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别做傻事

    柳亦久涉嫌学术不端的新闻, 很快就扩散开来。

    甚至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还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了一定的风波。

    那条短视频是在会场上拍到的, 内容正是柳亦久被诘问到哑口无言的场景。而柳亦久旁边,沈康时的表情格外担忧。

    这年会是小圈子的活动,本来不应该引起这种轩然大波。但背后的推手找准了柳亦久“某某学者”的身份,再随便聊了一点年会背后的资金关系,又讲了沈柳两家十几年前合作的一些项目,甚至还有柳亦久当年出国访学时的竞争对手履历——

    说实话,那竞争对手的履历在当时看来,并不一定比得过柳亦久。只是柳亦久如今陷入学术不端的风波, 难免让人为另外一位精英叹惋。

    沈康时很清楚,这件事情背后有推手的手笔。只是暂时忙着让公关部堵住消息传播,就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 便暂时没来得及收拾幕后黑手,但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

    而他怀疑的那个人,林启逸, 此刻正在找关汀聊天。

    他手机里循坏播放着那模糊的小视频,这是这波舆论中, 数据最好的那一个。

    林启逸不知道关汀会不会为了这件事情而高兴,不过让他推己及人的话, 他是很愿意看情敌吃瘪的。

    “你看, 柳亦久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要帮他说话了。也就沈康时有眼无珠,错把草当个宝。”林启逸语气很宠溺,他想哄着关汀:“关汀,你是最好的, 你值得最好的。”

    林启逸这话也发自内心。

    如他们这样的富家子弟,要换个漂亮听话的男男女女, 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可越是来得容易,越容易觉得乏味。他见过很多好朋友,想在声色犬马之中寻找一丝真心,找没找到另说,中间付出的精力都非比寻常。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真心多么罕见呐。

    而关汀就有这样的真心。

    平心而论,关汀自己能力出众,就算不跟在沈康时身边,也未必赚得比现在低多少,但对工作的上心程度肯定不如现在,也不用被柳亦久那群朋友那样折辱。

    林启逸是真的欣赏关汀,无论是关汀的能力,还是他的为人,甚至是他那一颗不爱自己的真心,也显得尤为迷人。

    而关汀面对他的夸赞不置一词,他淡淡笑着,对林启逸说:“不想看别人。想喝酒。你有酒吗?”

    林启逸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他把关汀带到这里来那么久,关汀一直有些安静,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这还是关汀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

    林启逸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那个视频不断循环播放,虽然营销号骂得带劲,但是林启逸也觉得有些精神污染了。

    柳亦久那错漏百出的辩驳,太无力、太难听了。

    “你想喝什么?红酒?我有一瓶84年的葡萄酒,是我成年那天我爸送给我的,你想喝吗?”

    关汀想了想,说:“我想喝白酒,有吗。”

    林启逸当然有,这时候就算是关汀想要一个酒庄,他也会给找来的。

    林启逸立刻打电话,让人送一箱茅台过来。

    林启逸的秘书也是战斗能力超群,不到十五分钟,就已经有人带着茅台上门了,当附赠几只大闸蟹,几只澳洲大龙虾。

    林启逸拿出了蛋糕,虽然蛋糕配茅台看起来是有些奇怪,但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关汀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吃甜品。

    关汀看见这搭配,愣了一下,呢喃说:“算了,无所谓了。”

    林启逸没听到,问他:“怎么了?”

    关汀笑着说:“这么多酒,要喝到什么时候去。”

    林启逸这时候才发现不太对劲。

    今天关汀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这笑容是好看的,但其中好像没什么情绪,连商务场合上最为礼貌的那种都比现在要来得鲜活。

    林启逸留了个心眼,嘴上说道:“又不是让你今天喝完。这些应该够你喝一年了吧——如果你不酗酒。”

    关汀说:“喝不了那么多。”

    然后就坐了下来。

    一人一个酒杯,林启逸把大闸蟹给关汀剥好,放在盘子上。

    关汀说:“谢谢。”

    虽然没有红酒,但林启逸依然觉得现在的氛围挺好。

    关汀安安静静,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脸上表情淡淡的,或许情绪不太高昂,但睫毛长长的,阴影让它变得像是一片颤动的蝴蝶。

    林启逸说:“城西新开了家农庄,你想不想去看看?可以钓鱼,好像还养了一些猫猫狗狗,你是不是挺喜欢狗的?”

