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迟疑地问泰芬珠:“什么玉佩啊?”
泰芬珠瞪他一眼:“爷还问呢,九弟和十弟都才多大啊,您差点儿打了人家,我不得去跟贵妃娘娘和宜妃娘娘赔个礼吗?”
胤禛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你理她们做什么?老九老十不像话,难道不是她俩惯的,你去陪什么小心?”
泰芬珠无奈:“九弟和十弟是做错了事,可是我这个当嫂子的也不能无动于衷啊?”
胤禛恶狠狠道:“那也得他俩来道歉,怎么能让你这个嫂子低头?”
泰芬珠坐到胤禛边上儿,压低嗓音:“那七弟怎么办?”
胤禛不解:“七弟怎么了?七弟受了这么大委屈,自然该老九老十来认错。”
泰芬珠叹气:“那戴佳庶妃怎么办?”
胤禛明显一怔,随即不可置信道:“难不成贵妃和宜妃还敢挟私报复?”最后一个字险些破了音,好在他顾忌胤祐在外头,话音本来也低。
泰芬珠表情复杂:“后宫的事儿谁敢说到底怎么样啊?”
胤禛看着泰芬珠:“你说,难不成汗阿玛不会管一管,还能叫儿子刚被欺负,额娘跟着就被报复?”
泰芬珠轻轻一叹:“看一天看两天,难道还能叫汗阿玛放着朝廷政事不管,天天盯着后宫?”
胤禛受到了极大打击,手里的冰块都握不稳了,泰芬珠把手帕从他手里接过,又递给丹桂,换了一个接着给胤禛敷膝盖。
胤禛木讷地挥挥手,自己拿着冷敷。
良久,胤禛悻悻地说:“我这是在给胤祐找麻烦?”
泰芬珠握着他另一只手:“爷怎么能这样想,人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爷能帮七弟出头,怎么也不能说是找麻烦啊?”
胤禛陷入了自我怀疑:“可是七弟的额娘位分低微,我如果帮七弟出头,却害得戴佳庶妃在后宫艰难,那我这又算什么?”
泰芬珠紧了紧胤禛的手:“我和额娘去过永寿宫和翊坤宫了,贵妃和宜妃不会敢做什么的。”
胤禛认真地注视着泰芬珠的眼睛:“你去求额娘了?”
泰芬珠低低叹息:“额娘在后宫不易,你别多想。”
胤禛突然红了眼眶:“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得让你去求人。”
“咱俩是夫妻,”泰芬珠的语气真挚。
胤禛闭着眼仰了仰头,喉咙滚动了一下,再睁开眼时情绪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反握住泰芬珠的手:“我懂了,你放心,一会儿我会和胤祐说的,都是兄弟,没必要记仇,反正,九弟和十弟,也小。”
泰芬珠心疼地看着他:“爷,等咱们出宫建府,一切就好了。”
胤禛点头:“放心,我会努力的,”他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我要留七弟在这儿住几天,五所里的奴才估摸着汗阿玛也会查一下,我不想叫胤祐回去为难。”
泰芬珠问道:“那让七弟住前院儿?”
