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一亮起来,耗子们果然开始往后退。
这些小东西虽然没有猛兽的牙齿和爪子,但胜在数量多,黑漆漆的一片涌上来,还是挺能吓唬人的。
但火把一停下来,这些不怕死的耗子又开始聚集,并且开始试探着往前涌。等他们举着火把往前走,它们又开始往后退——这就是明晃晃的骚扰,但却让人拿它们没办法。
赵百福站在火堆旁边看着这一幕也直摇头,“这哪儿行……”
难道他的人就这么跟耗子你来我往地玩一晚上?还能有时间休息吗?明天赶路再遇见什么东西可怎么办?!
吴九郎带着手下往沙鼠密集的地方抛掷火把,起初这种做法确实吓退了一部分沙鼠,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哪怕有毛皮着火的,其他沙鼠会向旁边让开,越过它们继续前进。
吴九郎正发愁,一转头见秦时正蹲在广场旁边的地上捡什么东西,忍不住喊了一声,“小秦!”
秦时回头看了他一眼,起身跑了过来。
吴九郎这才发现他手里捧着的是一把碎石头,大的有鸽子蛋那么大,小的也有手指肚大小,都是堆积在广场外面土坑里的。之前秦时从取水房里收敛出来的碎骨头就埋在这里。他挖坑的时候,吴九郎在一边都看见了。
远的不说,这一路走来吴九郎就看到了不少尸体,还都是被撕咬得破破烂烂的,按理说也该看习惯了。但一想到土坑里埋着碎骨头,他胸口还是有点儿闷闷的。
“你捡石头干什么?”
秦时手里捏着最大的那块石头掂了掂,对吴九郎说:“不知道这些耗子里头有没有头领。你说,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对它们适用不?”
吴九郎摇摇头,他对沙鼠的习性也不了解。在戈壁滩上赶路的时候倒是遇见过几次,但哪一次不是想着赶紧躲开啊,谁还吃饱了撑的跑去了解它们的习性……
秦时一笑,“试试吧。”
秦时的眉眼都沉在阴影里,眼睛里却跳跃着火光,略显锋锐的五官一瞬间竟像是多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妖异。
吴九郎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就见秦时捧着碎石头爬上了马车的车辕。
火堆就在马车的旁边,如此一来,这个位置要算是视野最好的了。秦时站在车夫驾车时常坐的那个位置,开始朝火堆后面的鼠群里扔石头。
吴九郎起初以为秦时是随便扔的,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紧挨着火堆的沙鼠似乎……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吴九郎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秦时已经喊了起来,“吴哥!帮忙捡石头啊!”
站在高处,看的自然要清楚一些,秦时也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这些耗子确实是有组织的。它们虽然一个挤着一个地扑过来,但仔细看就能看出它们其实是分小团体的,每一个小团体大约十到二十只的样子。而且每一个小团体当中,又有一只耗子个头似乎要比其他的耗子都更大一些。
秦时瞄准的就是每一个小团体当中的大耗子。
秦时用石头砸东西的本事可是专门练过的,中学时期中二病发作,一天到晚幻想自己是闯荡江湖的大侠,还特意在楼顶的露台上立了靶子,每天放学抱着自己的存钱罐去练飞镖。
没错,他练手艺用的就是硬币。
因为文具店里卖的那种磁铁的飞镖他看不上,别的东西他也找不到,秦爸秦妈也不可能搞来真的小刀给他玩,只好哄着他说这叫金钱镖,古代大侠都是用这个——反正硬币扔完了扫回来还是自己家的,不吃亏。
后来秦时血脉觉醒,身体各方面的能力都飞窜了一大截,金钱镖使得就更加惊人。直到这个时候,秦时才认真起来,将暗器当成了自己护身保命的一项技能。
当然了,到了这个时候普普通通的硬币已经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秦时后来随身携带的是第六组的研发所给他定制的一种形似硬币,但边缘锋利,分量也更重一些的暗器。可惜他穿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武\器都没了,只留给他一把藏在靴筒里的匕\首和一个破水壶。
即使是在夜里,秦时一颗石头扔过去也能砸翻一只大耗子。而失去了小队长的沙鼠小团体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后退。
有的退,有的进,沙鼠的队伍看上去就有些乱了。
但问题也来了,广场边上哪有那么多石头可以捡,他们又不敢跑远,总不能这会儿去拆房子吧?!
赵百福也看出了门道,知道这个半路捡回来的护卫不是在瞎胡闹。听吴九郎嘀咕没有石头,连忙扯着嗓子喊,“都看看自己身边,有没有什么零碎东西?”
一边吆喝,赵百福一边摸了摸自己的手。他手上倒是带着一个刻有护身符的银戒,但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他实在不舍得交给秦时去打耗子。
给他管账的老陈头也急的直跳脚,“哪有什么零碎东西……铜板行吗?!”
