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玉二话没说,大步朝着贺云走去,夺了过来。
“你……”
“几根枯枝?”司玉拎起花枝,“有什么好藏的啊?”
贺云喉结滚动,伸出手:“还给我。”
司玉撇了撇嘴,丢给他:“我还不稀得要呢。”
看着贺云跟宝贝似的将其捧在手中,一眼没看自己,司玉手臂环胸,骂骂咧咧地往山下走去。
可偏偏,司玉没穿鞋,走得又急脚底被硌得疼,还为了不掉面,不肯停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贺云拦在了他的身前,视线微微下移。
“你堂姐说的。”司玉借坡下驴,放慢了脚步,“说你不在海边拍照片,就会往这个山跑。”
贺云没接话,挪到一旁,与他保持着距离。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给你的钱一分不动,非得跑来这个地方吃苦。”
晚春的五月,地上小草生得茂盛,司玉就挑着它们踩。
脚底软绵绵,脚背上却刺痒无比,司玉不介意跳得欢。
忽然,司玉察觉到了贺云凝视他双脚的目光。
“你不会要说我虐待植物吧。”
“……”
山脚被海水深掩,海岸蜿蜒处有鸟儿盘旋,高声鸣唱;夕阳洒得处处金光烂漫,漫山遍野好似开满了金盏花。
司玉回头看着贺云,合拢长发,笑着说道:“今天的夕阳,可以排进我和你约会的top5.”
贺云一如既往地沉默,静静看着他。
司玉转而问道:“那你呢?”
“一个。”
说完,贺云加快脚步,越过了他。
“怎么会只有一个?”司玉追了上去,“我们看过那么多落日!”
贺云迈大步子,越走越快。
“你难道不喜欢卡帕多奇亚的热气球吗?”
“……”
“你难道不喜欢科伦坡的海上小火车吗?”
“……”
“你难道不喜欢伊亚镇的爱琴海吗?你都把我按落地窗上做了……唔!”
贺云捂住司玉的嘴。
但下一秒四目相对后,他又急忙收回手,转身走进院子。
“贺云。”
“贺云?”
“贺云!”
贺云没回头,他用所有注意力,勉强握紧手中钥匙。
“我流血了。”
贺云顿住,转过身。
司玉无辜地站在院子门口,白皙脚背渗出道道血迹。
“司玉!”
他看着将自己抱起的人,脚背上的痛痒,也变得无足轻重。
“疼的。”
司玉慢慢贴上贺云的颈侧,不停蹭着他。
他没等到贺云安慰的话语,却等到了在他腰间越收越紧的手臂。
“我不要坐这里。”
浴室里,司玉挂在贺云脖子上,双腿缠在贺云身上,说什么也不要在浴缸边缘坐下。
贺云浅浅叹了口气,双手扶住司玉的腰侧和膝窝,将他打横抱坐在大腿上。
司玉对这个熟悉的姿势很满意,有贺云在的地方,司玉的座位,只能是他的大腿。
贺云打开花洒:“会有点冰。”
司玉摇摇头道:“你抱着我,没关系的。”
贺云没抬眼,继续用左手握住司玉纤细的脚踝,放在凉水下冲洗。
湖蓝色的瓷砖上,淌过混合棕色泥沙和嫩绿的草叶的水流。
它们或溅到贺云的裤腿,又或是打湿他的鞋面,可这些他都不关心。
掌心紧贴的肌肤开始阵阵升温,贺云移开手,轻柔地搓洗着怀中人的脚掌。
“嘶——”
“疼吗?”
