如多捐点钱来得实在。”


    “这两者又不冲突,真金白银换一个好名声,两全其美的事嘛。”


    两人有一句没一搭地聊起天,余笙侃侃笑谈,话题滔滔不尽,孟鸢偶尔淡淡回一句,气氛倒也算得上和谐融洽。


    加长版林肯平稳行驶在路面,车内空间宽敞舒展,商厘靠坐在一角,忽觉褊狭逼仄,被无形的边界单独隔离。


    想彻底断绝这片嘈杂喧扰,密密麻麻的声音却如实质般,穿破耳膜,尖锐、锋利。


    “对了,商厘姐,我们好像还没加过联系方式呢。”


    有关自己的名字敲开了那堵结界。


    一条雪白光滑的手臂从后面伸来,屏幕上的二维码跃然于眼底,商厘微愣,抬眸看向手机背后的主人。


    余笙同样也在看她,笑吟吟的,脸上两个小酒窝深陷,眼瞳明亮,光彩照人。


    脑子宕机一秒,思绪游荡开,不自禁假设,换做是她的话,也会更喜欢和这样的人交谈倾诉吧,就如春日的暖阳,能够晒干所有的沉郁浑浊。


    而她却是个多云的阴天,昏暗、阴郁、沉闷。


    心里窘迫感顿生,商厘呼吸困难,手指紧紧攥着手提包的包袋,浑身僵硬,忘了如何动作。


    “商厘姐?”余笙轻挑下眉,闪过疑惑。


    喉间发出一声艰涩的嗯,商厘拿出手机,对准二维码,叮的一声,扫描、添加、完成。


    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商厘心里打起鼓来,惴惴不安,就在这时,后方缓缓驶来一辆黑车,是时菁的。


    有借口下车,倏地舒了口气,商厘解开安全带道:“就在这儿停下吧,我找时菁有点事。”


    时菁自然也看到了她,当即将车唤停,打开车门,朝她招手,“飘小雨了,快进来。”


    雨丝轻柔绵软,落在身上没有丝毫杀伤力,只是不停催化着地面的燥热气息徐徐上浮,商厘一只手虚虚挡在头顶,快速钻进了时菁车里。


    柑橘香袭入鼻间,瞬间冲淡了空气中的泥土腥味,灵魂都由此得到了大大慰藉。


    早知道,就直接坐时菁的车来了。


    “死丫头,敢放我鸽子。”时菁扯来纸巾帮她擦拭挂在头发丝上的水雾,轻打她一下,“都说好了跟我一起来,临到头又跑了,重色轻友!”


    “我也没想到孟鸢会回去接我。”商厘淡淡开口,语气并无多少喜色。


    时菁怨声载道:“那你怎么不跟她走呢,还上我车干嘛?”


    “前方全是媒体记者,得避下嫌。”商厘解释着,朝她感激一笑,透出几分少有的依赖,“还好遇到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哼。”时菁傲娇不已地勾起半边唇,坚持不过半秒,就眉飞色舞道,“现在知道了吧,关键时刻还是好朋友靠谱。”


    “嗯,是是是。”


    正说着,汽车慢慢停了下来。


    透过车窗,正好看见前方不远处从车里出来的孟鸢,余笙紧随其后,两人共撑一把透明伞,两袭长裙被笼罩在下面,构成一个隐秘的、仿佛只能容纳两人的空间。


    还未落地,摄像头便齐刷刷地对准了她们,闪光灯密密麻麻地亮起,快门声几乎要压过现场的喧嚣纷杂。


    “不是,这什么情况?!”


    时菁含着怒意猛然拔高的声音响起,商厘收回目光,轻声同她解释。


    “借口借口,都是借口!不听不听……”时菁捂住耳朵连连摇头,气愤填膺,“顺路蹭车?那她怎么不提前把人放下来呢?你知道避嫌那她呢?你事事为她考虑,她有顾及过你一点吗?她有想过拉你一把吗?”


    “……”


    “一个旁人都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她身边,为什么偏偏就你不行?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我不信她做不到!”


    “时菁,这事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况且,我不在乎、也不介意这些。”


    并非是给孟鸢找托辞,亦不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只是,心离得远了,站在哪儿不都一样吗?


    她知道余笙并不是影响她们感情的祸首元凶,她跟孟鸢的所有矛盾病症,从来不是由某个人带来的。


    没有余笙,也会有周笙、王笙。


    甚至,“周笙王笙”都不用是一个人。


    但偶尔还是难免会想,“时菁,你说,跟余笙这样年轻漂亮、朝气蓬勃、生动有趣的人待在一起,生活是不是会更加……”


    头顶立马传来一个爆栗。


    时菁嗤了声:“怎么?还开始嫌弃起自己了?”


    商厘摇摇头:“我只是设想一下……”


    “来,看看这个人怎么样。”


    一面小巧光滑的镜子突然竖在眼前,与镜中人对视一秒,商厘下意识别开眼,不愿再看。


    时菁却誓不罢休,非逼她直视镜面,“快点,看看这个人怎么样!”


    商厘拧眉,怔怔看着另一个自己,嘴里诚实地吐出几个词。


    颓靡、灰败、丑陋。


    “嗯,确实,难看,真的太难看了!”时菁十分认可地点点头,掷地有声,不过须臾,话锋一转,“不过,这里面的人不是你,是孟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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