    狗——

    关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徐应的狗。

    想到这里,关汀忽然掏出手机,给徐应打了个电话。

    林启逸以为关汀在联络沈康时,表情顿时凝固住了。

    直到听见关汀叫出“徐应”两个字,林启逸才终于缓和了些。

    “徐应,你什么时候拍完戏?”

    电话那头,徐应的信号断断续续的,说:“还有几天,快回去了。这里全是蚊子,关哥,我手臂上全是包,我都怀疑我要被蚊子咬胖了!”

    关汀说:“不会的,蚊子吸走你的血,你该变瘦了才是。”

    徐应:“……哥,你真幽默。”

    关汀说:“对了,你的狗还在我家。这几天我会让张助理去喂养,等你回来之后,记得把小贝接回去。”

    徐应听见这话,觉得有些奇怪:“哥,你不在家吗?小贝很粘人的,他看不到你,不会汪汪乱叫吗?”

    关汀说:“我现在住在别人家里。”

    林启逸听到这话心情大好,于是刻意地放了一瓣肉在关汀盘子里,说:“来,吃螃蟹。”

    徐应听见陌生男人的声音,愣了一下,声音都小了一些,说:“有人在追你吗?也挺好的。”

    徐应无意中卷入豪门感情恩怨之中,虽是冲着钱和资源来的,也不妨碍他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看法:如果关汀能不那么爱沈总,会不会过得更快乐一些呢?

    至少沈总,是不会为关汀剥螃蟹的。

    关汀把狗狗的事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一回头就看见林启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林启逸听见徐应那句“追你”了,而关汀没有反驳,他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一点微弱的可能性。

    “你……怎么认识徐应的啊。是拍仙侠剧那个徐应吗?”

    关汀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徐应也长得像。”

    像什么?

    一秒钟过后,林启逸忽然反应过来了——

    徐应得宠那阵子,各种风言风语满天飞,都是讲关大秘书比不上一个娱乐圈文盲的。自己怎么就给忘了呢。

    林启逸有些尴尬,找补道:“你们关系好像还不错?你要是觉得徐应不错,林氏也投拍了几部电影。”

    关汀说:“这个螃蟹不错,现在是吃螃蟹的季节吗?”

    林启逸便立刻解释道:“虽说还没到时间,但现在恒温养殖技术也在发展。跟正宗阳澄湖的比不了,也就凑活吃吃,先尝鲜。等到螃蟹的季节了,我带你去阳澄湖吃,好不好?”

    关汀不置可否,又吃了一小筷子肉。

    关汀难得接受自己的殷勤,这下子林启逸根本无心动筷子,一刻不停地为关汀服务。

    关汀最近食欲不好,现在吃螃蟹肉,也是一小口一小口。林启逸只盼着自己剥的这些肉,关汀都能吃下去就好。

    窗户没关,掠进来一缕风,关汀忽然咳嗽了几声。

    林启逸起身去把窗户关了,又拿过来一件外套,披在关汀身上,有些担忧地说:“你前几天是不是就有点受寒?怎么还穿这么少?”

    林启逸给关汀披衣服的时候,手不小心触碰到了关汀的手背,那手背格外冰凉,林启逸恨不得给关汀捂上去,又觉得这个动作未免太猥琐,于是放弃了。

    关汀说:“这几天天气不好吧,可能过两天就热起来了。”

    林启逸说:“等天气热了,我们去农庄好不好?是我家开的,肯定见不到讨厌的人。”

    关汀顿了顿,说:“再说吧。”

    真奇怪,明明已经关了窗,可为什么房间里还有风呢?

