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虐心甜宠 > 我是人啊,你不是? > 第 34 章【VIP】
    巫曦是被自己的肚皮咕噜声吵醒的。

    他一觉睡起来,只觉得浑身疼痛,像被扔到了磨面的碾子里滚了一夜,软得手脚都抬不起来。

    生活将我无情重压,竟让我变得十分绵软筋道……!

    他好不容易从硬板的床上爬起来,无精打采地呆坐片刻。

    从前巫曦总盼望着礼仪繁琐,限制颇多的宫廷里逃走,他设想过千百次:倘若自己跟着母亲回到药师国,他的境况会不会不一样?倘若他是游历四海,行走大荒的独行客,不用天天被兄长讥嘲,被父亲责骂,他的人生会不会潇洒快乐得多?

    现在,他真的成了流落大荒的独行客,巫曦抽动着嘴角,却发现实在很难笑出来。

    现在清醒过来,他还是不知道谁要害自己。毕竟,他只是王室里一个最不受重视的小儿子,父亲不爱,母亲远走,又能对谁产生什么威胁呢?

    巫曦委实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性格开朗,天性活泼,很有乐天派的风范,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先抛开不想,还是先思索一下要怎么填饱肚子,在大荒里站稳脚跟才好。

    而且,我已经在这里有房了!巫曦兴致勃勃地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摆脱了一开始的失落情绪,巫曦非常务实,自小在宫廷的生活,后天人为地培养出了他的另一个性格:自怨自艾的遐想毫无用处,只有脚踏实地,把当下紧紧抓在自己手里,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吃饭了……他噘嘴,不满地摸摸肚子,我必须去找吃的。

    神人成年之后,在口腹之欲上就能轻纵许多。有三年都不需要进餐的神人,也有一月定期食用一餐的神人,但不管怎么说,巫曦的年纪太小,又有药师国的血统,在医药饮食上总要比其他人更多留心,每天还是得吃饭才行。

    他摸摸后背的伤,一觉过去,虽然还肿得厉害,伤处已经开始痊愈。巫曦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推门。

    推不动。

    屋外的雪堆又重又厚,巫曦使劲儿推搡,才勉力挤开一条缝。

    寒气扑面而来,淡淡的金光同时激发出去,将这股严寒挡在门框的范围之外。

    巫曦急忙伸出一只手,聚精会神,在掌心点燃灵火,在门板处来回晃荡,融化的雪水滴滴答答,没一会儿就挂成了冰,噼里啪啦地砸在更下方的雪堆里。

    这样太慢了,什么时候才能开辟出一条路?

    好在覆盖到屋顶的雪都是新下的,还算比较松软。巫曦想了想,重新回到室内,抓起墙角的铲子,用灵火把全身熏得暖烘烘,像块小木炭,再挤出门外,开始狠狠地铲雪。

    神人大多身强力壮,敏捷矫健,巫曦自然也不例外。尽管很快就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但他不管这个,一心一意地挥铲,很快挖出一个厚厚的雪洞。他再把四周松散的雪块抹成凝结的冰壳,房门顶的雪,巫曦现在还够不到,只好踮着脚尖,用铲子一点点地推上去。

    他准备挖一个雪下隧道,如果规划得好,以后只要一推开门,就可以从地道毫不费力地钻出雪地,万一被妖兽发现,还可以呲溜一屁股滑回门口,非常方便。

    巫曦激发灵火,铲得浑身冒汗,四周又是封闭的空间,热气更腾腾地往上涌,他铲一会儿,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细嫩的十指也磨得火烧火燎。

    实在渴了,巫曦毫无形象地坐在门口,把手插在雪里冰镇一会儿,又顺带抠下一块雪,当成馒头一样咬着吃。

    “吃外面的雪,小心生病啦。”他自言自语地说,在对话里扮演了两个角色,一个苦口婆心的医生,一个仰着鼻子的大神人,“什么,才不会呢!我可是神人,神人是不会得病的!”

    “哎哟,恕老朽眼拙,没有看出您的身份……”

    “哈哈,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你这一回啦!”

