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sappwillbefine...”


    贺云刚伸出手,一个身影忽然踉跄着横在了他面前。


    “sorryaboutthat...butdidyoulosethis?”


    伴随女生的惊呼,贺云微微歪头看向背对他的司玉。


    司玉手指正勾着一条白金项链,项链底部垂着用钻石拼成的字母s。


    贺云不知道司玉在做什么,但也没打断他。


    女生在惊讶后否认了是自己的项链,开始和司玉聊起来。


    贺云挑挑眉,识趣地站到一边。


    司玉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准备再多纠缠。


    但无奈人实在热情,一副如果不交出号码就别想离开的架势。


    于是,司玉点开了自己的instagram。


    妹子盯着100mfollowers愣了许久,最后也只能看着司玉离开。


    “诶,你在等我吗?”


    司玉跑到树下,对着贺云明知故问。


    贺云想了想,点点头。


    “太好啦,你......”


    “也是在等她。”


    “嗯?”


    司玉瞪大眼,看着贺云伸手从自己身旁接过手机,输入完什么后,递还给到刚刚的妹子。


    司玉:......


    光秃秃的树枝的确没什么看头,尤其是在满是阴云的天气下。


    司玉气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给她号码那么干脆,给我就磨磨蹭蹭这么久啊?”


    贺云在一处高级公寓前停下,反问道:“你也需要我代写essay吗?”


    司玉:眨眼


    贺云:耸肩


    司玉拍拍脑袋,啧了声,准备跟上贺云,却被保安拦在了门外。


    “号码号码,你号码还没给我!”


    原本消失在拐角的贺云,忽然露出了个脑袋。


    随后,他对着司玉做出个噤声的手势,便再度消失。


    司玉:......


    司玉觉得他这辈子,遭遇的最大滑铁卢就是现在。


    -


    回到公寓,贺云并没有开灯。


    他放下背包,绕过一处处用防尘布遮好的家具,走到堆满奢侈品纸袋的宽敞大厅。


    贺云随手拿起一个纸袋,小心翼翼地打开,熟练地拿出手机给纸盒、限量款大衣、小票等拍好照。


    【英区-伦敦二手群(11)500】


    【hy:出alberthenry最新季秋冬秀款大衣,全新未使用,半价。有意者私聊,伦敦面交。】


    【hy:[照片]】


    贺云切换到二手贩卖软件,将同样的信息也发布了出去。


    叮咚!


    【英区-伦敦二手群(11)500】


    【xxx:@hy贺少爷的奢侈品还没卖完?】


    【xxx:那怎么还住你西1区的公寓】


    【xxx:卖了也好再给你爸填窟窿啊】


    通透的户型采光,却因为天气实在差,让贺云的脸也一直笼罩在阴影中。


    【英区-伦敦二手群(11)500】


    【hy:卖。】


    【hy:@xxx你买吗?】


    【hy:随时看房。】


    贺云滑到相机模式,继续给满厅的奢侈品拍起照。


    嗡嗡——


    贺云看了眼陌生号码,犹豫良久,还是接听了。


    “你爸什么时候还钱?!再不还,我们就把你同学老师,还有你手机通讯录你里的人号码全部打个遍!”


    贺云放下手机,打开屏蔽未知号码。


    他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只是继续的、沉默的、面无表情地做着同样的事情。


    打开纸袋、拿出物品、拍照、上传......


    奢侈品袋看不到头,就像贺云父亲留下的欠款。


    它们拼命拽着贺云,让他就算看见了天边的星光,深陷漩涡的人也不敢伸出手、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贺云关掉了司玉的ins界面。


    -


    “司玉哥,你就吃点东西吧!”


    聂双急得头都大了。


    “今天,你吃饭的照片我一张没拍到,怎么给沈总交代啊!”


    哐!


    司玉将餐盘一掀。


    “我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吗?他沈确是我亲爹吗?”司玉一脚踢向桌子腿,“你巴结沈确也收敛点!”


    聂双长叹了口气,坐在了司玉对面:“没办法呀,我也是被逼得没招了。谁让,谁让沈总是老板呢......”


    司玉鼻翼翕动,扭头看向被大雨冲刷的玻璃窗。


    “而且,你和沈总之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一不跟沈总说话,他自然就......”


    “闭嘴!再让我听见你提沈确的名字,我就去特拉法加广场裸奔!”


    司玉抓起手机和围巾,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酒店套房。


    伦敦的地砖有不少已经松动,在司玉疾步走过时,还会溅起泥水。


    那些水,跟长了脚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他的裤腿里钻。


    风大,吹得司玉哪怕缩紧的脑袋,将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也无济于事。


    走了一刻钟,司玉终于受不了这鬼天气,找了间餐厅。


    菜单上,用黑色花体字写的菜名对司玉并不算难认,但他却不知道该选什么。


    好像就跟他的工作一样,永远有人替他做好的一切选择:穿什么衣服、接什么剧本、用哪个角度对着摄影机、鞠躬应该到什么角度,诸如此类。


    在过去一年,司玉都在竭力反抗:反抗沈确。


    可这也换来了沈确变本加厉的控制。


    他开始监控自己的行踪,去到的任何地方都需要汇报;


    他开始监控自己的社交,接触的任何一人都需要汇报;


    他开始监控自己的思想,多看一眼的东西都需要汇报。


    ......