    关汀纤细得像是要被风吹倒了似的,有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还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了鼻音。

    “要不要先吃点药。”

    话音刚落,林启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抓住关汀的手腕,说:“你这两天吃药了吗?你刚刚吃药了吗?!”

    关汀感冒了,这两天又吃药吗?

    他是故意说想喝酒的吗?

    林启逸一阵后怕,背后几乎立刻湿透了。他拿起手机,就要打120,如果关汀真的是故意的——

    关汀按住林启逸的手,说:“没有。”

    林启逸这时候都顾不上感慨关汀竟然主动握住他手的事情了,只是心疼又生气地看着关汀。

    关汀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叹了一口气,说:“还没有吃药。”

    他这样淡定,显然知道林启逸在担心什么。但这也恰恰说明,林启逸猜对了。

    林启逸忽然有些难过,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想死呢?就因为沈康时吗?

    林启逸的目光里,逐渐露出哀求的神色。即便他不喜欢关汀,也不想看到一个人这样对待自己。

    关汀被这样的目光包裹着,心中逐渐泛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没想到除了小贝之外,最关心自己的竟然是林启逸。

    为了不给林启逸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关汀想了想,承诺道:“我不会在你身边做傻事的。”

    关汀的眼神很哀伤。

    林启逸知道,关汀一定是被浸泡在更浓郁的哀伤之中。可即便这样,他依然在关心着别人。

    林启逸抓住关汀话里的关键:“如果你不在我身边呢?”

    关汀不说话了。

    林启逸心想,就当是自己卑劣吧,他也要利用关汀的善良。他不想让关汀做傻事。

    他要把关汀一直带在身边。

    想到这里,林启逸说:“过两天陪我去庄园,好不好?求你了。”

    被林启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关汀依然觉得累,但这种累与面对沈康时的那种又不太一样。

    要再活几天吗?

    关汀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说:“好。”

    第042章 被抓住

    林启逸动作很快, 立刻通知城西的庄园清场,最近几天不要接任何人的单子, 把庄园内内外外仔细收拾一遍,等待着关汀过去。

    在等待庄园接客的几天里,林启逸一直陪着关汀,连工作也在家里。

    关汀差点儿因为酒出了问题,林启逸有些自责,知道是自己中了对方的美人计。但这种事情很难避免,也只能他自己上心,再上心。

    好在得到了关汀的的承诺, 林启逸可以稍微放心一些。

    而除了这件事,林启逸还有别的事情要担心。

    他给柳亦久和沈家使绊子,手法略有粗糙。那时候只是想拖住沈康时, 给关汀一些休养生息的时间,也就顾不得好好收尾。

    现在沈康时或许是抽出空来了,很容易顺藤摸瓜, 找到林启逸这里。

    ——事实上,沈康时也并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 只要一个怀疑的念头,便足够促动着他对林氏动手。

    沈氏与林氏的关系, 本就有些对立。虽说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但有些磕磕绊绊也正常。

    两家业务有所重合,又有所分歧,说来说去也是在一个圈子里,说起来是“友商”, 到底占了一个“友”字,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这一次掺了点私人恩怨, 沈康时有些做法难免阴毒了起来。

    林启逸有些招架不住——他只是林氏的二公子,在对付沈康时的时候总还是会面对集团内部的压力。而沈康时那边,几乎已经完全脱离了沈老爷子的掌控与“指导”,做事情阻力小,效果就大。

    林启逸接了几个电话,关汀便察觉出来了,问他:“工作是不是出了一些麻烦?你可以先回公司的。”

    林启逸望着关汀,觉得对方淡淡的眉眼之中藏着一些自己尚不可得的智慧,或者说,经验。

    他张了张嘴,但欲言又止。

    关汀又问:“是沈康时吗?”

