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忙着处理砍来的新鲜竹子呢。


    路元按照哥哥的要求吭哧吭哧地把竹子锯成规律的几节,然后放入水中浸泡。


    等他做完这一切看过去,发现哥哥已经把土灶搭起来了,他赶紧跑过去,兴奋道:“哥哥,这是要做什么呀?”


    “收集一些竹沥。”


    “什么是竹沥?”


    “竹子里的汁液,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兄弟俩一块儿处理好了竹子,简单的清洗过后就架到火上烤,这个过程十分考验耐心,等路元从眼巴巴地看着到开始打瞌睡,才勉强得了罐子底那么多的竹沥水。


    路景拿根筷子沾了一点给路元尝,路元锁着小眉头认真道:“有些竹子的香气,其他就没尝出来了。”


    路景笑了。


    就这么又烤了几个时辰,罐子里的水越来越多,路景看着日头落下去,想着路二和姜氏快回家了,便把烤竹沥水的活儿交给路元,自己去厨房准备食材。


    路元惊讶道:“哥哥,你要下厨吗?”


    “嗯,做个竹筒烧肉。”


    虽然没吃过,但既然是肉,那肯定是差不了的,只是路元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忙巴巴地跟上去,“哥哥,哥哥。”


    “怎么了?”


    “不然还是等娘回来再烧吧。”


    小家伙脸上的紧张和担忧明显的很,路景看的好笑,“你怕我把肉做坏了吗,放心吧,不会的。”


    “哦。”小家伙也好哄,得了哥哥的保证,马上就放心了,乖乖地跑回去继续看火。


    不光做竹筒烧肉,路景还另做了一份竹筒饭。


    先把食材和配料放锅里炒一炒,炒过后装入洗干净的竹筒中,拿荷叶封好口子,最后再糊上一层厚厚的泥。


    做完这一切就听见外面路元喊爹娘的声音。


    姜氏急匆匆丢下手里的工具,连汗也来不及擦就往厨房赶,等看见里面的路景时脚步一顿。


    “景儿,你这是?”


    “娘,我做了点竹筒饭,拿去蒸一下就能吃了。”


    姜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你啥时候会这些了?”


    “先前在孔嫂家见她弄过。”


    孔嫂是路家同一条巷子的街坊,手巧是出了名的,竹筒饭她也确实弄过一回,大家都知道。


    姜氏帮着路景把竹筒搬出去,高兴道:“你今儿咋想起来做饭了?”


    路景故意叹了口气,“这几日老听人家说我不好,比不上文哥,我心里难受。”


    姜氏面色暗了下去,“也怪我,我和你大伯娘也没得比,还有……”


    她想说路二也比不上路大,但看了眼外面吭哧吭哧打井水的路二,这句话终究还是没忍心说出来。


    路景吸了口气,“娘,我想通了,以后咱们就不和大伯家比了,关起门来过好咱自己的小日子就成。”


    该死的对照组,滚一边去吧。


    “成,”姜氏露出个笑来,“你说得对,过好咱自己的小日子。”


    其实她根本没往心里去,毕竟这些年她和路二从没主动和路大家比过,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事情就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这话说起来轻松,实则她也没什么底气。


    夜晚凉风习习,比起闷热的小厨房,小院子显然要舒爽得多,一家人干脆搬了张桌子出来,就着鎏金般的晚霞吃起了暮食。


    路景切开一只竹筒,一股诱人至极的油香顿时爆开,桌边的三人立刻勾着脖子看过来,尤其是路元,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今儿还买了肉?”


    路景把竹筒放在路元跟前,应了一声,“早上路过肉铺,买了一些。”


    也就这一只竹筒,余下的都是竹筒饭了。


    封口的厚泥轻轻敲开,再揭开荷叶,竹子的清香混合着饭菜的油香扑面而来,姜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路二迫不及待地拿筷子夹了一点塞进嘴里,被烫的直吸气都没舍得打个停顿,直接吞了进去。


    “香得很。”


    姜氏紧跟着也尝了一口,她没路二那么心急,在嘴巴里反复嚼过才咽进了肚子里。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皆眼睛一亮。


    “上回孔家的怎么说味儿不好呢,我吃着美得很啊。”


    路二摇头,“不知道咋回事。”


    “兴许是因为我提前炒过一遍吧,我记得孔嫂子好像提过。”


