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秦时一行三人是赵百福商队的人,虽然一时间不知真假,但荒郊野外遇见知根知底的熟人,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让人感到欣慰的事。
马上骑士是云家商行的人,自称云琼,他跟着商队刚跑了关外回来。此时此刻他们商队的人正在十里外等着他们探路的消息。
云琼打发手下的人回去报信,自己带着一个兄弟留下来检查了一下取水房,又打水装满了水囊。
秦时留意到他们打水上来的时候,还动作很隐秘地对水质做了一番检查……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他并不在意这些人对他们的防范心理。
出门在外的人,要是没有最基本的警惕心,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贺知年也注意到了他们的举动,也同样不动声色,只是悄声问秦时,“要跟着他们一起走?”
秦时拿不定主意,“你觉得呢?”
贺知年想了想,“跟他们到石雀城,以后的事……再说。”
秦时点点头。
他们出事的地方是在昌马城,而距离昌马城最近的、有人烟的地方应该就是石雀城了。同伴们的消息,他们最有可能在石雀城打听到。
这样一想,诡异的地下河把他们带回到石雀城的上游,让石雀城成为他们的必经之路,或许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事。
看出云琼和他的同伴在检查水质,贺知年和秦时识趣的避让到一边。按照他们的习惯,来到一个新的地方首先要四处检查一下。但现在云琼一行人对他们的来历本就有疑心,他们独自走开只会加深对方的疑心。
他们既然打算跟着云家商队结伴而行,这些细节上的事情还是要商量着来。不过就算对方人多,秦时心里也并不是很当回事儿。因为他们这边还有一个王牌,那就是水关山。
贺知年悄悄告诉秦时,虺这一族是非常厉害的,族中有很多出名的大妖。它们恰巧也是数量众多的妖族,有它们在,蛊雕估计都不会轻易露面。
“蛊雕的栖居地在极北之地,”贺知年有些出神地凝望着夕阳跳跃在寺庙的彩色屋顶上,声音里也带着一种娓娓道来、像在讲故事似的悠长的感觉,“后来它们的王不满自己的栖居地贫瘠,带着族众开始南下。”
秦时越听越觉得耳熟,然后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在第六组的培训课上听到过的内容吗?!
他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
他纵然知道培训课上讲的东西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但因为时间久远,多少还是会有一种听故事的感觉。如今,在贺知年的叙述里,他记忆中的传说故事又被扭转了回来,在他的面前还原成了真实的历史事件。
“这些……我听人说过。”秦时迟疑,他不想在贺知年面前一直装傻充愣,但又不能确定自己说的话会不会引来贺知年更多的怀疑。
“嗯?”贺知年侧过头看着他,夕阳暖色的光落在他脸上,给他整个人都罩上了一层雾气一般的轻纱,略显锋锐的轮廓也仿佛变得柔和,仿佛耐心十足。
“我说我听说过。”秦时舔了舔嘴唇,干巴巴的说:“蛊雕一族的王带着它们在雁门关外屠城,杀了好多人,后来被封印起来了。”
蛊雕一族的王就被封印在他的家乡尧洲城外的封妖阵里。
据说那里也是国内已知的规模最大、建成年代最早的一个封妖阵。前几年蛊雕王还很不安分,联合阵中的其他大妖,给第六组闹出了不少乱子。
不过这些都是秦时加入第六组之前的事了。所有与当年乱子相关的资料都被打上了“绝密”的印戳封存起来,详细情况秦时就不清楚了。他只知道那一场乱子过后,封妖阵里少了好些大妖,剩下的妖怪们与第六组之间的关系都变得和谐了很多。
“不对啊。”秦时一下跳了起来。他的动作太突然,窝在他掌心里的小黄豆也被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炸起脖子周围的一圈小软毛,警惕地东张西望。
唯有水关山顶着一张猥琐的老男人的脸,淡定的坐在一边想自己的事。
她对人类的事没有兴趣。
“什么不对?”贺知年饶有兴致的看着一惊一乍的秦时,觉得主宠两个还挺像,都是眼睛睁得圆溜溜,有些炸毛的样子。
秦时左右看看,又坐回来紧挨着贺知年,跟他咬耳朵,“蛊雕王不是被那个谁……姓袁的那一位给封起来了吗?!”
尧洲的封妖阵,传说中总设计师和施工总监都是袁天罡袁神仙。袁神仙是唐初的人,这,这算下来都多少年了?!
秦时掰着手指头在心里默算年份。然后他又想到了第二个问题:蛊雕一族当初是在雁门关外作乱,但这里可是西北大漠,隔着好几千公里呢。
其实这个问题在他刚刚认出蛊雕的时候,心里也犯过嘀咕。但当时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深想,很快就将这一点儿疑问丢到了脑后。
贺知年眼神闪烁,“你怎么知道?”