    到底是林氏和沈氏的事情。而之前的数次见面,沈康时又似乎老想拿林关二人的关系来做文章。

    林启逸闭口不谈商战的事情,只是仍觉得疲惫,捡了些能说的说:“我爸老骂我,说我比不上哥哥。”

    关汀问他:“你和哥哥一起在集团里做事,关系怎么样呢?”

    林启逸说:“我哥常常维护我,我申请什么经费,他也尽量给我批了。”

    关汀便道:“那也挺好,说明林董事长并不是真的瞧不起你。”

    林启逸一愣,瞬间转过弯来了。

    再看向关汀,便觉得对方真是哪哪都好,沈康时怎么会不珍惜呢?

    可自己——

    林启逸想到自己,竟也有些心虚。他之前有过那样多的男男女女,跟沈康时是同一路货色,只是稍赢一筹没有白月光而已。

    关汀他,愿意接受自己吗?

    带着这样的自卑与忐忑,林启逸尽量完成了工作,打算趁着这天风和日丽,带关汀出去玩。

    然而车子才开出去二十分钟,大哥的电话就追过来了。大哥疲惫道:“启逸,你现在在哪里?来一趟公司吧。”

    林启逸看着副驾驶上的关汀,对方侧脸干净又美好。林启逸犹豫道:“我今天有点事,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哥。”

    林大哥道:“是集团的事情。那个执照——”

    说到这里,林启逸便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关汀,说:“好,我知道了。”

    关汀测过头来,回了他一个包容的笑容,说:“工作要紧。”

    工作要紧。

    关汀一向是这样识大体懂大局的人,林启逸有些抱歉地说:“我尽快处理,大约需要半小时,不,二十五分钟。我们二十五分钟之后再过去,好吗?”

    关汀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他如今随波逐流,只要看不见沈康时,那便什么都好。

    可偏偏,他不想看沈康时,沈康时却想要抓住他。

    林启逸顾及着集团与集团之间的那些事,又不想让别人看见关汀,便把车开到停车场角落里,让关汀在车上等。

    二十五分钟,这是林启逸给自己的极限。

    林启逸上电梯五分钟之后,有人敲了敲车窗。

    关汀一愣,从假寐之中睁开眼睛,看到沈康时的脸。

    看见沈康时的一瞬间,关汀感到所有的情绪再次被抽离,他像是被人关在了某个玻璃罐子里——就好像他被关在车里。

    沈康时站在外头,带着某种好整以暇与志在必得的表情。

    关汀不开窗,沈康时皱了皱眉头,又敲了一遍窗。

    关汀想一直躲着,可那玻璃罐子里的氧气很快消耗了,他的灵魂觉得窒息。

    挣扎再三,关汀还是开了窗。

    “你怎么……在这里。”关汀脸色惨白。

    沈康时表情带着一些微妙的得意,还有愤怒。

    “该是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让人找你,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林氏的停车场看见了你。这是林启逸的车,你这几天都跟他呆在一起?”

    沈康时盯着关汀,眼神像是盯着某种猎物。

    不可否认,沈康时内心深处有种被背叛的愤怒。关汀竟然敢跟林启逸在一起?他们俩到哪一步了?!

    这种愤怒让沈康时完全忽视了关汀眼底的脆弱与倦怠。

    关汀没有说话,这一刻他竟然希望林启逸能够快点回来。

    二十五分钟,现在过去多久了?

    关汀看了看时间,沈康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他一时半会回不来,你等不到的。就算能在等到,你又能指望他什么呢?难道他能比得过我?”

    沈康时说完这句话,愣了一下。

    这句话有点自降身价了。

    他作为沈氏集团的总裁兼董事长,怎么可能跟林启逸这么一个没有实权的“老二”放在一起比较?纵使林启逸有几分能耐,也只能呆在辅助的位置上。

    可沈康时这个时候,脑海里只有林启逸和关汀“搅合”在一起的场景。

    沈康时捏住关汀的下巴,说:“难道他能让你爽吗?你忘记在我床上是怎么叫的了?”

