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镜音醒来的时候,是在客栈的房间里。


    方才幽幽转醒,脑袋还没来得及收拢神志,眼前就先咻的一下,冒出了一张绝世美人脸。


    苏镜音瞬间坐起身来,一句脏话几乎顶上了喉咙口。


    但电光火石间,忽然忆起前因,想起自己好像是个被掳来的人质。


    苏镜音:“……”好的,人质没有人权。


    面对眼前顶着她脸的红衣人,苏镜音铁骨铮铮的,咽下了即将出口的祝福。


    妈哒,自己有脸,却凑不要脸。


    难道顶着她的脸就那么好玩吗?


    红衣美人倚床浅笑,眼波流转,窗外月光自她身后洒落,让原本看上去楚楚动人的风姿,淋上了丝丝诡异之感,宛如那夜半三更之时,前来勾魂摄魄的绝色媚鬼。


    尽管是自己看惯了的脸,但红衣美人倾身而下时,苏镜音呼吸还是不由滞了一瞬。


    下一瞬,那好似水嫩青葱的纤纤十指,也跟着温温柔柔地探来。


    她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在她脸上轻轻划过,一下一下,缠绵又缱绻,犹如情人之间的爱抚,激起了阵阵颤栗。


    颤栗之下,是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镜音脸都麻了:“……”


    你见过自己勾引自己的吗??


    她能忍住不炸毛,已经是对她这张漂亮脸蛋的最大尊重了。


    仿若揽镜自照一般,此时两张几乎毫无差别的绝色美人面,已然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对方是个女装大佬,爱女装,同时还是个大佬,他的气息轻得几不可闻,显然是个货真价实的武林高手。


    苏镜音醒来后,第一时间感受了下,全身软绵绵的,手脚也微微发麻,没什么力气。


    她想着对方好像心思挺谨慎的,还把她的穴道给点了,封住了武功。


    不过就算没封住武功,她的那点微末功夫,估计也打不过这位女装大佬。


    既然自救这条路走不通,那就只能尽量配合对方行事,争取苟住小命先,坐等她哥哥派人来救她。


    但现在……


    红衣美人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越弯越低,俨然一副要顶着她的脸亲上来的架势。


    苏镜音一脸惊恐,不、不是吧?这位玩的这么花??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眼前这位美人的亿点点小癖好,但……


    苏镜音不理解,也不想尊重。


    她咻地一下窜出危险地带,兔子一样蹦下了床。


    身后随即爆出一连串大笑。


    用的还是她的声音。


    真是太他妈糟心了!!


    苏镜音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冷茶,终于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笑到抽搐的红衣美人:“……”


    不是,大哥,你想笑就笑,这她没意见,但能不能别顶着她的脸和声音??


    她的美人形象虽然不多,但地上捡一捡,还是能捡到那么一丢丢的。


    红衣美人本来都快止住笑了,但在不经意瞟了她一眼后,顿了一瞬,接着又发出了一阵更大的爆笑声。


    苏镜音:“……”敲??


    这人是不是脑壳有病病哦??


    王怜花笑得直打跌,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无它。


    小姑娘的眼神实在太好懂。


    明明面色冷冷淡淡的,可那双雪亮的秋瞳里,俨然写满了八百字的祝福小作文,满得都快溢出来。


    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王怜花有点高兴,不,应该不止有点,而是很高兴。


    美人绝世,难觅芳踪。


    绝色美人或许还有很多,绝世的美人却只此一个。


    他将这美人掳来,本只是因为黄鹤楼外惊鸿一瞥,冲动之下的举动。


    一份无暇的、极致的美色摆在眼前,这对于一个向来在意完美的人来说,诚然是个抗拒不了的诱惑。


    冲动就意味着这事他压根没考虑太多,先前也不知道美人是金风细雨楼苏梦枕的妹妹。


    那时众里嫣然,回眸一顾,刹那间人间颜色,皆如尘土。


    他的眼里就什么都装不下了。


    尽管美人瞧上去有些冷清,但王怜花原本想着,这样的倾城容光,就算是个木头美人或冰美人,放在家里当个美貌摆件,日日欣赏也是不错的。


    他方才便是站在床边欣赏了两个时辰有余。


    只是此时自她转醒,尽管话都未说一句,相处时间也寥寥无几,但这美人的真实性子,显然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冷淡。


    拂去表面冰霜,眼底尽是明媚春光。


    真是个意外之喜,王怜花想。


    成了别人意外之喜的苏镜音,只觉这是个意外事故,何喜之有。


    绑匪好像脑筋有点断线的样子,而且他笑着笑着,可能是笑呛了,还颠颠的边咳边跑过来,兀自倒了杯茶灌下去,茶水估摸着还在喉咙口呢,就奇怪地问她,“你怎么都不说话?莫不成是个哑巴?”


