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桶拍了半天,食物也没有自己掉出来,等在塔楼外面的怪兽开始有些不耐烦,用头颅和尾巴敲打外墙的声音都急促了起来。
秦时离楼梯口最近,被上方落下的灰土撒了满头满脸,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知道眼下这局面,除非怪兽主动放弃,否则他们很难赤手空拳的从怪兽的爪牙之下逃出去。这样一想,他又怀疑姑获鸟是不是故意把怪兽引到这里来的?
怪兽选中了距离楼梯口最近的窗口,开始一下一下地撞击破损的窗框。如果窗口的宽度足够,它是可以把自己的大半个身体挤进来的。
秦时听着外面沉闷的撞击声,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转头对贺知年说:“我去把它引开。你带他们走。”
至于能走多远,是不是还会遇到什么危险,谁也无法保证。但留下来肯定就是死路一条。
贺知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与你同去。”
秦时一个人对上怪兽,就是给它送饭的节奏。两个人虽然也不会好太多,但彼此之间至少可以互相配合一下。
贺知年把带着大家逃出去的任务交给了摇光。
摇光也知道眼下唯有如此,才能给身后这些人争取一线生机。但离开了塔楼之后他们要往哪里跑,他简直两眼一抹黑。他们才进城没多久就遇到了姑获鸟,根本还没来得及摸一摸昌马城的情况。
但不等他跟贺知年讨一个主意,贺知年已经跟秦时一前一后地钻出了楼梯口。
摇光回头,目光扫过身后的云杉,对藏在暗处战战兢兢的同伴说:“大家跟着我,别跑散了。”
妈的,他暗暗咬牙,拼了!
秦时和贺知年趁着怪兽的大脑袋缩回去的一个空档,迅速钻出了楼梯口,朝着大厅另一端的方向跑了过去。
怪兽身形巨大,不可能钻进塔楼来追他们,必须从塔楼的外围绕过去。这就给逃命二人组争取了一点儿时间。
但怪兽反应也十分迅速,两个人只感觉到脚下地面震动,轰隆隆的声音就已经追着他们跑了过来。
“这边!”贺知年一拽秦时的手臂,朝着姑获鸟之前逃跑的方向窜了过去——若能引得姑获鸟和它碰上,蚌鹤相争,他们或许还能做一把渔翁,占一点儿小便宜。
太阳已经朝着西边的地平线落了下去,漫天云霞,映得西边的天空像燃烧起来了似的。
秦时迎着这天地间仅剩的光亮拼命奔跑,贺知年没有问他有什么计划,他似乎很信任秦时,秦时往哪里跑,他就跟着他往哪里跑。
秦时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西边太亮了,这种亮度的光线对他的眼睛产生了干扰,同样也可以干扰身后的怪兽。
这一点,从身后传来的气急败坏的低吼声就能得到印证。但即便如此,它仍然紧紧追在他们身后,而且还在逃跑的食物和令它不舒服的光线所造成的双重刺激之下变得更暴躁了。
秦时的手指刚刚扒住矮墙上方的土坯,想要从矮墙上方跃过去,就被一下巨大的震动从墙头上给颠了下来。贺知年伸手去拽他却没能抓住,反而被他一带,两个人一起从墙头摔了下来。
怪兽已经追到了近处。它一边灵活地在沙地上奔跑,一边扬起大脑袋,重重地砸在了不远处的土墙上。土墙轰然碎裂,碎石尘土扬起半天高。
秦时有些失望的发现怪兽跑起来的时候,庞大的身体居然很灵活。绕过障碍物的动作也非常迅速——要不是迎面而来的光线刺激了它,干扰了它的判断,说不定他们早就被怪兽给抓住了。
贺知年从地上爬了起来,抓着秦时的胳膊绕到了土墙的后方,猫着腰往前跑。
这个时候光线已经慢慢的黯淡下来,这也意味着情况对怪兽越来越有利。
秦时在土墙下摔得头晕眼花,又被贺知年拽着跑,地面又时不时就因为怪兽的击打而发生震动,他压根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又一下震动。
却比刚才那一下更近了。秦时甚至能听到怪兽喷出的鼻息,他不用回头,眼角的余光也能瞥见身后那个越来越近的庞大的黑影。
一道黑影高高扬起,携裹着万钧之势冲着两个人所在的方向重重砸了下来。
贺知年拉着秦时刚刚绕到矮墙后面,脚下就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两人猝不及防,一起摔倒在地,又顺着起伏不平的地面叽里咕噜地朝着低处滚去。
天旋地转之际,秦时察觉这一次的震动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怪兽的一下重击似乎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震动似乎……来自他们脚下。
地震了。
秦时脑海中模模糊糊闪过这样的念头,就听贺知年的声音有些惊恐的喊道:“小心!”