    沈康时留了另一半的话头,似乎随时可能把床上的那些话给抖落出来。

    关汀已经没力气觉得羞耻了,沈康时想做什么,都随便吧。

    可这幅消极抵抗的姿态,在沈康时看来就是一种默认,亦是一种折辱。

    沈康时加大了拇指的力气,关汀有些痛。

    “沈康时,你误会了。我跟他——”关汀想说我跟他没有上床,但可以想见,这个话题一定会延伸出很多纠缠。关汀现在说一个字都很费劲,于是尽可能言简意赅:“至少不伤心。”

    至少不会伤心——关汀对林启逸没有感情,即便有,在现在的情况下也是全然的感谢与愧疚。

    而跟沈康时在一起的每一秒,他能呼吸都是痛苦的。

    沈康时则是更加愤怒,他觉得关汀这句话是在含沙射影地骂自己。

    “伤心?林启逸那么多小情人,要我一个一个把名字报出来吗?林启逸给你名分了吗?就算伤心,你又能让他做什么呢?他不会为了你放弃林家的。”

    关汀只是疑惑地看着沈康时。

    沈康时的每句话,不正是在说他自己吗?

    关汀虽然疑惑,但脸上的情绪却几乎没有了。他眼中的光芒消失了。

    沈康时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却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林启逸对沈氏做了很多小动作,但这几天几乎没有来过公司,略一思索,沈康时就能猜到关汀在他那里。

    他们俩在做什么?林启逸做这些,是关汀让他做的吗?

    沈康时加大力度,几乎是冲着搞死林氏去的。现在成果斐然——林氏只能断尾求生。

    在林氏的副总位置和关汀之间,林启逸会怎么选?

    沈康时很想看到这一点,也想看到关汀知道结果后的表情。

    但这一刻,他只想把关汀从车里拉出来,带回家里锁起来。

    沈康时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他拽着关汀的手腕,把关汀拉了出来。

    关汀踉踉跄跄,差点儿没有站稳。

    沈康时把关汀的手腕别在背后,几乎是押解犯人的姿态。

    “跑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沈康时说着,在关汀耳边吹了口气。

    耳朵是关汀的敏感部位,以往只要稍稍靠近,关汀就会战栗不已。

    可这一次,关汀连反应都欠奉,整个人怏怏的,好似不会快乐了。

    沈康时心底划过极大的害怕——难道关汀不喜欢自己了吗?

    可自己为什么要害怕?

    沈康时顿了顿,另一只手从衣服下摆里探进去,摸到了清瘦的身体。

    关汀有些怕痒,极快地躲了一下,像极了战栗。

    沈康时终于满意了,这才是关汀面对他时应该有的反应。

    沈康时说:“走吧。关大秘书。”

    关汀被沈康时塞到了车里,他没来得及挣扎,或者说挣扎绵软无力。

    可把人真正塞到车上之后,沈康时却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要把关汀带到哪里去。

    别墅?关汀家?还是其他闲置的小区?

    关汀说:“要去哪里?我想回家。”

    听到这句话,沈康时忽然决定了。

    要把关汀带回家里去。

    沈康时家里。

    第043章 带回家

    柳亦久坐在房间里, 略微焦躁地挂掉了电话。

    那个人在会场打闹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虽说沈康时已经把媒体上相关的视频全都下架了, 但还有有人把视频转到了他的学校。

    他现在人在国内,但依然任职于国外某大学,对学术不端格外重视。

    刚刚打电话过来的,正是学术委员会的副主席,向他核实论文的事情,问他有没有更多证据,证明那篇论文是自己原创。

    柳亦久悬着一颗心,把副主席应付过去。快要结束之后他问对方:“中国的一次小风波, 为什么会惊动你们。你知道,中国什么人都有的。”

    没想到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是的,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所以我们不能因为语言问题而错过任何一个天才。更何况,我们也会参考信源。”