    自娱自乐地演了一阵,巫曦咯咯嘎嘎地傻乐半天,还是叹了口气,忍着饥饿爬起来,继续干活。

    他花了一个白天,半个夜晚的时间,铲出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地道,再用灵火炙烤四壁,令雪化了再冻,凝成坚固的冰层。

    地道呈上扬的形状,铺出去大约十米的距离,在最上面的洞口,巫曦还堆了些蓬松的落雪,好让它伪装得更到位一些。

    “这样就会很结实了!”他叉着腰,高高兴兴地宣布,“我就是,挖洞小天才!”

    看着自己忙碌了一整天的成果,巫曦乐不可支,兴冲冲地跑到木门边,开门——关门——开门,玩了半天。

    没有积雪的阻挡,房门开得十分顺畅,他一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幽深剔透的通道, 安心感就更足了。

    回到屋内,巫曦全身湿淋淋,他打了个喷嚏,又学着宫苑里小狗的样子,使劲甩甩头发,甩甩身上的水。

    看来今天还是吃不上饭……

    一闲下来,他的肚皮又咕噜噜叫个不停,巫曦垮着个脸,唉声叹气地铺床,侧身躺在上面。

    灵火熄灭之后,满屋子黑洞洞的,不过,今日把木屋敞开了一天,这会儿房间里都是新鲜清新的雪水味道,潮乎乎的,还带点甜丝丝的感觉。

    巫曦摸了摸肩膀上的伤,铲了一天的雪,他的十指和掌心也磨破了一圈,燎起许多火辣辣的水泡,他胡乱吹吹,并不放在心上。

    神人的恢复能力可是很强的,他想,我身强体健,什么都不怕!

    就这样,巫曦一边自豪,一边饿肚子,逐渐沉沉地睡着了。

    翌日,屋外风雪渐小,巫曦疲惫地睁开眼睛。

    好累,完全不想动……

    说不怀念以前那种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那就是在撒谎。尽管肩膀上的伤已经不算很疼,十指的水泡也消得不见踪影,可是,昨天的埋头苦干彻底耗光了他的力气,巫曦真想就这么一头睡过去算了。

    不行……!

    他强打精神,用力揉眼睛。

    我要吃饭,再不吃饭我就饿死了,我要吃饭!

    他挣扎着爬起来,穿好鞋袜,将衣服裹得严严实实。他身上所穿,脚下所踩,皆是西陵国的缫丝匠人亲手所织,水泼不进,火烧不侵,凡尘纤毫不染。他珍惜地在外袍上爱抚了两把,再包上毯子,背着铲子,把匕首挂在腰间。

    巫曦逼自己从气温宜人的屋内走到寒意逼人的室外,就这样出发了。

    走在地道上,他仰头欣赏昨日的劳动成果,心里十分得意。

    肚子又叫了起来。

    “哎哟。”他愁眉苦脸地揉了揉腹部。

    忍着过度的饥饿,小小的神人用毯子裹住脸,钻出地道,露出半个身子在雪面上,探出鼻子嗅嗅。

    食物……食物……食物在哪儿?

    啊,闻到了!

    巫曦眼睛一亮,今日运气好,外边几乎不没有刮风了,在寒意刺骨的雪尘里,他闻到了一股新鲜的,腥哄哄的……山羊味儿?

    雪壳脆硬, 巫曦循着味道,踉踉跄跄地在上面奔走。药师国的神人觉醒天赋之后,人人都是药到病除的神医,甚至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巫曦没能继承到母亲的能力,可他对药食的感知能力没有荒废,还能靠鼻子闻见很多东西。

    风中传来越发浓郁的羊毛膻味,巫曦走出一里多地,眼前便豁然开朗——下方已经被雪原中的鸟兽踩踏得凹陷,一群悠闲的五角羊正在里面刨雪啃地,趁着难得的晴天出来找食吃。

    羊肉!