胤禛颔首:“嗯,你安排人收拾一下,一会儿我让苏培盛给七弟送些衣物。”
泰芬珠应承:“行,我会打理好。丹枝在外面,等七弟收拾好了,她会进来的。”
胤禛用冰块仔细冰着膝盖,闻言只是点头。
泰芬珠不再说话,让胤禛安静地待一会儿吧。
晚膳都被端上了桌,菜挺丰富,鸡鸭鱼肉都有,凉拌热炒各八个,还有两道汤,一道虾仁汤,一道菌菇汤。
三人入席,泰芬珠自在地该咋吃咋吃,胤禛也闷头吃饭,胤祐看看哥哥又看看嫂子,只好也专注用膳。
说真的,午膳就没吃,一直饿到现在,不说头晕眼花也好不到哪了,膝盖敷过冰抹上药舒服多了,饥饿感就太明显。
胤祐吃得差不多了,但瞧着哥嫂都还吃着,便也不撂筷子,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夹菜。
泰芬珠吃饭向来细嚼慢咽,她今儿下午走了那么多路,这会儿正是胃口大开。
胤禛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完,撂下筷子,抬头对胤祐说:“七弟,走,我送你去前院,你四嫂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今天也累了,赶紧休息休息。”
泰芬珠正用勺子舀着一个虾仁,跟着笑道:“七弟快去歇息吧,被褥之类的都已经得了,有什么需要和丹枝说,这是我的陪嫁丫鬟,靠谱得很。”
胤祐感激地看向泰芬珠:“多谢四嫂,给您添麻烦了。”
泰芬珠笑得温和:“七弟太客气了,你快去歇着吧。”
胤祐跟着胤禛出去了,泰芬珠接着品尝虾仁,这是她让人从御膳房买来的新鲜河虾,鲜嫩得很,她得多吃几个。
胤禛领着胤祐来到前院儿的东厢房,泰芬珠让陈嬷嬷把整个屋子都收拾出来了。
陈嬷嬷正在看着宫女铺床,看见两位爷进来,赶忙行礼:“给四爷、七爷请安,这儿都收拾好了,您们看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胤禛环顾了一下屋子,家具都是崭新的,床帘是新换的,被褥看着都是新的,地上放着装有冰的铜盆取一丝凉意,并没有焚香,倒是桌子上摆着一盘柑橘,他指着冰鉴:“这里头装着什么?”
陈嬷嬷笑着解释:“福晋今天从内务府要了一些水果,冰着吃更凉爽一些,这里面有葡萄、蓝莓、草莓和油桃,刚放进去一会儿,不会太凉的。”
胤禛又问:“这被褥是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他还上手摸了摸。
陈嬷嬷:“四爷放心,这些被褥都是奴婢们几天前刚刚拿出来晒过的,方才还拿暖炉将被褥都滚了一遍,保证热乎乎的。”
胤祐算是见识到他四哥的仔细了,无奈道:“四哥,这会儿天气还热,被子不太要紧的。”
胤禛摸了一遍被褥,发现确实是蓬松温热的,才扭头不赞同道:“后半夜还是挺凉的,得盖好被子。”
他又吩咐陈嬷嬷:“好了,既然都收拾好了,嬷嬷就先带着她们下去吧。”
陈嬷嬷遵命带着宫女们都退出了屋子。
胤禛拉着胤祐到床边坐下:“七弟,今儿这事儿你的确是受委屈了,可刚刚四哥又想了想,毕竟九弟和十弟都才八岁,咱们当哥哥的也不好多计较,你就宽宏大量,原谅他俩吧。”
胤祐笑得温软:“四哥说得是,弟弟也是这么想的,九弟和十弟都小,弟弟自然不会和他们计较。”
胤禛看着软包子一样的胤祐,又不太放心了,他怕胤祐难过,所以决定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儿:“七弟,四哥不是说老九和老十做得对,只是觉得大家毕竟都是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彻底翻脸。”
胤祐看着自说自话的四哥,笑容愈发柔和,他四哥还在喋喋不休:“终究啊,汗阿玛希望咱们兄弟友爱和睦,咱们当儿子的总不能逆了阿玛的心思。这些个糟心的事儿总归是会过去的,等咱们出宫建府,到时候自己做一家之主,就什么都好了,反正不用担心。七弟,你明白吗?”
你这意思都这么明显了,我能不懂吗?胤祐好脾气地点头说自己明白了。
胤禛指挥苏培盛把那块儿玉佩拿出来,有些尴尬地说道:“今天下午我额娘领着福晋去贵妃和宜妃的宫里了,送给九弟和十弟两块儿小猪的玉佩,我想着你属猴,正好我有这么块猴形状的玉佩,想着给你最好,你看看,喜欢吗?”
