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时元精神抖擞的起床上班。


    丈夫一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早餐,不到八点,两人已经出门在路上了。


    联盟星都是整个星际联合盟友国最大的城市,对外星球很多平民来说,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贵族的踪影,但对这里,一脚下去可能都会踩到三个贵族的鞋子。


    时元从小在这里生活长大,是个正儿八经的星都小贵族。


    可惜的是,他的家族已经没落了,现在这个丈夫还是他自己费劲吧啦相亲找的,至今两人的闪婚关系还没有得到家族的认可。


    但,谁管他们认不认可,丈夫婚后用着好使不就行了。


    时元趴在车窗上摇头晃脑,诺伽在旁边道:“脑袋不要伸出窗户。”


    “好的好的。”时元连忙收回来,只剩一撮呆毛迎风招展。


    他还是很听话的,除了有时候饿肚子闹脾气,其他时间都很好哄。


    诺伽转瞬即逝的弯了弯嘴角,听见小妻子忽然叫道:“啊!”


    “怎么了?”


    时元指着车窗外:“好家伙,现在黑鸢尾都这么流行了吗?”


    红灯间,诺伽转头,就见一位贵族夫人在橱窗里试穿鸢尾花的裙子,黑色裙摆做的靡丽又绚烂,让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诺伽的视线往周围转了一圈,发现鸢尾的元素已经被用在了包包挂件上,交通卡标志上,甚至小孩的气球玩具上,更不用说沿街的同行花店,更是大朵的黑金花束被装饰在外作为卖点。


    时元哇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家族已经一统星都了呢。”


    诺伽:“不是一个好现象。”


    时元:“你不喜欢o.0?”


    他的表情非常简单易懂,诺伽知道时元想让他说喜欢。


    但两个人的性格差异很大,时元是单纯的孩子心性,说话做事全凭心情好坏,不过总体还算善良,诺伽则是心机极为深沉的成年人,偶尔会有种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感觉。


    此时,成年人丈夫一点点和天真的妻子讲述隐秘道理。


    诺伽:“没有在位的统治者会喜欢自己的领地被别人占领。”


    时元笨蛋挠头。


    诺伽忽然道:“你知道帝国为什么追杀银发吗?”


    时元:“为什么呀?”


    诺伽:“联盟的最高统治者有三个位置,而帝国的统治者只有一个家族,那就是海格威斯王室,现任西姆王是杀了哥哥西塞那上位,而西塞那曾经留下过一位王子,传说那位王子就是银色的头发。”


    “哇哦,”时元手指敲了敲下巴:“所以这个和鸢尾花有什么关系。”


    丈夫声音淡道:“只是因为发色相同就要被自私残暴的当权者赶尽杀绝,而微笑医生的黑鸢尾标志已经泛滥星都,你猜霸权的圆桌三人能忍他到什么时候。”


    时元眨眨眼睛。


    诺伽:“只是现在还有利用价值罢了,不过也不确定他们是否会恼羞成怒。”


    时元痛苦面具。


    绿灯亮了,诺伽抬高方向盘,走了一条空中轨道。


    时元静悄悄的,诺伽看他一眼:“又吓到了?”


    青年没说话,一副深思的模样。


    但诺伽了解时元,他心性纯稚,对这些复杂诡谲的统治者利益往往理解不了,也不感兴趣。


    或许和他讨论午饭吃什么会更好一点。


    “呃啊。”时元突然出声,“好烦,受人喜欢也是错吗?”


    诺伽:“受人喜欢却没有自保的力量就是错。”


    时元敲下巴的速度加快:“那该怎么自保?”


    诺伽随口:“很简单,就是你变成权力游戏的主宰者。”


    时元动作停下,眼神微微亮起。


    对啊,圆桌议会的位置每四年换届一次,到时候会有星都精神力比赛,要是在比赛中挑战成功,那失败者的位置就会自动属于优胜者。


    作为男人,谁还没有一颗草根逆袭的心?


    ……只可惜时元的奋起之心只维持了三分钟热度,就被街边的冰激凌勾去了注意力。


    丈夫下车替他买到,吃到冰激凌球的时元哪还想着逆袭,一心只想当个卖甜筒的小贩了。


    “生活就不能……(嚼嚼嚼)……简单一点吗……(舔舔舔)……”时元吃的鼻尖都是粉红颜色,“别人赚钱谋生多不容易啊,非要忌惮这个忌惮那个,真有能力根本不怕满街都是别人的标志了。”


    “你说得对。”诺伽帮他擦去鼻尖痕迹,“越抓不住就越抓得紧,最近星都可能会严查鸢尾,你记得少进一点黑鸢尾的货,花卖不出去也没关系,我养你就行。”


    时元感动的眼泪汪汪:“老公你真好,老公你吃冰激凌吗?”