    巫曦的腮帮子发酸,一想到今天可能吃得到羊肉,就饿得胃和食道都绷紧了。

    他趴在高地上,仔细地观察这群五角羊。

    顾名思义,这些灵物头生五角,性情机警,浑身皮毛厚重,更兼四蹄宽大有力,才能在雪原上日夜奔跑,躲避天敌的追击。以它们在雪原上的速度,巫曦只有一次机会,要是突袭落空,那么他就只能干看着羊群逃跑的背影流口水了。

    巫曦故技重施,鬼鬼祟祟地咕涌下去,把自己埋在雪地里,慢慢地向羊群推进。

    跟随羊群一起觅食的,还有一群毛色雪白,鸟喙鲜黄的禽鸟,巫曦一定要特别小心,方能不惊动它们。好在晴天难得,这会儿,动物们全在抓紧时间填饱肚子,对远方的窸窣异动并不是很上心。

    巫曦慢慢挨近,动一下,停三下。当他挨近到五百米左右的时候,领头羊嚼着不知名的草籽,警觉地抬起头四顾。

    哦哦,不好。

    巫曦急忙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把自己埋进雪堆,明明置身于寒冷松软的雪里,他的手心都在微微出汗。

    领头羊观察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异样,继续低头,在厚厚的积雪中寻找食物。

    嘿嘿,好。

    巫曦觉得是时候了,他谨慎地,缓慢地隆起身体,用手指在雪上点出一个小洞,借此观察羊群的动静,挑选目标。

    他知道不贪大,不贪多的道理,于是,他一眼相中了羊群末尾那只半大的青少年羊。没有成年,意味着应对天敌的经验不够多,也意味着毛皮的厚度和反应能力都不足。

    他的手掌中,已经缓慢地凝聚起一支金光灿灿的灵火小箭。

    巫曦极力压制着滚滚的热力,不让它融化周围的雪,以免冒起蒸汽,吓得羊群逃跑。

    “去!”极短促的一声指令,金箭飙射而出,犹如一道转瞬即逝的断线,在那只半大羊低头吃草的瞬间,从耳孔的位置猝然洞穿,继而在另一头喷出一簇腾腾的热血。

    猎物“砰”地倒地,羊群一片哗然,禽鸟惊飞,这群五角羊慌张大叫着,四蹄翻搅雪粉,瞬间逃得不见踪影,只剩下地上的那只。

    巫曦拍着手,欣喜地大叫:“中了!中了!”

    他跳起来,手脚并用地滚过去,来回检查着自己的猎物。气候严寒,羊头上灼烧的血孔已经渐渐地凝结起来,巫曦兴高采烈,又暗暗头疼。五角羊体型庞大,这头半大的羊的份量和成年人相当,即便是他,也没力气把它扛回去。

    他想了下,先将死羊拖到背风处,在地上挖了一个雪坑,然后一下从腰间拔出锃亮的刀子,一刀破进羊肚,“唰啦”一下划开。

    这把匕首是他的爱物,锋刃削铁如泥,切金断玉。霎时间,一大泼热腾腾的五脏肠肚就团着淌到巫曦脚边,散发出极新鲜刺鼻的血味。

    羊胃羊肠里都是没消化完的食物,没必要留下,巫曦急忙弯腰割掉羊心羊肝,提溜到旁边,再快速地把剩下的内脏一股脑地推进雪坑里,几铲子埋上,将上面的雪压得严严实实。

    肠肠肚肚的味道尤其大,野外又不安定,一定要赶紧处理。

    巫曦紧张得手心发汗,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分解羊肉,一边留神着周围的动静,尤其在天色好的时候,周遭觅食的野兽妖物不少,他必然要格外注意。

    他咬着牙,发力分割着毡成一片的厚重羊皮,赤红的羊血溅在他雪白的脸蛋上,他也不以为意,随手一抹,倒把双颊染得红彤彤的。

    仓促地剥离了羊皮,巫曦双手抓着,使劲把它甩出去,接着开始分羊肉。

    刀尖行云流水地切进羊的第四根肋骨,骨肉分离的脆响中,他干脆地劈断筋膜,撬开关节。巫曦取下羊肩,将它放到一边,接着连贯地卸下四条羊腿,垒在扇形的羊肋排上,最后,他两刀剁下羊头,照样提着羊角,让它和羊皮待在一起。

    差不多了!

    巫曦累得直吐舌头,哈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他知道,这个地方不宜久留,于是,他先取出前几天分割的一捆布带,将两条羊腿五花大绑,背在肩上。“走着……!”