    司玉没办法去怪通风报信的聂双,因为他知道这这份工作对于聂双来说有多重要。


    他和沈确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任何人。


    但是,真的好累。


    司玉疲惫地揉着眼睛,雨水将他的双掌浸湿。


    “晚餐的主厨推荐是这一款,如果你吃得惯海鲜的话。”


    司玉双手僵住,他慢慢放下手,抬起头。


    “当然,牛排也很不错。”


    贺云背着光,阴影使得他的脸部线条更加硬朗,嘴角和眼中的笑意却是温柔又随和。


    他一手拿着菜单,一手握着笔,并未催促,反而在司玉出神时,又耐心地介绍起其他菜品。


    “有什么忌口吗?”


    “不要难吃的蔬菜。”


    贺云笔尖顿了顿,却也还是将要求写了上去:pleasereplacethecarrotwithasparagus.「请将胡萝卜换成芦笋。」


    “好的,请您稍等。”


    “贺云!”


    贺云转过身,见到司玉有些局促地捏紧了手指。


    他道:“我没有跟着你。”


    贺云垂下眼皮,旋即笑起来,轻声道:“嗯,我知道。”


    他将单子交给后厨,站在柜台旁,远远看着捧起热水,小口抿着的司玉。


    他吃得很慢,一直到贺云开始打扫卫生,才见到他留下大面额的小费,慢吞吞地起身离开。


    贺云搬动椅子的手停住,和同事说了两句话,便拿起包和雨伞跑出了餐厅。


    天早已暗了下来,雨落到路灯下,像是成团的雪球来回翻滚。


    贺云左右看了看,却没能从形形色色的路人中发现司玉。


    他下意识地用大拇指摸了摸食指上的戒指。


    静静站了一会儿后,贺云轻叹了口气。


    他戴好帽子,将黑色长柄伞放到一旁的伞架上,刚扭头——


    “你们英国人好像都不爱用雨伞。”


    蹲在墙角的司玉说道。


    墨绿色的波浪型雨蓬边缘,不断往下垂着水帘。


    水帘下,贺云撑起伞,慢慢走到司玉身边。


    “嗯。”贺云将伞微微倾斜,挡住了吹向司玉的风,“但我会用。”


    “可以送我回去吗?”


    “好。”


    黑色的伞很大,但寒风更大。


    贺云看着偏头躲避的司玉,继续将伞又斜了几分。


    但司玉已先一步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他抬起左手,轻轻拽住贺云举起的手臂,将脸埋下。


    感觉到贺云脚步的放缓,司玉昂头,小声问道:“可以吗?”


    他担心贺云又会像先前那般拒绝,所以他更加用力地捏紧了贺云的衣袖。


    好像忘记了,如果贺云真的想拒绝,仅凭他抓住的那一点点布料,根本无计可施。


    贺云右臂动了动。


    司玉的心沉了下去。


    “这样会好握一点吗?”


    贺云的声音很轻,好像随时会被风声带走。


    司玉低下头,看着贺云几乎悬空横着的大臂,伸出手,慢慢挽紧。


    风声、雨声依旧,但司玉却再也听不到一点。


    “你的围巾。”


    司玉朝前迈了一步,却将手中带着余温的骆马毛围巾捏得更紧。


    “你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准备冬天的衣物。”贺云说,“如果不介意,你可以留下。”


    看着贺云又将重新步入雨中,他继续出声喊道:“贺云。”


    贺云转过身。


    “我真的没有跟踪你。”


    贺云点点头。


    司玉有些不解:“你这次怎么信了?”


    贺云看向他裤腿处的泥点和单薄的上衣,说道:“因为,你看上去也不像会让自己就这么出门的人。”


    司玉低下头,气恼地盯着脏兮兮的鞋子。


    “祝你在伦敦玩得开心。”


    因为,你看上去很伤心。


    贺云转身离开,消失在伦敦的雨雾中。


    司玉的心再次狂跳起来,衣物上的水渍也好似被瞬间蒸发。


    他没有理会聂双的尖叫,将人反锁在套房门外,走到衣帽间,拉开一扇柜门。


    最里面的角落里挂着一件黑色衬衫,司玉将它小心地取出,抱在了怀里。


    “祝你在南法玩得开心。”


    一年前,贺云站在南法夜空下,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贺云是他见过最好的人。


    贺云会帮流浪汉捡起掉落的瓶子;


    贺云会帮游客拍一张又一张照片;


    贺云会帮同事打扫不归他的区域;


    但是,他好像无论对谁都那么好。


    司玉很不喜欢。


    他冲入雨中,在贺云准备将雨伞递给同级的女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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