司玉的脚趾蜷缩起来,脚背上凸起的骨骼和黛色血管愈发显眼。
“不疼。”司玉的嘴唇碰着他的锁骨,“痒。”
话音刚落,司玉便感觉到脚上的力气大了几分,可这没有扭转眼下的「糟糕」局面。
贺云为他按过无数次,浴缸、沙发、地毯、床榻……
最终,贺云的手都会一路往上,直到可以将自己彻底安抚。
“贺云。”
司玉喊出的音节模糊不清。
他用力搂住贺云,继续往怀里钻去,直至两颗怦怦跳动的心脏,仅凭薄布料已无法将它们分隔。
贺云关掉水龙头。
浴室里,只剩下二人紧促的呼吸。
“抱我。”
司玉看着贺云,凭余光取下他手中的花洒,放到一旁。
接着,他拉起贺云的手,却没有按照「约定」将其放到自己腰身,而是将白衬衫纽扣交给他。
“解开。”
两个字,是蛊惑,是命令。
微敞开的领口处,划过贺云的指腹,接着是胸前布料的扯动。
司玉鸦羽般的睫毛垂下,吻向贺云紧抿的嘴唇——
砰!
不锈钢花洒从浴缸边缘落下,银色软管滑过白瓷,拉出长长刺耳声响。
惊扰未能深吻的二人。
“碘伏、棉签。”
司玉的视线从茶几上的物品移开,看向贺云走入卧室的背影。
“好狠心啊。”司玉抱着双腿,“药都不肯帮我擦了。”
卧室门后,贺云后背顺着门扉滑落,整张脸埋进蜷起的膝盖中,动弹不得。
-
“在做什么?”司玉推门而入,“好香啊。”
贺云从烤箱里端出烤好的鸭腿,剪开油纸,放到一边。
随即,起锅放油,将培根小火煎脆后盛出;洋葱炒软,土豆下锅,小火慢煎。
——愣是一眼不看他。
“你在做油封鸭腿?”司玉拾起碗中百里香细细问着,“我不喜欢,太油了。”
“不是给你做的。你......”
贺云目瞪口呆地看着抓起鸭腿,大口往嘴里塞去的司玉。
“好吃!”
司玉施施然转身,躺倒沙发,玩起手机。
砰砰——
“来啦!”贺飞伊笑着打开房门,接过餐盘,“就吃个便饭,还特意带了……一个鸭腿?”
贺云:“嗯。”
司玉:“嗨!”
“司玉也来啦?快快,进来!”
硬塞了三个鸭腿的司玉,实在不愿再靠近厨房,干脆上楼找到在赶作业的桃子。
“不会的,就大大方方问!我可是……”
“这道。”
“……”
司玉推开少女漫画上的数学题,认真道:“凡事要靠自己,不要总问人。”
桃子做了个鬼脸,拿上草稿纸和笔,趴在床尾和司玉边聊边写。
“你真的是因为我小舅舅,才来这里的吗?”
“对啊。”
“为什么啊?”
“因为……”司玉心不在焉地翻了页漫画,“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哦——”桃子晃了晃笔杆,“好巧哦。”
“巧什么?”
“你和我小舅妈都是27岁,比小舅舅大三岁。”
嘶——
“我的漫画!”
“小舅妈?!”
贺飞伊看着时不时就往楼梯望去的贺云,忍俊不禁道:“别担心,桃子可喜欢他了。”
贺云张了张嘴,继续低头切菜。
“阿云,你之前提到的国外的对象,不会就是……”
哐哐!砰砰!哗哗!轰轰!
“司玉!”
贺云丢下刀,冲上二楼。
“我不管!我不管!你必须告诉我!”
司玉躺在地板上撒泼打滚。
他脚边的小桌、小柜和垒起的书堆撒了一地,看着仿佛刚遭了贼。
桃子:“小舅舅,交给你了。”
贺云:。
“起来。”
贺云对着司玉伸出手。
“不要!”
司玉翻身趴倒在地。
贺云缓蹲下身,柔声问道:“怎么了?”
司玉抽抽搭搭,委屈开口:“小舅妈?”
贺云转过身,收拾起一地狼藉,没接话。
“你说啊!”司玉爬起来,跳到贺云背上,“桃子说的小舅妈,到底是谁?”
贺云将桌子扶起,把一沓沓手账本和贴纸整理好,放回原位。
随即,他才扭头看向肩头露出的双眼,低声道:“只是随口一说。”
司玉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扯开贺云的衣领,刚准备咬下去,却看出了不对劲。
“这是谁咬的?!”