    诺伽看了看时元手里融化的半拉子不明形状礼貌拒绝道:“没事,不吃,去玩吧。”


    带着丈夫春天般的关怀,时元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诺伽送他到花店就离开了,可能是回家洗衣服了,有个军官丈夫就是这点好,不但洁癖严重,还是个家务强迫症。


    只要诺伽回来,所有时元搞的乱糟糟的一切就都会一尘不染恢复正常。


    时元摘了门口一朵蔫掉的黑鸢尾别在耳旁,又从柜台下拿出了一个纸质笔记本。


    “哈登,已出院,奥斯汀,已出院,康纳,已出院……今天来的是谁?哦哦,是他。”时元的笔尖点了点“盖文。”


    “今天做手术的是盖文先生。”


    时元歪着头,苦恼的在纸上画着圈。


    他又想起了诺伽的话,难道星都真的会封杀黑鸢尾花吗?


    耳旁的花朵因为倾斜的角度掉在白纸上,就算是萎靡,它也美的如此好看。


    “这么漂亮的东西,就应该永远被人们喜爱才对嘛。”


    时元唤醒看店机器人,嘀嘀咕咕的往秘密地下室走去,其实他今天不算饿,只是单纯的想出来赚赚钱,在家也没什么作用,丈夫拖地他还得抬一下腿。


    在地下室等了三十分钟,后门口终于传来了敲门声。


    时元连忙从柜子里拿出备用衣服,又在一沓面具上摸了一张新的戴上。


    地下手术室距离花店有点距离,时元当初租下这里的原因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花店是花店,手术室是手术室,来这里治病的贵族都是从地下室的后门直接进,而不会知道这里还有另一扇门通向上面的世界。


    在外人眼中,时元只是个上班摸鱼的花店小老板,而在病患眼里,他们只会在这个地下室看见微笑医生。


    没有人会将这两个天差地别的人联系在一起。


    时元必须把这两个职业分清楚,不然一出店门分分钟就要被堵。


    戴着面具的青年打开后门,“盖文·范恩特先生?”


    站在后门的是一个矮墩墩的中年贵族,身后还跟着一个高瘦的管家。


    时元提醒:“诊所有规定,看病的时候不许别人进来。”


    中年贵族似乎很紧张,额头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他不进来,只有我医生。”


    时元微微一笑:“那就好,请进,盖文先生。”


    病人进来后,时元就关上了后门,这扇门被他专门做了加厚,不仅隔绝信号,还隔音防弹防轰炸。


    “放轻松。”时元说着熟悉的台词:“在密闭空间感到头晕是正常的,只需要睡一觉就好,诊金付过了吗?”


    盖文用帕子擦了擦汗:“付过了付过了,就在门口的箱子里。”


    时元礼貌道:“好的先生,请躺上来。”


    中年贵族有点发胖,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就像案板上待宰的肥猪。


    但善良的医生没有身材歧视,时元只是微微闭了闭气,明明是最普通的治疗,他此刻却觉得有点反胃。


    ……难道是昨天吃太好了?


    人在吃过一顿好的后,就会很难再接受其他平庸的食材。


    时元又将黑影子骂了一顿,十公里外,正站在街边的诺伽鼻子忽然痒了一下。


    他穿着指挥官制服,看见有治安巡逻队的人在收缴黑鸢尾标志。


    星都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快一点,新的圆桌议会刚刚换届,新官上任三把火,上面已经注意到微笑医生的潜在威胁了。


    诺伽眼眸微眯,转身没入了楼层阴影处。


    不过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甩开帝国疯狗就已经够烦的了。


    时元替盖文扣上束缚带:“以防你因为紧张袭击医生,这些都是必要的工序。”青年笑着闲聊试图放松患者心情:“谁推荐你来找我看病的呢?”


    “菲特、菲特指挥官!”


    时元对这个人稍微有点印象,因为他和他的丈夫是一个职业。


    “好的盖文先生,闭上眼睛倒数十秒钟。”时元推了推麻醉针,尖锐的针头刺入肥硕的肉/体。


    盖文紧紧闭上双眼,松弛的眼皮抖个不停。


    今天的病人似乎格外紧张啊。


    但好歹没被吓晕,时元收起针头,照旧想找一个吃播下饭。


    只是找来找去都没什么食欲,一砸吧嘴就只能想起昨天吃的那一口香香。


    时元可算是知道什么叫由奢入俭难了。


    大部分人觉醒的精神力都是灰褐色,控制的好就可以变成箭矢变成刀刃,这些力量具像化能比光弹速度更快的取人性命。


    但是昨天那种能将精神力凝聚的像真刀的,时元还是第一次见。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大佬,实在是香的要命。


    这么想着,时元的水墙就吸收着四处乱撞的灰色能量,只是刚融进去一点,他就拧眉将所有能量都圈在了一个水球里。


    yue.