    路景说的极其自然,路二和姜氏都没起疑心。


    路元急的在旁边直打转,他知道爹娘辛苦,所以没敢抢在前头。


    但闻着这味道,再听着三个大人的讨论声,他的小肚子响的好大声。


    好不容易轮到他,可怜的小家伙一个字也舍不得多说,只把小脑袋埋在竹筒里拼命扒饭。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桌上只余留了几只横七竖八的空竹筒,里头一粒米一滴汤汁都没剩下。


    路二抹了抹嘴,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等下回买只鸡回来,咱们可以拿竹筒熬鸡汤喝,就用今儿烤出的竹沥水。”


    一听这话,路元马上露出向往的神色,鼻尖仿佛都闻到了一股混合着竹子清香的鸡汤味。


    想想都美味的不行。


    姜氏笑了一声,“就明儿去买吧,一只鸡咱家还是吃得起的。”


    附近有主的园子里基本都养了好些鸡鸭,成本相对比较低,价格上自然也要好接受一些。


    路元欢呼一声,特别勤快地跑去厨房里把那一罐子竹沥水端了出来。


    姜氏好奇道:“这东西怎么喝?”


    “加姜片煮,能止咳。”


    路景又补了一句,“听人说的。”


    姜氏笑了一下,“开春那会儿吃了风,一直咳到现在也不见好,我先试试。”


    余下的竹沥水路景煮开后泡了一壶茶,连路元都分到一小杯,一家人坐在一块儿悠闲地品茶聊天。


    路二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活到这个岁数,从未如此惬意过。


    然而事情总归是没那么圆满,一壶茶还没喝完,周媒婆和闫家的就上门了。


    “呦,喝茶呢,好生舒坦啊。”


    周媒婆的大嗓门老远就传过来,左右两边立刻传来开门的动静。


    路景:“……”


    早知道就把院门关上了。


    姜氏警惕地看着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闫家的表情很是复杂,像是憋着怒火,但又无可奈何。


    路景拍拍路元的肩,小声道:“元元,你先回屋去。”


    路元虽然听话地进去了,但紧跟着就拿了他娘的捣衣槌攥在手里,趴在门边偷看。


    “别慌别慌,”周媒婆帕子一甩,“我是来报喜来了。”


    姜氏看了眼路景,茫然道:“哪来的喜?”


    周媒婆嗔了她一眼,“还能是什么喜,自然是景哥儿和山小子的亲事了,我这忙前忙后的为了啥呀,不就为了这事儿嘛。”


    路景:“???”


    他记得他早上刚把闫山骂了一顿吧,现在这什么情况?


    “闫家的你说句话?”


    周媒婆推了一把闫家的。


    闫家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说话的时候也一副不甘不愿的口气,“只要你家景哥儿点头,礼钱我们可以再加点。”


    说完她就立刻偏开头去,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似的。


    周媒婆喜滋滋地打圆场,“其实是山小子,别看他上回没说什么好话,其实就是抹不开面儿,年轻后生嘛难免的。这回他亲口和我说相中了景哥儿,非把他娶回家不可,只要景哥儿答应,十两银子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说着她就给闫家的使了个眼色,闫家的轻哼了一声。


    路景:“……”


    闫山搞什么名堂?


    姜氏下意识去看路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往她都习惯听路二的。


    路二也看向了路景。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周媒婆愣住,这可和她预料的完全不同,她本来以为路家会欢天喜地答应呢。


    “今儿个咱们就合计合计,把吉日定下来,等……”


    “不必了。”


    路景打断她,冷声道:“我早就说过了,亲事取消。”


    周媒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个哥儿家,这么强势作甚,哪个男人会喜欢?”


    路景翻了个白眼,“好像男人的喜欢多值钱似的。”


    周媒婆双眼一瞪,“十两银子还不值钱?你这哥儿简直黑了心,要是传出去我看还有谁家敢要你。”


    路景:“……”


    算了,吵都吵不到一处去。


    他干脆顺着周媒婆的话说,“对,我就是黑了心,没有八抬大轿别想娶我,慢走不送。”


    周媒婆:“……”


    闫家的:“……”


    等把这两人轰走,院门一关,路景一转身就对上路二和姜氏担忧的视线。


    他无奈道:“我知道这样对名声不好,但周媒婆实在难缠,不这么说她估计还会再来的。”


    姜氏叹了口气,“罢了,日后再说吧。”


    路二也叹了口气,“兴许隔壁镇上还有没成亲的后生,咱们再看看吧。”


    路景:“……”


    路元举着捣衣槌,兴奋道:“颜夫子还没有成亲哪!”


    夫妇俩脚步一顿,路元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结果两人马上就继续说着话绕开他回屋去了。


    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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