司玉指着一圈已经结痂的牙龈。
贺云从司玉手中解救出衣领,继续收拾起东西。
“我才走了几天啊?”司玉一屁股墩坐回了地板,“你就找了其他人!”
贺云低头垒好书籍,双手随意又无奈地搭在膝盖上,良久才开口道:“下楼吃饭了。”
“不要。”
他的后背迎来了司玉的额头撞击。
“你有小舅妈了,还被别人咬了。”
“……”
“有没有可能,那是你咬的。”
司玉坐直身,捧过贺云的脸,问道:“真的?”
贺云看着他,低低应了一声。说道:“试试?”
司玉没有犹豫,大口在他肩头咬下,最后用满意的眼神,开具了张「亲子鉴定」报告。
“可以吃饭了吗?”
“那小舅妈呢?!”
贺云站起身,先一步下了楼。
司玉急忙跟上,喋喋不休追问间,他走到了一楼餐厅,见到了站着的陌生女人。
“还真的是司玉!”
穿着玫红色裙装的女人,惊讶地放下酒杯。
但很快,贺飞伊拉了拉她的衣袖,让她回过神。
女人赶紧大步上前,做起了自我介绍。
“司老师你好,我叫贺飞倩,是飞伊的堂妹、贺云的堂姐。目前在京城博雅电影院,负责影片管理。之前有幸在电影点映会上见过您。”
司玉笑了笑,伸出手,得体应道:“你好,司玉。”
“去洗手。”
贺云打断了准备开口的司玉。
看着司玉的背影,贺飞倩握着贺飞伊的手,化身无声尖叫鸡。
饭桌上,众人都在听着贺飞伊手舞足蹈地聊工作、吐槽老板和小牌大甩的明星。
贺云给桃子夹了块排骨,看向身体靠着椅背的司玉,抬起手将他面前的炖肉换成了盘青菜。
看着司玉弯起的嘴角,贺云低下头,继续往桃子碗里夹菜。
碗中早已堆起小山包的桃子:......
“对了,阿倩你和阿云也很久没见了吧?去年你都没时间回来。”
“没有啊,我跟阿云前年在京城见过。”
嗞——
司玉手中的汤匙,在贺云给他盛满的金黄龙虾汤汤碗中,划拉出刺耳声响。
“什么时候啊?”司玉问。
“元宵节那天。”贺飞倩答。
贺云放在大腿上的手猛地捏紧,浑身僵硬,好似在等待走上绞刑架的囚徒。
“前年元宵节?”司玉看了眼贺云,“京城?”
“对啊,后来我还准备和他吃点东西,但……”
贺飞倩看着司玉阴沉的脸,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无声。
“啊,真巧呢。”
贺云慢慢抬起眼皮,看着司玉轻敲在勺柄的指尖,心跳如鼓。
“我也在京城,怎么没见到你啊?”司玉支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贺云,“还不知道,你去京城见了这么多人呢。”
“司玉……”
“大家慢用。”
司玉一脚向后踢开椅子,双手插兜,走向大门。
“这,这是怎么……诶,阿云!”
贺飞倩刚想去追贺云,就被堂姐拦了下来。
贺飞伊对她摇摇头。
“不是,他俩关系怎么看着那么奇怪?”贺飞倩挠了挠脑袋,“贺云不是司玉粉丝吗?怎么搞得跟仇人一样?”
“粉丝?”
“对啊。”贺飞倩眨眨眼,“那天元宵节点映会,贺云凌晨就来排队了,比司玉的应援团还早到。”
夜风袭来,吹得窗帘呼啦作响,也将屋外的黑色海面扭曲成白色浪涛。
“司玉!”
贺云沿着岩石和杂草间的小径,狂奔而下,直到握住司玉的手臂。
“你听我解释,我……”
“你怎么教不乖啊?”
司玉拽过贺云的衣领,冷冷地看着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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