秦时的身体猛然向下一沉,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阻止身体下滑的趋势。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但不等贺知年使力将他拽起来,秦时脚下的土地再一次塌陷,他和拉着他的贺知年完全身不由己,一起朝着更深处滑落下去。
怪兽眼看着到手的食物就这么没了,甩着脖子,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秦时的视网膜上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洞口,洞口外面是亮的,是残留着淡淡绯色的夜空,以及一个在天幕下晃来晃去的长脖子。而在洞口之下则是越来越大片的暗色。
恍惚间,秦时明白他们是掉进了这洞口里,并且……还在往下掉落。
在止不住的下滑中,眼前这一幕好像某个秦时曾经看过的动画片的镜头。但很快,半圆形的洞口和洞口晃动的怪兽就再也看不见了,他们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除了两个人狼狈的喘息,就只有身体和衣服摩擦在洞壁上簌簌的声响。
秦时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这样的想法,就觉得脑袋在什么东西上重重磕了一下。脑海中嗡的一声响,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贺知年并没有发现秦时被撞晕过去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积德,才能在这么险恶的境况中时来运转——他们竟然掉进了一段倾斜的通道里。
两个人抱在一起,沿着向下的斜坡叽里咕噜地滚下去,虽然摔得晕头晕脑,但好歹避免了直接从高处摔下来的危险。
贺知年摸摸自己的手脚,简直有种难以置信的惊喜,然后他注意到秦时这半天竟然一声都没吭。
“秦时?”贺知年在身边摸索,半天才摸到了一条腿,“小秦?”
秦时一动不动。
贺知年的心沉了沉。
此时此刻,他们周围漆黑一团,贺知年只能感觉到他们是身处一处地底洞穴。洞穴中有微弱的气流通过,带来了一丝森冷的水汽。
贺知年顺着这条腿摸上去,抓住秦时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小秦?”
周围万籁俱寂。
贺知年心中油然生出一丝惧意,生怕秦时就这么死去,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这样一无所知的环境。
秦时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咳嗽。
贺知年大松一口气,一瞬间觉得腿脚发软。他有些狼狈的在他身旁坐下,满心都是庆幸,“你这小子……”
吓死老子了。
秦时觉得四肢百骸都沉重得让他移动不得,脑海里团子的声音也急急吼吼的叫唤个不停,“赶紧起来!好多小东西在往这里跑……”
秦时晕头晕脑地搭着贺知年的手坐了起来,哑着嗓子说:“有,有东西过来了。”
他不知道团子说的是什么,但生活在地底的生物,不外乎蛇鼠昆虫这一类,总归是以量取胜的物种。
他们不但没有同伴,连个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实在很被动。
贺知年没有出声,秦时听到他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片刻后他听到一声轻微的摩擦声,一团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
秦时眨了眨眼,待眼睛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根三寸长短的雪茄状的东西。
之前秦时跟商队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也见过他们使用的火石、火绒之类的东西,贺知年手里的这个似乎更高级一点儿。
团子这个时候也安静下来,似乎在分辨远处的动静。
秦时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还处在半晕眩的状态里,而且他们又累又饿,一直疲于奔命,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要不还是把口袋里蹦蹦跳跳的大鸟蛋给吃了吧。
秦时这样想的时候,就感觉到口袋里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伸手一摸……居然还真是那一枚鸟蛋。他和贺知年从高处一路滚下来,竟然也没有把它给磕破。
“这到底什么鸟啊,”秦时诧异了,伸手把鸟蛋给掏了出来,“这么结实?!”
鸟蛋委屈巴巴的哆嗦了一下,窝在他的掌心里不动了。
“嗯?”贺知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让手中的火苗凑近一些,仔仔细细打量秦时手里的鸟蛋,“你看它表皮是不是有花纹?”
秦时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了鸟蛋看上去似乎跟他刚在塔楼上看到的样子不大一样了,蛋还是那个蛋,但它的表皮却在火光的映照下反映出了一些奇特的纹路。这些纹路泛着荧光,围绕着鸟蛋形成了一个类似于漩涡的图案。
秦时蹙眉,“这是什么妖族的图腾吗?”
他听说有些强大的妖族,会在后代的身上留下种族特有的标记。但在后世,强大的妖族不是隐世,就是在封妖阵里封着,他们生儿育女的事,秦时自己也只听说过几例,具体的情况有专人管理,像他这种级别是没资格乱打听的。
他转头去看贺知年,却见他两眼有些发直,盯着鸟蛋的神色仿佛在看一座金山。
“怎么了?”秦时诧异。
这鸟蛋不能吃?有毒?还是它爸妈太厉害,以后会找上门来报仇?!
贺知年清了清喉咙,强作镇定的说:“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重明鸟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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