    好难吃。


    像在嚼一块生腻的肥肉。


    好好好他现在居然也开始挑肥拣瘦了。


    对实在难以下咽的时元一概都做销毁处理,他挥挥手,水球将能量压缩到极致然后急速升温,就像烧干了水一样快速蒸发掉了。


    台上的中年男人幽幽转醒。


    时元离他三米远道:“门在那边,花在门口,自己取。”


    盖文爬起来,倒是比上次的鬼叫男体面一点,只是动作有点颤颤巍巍,不知道在紧张一些什么。


    时元看他一抖一抖的走到门口,然后从水桶里拿了一支黑色鸢尾。


    “医、医生。”


    时元:“嗯?”


    盖文忽然扭头,脸上的表情稍显扭曲期待:“我能不能看看你面具后的样子?”


    时元拒绝:“不能哦,我是丑八怪。”


    盖文有点遗憾道:“那就,打、打扰了。”


    时元:“慢走不送,欢迎下次光临。”


    盖文从内拉开地下室的后门,他的管家还在门口等着他。


    时元刚抬头看了一眼,一道灰白的能量就猛地射了进来。


    盖文回头,就见那个人人害怕又人人需要的医生定在原地,而灰白的精神力已然击穿了他的面具眉心。


    “太、太可惜了,上面有人不太喜欢你,这不能怪我——”盖文的五官在肥脸上挤成一团,“我也是受威胁,不过他许诺了我很多好处。”


    “走吧,盖文先生。”伪装成管家的暗杀者道,“都结束了。”


    盖文深吸了一口,正准备抬脚,耳边就响起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结束了吗?”


    两个人蓦地原地怔住,朦胧的水墙在暗杀者背后出现,而地下室的假人则逐渐消失。


    时元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施暴者眼中出现了幻觉残影。


    盖文的牙关剧烈抖动,甚至不敢回头,他感觉手中的花枝变得水一样软,且速度极快的枯萎了下去。


    “不好好珍惜别人的馈赠,是会受到惩罚的。”


    精神力暗杀者猛地转身故技重施,盖文只觉得自己好像瞬间变换了位置,下一刻,他的胸口就是一痛。


    然后眼前就是一片黑暗。


    暗杀者低骂一声,眼神惊恐的看着时元轻松扔开了手中的中年男人。


    他一步步走近,原本占据上风的人却一步步后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已经退到了手术台边缘。


    时元看着他,轻轻的关上了诊室的门。


    “我、我是议会的人!你不能杀我!”


    面具的表情永远都是一副害羞的笑脸,但今天的时元心情可算不上多么愉快。


    “我是医生。”


    手术台旁的男人眼神恐惧的看着他。


    “医生只会救人,不会杀人。”时元嗓音有点难过,“盖文先生明明是被你无差别攻击,怎么还能反过来怪我?”


    “你、你——”


    时元不高兴的压低嗓音:“躺上去。”


    “你要对我做什么——”


    时元无语,他还能做什么,总不能是背着丈夫和人苟/且,况且谁有诺伽长得好看,他平等的排斥着除了丈夫以外的所有平凡皮囊。


    “买一送一,你的精神力已经因为紧张开始乱窜了,我免费送你一次治疗。”时元遗憾道,“不过你这样的,就算治好了也会流口水,出去后记得多帮我宣传宣传,随时欢迎议会的大人们来找我看病——”


    而现在,到你提前体验的时间了。


    ……


    十分钟后,衣着得体的“管家”呆呆的从门口拿了一支鸢尾花,走的时候还顺便捎上了可怜的似乎还有一口气的盖文。


    他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什么透彻的洗礼,嘴中不住的念叨着“谢谢医生”四个字。


    时元从小就很爱憎分明善良乐观,这似乎是他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但他那没用的父亲似乎并没有这些美好品德,于是时元猜测他的好品质来源于早就离开父亲的母亲。


    然而他早已经忘了那个女人的容颜,只记得他们有相同的发色。


    比起这两个人,诺伽更像是他现在的家长,所以时元很珍惜这段缘分,这让他压抑着力量,不忍心用自己的能力去打击平民丈夫的脆弱心灵。


    收拾完卫生,又清理了门口的污渍,时元才上了花店,只是今天似乎格外不顺,他刚出现,就发现看门机器人在和治安队吵架。


    更巧的是,在他店门口的还是个“熟人”。


    费里德看向时元:“你就是花店老板?”


    时元不明所以:“对,有事吗?”


    褐色短发的治安队队长道:“星都新规定,黑鸢尾花有毒,所以议会决定——”


    一听就是找事的前奏,时元抬手打断施法:“等等。”


    费里德:“什么?”


    时元没骨头一样倚在门边,他拨通诺伽的通讯。


    “在我丈夫来之前,我不会和你多说一句话。”


    费里德皱眉:“花店难道不是你在管吗?”


    那头接通,熟悉的沉稳嗓音传进耳朵,似乎还伴有吸尘器的声音。


    “时元?”


    “我管店,他管我,”时元说着朝着那头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被治安队抄家了,老公救命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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