    他扛起两条羊腿,自己也抡起两条腿,拼命在雪原上跋涉。

    巫曦的心跳得飞快,未知的危险随处潜伏,他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有妖兽被血味吸引到这里,再对自己展开一轮追杀。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紧赶慢赶,终于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雪丘,还有地上翻松的一块豁口。

    顾不得那么多,他猛地往豁口处一跳,“呲溜”滑下地道,直到脚蹬着门板,巫曦才算松一口气。

    他安全了。

    卸下羊腿,巫曦疲惫地坐在地上,喘了好一阵。

    他不能松懈,因为那边还有许多余料,再拖延下去,肯定会别的野兽叼走的。

    短暂的休息过后,巫曦支起身体,重新上路。

    第二次,第三次搬运,巫曦将剩下的羊腿,一扇肋排扛在肩上,忍着不适,像个笨拙的小乌龟,骨碌碌地滚到了家门口。

    他心满意足,把这些也埋在隧道旁边,雪原就像一个全天然的大冰窖,一点儿也不用担心食物腐坏的问题。

    第四次出发,巫曦准备把第二扇肋排并着羊心和羊肝一块带走,只是这一次,他却来晚了。远远望去,三只虎爪雕已经在天空徘徊不去,发出尖利的咆哮声。

    糟糕。

    巫曦不敢跟它们硬碰硬,等到这些凶禽高飞远走之后,他的肋排,羊心羊肝,包括远处的羊皮和羊头,还有已经埋到雪坑里的肠肚肺腑,全被虎爪雕一把子掠夺走,地上只剩下血淋淋的一片狼藉。

    ……算了算了!好歹把半只羊都运回去了,也不算太亏,损失的程度,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这么想着,巫曦还不死心,又想起先前羊群在地上来回翻找,嘴里嚼着什么。脑子一转,他也跑到先前羊群觅食的地方,用铲子挖开下面的雪堆,仔细搜索了起来。

    巫曦:“咦?”

    这是什么?

    铲掉上面的雪,地上冒出的,是一些枯细的枝丫,枝头吊着些圆鼓鼓的小颗粒,日光一照,呈现出深青的颜色。

    巫曦嗅了嗅,很好,没有毒,那尝尝。

    他摘下一颗,丢进嘴里,嚼嚼嚼。

    巫曦:“呃呜!”

    又辣又麻,舌头都要掉啦!

    他急忙呸呸呸地吐掉,明明只吃了一颗,他的口腔已然热辣辣的,浓烈的味道直涌上头,让他一个劲儿地吸溜鼻涕。

    巫曦盯着这些圆滚滚的小果实,面上逐渐升起惊喜的神色。

    “秦椒!”他已经认出了这种植物,“不会错的,就是秦椒!”

    发现了这一味又能入药,又能当调味料的宝贝,巫曦马上又笑逐颜开,高兴地乱扭起来了。

    他顾不得寒冷,赶紧把最外层的毯子解下来,铺在地上,大把大把地择秦椒果实。一块地揪空了,巫曦还在更下层的雪里翻出许多冻得晶莹剔透的玉菇子。

    这种菌菇与秦椒伴生,虽然味美,可是拥有强烈的致幻能力,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要是误食了玉菇子,那可真跟自杀没什么两样。不过,巫曦当然知道要怎么吃它们了。

    巫曦抓在雪地里,冻得十指快没有知觉,可是,今天的收获实在太多、太大,就是把指头都冻掉,又怎么停得下来?