    天才。

    信源。

    听到这两个词,柳亦久大约猜到了什么。

    有某个“德高望重”的人, 把视频转给了他们。经过一些查证之后,学术委员会目前更倾向于认可对方。

    副主席问:“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柳。”

    柳亦久摇了摇头,都没有意识对方甚至看不见:“我能够提供的证据, 都已经提供了。我相信我会得到公平。”

    “我也这么希望。”副主席这样说着, 挂断了电话。

    柳亦久盯着手机发呆,恨不得把手机扔出去。

    这几天,他的手机快要被打爆了,心情自然不愉快。沈康时让他在这里住着, 不要去理会任何人。

    沈康时对他承诺:放心,我会搞定的。

    可沈康时搞定了什么?这件事不还是传到了学校那边吗?

    是谁把视频发给学校的?那天涉及到的对话有很多理论部分, 所以一定有人做了翻译的工作。

    是关汀?

    柳亦久焦躁地咬着嘴唇,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正在这时,大门口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应该是沈康时回来了。

    柳亦久立刻站起来,迎向门口,却看到沈康时扶着另一个人。

    “……关汀?”柳亦久的语气很复杂。

    沈康时的动作竟然看上去有些僵硬:“你醒了。”

    柳亦久:“现在已经上午十点半了,我当然醒了。关汀为什么在这里?”

    不,与其问这个问题,不如问沈康时为什么要把关汀带回来。

    关汀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倦怠。沈康时的肢体动作反而更紧迫一点。

    是沈康时强迫关汀过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柳亦久咬着嘴唇,心里恨恨地想: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赝品,要放在身边身边这么久。

    柳亦久心里是瞧不起关汀的,却又因为沈康时把人带回来的行为,生出一丝危机感。

    明明自己就在这里了,为什么还要去管关汀?

    沈康时此时的心情也很微妙。

    一想到关汀这阵子一直跟林启逸呆在一起,他心里就莫名烦躁。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关汀带走。

    要把关汀关起来,放在自己随时都能看见的地方。

    绝不让林启逸有任何一丝可能。

    鉴于关汀跟在自己身边太久,沈康时觉得把关汀放在哪里都不靠谱。以关汀的协调能力,一定能够“逃出去”。唯一放心的地方,只有家里。

    所以沈康时把关汀带了回来。

    在路上,他有意识地忽视了柳亦久也在的事实。他甚至完全没考虑过要怎么样让这两个人和谐共处,只是想着——

    一定要把关汀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而现在,柳亦久已经看到关汀了,他无法再逃避这个问题了。

    沈康时皱着眉头,他觉得柳亦久的反应有点过度了。

    沈康时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关汀最近很不乖,给我找了些事情。我得教训他。”

    一边这样说,沈康时一边把关汀带到了家里的书房。

    柳亦久回国这么久,一直住在次卧。沈康时如果想要把关汀放在就近的房间里,那就只有书房了。

    柳亦久看见沈康时的举动,内心只觉得荒谬:“教训……?有什么教训,是需要带回家来的?如果对公司不利,那该承担的责任就承担,该辞退的就辞退。现在这样算什么?我还在家呢!”

    柳亦久的语气很冲动,甚至有一些责怪的意思在。

    沈康时心头起了一股非常不耐烦的情绪。

    要辞退关汀?

    柳亦久根本就不知道关汀对于公司的重要性。

    沈康时看向柳亦久,说:“你把这里当成家吗?”

    柳亦久一愣,沈康时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就只是一个确认、一个提问而已。

    柳亦久:……

    这里当然是沈康时的家,他只是借住。

    但沈康时的意思,怎么像是……

    柳亦久的眉眼中出现一丝受伤。

    沈康时意识到了什么,放柔了语气,说:“我的意思是,你想跟我组成一个家庭吗?”

    柳亦久当然知道沈康时对自己的感情,自己出国那么多年,沈康时虽然身边没断过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影子,足以证明自己的重要。

    可为什么,本该是表白的话语,却没有任何感情呢?