他可是全队的钱袋子,平时过路吃饭喝水打尖住店,都是他出面去操持,因此除了赵百福,整个商队也就他一个人身上带着较多的铜钱。
铜钱当然是可以的。
这个时代的铜钱要比后世的硬币略大一些,也更厚重,对秦时来说这是更加趁手的暗器,货真价实的……金钱镖。趁手、使用方便、还容易得到补充。看来古时候的大侠爱用金钱镖的传闻肯定是真的。
他爸妈真的没有骗他。
黑暗是沙鼠最好的掩护,但反过来,黑暗也扩大了火光所营造的效果。火堆、火把、火光里的人影憧憧,人和马发出的喧哗,以及莫名其妙就让冲锋小团体失去领导的暗器……
这一切的因素叠加起来,终于让沙鼠群萌生了一点儿危机意识。
它们开始谨慎地后退。
秦时直到这个时候才紧张了起来。他能感觉到,这些小东西不是打算撤退了,而是打算发动攻击了。
“东西先别管了!”秦时回身抓住了吴九郎的肩膀,压低嗓子急切的说道:“人赶紧躲进取水房!快!快!快!”
吴九郎头皮一麻,忙不迭地去安排了。
赵百福还有些舍不得马车里的东西,被吴九郎拽着胳膊硬往里拖,“放心吧,耗子不吃你的香料!”
商队的人往取水房里跑,这么大的动静再鬼祟也终于还是引起了鼠群的注意。它们像是经过了整队,重新朝着广场的方向窜了过来。
顺子和秦时落在最后,两个人一边倒退一边挥动火把,逼退飞扑到近处的沙鼠。
这个时候,大约是所有的人都已经躲进取水房的原因,广场上更加安静一些,鼠群前进时发出的动静就更加明显了,沙沙的,像是有密集的雨点落下来,敲打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
第一拨赶过来的沙鼠兵分两路绕开了火堆,又在火堆的另一端汇合,快速朝着人群扑了过来,这样的距离,足够让秦时看清楚它们的长相:灰黄色的皮毛,尖嘴,小小一对尖耳朵以及一个不合比例的大肚子。
秦时一火把抡过去,将这丑兮兮的东西打飞了。
在他身后,顺子的后背砰地一声撞到了取水房的两扇大门上,几乎是有些崩溃的喊了起来,“开门啊!”
这些人躲进去之后竟然把取水房的门给关上了。
秦时的心也不由得一沉。他倒不是多害怕这些耗子。耗子虽然数量多,但也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实在不行,他就干脆烧掉一两辆马车。
他就不信了,这么大的火堆,还吓不住一群耗子。
至于白天赵百福会不会追究责任,他也懒得去考虑了。反正他现在光棍得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爱咋咋地。
再者说,经过一番交手,他也试探出来了,这些耗子就是普通的走地兽,还没有到达蛊雕那种“妖兽”的级别。灵智未开,对于天敌就还是忌讳的。秦时可以放团子出来吓唬它们——大猫也是猫,又是纯净的精神体,吓唬一下敌人,替他拖延时间还是做得到的。
像这种昼伏夜出的小动物,不管战况如何,天亮时分它们就会退走了——避免在白天活动,这是它们的天性。
但问题是,如果他和顺子真的能靠着团子的虚张声势支撑到天亮,他要怎么跟这些人解释鼠群退走的缘由?
虽然他们救了他的命,但实话实说,他并不是很信任他们。
过了今夜一走了之?
那更不行了。秦时对周围的地形以及这个时代的大环境一无所知,他怎么可能在脱离商队之后,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横穿大漠?
还不到脱离商队的时机,他最好的选择还是跟着商队走。
“开门啊!”顺子用力砸门,声音都喊劈叉了。
秦时抽空扫了他一眼,见他满头冷汗,两只眼睛布满红丝,满是惊恐的神色。他这是吓得狠了。不光是被鼠群吓得,更是被自己同伴的反应给吓到了——原来朝夕相处的同伴还会在危急时刻抛弃他,估计这才是最让人感到恐惧的。
顺子已经快吓傻了,秦时索性把他手里的火把也抢了过来,直接将这个人护在身后。
取水房门前虽然开阔,但左右两边都有马车挡着,只留下正面一片扇形的空地,秦时左右开弓,一时间倒也不至于让鼠群扑到身上来。
他只是有些犹豫,现在就点马车?还是再等等?
又一次挥退了沙鼠的先锋军,秦时听到身后传来的天籁一般的“吱呀”声,吴九郎的声音喘着粗气,“快!”
顺子被他拽了进去。
紧接着秦时感觉到一只手拽住了他的后领,这是一个不大客气的有些鲁莽的举动,但秦时却由衷的感觉到了愉悦。
他被吴九郎粗鲁地拽进了取水房。
秦时以一种经过了精确计算的角度与力度,将左右手的火把从渐渐合拢的门缝里投掷出去。
鼠群炸开,忙不迭地躲避四散溅开的火光。
两扇厚重的木门在秦时的眼前砰然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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