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化成血族后,安德就逐渐遗忘了属于人类的一切。


    但他仍然记得自己刚转化的那一天。


    胃部的饥饿感无法抵抗,他把那名袭击者的血液全部吸空,却仍然没有任何饱腹感。


    一墙之隔的人类气味在引诱他。


    安德记得自己忍耐得很辛苦。


    他只能用疼痛来保持清醒,血族强大自愈能力会让那些抓出来的伤口迅速愈合。


    直到那些人类远离,他才翻进农场,勉强抓了一只鸡吸干了它的血液。


    从那以后,安德就如同一只原始的野兽,潜藏在暗处躲避阳光和猎人,狩猎鸟兽吸食它们的血液维持理智。


    现在的感觉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血族的嗅觉极其敏锐,空气中血液的气味弥漫开,他需要用尽所有的理智才能勉强克制住冲动。


    远处的西奥多气定神闲地坐在马上,等待着看他因为饥饿感失控。


    而身侧,最香甜气味的来源忽然伸手戳了戳他。


    安德迟钝地扭头,对上时岁的目光。


    ……想要把她按在地上,吸干她的血。


    “你眼睛好红,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说话时,她的嘴唇一张一合。


    那里的血液也很甜,獠牙轻轻一划就能割破。


    吮血的动作会和接吻没什么差别,只是血量小了些,所以嘴唇并不是首选的位置。


    他盯着时岁的唇,下意识地吞咽。


    时岁:“……”


    这幅痴男表情让人想无视都困难。


    昨天晚上身安德在看见她流血后也是这样,忽然失控。


    他该不会有什么见到人流血就触发debuff的病症存在吧?


    时岁当机立断说:“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安德没回答,他还是盯着时岁的嘴唇,然后慢慢地、仿佛那样就不会被人发现般地靠过来。


    时岁沉着冷静地抬手挡在自己的嘴上。


    这样就只亲到了手背,安德很可惜地抿了下唇。


    他的声音低哑:“我自己去。”


    时岁放下手:“行,还有这个动作下次也不可以做。”


    这一幕让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喂,这一套未免太过自然了吧?


    西奥多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两人的接触,他看见安德直起身子的时候瞥了自己一眼。


    这个混血种并未像是西奥多设想的那样失控。


    在场的血族不少,受伤的人类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纯血从不委屈自己,只有健康的、年轻的身体才配得上他们的餐桌。


    就像经常吃山珍海味的富豪鲜少去街边摊吃小吃那样,顶多尝鲜。


    他们的狩猎只是游戏。


    而玩游戏的人多多少少有点胜负欲,西奥多这样的人尤其。


    安德瞥了西奥多一眼。


    那双狭长的红色眼中其实没什么情绪,但在西奥多看来,这是个很明显的挑衅举动。


    ……这个该死的劣等种。


    他要把那双眼睛挖出来踩碎。


    安德伸手让医生打了一剂镇定剂,迅速离开现场去了医务室。


    时岁站在原地,看着西奥多策马而来。


    黑发少年骑着马站定在时岁面前,视线不留痕迹地从她小臂上已经结痂的伤痕上掠过。


    时岁仰头看着少爷。


    少爷也垂眸看着她。


    彼此都在等着对方说话。


    时岁:“那个,你有什么事?”


    少爷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居高临下,语气变得阴沉:“……你没记住我的名字?”


    时岁莫名心虚:“太长了,就记住一个亲王血统。”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看一眼座位表,上面写了名字的来着。


    少爷情绪挂脸,肉眼可见的生气了。


    时岁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咬牙切齿:“你记住了那个劣等品的名字,没记住我的?”


    两个字和一串字那能一样吗……


    谁让他介绍的时候说了那么一长串啊!


    时岁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觉得脖子有点酸。


    她很诚恳:“你再说一次,我这次肯定记住。”


    少爷的脸色更黑了,他身后的跟班大气不敢出一声,一副“你完蛋了”的模样。


    一人道:“西奥多大人,我看这家伙也没什么有趣的地方,还和那个劣等品走的那么近,不如……”


    时岁幽幽朝他看去。


    那人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背后毛毛的,他讪讪摸了下鼻子,闭上了嘴。


    西奥多眯起眼:“选了他,你会后悔的。”


    时岁委婉:“其实我没选…”


    少爷扯了把缰绳,骏马调转了头,他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话:“等着。”