    他摘了能见到的秦椒,又把下面伴生的玉菇子掐了一半,汇聚成鼓鼓囊囊的一个包裹,扛在肩上。又想起家里没有柴火,遂把秦椒的枯枝别了一堆,拖上身后。

    “回家啦!”巫曦意气风发,快乐地吆喝。

    一钻进木屋,巫曦忙忙碌碌的,准备做饭。

    他先把餐具和锅碗瓢盆洗了两三遍,洗完还嫌不干净,又拿灵火烧了一通,把陶锅陶罐擦得油光发亮,瓷碗也亮得反光,才另填了干净的雪,提回去备用。

    接着支起生火架,放好陶罐,把枯枝折成一段段的。巫曦先捡了两根粗细适中的木棍,坐在一旁削磨成趁手的筷子,然后在掌心搓出一捧灵火,吹到木材上慢慢烧着。

    烧水的功夫,巫曦把那些秦椒和玉菇子统统倒进桶,用雪水洗菜。

    他泡开玉菇子上凝结的冰壳,再洗掉秦椒的深青色外皮,洗了两遍,放到一边备用。等洗好菜,陶罐里的水也烧开了。

    巫曦匆匆忙忙地转身,先撒了三把秦椒,没一会儿,辛辣的椒香就飘了上来,他数着时间,过了半刻,再放上满满一层玉菇子,让鲜菌在里头煮着。

    我的步骤应该没错吧……?

    巫曦做的一切,都在照葫芦画瓢地模仿王宫里的庖厨宫人,他自己哪里做过这些活儿呢?不过,巫曦心中十分高兴,因为哪怕他之前从未下过厨房,此刻做起事来都有模有样的,像极了正儿八经的药师国后裔。打心眼里,他觉得自己真是个了不起的神人。

    煮汤的空档,他再去外头割了一溜羊肋排进来,利落地剁成小块,接着去地上舀一桶雪,就这么搓洗上头的血水。洗完之后,再用秦椒挨个擦拭羊肉块,一直擦到鲜肉表面有浓烈的气味,再放于一旁静置。

    巫曦累得够呛,去床上躺了片刻,休养生息。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巫曦下床揭盖,一些香美的热气顿时呼呼地冒出来,扑在他脸上。

    他喜滋滋地搅动餐勺,迫不及待地吹凉,尝了一口汤。

    刹那间,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北斗南斗五行天星……全在他的大脑里梦幻地飞旋起来,散成漫天的烟花。

    呜,太好喝了!

    可能是饿了太久,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吃上一口热饭,菌菇的鲜美搭配着麻麻辣辣的椒香,简直可以直冲到人的天灵盖上,直冲得人飘飘欲仙,可以在房间里上下翻飞。

    巫曦吸吸鼻子,只觉得浑身舒坦,暖意从胃里散发出去,一路蔓延到手指尖。他忍不住喝了一勺,又喝一勺。

    嗯,再喝一勺。

    ……好了不能喝光了!他赶紧强忍着食欲,把简单腌过的羊肉块往里一倒,再添冷水煮沸。

    等待的过程实在焦心,巫曦又实在闲得无聊,于是在旁边学着本国那些大祭司的样子,围着锅就开始扭动、摇摆,神神鬼鬼地乱舞。

    啊啊,羊肉锅啊,我命令你快快煮熟吧,啊啊……

    结果跳了没几圈,就把自己绕得头晕眼花,瘫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陶罐被水汽顶得咕咚作响,巫曦百无聊赖,本来都快睡着了,又叫这声音惊醒,即刻爬起来揭开盖子,用木勺撇掉上头的油脂浮沫,让汤色恢复清爽,之后将半碗凉雪水砸下去,继续盖上盖子。

    砸凉水的方法,还是他跟长留的厨娘学的。巫曦在药食上很有天赋,会吃又会玩,王宫的一些仆役特别喜欢他。有许多次,在他被长留王狠批痛骂之后,司膳总会偷偷在晚饭里加一道丹木玉膏,往上面撒些五彩缤纷的果丝哄他开心。

    想到这里,巫曦不由怅然。

    思乡的情绪漫上心头,他郁郁寡欢地盯着面前简陋的陶罐,神思不属地重复了四次“撇沫子——砸凉水”的步骤,第五次揭开来看,羊肉汤已经煮成了醇厚香浓的奶白色。他下意识抓了几颗秦椒,最后洒在上面提味。这真是一锅完美的羊肉汤啊!

    巫曦急忙把愁绪抓成一个小揪儿,远远地扔开。

    不能带着愁苦的情绪吃饭,那是对自己劳动成果的不尊重。

    羊肉烫而嫩,用筷子一戳,就颤颤地从骨头上脱落了,一定需要碗接着才行。巫曦撇开秦椒,舀了两块羊肉,一勺嫩滑的玉菇子,并一大碗白汤,辛辣的香热之气直往上涌。

    屋子里被煮得温暖如春,巫曦脱了外袍,转着圈地吹凉,看差不多了,他先夹起一块羊肉丢进嘴里,哈嘶哈嘶地喘着气。

    好香!

