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两个字一出,乌落山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她看着对面女人仅仅只是询问的眼神,意识到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
于是松下一口气,开始大夸特夸:“我们魔尊啊,那简直肤白貌美大长腿,腰细胸大屁股翘,不说旁的,光这外貌,六界中能比得上她的就只有摇莲仙君你了。当然,外貌只是我们魔尊大人最不出众的一点,她的能力和才华那是相当了得……”
乌落山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自夸的话,气都不带喘的,再配上那满眼崇拜的神色,活脱脱一个魔尊迷妹。
一顿吹嘘完,却发现对面孟清衍神色都不带变的,她眨了眨眼:“仙君,你有什么感想?”
孟清衍终于回神,轻轻“嗯”了一声:“你很尊敬她。”
乌落山:“……没别的了?”
她可是把自己治理魔族的方案都全数托出了,这女人就得到这个结论?
孟清衍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只“嗯”了一声:“明日要出发去中州,你早些歇息。”
说完,转身朝着木屋走去,徒留乌落山看着她的背影纳闷,正常人都应该附和夸赞几句吧,她就这么“嗯”过去了?
还有,那看她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乌落山不理解,但并不妨碍她睡了个好觉。
次日一早,乌落山还在睡梦中,便听见孟清衍叫她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扯着被子把头盖住,赖在温暖的被窝。
没过多久,那片温暖募地被抽离,她整个人也被竖起来,被迫站在孟清衍面前。
她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瞥了她一眼后,没骨头似的软在她肩头,声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沙哑:“仙君,我一定要去吗?”
许是才从被子出来,她的身体还是热的,又因为过热有些发软,像一根软趴趴的面条,眼看着要从她肩头滑下。
孟清衍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腰身,耳畔被这热气熏得有些发热,声音仍旧冷清:“你要自己留在宗门?”
乌落山因为这句话总算从混沌中找回些意识,大发慈悲地睁开眼,正欲说些什么,便瞧见了近在眼前的侧脸。
即便这些日子已经看遍了这张脸,但近距离的观赏,还是会让她忍不住赞叹出声。修真界多俊男美女,但能让她看上眼的,也没几个。
孟清衍便是其中一个,瓷白而细腻的肌肤在乌发的衬托下更显白,从眉骨到鼻尖再到下颌,每一分都美的恰到好处,清冷中带着几分与世独立,仿佛她天生就该受人敬仰瞩目。
乌落山眨了两下眼:“仙君,你的脸有点红。”
孟清衍动了动眼珠,往肩头的方向看去。
女人生者一双含情眼,看谁都含着春水般的柔情,只是眸中偶尔闪过的狡黠,昭示她并非表面那般温柔好骗,像一只有些聪明却懒散的狐狸。
孟清衍抱着她的手一松,垂下眼看向另一侧:“你太热了。”
乌落山因这突然的松手险些没站稳,站稳后才发现孟清衍已然背过身去,只露出一只发红的耳朵。
她心底生出些好笑的情绪,正想说什么,孟清衍已然回首望向她,抬手灵力涌动。
那一瞬涌上的不妙感让她第一时间握住孟清衍的手:“不要把我变成狗。”
孟清衍看她脸上毅然而沉痛的表情,动作微顿:“那你想变成什么?”
乌落山思索片刻,募地想到个好主意,她看着女人冷冷清清表情,温柔地笑道:“变成蛇吧。”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缠在仙君手腕上,旁人看不见,还方便携带,不是吗?”
孟清衍点头应下:“好。”
彼时的孟清衍尚且不知道乌落山打的主意,只是觉得她的笑中,似乎藏了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不过她并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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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口处,温绾带着一众弟子已然等候多时。孟清衍见到不由停下脚步,目光往她身上看去:“温师姐。”
温绾露出笑,与她解释:“昨天夜里掌门师兄收到传信,此次猎魔行动并非只有我天衍宗参与,修真界其余宗门也派了人一起参加,妖界也派了人来。”
“因为这次,魔族进犯的不仅是我们修真界,连带着妖界也一并进犯,并且来势汹汹。”温绾露出些认真的神色:“所以,掌门师兄特派我来协助。”
孟清衍略微颔首,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弟子上。
温绾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这些弟子全是此次要下山历练的,我顺便将她们也带上见见世面。”
一颗脑袋从她身后探出,蓝枫芸朝她眨了眨眼:“孟姐姐,小狗狗不去吗?”
