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终在印女那里和魈吃过几次饭,他还是老样子的沉默寡言,但因为见得多了,到现在也算得上熟悉,至少互相都去掉了敬语,但即便如此,她今天对于魈的到来还是感到十分的受宠若惊。


    她原本刚吃完早饭,正准备出门找印女遛弯,可还没开门就听见门口礼貌的“笃笃”两声。她还以为是印女来找她了,兴高采烈地打开门,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金鹏大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啊咧?归终看着少年沉默的脸,感觉有一丝丝微妙。


    “......”魈似乎没想到归终这么快就来开门了,表情都还没调整好,仔细看去居然有一丝局促的感觉。


    “哇,稀客呀。”归终见他没有说话但却一副“我有要事”的肃穆样子,决定自己热情一点,侧身邀请魈进了屋。


    “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为魈倒了一杯水,恕她来不及给他泡茶,她还约了印女呢。


    “嗯......是这样的,”这位行事一向果决的少年夜叉在此刻变得有些忸怩起来,他本不善交际,此刻为了组织自己的措辞而绞尽脑汁,“我想为印女准备一份礼物,庆祝她与帝君定下契约。”


    哦豁,难道这是要开窍了?归终挑挑眉,表情也变得似笑非笑。


    “之前见你送她的花茶她很喜欢,想请教你还有什么礼物能合她心意。”一口气说完,他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水一饮而尽,看向归终等待她的回答。


    其实他之前有想过要不要去问问浮舍他们,但一想到他们朝他挤眉弄眼的样子,仔细考虑了一番还是觉得归终比较牢靠一些。


    “她之前有说过想去看庆典的烟花,”归终回想着,用袖子撑着下巴道,“你可以带她去看。”


    “好的,”他自己也觉得不错,目的达成便起身准备离开,表情称得上一丝不苟,“多谢,那我便不多叨扰。”


    没了?就这。归终在心里暗骂一声。“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吗?”


    “还有什么?”他一听愣了,想了想居然又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请问还有什么指教?”


    哦老天。你们到现在还没在一起,你起码得负全责。


    “比如说说体己话?表达一些对对方的想法?”她悄咪咪地暗示道。


    “什么?”他更迷惑了,“我和印女彼此都很了解,说这些话反而显得生疏,有些事不必说我们也能知道的。”


    带不动了。她内心哀嚎,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魈,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印女。”


    “......”


    归终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少年夜叉从一开始的镇定自若,到像是裂开一样变得无比僵硬。他瞪圆的金眸呆呆地看着她,浅浅的红色直接从脖子开始向上蒸腾,直到他整个人像是烧开了一样,就差一发蒸汽从他脑袋上直冲云霄。


    这下终于急了。归终缓缓喝了口水。


    “我、她,你......”降魔大圣此刻心惊程度不亚于见到一大片滋生的邪祟,支支吾吾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没告诉印女什么吧?”


    这是需要我告诉的吗。归终扯扯嘴角,“......没有。”


    “多谢。”他放松下来,猛地又给自己续了杯水掩饰尴尬,“......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我有眼睛。“很容易感觉到了啦,你没发现只要你们待在一起,之间就总有一种别人插不进去的气氛吗?”


    “这......这是喜欢吗?”他的脸更红了,下意识想反驳但又无从说起,不得不再喝一杯凉水散散热,“我对喜欢这种感情不甚了解。”


    “喜欢的话,应该就是希望她能和自己在一起,”即使是以智慧为傲的归终,面对这种问题也很难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你难道不希望印女和你在一起吗?”


    “希望。”他攥紧了衣摆,飞快地说,“但其实,不和她在一起也可以,我只希望她能快乐。”


    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些腼腆。


    “印女她,其实很少有真正快乐的时候,她的笑容总是带着厌倦。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恍惚间以为自己只是见了一滩温柔的死水。”他慢慢回忆道。


    那时的她表现得几乎像个圣人,关爱着所有的村民,忏悔着自己的迫不得已的罪行,又照顾着时不时梦魇的他。他有时会怀疑,如果遇到她的不是自己,她对他人会不会也是如此。


    他宽慰自己,至少自己是这么久以来唯一陪伴着她的人——但这样就足够了吗?他问自己。可不满足又能怎么样,他绝不可能强迫她做任何令她不开心的事情。


    “我与她相识多年,从警惕她,到依赖她,到现在相伴左右,数来以逾数百年。”他苦笑一声,“但说来惭愧,我仍无法说自己能看透她,我总是笨拙地试探她的情绪,像此次想准备礼物一样,只是为了那昙花一现的笑容罢了。”


    “所以她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看到她真切的笑容,对我足矣。”他看着归终的眼睛,“哈艮图斯大人,请用您的智慧告诉我,这是喜欢吗?”


    “这当然不是喜欢啊,魈。”归终默默地看着他那双幽深如海的金瞳,对那翻滚其中的感情几乎哑口无言,她露出了无奈而温柔的笑,轻轻动了动嘴唇,“你爱她啊。”


    “爱?”他怔住了,恍然大悟一般,“这是爱?”


    这个字怦然之间像是咒语般紧缩着他的心脏,他低下头,感觉那些纷乱的情绪在这个字眼下瞬间平息了下来。


    “谢谢。”他像是终于了去了一番心事,真心实意地朝着归终露出一丝微笑,“我知道了。”


    “知道了之后呢,”她见他终于想明白了,自认自己也算他半个恋爱导师,不禁开始为他着急,“你得行动啊!”


    “行动?”他似乎还沉浸在豁然开朗的余韵之中。


    又来了,怎么就这么难带呢!归终在内心频频摇头,“你应该要让她知道你的心意呀!”


    “可要是她对我的感情并非如我这般,当如何是好?”他又犹豫了,“我怕引她厌恶。”


    都说到这份上了,加把劲啊!


    “哈,实在不行,我就先来替你探探口风,”她双手抱臂,仰靠在椅背上,竟比平时多了几分威慑之力,“姐夫,你放心交给我。”


    “......”那是什么称呼。


    “我要去找印女了,这就是机会!”归终看着有些苦恼的少年夜叉,露出了迷一样自信的笑容之后便扬长而去,徒留夜叉呆愣地坐在原地。


    与此同时,印女坐在椅子上喝着花茶,忽然之间打了个喷嚏,她皱皱眉对着茶杯嗔道,“哎呀,归终怎么这么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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