    羊肉鲜爽味美,半大山羊的肉,仿佛还带着一腔充足的血气,混合着秦椒的呛辣,吃得人心头滚热,汗珠子直往外迸。巫曦才不管什么礼法仪态,只顾痛痛快快,稀里呼噜地大嚼大咽。

    他囫囵吞了两块羊肉,把羊排里的髓也用一口长气嗦干净,然后大筷子夹菌菇吃,玉菇子本就嫩滑,如今和羊肉在一起煮久了,更加入味,他咯吱咯吱地吃净碗里的,再一口一口地喝进羊汤。

    此时天色已晚,四下里又刮起尖锐的长风,卷着越下越密的鹅毛大雪。而他坐在暖暖和和的木屋里,一边调小了火候,一边咽下浓郁醇厚的羊肉汤。火光将屋内照得昏黄,枯柴噼啪作响,锅里的肉菜还在咕嘟嘟地翻滚。

    这真是天选的时刻,在这个傍晚,袭击的阴谋,思乡的惆怅,对前路的担忧……一切都距离巫曦那么遥远。风雪中,他的世界静谧无声,只有这间木屋,这口冒着热气的小锅,以及锅里的美味肉汤,构筑了他全部的,坚实的人生。

    巫曦心无旁骛,歪着头,专注地吃光了所有的羊肉,再喝光了一罐羊汤。最后,他吃得满身大汗,肚皮滚圆,昏昏欲睡地栽倒在床上。

    “我就是,做饭小天才!”对着屋顶,他大声宣布。

    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巫曦连忙将双手合十,虔诚地说:“谢谢你,美味的羊!我保证不会浪费,会好好把你吃掉的!”

    夜深了,他熄灭灵火,将剩下的焦柴拢到一边,饱腹身暖,睡得又香又沉。

    从这天起,巫曦在大荒雪原的求生之路,逐渐步入正轨。

    他给自己定下规矩,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为了寻找更多雪下掩埋的食材或者药材,他划分界限,在方圆三里的范围内缓慢地搜索。

    第一天没什么收获,巫曦并不气馁,回来煮了椒排汤,填饱肚子继续出发。

    第二天还是没找到可食用的,不仅一无所获,他还被一只成年土蝼发现了,险些被追杀得没了小命。最后,巫曦钻进地道才得以脱身,饶是如此,那只大土蝼还是踩塌了半截地道,还差点发现他埋在深雪里的羊排羊腿,吓得他心脏狂跳,咬着手指头,在木屋里缩了三天才敢出门。

    但到了第六天,啊哈!否极泰来,巫曦在距离那片凹陷不远的地方,发现了许多刚刚冒头的薯蓣。

    薯蓣呈笔直的棍棒形状,味道芳香甘甜,咀嚼起来清脆爽口,微微发粘。巫曦挖得手都酸了,最终满载而归,晚上就搭起陶锅,用雪水蒸薯蓣吃。

    暂时有了稳定的食物来源,巫曦晚上也睡得更安稳。在木屋后面,他挖出一个新的冰窖,与木屋的外墙紧紧贴合,这样,守生的能力也可以覆盖到这个小冰窟里。他在里面存放羊肉和薯蓣,再到角落里堆满秦椒和玉菇子,如此一来,这个小小的储藏室就初具雏形了。

    三周后的夜晚,巫曦正睡得香甜。

    毫无征兆的,外面猝然传来一声极喑哑的鸣叫,戾气十足地划过苍穹,庞大的灵压犹如灭顶巨峦,镇得周遭数百里的恶兽妖魔纷纷逃窜,不敢久留。

    片刻过去,又是一声轰然巨响,仿佛流星天降,砸得大地撼动不休,簌簌颤抖。

    巫曦:“?”

    巫曦一下惊醒,睡眼惺忪,头发蓬乱地从床上坐起来,困惑道:“鸟叫?”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多字!已经燃尽了!化作雪白的……灰……(吐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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