    由于西奥多的态度,时岁身边很快成为了真空地带。


    ……少爷脾气就是大。


    看得出来是将胜负和她挂钩了。


    可惜时岁再怎么想他都不是合适的、能带她进森林的人选。


    还是和安德绑定比较可控。


    三班里就五个特权阶级,剩下的十五人都是普通学生。


    舍友本身怕得要死,她说在宿舍之外要躲着时岁走,有什么事也得回宿舍了才交流。


    入学才两天,时岁和其余人不熟,他们自然不可能在时岁明显惹到了西奥多的状况下靠近她。


    所以中饭时岁一个人吃。


    伊莱学院的伙食不错,国际部和普通班不在一个地方吃饭。


    时岁端着餐盘找了个空位。


    她一坐下,周围原本坐着的几个人迅速站起,齐刷刷地换到另外的位置坐下。


    时岁:“……”


    竟然成了洪水猛兽,好新奇的体验。


    时岁咬着筷子思索。


    其实这样也没事,自己想要去禁区之类的地方就不用找理由避开人。


    狩猎日在入学后一个月,满打满算也没几天的时间。


    如果能提早调查完弟弟的状况,那她就可以转学回正常的学校。


    太久见不到阳光,人是会变态的。


    时岁吃完,拎着一份打包的饭去了医务室。


    校医不在,估计也去吃午饭了。


    周遭很安静,这个时间学生老师们都回去午休。伊莱学院的医务室不仅仅有消毒水的味道,闻上去有点奇怪。


    时岁刚走进医务室,听见帘子之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时岁拉开门帘,她看见了坐在病床上的安德。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像是输液包的东西,里面的液体偏暗红,看着就不像人能喝的东西。


    床铺上有一滩相似的痕迹铺开,输液包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向下淌,接近后气味更加浓郁。


    时岁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没错。


    那就是血包。


    而安德,他正在吞咽。


    香槟色柔软的发在光照下呈现出透明感,可偏偏他的唇角抹开了血色,那些猩红的色彩沾染了半张白皙的脸颊。


    血腥和圣洁感同时降临在一个人身上,意外的并不显得割裂。


    察觉到时岁的视线,那双红色的眼眸转过来,幽幽盯着她。


    安德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过分尖锐的犬齿暴露在外。


    时岁的心跳又一次失速,但大脑竟意外的清醒。


    他刚才喝的是什么?血包?


    人会有喝血的习惯么……?


    安德张开嘴,说了一串时岁听不懂的语言。


    时岁的心跳又开始加快,她不知为什么有些挪不动脚。


    漂亮如同天使般的少年放下血包,几步来到她的面前。


    他托着她的腰,将她按到了医务室的座椅上。


    随后安德半跪下来,低下头将侧脸贴近她的掌心,像是某种大型犬。


    那些温热的液体蹭到了时岁的手心,和安德冰凉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她觉得有点痒,抽了抽手,但没抽动。


    安德又把头抬起来一些。


    他并未收手,只是将那些蹭在她掌心的血色液体一点一点舔掉,舌尖越界地舔过指尖的皮肤。


    随后,他将时岁的食指含入口中。


    尖锐的牙齿抵住了指尖,只要他咬下去,就能划破皮肤,品尝到之下鲜甜的血液。


    安德掀起眼帘,狭长的红瞳直勾勾的注视着她,眼中不掩渴望。


    但他只是含着,等待着。


    无害的长相足够让人忽略掉他展现出来的危险性。


    时岁的大脑放空到了宇宙。


    这该不会这也是他们那个国家的什么习俗吧……


    时岁抬起头无声地看了会儿天花板,又重新低下头。


    说实话被这么一张脸用这种期盼的眼神看着人,换谁谁都顶不住。


    思绪飞快地从脑中滑过,时岁下意识说:“张嘴。”


    出乎意料,安德乖顺地仰着头张开了嘴,松开了到嘴的食物。


    像小狗。


    反正都已经被舔过了,时岁干脆上手,她试着摸了摸他尖锐的犬牙。


    好尖的牙。


    平时不会划破自己的肉吗?


    思来想去,时岁直接问出口:“……你为什么喝血包?”


    安德偏了偏头:“因为我饿了。”


    时岁耐心问:“我知道你饿了,但饿了为什么喝血?”


    安德并不掩饰:“因为我是血……”


    他话并未说完,忽然抬头警惕地看向时岁后方。


    这里距离教学楼不近,平时没什么人经过,时岁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医务室的门。


    她的余光瞥见一抹银色。


    时岁刚想转头,馥郁的花香将她包裹,一只手从后方贴上来,覆盖在了她的眼上。


    那人食指上的戒指贴到皮肤,凉得她抖了一下。


    来者的声音柔和,像是要将人拖入柔软的沼泽,就此沉浸其中。


    “……好孩子,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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