胤祐拿着玉佩看了看,点头:“喜欢,谢谢四哥!”
胤禛看他真喜欢,终于放心了,嘱咐他早点儿休息,带着苏培盛走了。
胤祐看看手里的玉佩,又瞧了瞧屋子里的一切,脸上的笑止不住的扩大,眼里的温柔令人不解,一个十一岁的少年竟能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的贴身太监高顺看着爷高兴的样子,鼻子酸了酸,眼眶红了,胤祐看着他:“你这是怎么的了?”
高顺眨眨眼:“奴才就是替爷委屈。”
胤祐笑了,他今天真的挺高兴,“你委屈什么,你家爷都不委屈,你倒是替我委屈上了。”
高顺不说话,他不敢编排皇上,可是他就是替爷委屈。
胤祐不在意地接着摸手里的玉佩,上好的水头,制作精巧,不太像宫里的东西。
丹枝进了屋子,俯身行礼:“七爷,耳房热了水,您要不要去那边洗漱一下?”
胤祐从谏如流,去耳房泡了个澡。
躺到床上,胤祐的唇角依然向上勾着。即便他生来脚疾又如何,他依然是皇子,未来可以出宫建府,即便汗阿玛待他冷淡又如何,那种带着权衡的宠爱他还不屑要。就是四哥,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哥哥心肠热乎,皇宫里竟也能养出这样的人。
泰芬珠已经躺床上打哈欠了,胤禛才洗漱完上了床。他感慨良多,拉着泰芬珠讲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泰芬珠撑着头,听着胤禛不满康熙待胤祐冷淡的话,笑道:“爷可以待七弟好一点啊,有哥哥疼也是一样的。”
胤禛很是赞同这话,他觉得汗阿玛太势利,恐怕是看不上有脚疾、母族又无人的胤祐,还是他多看顾一些好。
胤禛不太好意思地拉住泰芬珠的手:“泰芬珠,我保证给你买更好看的玉佩,明天我让苏培盛把我放在前院儿的两个箱子给你搬过来,你喜欢什么随便挑。”
泰芬珠笑眯眯地扑胤禛怀里,给他一个爱的抱抱,上交私房钱嘛,她必须鼓励他。
胤禛抱着泰芬珠很快睡着了,他这一天累得够呛。
泰芬珠迷迷糊糊地想,其实阴差阳错地,今儿这事情也挺好,因为兄弟出头和内务府对上,总好过因为侍妾的阿玛贪污受贿去找内务府的麻烦。
有康熙在上头盯着,又牵扯了那么多阿哥,内务府的包衣只能祈求自己顺利过关了,哪还有心思记恨这个记恨那个?
乾清宫,往日按时睡觉的康熙正黑着脸听顾问行的汇报,顾问行是康熙很信任的一个大太监,管着敬事房,贴身伺候康熙的梁九功面对他也要让一步。
康熙杀气腾腾地下命令:“膳房的奴才全部处死,内务府管这块儿的全部罢官,内务府总管罚三年俸禄。”
这处罚很重,但是顾问行并不意外,今天康熙的脸丢大发了。要知道上书房不只有皇子们,他们的伴读和哈哈珠子都在,那么多人,封口也封不住,外面的王公大臣都会知道,阿哥爷在皇宫竟然要被奴才欺压,皇家的体面都没了。
“另外,把那个宋金柱也给罢了官,哼,胤禛不是嫌他受贿嘛,朕就成全他。”
康熙扔下这一句话,气冲冲地起身就走,走到一半儿扭过头来:“把五所的下人清一遍,一群刁奴!”
顾问行躬身领命,今天万岁爷被四阿哥噎得说不上话,后宫的娘娘们怕是要过一段苦日子了,尤其是贵妃和宜妃。
康熙碍于方方面面对阿哥们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但这一肚子的火气总得有人承担。奴才们是第一拨,嫔妃们就是第二拨。
顾问行心里佩服地紧,四阿哥,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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