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雨水顺着手臂滑到指尖,凝成一个水珠,将坠不坠,视线朦胧,商厘费力睁大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人。


    一道闪电横空划过,撕裂夜空,惨白的痕迹转瞬消逝,狰狞凶残,这光芒也照亮了孟鸢的面庞,与这可怖骇人的夜空如出一辙。


    “那找不到了能怎么办?一个破戒指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吗?”


    “破戒指?在你眼里,这只是一个……破戒指吗?”商厘艰难出声,最后深深看了眼孟鸢,径直蹲下,手探进脏污的雨水中,一寸一寸地搜寻,神情执拗顽固,“可以找到的,一定可以找到的。”


    这戒指她已经戴了近七年,怎么可能会弄丢呢?


    不会的,不会的。


    狂风裹挟着急雨肆虐拍打在商厘身上,寒意侵入骨血,让她止不住地打颤。


    蔻嘉在一旁小声安慰,商厘听不清楚,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在这浓如墨的沉沉夜色里,寻找着那一枚小小的、可能早已被雨水冲刷走的戒指。


    希望在一点点落空,莫名的执著却将它牢牢兜住。


    叮铃铃——


    来电声。


    “你到哪儿了?赶紧的搞快点,别误了航班!明天新戏开机你可别像以前那样给我整些幺蛾子出来!”


    闻棠的催促声冲破雨幕,直直刺入商厘耳膜,让她瞬间恢复了清明。


    “嘉嘉,你们先走吧,我自己再找会儿。”


    “可是这么晚了,要是实在找不到……”蔻嘉小心翼翼地开口,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我们先回去吧。”


    商厘故作轻松地笑笑,“找不到就不找了呗,你们赶紧走吧,我等会儿打车回去就行。”


    蔻嘉欲言又止,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孟鸢,等着她说话。


    “知道了。”回复完闻棠,孟鸢挂断电话,面上染上倦怠,她探出身子,抓住商厘的手,“大晚上的又下着雨,根本就找不到,能不能别闹了赶紧走?你要喜欢,我再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就是了。”


    唇一张一合,看似为她好,却显得那么残忍冷酷、不留情面。


    商厘猛地甩开她的手,嘴角勾起一个悲凉讥讽的笑,无形地与她划定界限,“你还记得那个戒指长什么样子吗?”


    听不到孟鸢的回答。


    沉默相对,憋闷压抑的气氛在两人周边流转周旋,如一张密密麻麻、不透风的网。


    愠怒渐渐浮上孟鸢脸庞,她下巴轻点,似笑非笑,“行,你爱找就找吧,随你。蔻嘉,我们走。”


    “啊?”蔻嘉惊愕失色,站在中间左右为难,少顷,她轻轻拉住商厘胳膊摇了摇,“商厘姐,明天再来找吧,等雨水干了没准就……”


    “没事,你们走吧。”商厘抽出手,将蔻嘉推上车。


    车门缓缓在眼前关闭,商厘退后两步,汽车启动,擦肩而过,压起的泥水不可避免地溅在了身上。


    相比于满身的污浊,这不过是九牛一毛。


    汽车渐渐驶离,商厘站在原处许久没动,画地为牢。


    怔忪片刻,她沉默地蹲下身,举起手机打开手电筒,一点点照亮戒指可能掉落的地方。


    风吹雨落,电闪雷鸣,一切声音被隔绝在外,心境一片澄澈宁静,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完成某个庄严的使命。


    长时间盯着过亮的灯光,眼睛刺痛不已,视线模糊,完全看不清地面情况,商厘只能将身子伏得更低,以一种近乎匍匐在地的姿势,一点点挪动着。


    突然狂风大作,手中的伞一时脱力被刮跑,商厘连忙站起身去追,风立马扬起她的裙摆吹向一边,湿透的布料紧紧贴在肌肤上,阻挡着她前进的步伐。


    好不容易将伞捡起,一抬头,才发现雨水一股股地从脸上滑落,暴雨如注,早在她还没察觉的时候,就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索性将伞放走,任它被狂风卷走,在滚落泥泞之际奔向自由。


    世界寂寥,只有她,仍被困在这个雨夜。


    闪电来得毫无防备,目光一晃,再定睛时,那枚小小的戒指就这么神奇地闯入了眼帘。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商厘踉踉跄跄地跑过去,直勾勾地盯着那处,不敢松懈半点,生怕它一转眼又不见了。


    在不为人知的时刻,它被雨水冲刷着不断潜游,最后陷在拐角处的泥沙里,距离前方的下水道盖板不过毫米距离。


    心脏倏然揪紧,小心取出戒指,失而复得,顾不得它一身的污秽,商厘将其紧紧攥在掌心,感受着它圆润光滑的弧度,内心才得以舒张缓和。


    但是好奇怪,劫后余生后,内心竟再无一丝充盈饱胀的喜悦。


    像个刚被打满气的气球,不过须臾就干瘪了下来,了无生机。


    雨势转小,轰鸣作响的夜晚逐渐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悄寂静默,也腐蚀了手机主板,无论她怎么摆弄,屏幕依然一片漆黑。


    夜深之时,空旷寂然的街道,求救无门,她只能拖着一身湿漉漉的沉重雨水,前进、不断前进。


    细雨缠绵不绝,温柔地舔舐着每寸肌肤,思绪涣散,在雨雾中弥漫开,飘至遥远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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