    苏镜音:“……”


    莫名其妙就被掳来,泥人也是有三分脾气的,更何况苏镜音不是泥人,她刚醒来时,也是很生气的。


    但形势比人强,她一气之下,只能气了一下。


    王怜花拉开椅子,悠悠然坐到她身旁,以手支颌,笑得风流又动人,“小可爱,你倒是说句话来听听嘛。”


    苏镜音:“……”是她不想说吗??还不是因为她哥不让说脏话。


    但这个要求,她也不是不能满足。


    毕竟现在这个情况,绑匪是老大,作为人质的苏镜音,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征求下对方意见的。


    她微微凑近了些,真诚发问,“……能说脏话吗?”


    绑匪王老大挑眉睨她,一脸似笑非笑,“你说呢?”


    苏镜音一下又蔫回去了,“……那我无话可说。”


    对于被掳来一事,她想说的话,只有哔哔哔哔哔。


    她这话说得王怜花一愣。


    但下一刻,又是一阵拍桌爆笑。


    用的依旧还是她的声音。


    苏镜音:“……”日哦,好想骂人哦。


    这人的笑点可真特喵另类啊。


    苏镜音生无可恋的坐在一旁,捂着耳朵等他笑够。


    小半晌后,她捂着耳朵的手被拉了下来。


    苏镜音又听到他说,“小可爱,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她的回答很诚实,“……不想。”


    王怜花也很诚实,“可我想告诉你。”


    苏镜音:“……谢谢,但大可不必。”


    “为什么?”王怜花有些诧异,从醒来到现在,她真的一点该有的好奇心都没有。


    苏镜音被问住了。


    因为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意外知道了绑匪的身份后,人质没多久就会被咔嚓撕票了。


    她不想被撕票,她还不想享年十八岁。


    苏镜音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过来问他,“你是和我哥哥有仇吗?”


    “并没有。”


    王怜花眉头一挑,支着脑袋笑眯眯看她,“怎么这么问?”


    苏镜音:“因为你看着不是个缺钱的人。”


    不是缺钱,那就是跟她哥有仇怨了。


    毕竟金风细雨楼崛起奇快,在江湖上敌对势力也不少的。


    不然还能是盐吃多了,闲得无聊玩绑票?


    苏镜音默默瞄了他一眼。


    不,她收回前言。


    照这人的神金程度来看,还真有可能是闲得蛋疼玩心跳。


    “这个世上,我只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王怜花慢悠悠凑近她,呼吸温温热热的拂过她耳畔,“不过嘛……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闻名天下的红袖刀。”


    “我都不认识他,仇怨又从何而来?”


    所以果然还是闲得蛋疼绑人玩。


    苏镜音扯了扯嘴角,礼貌假笑。


    很好,你是没有仇怨,但这下,她哥有了。


    毕竟她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掳走,已经不止是一个人的事,也关乎到整个金风细雨楼的脸面问题。


    想到兄长,苏镜音神色不由黯然。


    这回出远门,到洞庭君山来,她嘴里抱怨,其实心底还是挺开心的。


    自父亲离世后,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感受到那种家人之间的温馨氛围了。


    只是一离了君山,她哥就又变了。


    变回了那个心里眼里,只有风雨楼事务的苏楼主。


    不知道她兄长现在,是不是又在忙楼中事务。


    像平常一样,像下午那时一样,时常忙得抽不出空来陪她。


    这些年来,其实他做的最多的,就是教她书法对弈与练刀,教过一遍后,便又去忙他的风雨楼扩张计划,只让人督促她,陪伴她。


    她的身边来来往往都是人,却没有一个是家人。


    而她现在被人掳走,估计最多,也同样只是命令无愧他们,以及楼中弟子们出来找寻吧……


    毕竟他总是繁忙又倥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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