蛊雕王被封印,乃至封妖大阵,这些都是普通人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秦时挠了挠头,“这个……以后找机会跟你说。”
贺知年接受了他的说法。他们身边还有云琼一行人和水关山,确实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
对于水关山,他们两个人其实都不是多么信任的。
当然这一点水关山不但知道,人家也压根就不在意。反正她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她的目的就是守着小重明鸟。
贺知年拉过秦时,学着他的样子说悄悄话,“蛊雕王当初执意要南下,族中很多成员是不赞同的。这就产生了蛊雕一族中最严重的一次分裂。蛊雕王带着将近三分之二的族众离开了栖居地,一路南下。”
“就是说,所谓的极北之地还有蛊雕?”
贺知年点点头,“那些蛊雕如果一直不离开自己的栖居地,也没人会吃饱了撑的去跟它们过不去。我们现在要说的就是离开了栖居地的这些蛊雕。”
秦时见小重明鸟在他掌心里扭来扭去,便将它放下地,由着他在地上乱扑腾。
“跟着蛊雕王的这一批?”
贺知年点点头,“蛊雕王带着它的族众走一路杀一路,终于激起众怒。镇妖司下令全境绞杀蛊雕,蛊雕王也被袁神仙封进了封妖阵。”
这些话,贺知年是抱着试探的态度说的。而试探的结果……秦时果然是知情的。
“你是道门中人?”贺知年忍不住问他。虽然他觉得秦时这一头半长不长的头发很像是一个还俗不久的和尚。
秦时,“……”
秦时简直咬牙切齿了,“老子从来就没出过家!”
他摸摸自己还有些刺手的短发,恨恨道:“在老子的家乡,不光是男人,好些女人也留短发呢。”
贺知年挑眉,露出一个“你当我这么好骗吗?”这样的表情。
不过他虽然不相信,但也体贴的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话题拉回了之前的频道:“如今在西北大漠这一带作乱的,都是当初蛊雕王座下的散兵游勇。它们从雁门关外一路逃亡,躲避镇妖司的缉拿。就在不久前,镇妖司忙着处理和其他妖族之间的冲突,这些漏网之鱼就趁机逃出了关外。”
秦时听的目瞪口呆。原来尧洲的封妖阵里只关进去蛊雕的王,外面还流窜着这么些同伙?!
秦时忍不住问他,“这也太猖狂了,没人出来管管吗?”
贺知年摇摇头,“镇妖司……暂时还顾不上这边。”
镇妖司无暇顾及只是一方面。西北这边妖怪横行还有别的原因,但详细情况贺知年自己也不清楚,自然也没法给秦时解释。
看出他没打算细说,秦时也只好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再继续追问。但他估摸着,镇妖司没准真是出大问题了。他之前听到的那些小道消息,搞不好都是真的。
贺知年很可能跟镇妖司有点儿什么关系……
秦时思索了一下,又按捺住了自己继续追问的好奇心。鉴于他自己就有一堆的秘密,他决定暂时不向贺知年打听有关身份的问题。
小黄豆在广场上蹦跶了一会儿,好奇心降了温,开始感到困了。它拖着小短翅膀,慢吞吞地朝着秦时溜达回去。
秦时刚把它捞起来,它就原地窝着不动了。
秦时摸摸它的小脑袋,顺手将它塞进了口袋里,“睡吧。”
小黄豆在口袋里扑腾了一下,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不动了。
水关山瞟了他两眼,提醒道:“你们身上没什么可用的东西。”
她见过赶路的人,知道他们身边都会带着许多行李。而不是像这两个人一样,除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就只有一个被撞得坑坑洼洼的户外水壶。
万幸的是,水关山的手下就追在秦时身后,很顺手的把秦时的匕首给捡了回来。否则两个人身上连一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有关匕首的问题,秦时还是很感激水关山的——不管信任不信任,感激都是货真价实的。因为他随身带着的匕首和水壶这两样东西,绝对不仅仅是个实用工具的问题,这还是他的家乡留给他的仅有的纪念品。
不过贺知年的运气就差了一点儿,他之前的那把宽刀自己也不记得丢在什么地方了。对此,黑蛇们也只能表示无能为力了。
水关山的提醒,可以说直接说到了两个人的心坎上。楼兰城早就成了一座空城,但居民逃走的时候,多少还留下了一些生活物资,别的不敢说,要找几件能换着穿的衣服鞋子,应该还是能找到的。
贺知年还想找找有没有水囊一类适合出门携带的东西。
当然,要是能找到刀枪一类的兵器,那就更好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