孟清衍目光微闪,轻“嗯”了一声转移话题:“走吧。”
蓝枫芸眨眨眼,总觉得仙君好像在说谎。
温绾并未多想,从芥子囊中取出飞天灵器,带着众人一同坐了上去。
飞船上,乌落山从孟清衍袖口钻出,脑海里却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也发生过这样一次针对魔族的围剿,乌落山开始并没有在意,因为他们围剿的那些魔族都是不肯接受规训,从魔族逃出去的。
领头人她记得很清楚,名叫周渡。
周渡和那些没有理智的魔不同,她是乌落山培养出来的,第一批可以自我控制的魔,并且能力相当出色,深受乌落山信任。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背叛了乌落山,带领那些主张杀戮的魔从墓渊山分裂出去。
这次的袭击事件,也是出自她手,并直接导致了后来墓渊山脉被修仙界与妖界联合围攻。
乌落山永远记得,她当年回到墓渊山脉时看见的惨象。
理所当然的,她选择了报仇,杀穿修真界后又杀去妖界,仙冥二界为了维护六界运行,不得不出面阻止她,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她只记得自己杀了两个仙界使者,之后甚至差点杀了阎清安。
再之后,便是被六界围剿,身死道消。
但,她并非真正意义的死亡。
九尾狐自古有着神兽之称,她生来便有九条命,死一次断一尾,实力随之暴涨,上辈子被围剿时她还剩余五条尾巴,本该断尾复活才是,可她却回到了百年前。
乌落山想不明白,她的记忆有太多残缺之处,譬如前四次的命是如何丢的,再譬如她为何会差点杀了阎清安,这些,她全部记不得了。
再者,有关周渡身上的谜团也有很多。
好复杂,好头疼。
乌落山叹了口气,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好烦,为什么她是九尾狐不是九头狐,九个脑袋好歹能聪明点。
飞行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中州。
中州之地汇聚六界中人,人员杂,最为混乱,但同时,也是最为包容之地。
温绾带着众人到了众人约好醉仙居,将手中黑色令牌交给守门之人,那人便领着他们进了酒楼,安排住所。
乌落山跟着孟清衍进了房间,房门一关,她便恢复人形,四仰八叉地躺在孟清衍的床上抱怨着:“仙君,变成蛇盘在你手腕也好累啊,人家腰都要断了。”
孟清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并不应声。
方才落地时,她便感受到女人的蠢蠢欲动,眼下这个时间点抱怨,绝不可能没有一点打算。
果不其然,那个女人幽幽从床上起来,抱住她的手臂,呼气如兰:“人家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怎么样?”
孟清衍瞥她一眼:“来者皆为各宗各族杰出之人,你的身份若是被看穿,今日我也护不住你。”
“不会的~”
乌落山还想说什么,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孟清衍一瞬将她变成蛇缠在手腕,起身开门。
屋外,温绾看着她,疑惑道:“师妹方才在和谁说话?”
孟清衍并不回话,无声侧开身子让她看屋内。
空无一人。
温绾微怔,对她笑笑:“或许是我听错了,各宗的人快要到齐了,妖界也到了不少人,我们下去吧。”
“好。”孟清衍应声,轻轻碰了碰腕间的乌落山,意思让她不要乱动。
乌落山在心底冷哼一声,张口轻轻咬了咬她的手指。
孟清衍指节微僵,很快恢复如常,将手从袖口伸出。
一楼酒桌前围坐了不少人,修真者坐一桌,妖界之人坐一桌,两者间泾渭分明。
孟清衍等人的出现成功让众人安静了一瞬,一瞬后,修真界不少人起身迎接她们,开口:“摇莲仙君来了,这边请坐。”
孟清衍轻轻颔首,与温绾一同入座。
桌上莫名安静了片刻,直到一个中年男子展开话题:“仙君觉得此次进攻是否与魔尊有关?”
