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那句话后,贺兰珏不再理会郑雪吟。他走到一边,盘腿打坐。


    郑雪吟在他对面坐下:“栖云台上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是我的,我是断断不舍得交出去的。在师父面前的那番说辞,是为了保你,极乐宗的其他人你可以不信,务必要信我,真的,我会保护你。”


    贺兰珏一直闭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郑雪吟说的口干舌燥,舔舔唇角:“也罢,你铁石心肠最好,这样将来无论是谁,都得不到你的心,就没有别的女子同我争抢了。”


    她起身,理了理裙裾,又说:“我所作恶事,与非离无关,他不过是听从我吩咐,如今也得了报应。这里你爱住就住着,我的账你别算在非离头上,要是你有空闲,替我照看非离一二。”


    郑雪吟并未说自己要去哪里,她行至大殿门口时,贺兰珏睁眼看向她的背影。


    白衣女子裙摆在风中翻涌,像是天边的一抹雪白微云。


    *


    明月独悬天幕,撒下一地琉璃清辉。


    郑雪吟踏着满地的月色,来到风阁前,告诉守卫:“麻烦替我通禀一声,我要见师父。”


    一炷香的时间后,郑雪吟如愿见到了楼少微。


    金碧辉煌的殿内,昏黄的烛火跳跃着,垂下的鲛纱帘后,一团人影慵懒地捧卷而坐。


    楼少微刚沐浴过,披了件淡紫色的袍子,发未束起,倾泻如瀑,披散身后,尾部还有未干的水汽。


    铜炉里的熏香袅袅腾空,丝丝缕缕的香气萦绕在郑雪吟的鼻端,淡淡的甜香,让人产生一种似醉非醉的昏睡感。


    “师父。”郑雪吟单膝跪在帘后,开门见山地说,“请您放过非离。”


    帘后的人影偏了下脑袋,似乎看了过来。


    隔着垂帘,并不清楚楼少微此时的目光是怎样的。


    应该是凉薄的。这是郑雪吟的猜测。因为她在那种目光的审视下,感到后脊背一阵阵发冷。


    烛火跳得更加厉害,郑雪吟映在屏风上的影子跟着跳起来。


    “弟子愿为炉鼎,只要师父肯为非离逼出那三道剑气,弟子全凭师父处置。”


    室内霎时安静下来,安静得烛火跳跃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噼啪一声,灯花爆裂,叫人心脏跟着突突跳了一下。


    终于,楼少微起身,掀帘而来,长发垂泻至腰际,高大的身影完全将郑雪吟覆住。


    郑雪吟自阴影中仰头,望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在烛光的晕染下,那双眼泛着浓郁妖异的紫,美得像是价值连城的宝石。


    郑雪吟浑身一颤。


    她在那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眸里看到了恨意。


    是什么让他如此恨着她?


    那泼天的恨意一闪而逝,等她再去细细分辨,又全无踪迹,仿佛是她的错觉。


    “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近乎温柔,如同盛夏傍晚的风,不经意地擦过郑雪吟的耳畔。


    语气里没有一丝吃惊。


    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


    “雪颜丹,拂雪心经,还有我每月泡的药浴,都是师父悉心为我准备的,旨在……将我打造成纯阴体,炼制为绝佳的炉鼎。”郑雪吟毫不避讳楼少微的目光,“还有,我体内的禁制,亦是师父的手笔。”


    可为什么呢?


    原书里的字字句句,皆是铁证,楼少微对原主,分明是如父如兄的亲情。


    他有什么理由要摧毁原主。


    楼少微摩挲着大拇指上套着的紫玉扳指:“这些,是段非离那小子点拨的吧。”


    段非离对她有着不一样的感情,那种感情超越了普通的男女之情。


    他比他更纵容郑雪吟,只怕郑雪吟要他的眼珠子,他都会掏出来。


    “不关非离的事,禁制是我自己的猜测。师父修为高深,旁人看不出来我的功力出了问题,师父不会看不出来,师父看出来却不问,只因师父知晓是何原因。”


    楼少微摩挲着紫玉扳指的指尖停下动作,长睫垂下,敛去眼底阴翳。


    郑雪吟说的没错,栖云台上他就看出郑雪吟的功力出了问题,那禁制是他亲手所下,他比谁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是贺兰珏?”楼少微念出“贺兰珏”这三个字的时候,空气里寒意波动,直逼郑雪吟心尖。


    “是他。他实在生得好,我一见着那张脸就忍不住心动。”郑雪吟吞着唾沫,双肩不由绷紧几分,“那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恰是照着我最喜欢的模样长,初时每每见着他,都觉惊心动魄,不慎激发了禁制,现在再瞧,倒是没甚感觉了。”


    言下之意,她就是图他的脸。再美的天仙,日日放在身边,时日久了,也会变得平平无奇。


    那寒意霎时褪去不少。


    楼少微脸上露出恍惚的神色,似乎陷入了什么久远的回忆。


    郑雪吟不禁想到大纲里给出的后续情节,自忖自己说的也没错,原主得到贺兰珏后,不久就厌弃了,可不就是为了那张脸,图一时的新鲜。


    “你,不问为什么吗?”楼少微沉吟。


    “想问,可我知道,师父只在乎结果,不会告诉我原因。”


    楼少微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垂下的衣摆宛若霞光般璀璨夺目:“那便如你所愿。”


    “多谢师父。”郑雪吟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彻底落下来。


    得到楼少微的许可后,她立即叫人去雪阁把段非离抬过来,楼少微当着她的面,将段非离体内的剑气逼了出来。


    “明日他就会醒来。”楼少微道。


    *


    郑雪吟带着昏睡的段非离返回雪阁,连夜召见叶紫岚,向他出示了段非离给她的青鱼令。


    叶紫岚眼底有一丝震动,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喟叹。


    他不慌不忙解释道:“我确实与段兄有些交情,也深知他的来头,入极乐宗,依附雪君生存,亦是段兄教导。大抵是段兄希望雪君能多一分助力,而我是个生意人,想借雪君的名头,在南荒立足而已。”


    南荒魔宗林立,这里的人不讲规矩,只讲武力,叶紫岚开过来的店铺,隔三差五的被地头蛇骚扰,一个月下来,被收取的“保护费”竟是盈利的三倍之高。


    如果不想就此撤出南荒,放弃南荒的市场,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个靠山,借他人的羽翼庇护生存下去。


    极乐宗首席大弟子的身份就是这座靠山。


    “我点明你的身份,并不是想与你秋后算账,极乐宗非离是待不下去了,我要你带着他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让他好好养伤。”郑雪吟将青鱼令丢给叶紫岚。


    楼少微答应郑雪吟,不会再去追究段非离的罪责,郑雪吟让段非离走,不是怕楼少微再找他麻烦。


    她想的是自己与楼少微之间的事还没有解决,段非离留在这里,将来难免会波及到他。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