孟清衍正要开口,身子募地一僵,拢在衣袖下的手止不住蜷缩起来,她用余光轻轻扫了眼右臂,那里,本该缠绕在她手腕处的小蛇,游动着身子缓缓沿着她的手臂往上钻去。
孟清衍能感受到她每一次游动间传来的肌肤接触,温凉滑腻带着些微微的痒意,令她忍不住呼吸凝滞。
但眼下,众人的目光全数汇聚在她身上,孟清衍便忍耐着没有说话,她低垂着眼脸,眉宇间仿佛环绕着吹过冰山的风,薄薄一层,寒意尽显。
摇莲仙君的寡言众人皆知,但无需多言,从她表情上众人已然看出她的态度。
当下便有人道:“老夫也觉得那魔尊与此次的事脱不了干系,有些人就是被迷了眼,非要说此事与魔尊无关。”
“死老头,你说谁呢?”一名穿着凉快的女子眯着眼表情危险:“老娘的确与魔尊有过一段,但合欢宗人尽皆知,我与她不共戴天。这件事并非我偏袒,你们这些老家伙消息太过滞后,魔族如今早便不是从前那般模样了。”
她的话音落下后,不少人紧跟着附和。
眼见着两拨人就要吵起来,孟清衍忽然起身,道:“抱歉,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兀自朝着楼上走去。
方才还吵闹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在她离去后再度就着方才的话题吵起来。
这些自然都与乌落山无关了,孟清衍进入房门后便用灵力将她拎出,蹙眉她恢复原形,质问:“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呀。”乌落山眨眼装作无辜的模样:“总是缠在一个地方有些累了。”
说完,轻哼一声责怪她:“这么凶做什么,人家也不想的。”
恶人先告状的事,乌落山手到擒来。
手臂处残留的感觉还未消散,孟清衍盯着她许久,转身道:“既不想出来,便待在屋内。”
说完便出了房门,用灵力将门锁住。
在她走后,乌落山过去推了推房门,发现果真推不开,于是咬了咬牙,走到窗户处,发现窗户能推开。
她目光一喜,三两下跳下去,抬首对着二楼孟清衍的窗户哼笑了一声,款款朝着楼内走去。
乌落山进去时,局面已然变幻。
方才只是修真界的人在吵,而今,妖界之人竟也跟着一起吵了起来。
更为诡异的是,方才还泾渭分明的两界之人,此时竟站在一处,与对面的人争执不休。大体上是在讨论魔族进攻的事与她到底有没有关系。
乌落山扫了眼为她说话的年轻人,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巧了不是,这些人都挺眼熟的。
另一边与之争吵的都是年长些的人或妖,还有一部分人,譬如妖界公主褚灵珑以及孟清衍之辈,都在座位上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虚只维持了一瞬,乌落山毅然加入了年轻人的队伍:“此次魔族大规模进攻的事与魔尊无关,这件事是她手底下的叛徒周渡所为,不信可以自行去查!”
对面的老头吹胡子瞪眼:“你怎么就知道?难不成是魔尊亲口告诉你的?”
“没错!”乌落山掐着腰:“我与魔尊也有一段,就在不久前她告诉我的!”
“谁知道是真是假?这说不定是魔尊放出的假消息,用来迷惑我们。”
乌落山气势磅礴地回他:“不可能,魔尊带我去过魔族,我亲眼看见那些魔并非传说中残忍嗜杀的模样!”
话音落下,对面老头还想再反驳什么,原本与她站在一处的年轻人却齐刷刷看向她:“你说她带你去过魔族?”
乌落山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险些卡壳,道:“是,是啊,怎么了?”
“娘的,这个女人只给我留了一段影像,她竟然还带你去了魔族?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乌落山:“……”重点是这个吗?
然而没等她说话,这边的人已然开始咬牙切齿地互相说着自己与魔尊相识的往事,最后发现,他们从相识到分开的过程竟然极其类似。
简直是一条完整流水线。
乌落山越听越心虚,垂眸不语间,背后突然多了道明显的视线。
她若有所感,抬头望去,恰好对上孟清衍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瞳孔。
四目相对间,乌落山冲她眨了眨眼,挑衅之意明显。
孟清衍却很快收回了视线。
她并未在意这女人挑衅的目光,只是在想着方才她从她口中听见“与魔尊有一段”时,心脏处涌上来的陌生感受。
像是有人轻轻握了一下她的心脏,将它挤压地酸涩又难受,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余韵却略显漫长。
孟清衍垂下眸,不太明白这股感受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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