    这不是柳亦久想要的结果。

    柳亦久稳了稳心神,知道今天自己的表现太急躁了。

    应该徐徐图之。

    柳亦久换了副情态,有些难过有些落寞地说:“可我爸……”

    望着心上人憔悴的样子,沈康时也知道自己那句话唐突了。他揉了揉眉心,说:“抱歉,我不该在这时候说这个的。你先好好休息吧,放心,别的事情有我在。”

    见沈康时做出了承诺,柳亦久再看到坐在书房里的关汀,也没那么碍眼了。

    终究是不被爱的那一个,现在装出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何况现在名正言顺住在沈康时家里的,是自己。

    柳亦久说:“嗯好的,我还有邮件要回。你先照顾关汀。”

    沈康时看向关汀,关汀坐在书桌旁,脸上只有一种倦怠的神情,看上去有气无力,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怎样对待、又看到了什么。

    沈康时皱着眉头,说:“林启逸对你做了什么?你现在怎么这样子了?”

    上次见到关汀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沈康时现在只恨自己对林氏集团做得还不够狠。

    关汀随意道:“不是林启逸对我做了什么。我现在很好。”

    沈康时怒道:“你现在很好?!”

    脸色苍白,身材瘦削,表情也不生动了。这样也叫好?

    关汀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

    沈康时恍然觉得,关汀的虚弱和憔悴并不是忽然发生的。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沈康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连指尖也痛了起来。

    沈康时脱口而出:“你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还指望谁会喜欢你吗!”

    关汀仰头看着沈康时,心里好像有很多话,但是都说不出来。

    跟沈康时有什么好说的呢?现在他和柳亦久终成眷属,自己这个配角也该退场了。关汀自己没有纠缠,又为什么要来上演狗血连续剧呢?

    而在沈康时背后,柳亦久走了过来,正从沈康时肩膀后面看着关汀。

    沈康时意识到关汀没有在看自己,转过身,看见柳亦久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了。

    沈康时脸色一黑,又柔声下来,问:“怎么啦?”

    柳亦久也笑得温柔,道:“难得你中午在家里。我想自己做顿饭吃,你想吃什么?”

    沈康时道:“你还会做饭?”

    柳亦久说:“在国外呆久了,多少都会一些,只是可能口味不是那么好。”

    沈康时下意识转过身,说:“让关……”看到关汀那张憔悴的脸,沈康时又把话咽了下去,道:“好的,我跟你一起,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柳亦久松了一口气,说:“我还以为你会嫌弃我呢。”

    沈康时说:“怎么会。”

    两人往厨房去了,关汀静静地坐在书房里,没有动静。

    柳亦久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土豆,说:“土豆泥你想吃吗?还是酸辣土豆丝?我只会做简单的。”

    沈康时想了想,说:“土豆丝吧,我来削皮。”

    “嗯嗯,那我先煮饭。”柳亦久穿上围裙,给沈康时安排任务。

    沈康时站在厨房里,看见这样平淡温馨的柳亦久,出了神。

    这正是他想象过很多次的、属于他和柳亦久的眷侣生活。

    可为什么,他心里并不如意想中的那样高兴呢。

    沈康时脑海中极快地掠过一个画面:关汀的父母在厨房里嬉笑打闹,而小关汀拉着他跑开,笑着说:“他们没有真的在打架!他们马上就要亲亲啦,小孩子不能看哦。”

    ——沈康时关于恩爱夫妻的模版幻想,竟然来自于关汀的父母。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

    “怎么发呆了?在想什么?”柳亦久抬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手指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沈康时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拿着刮皮刀,食指上竟然多了一道伤口。

    柳亦久也注意到了,说:“你怎么削土豆也能把自己弄伤……要小心一点啊。”

    柳亦久放下自己手上的事情,担心地走到沈康时身边,抓着他的手,竟然下意识含在了嘴里。

    温热而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沈康时僵住了。

    这么多天来,这是他们俩最亲近的接触。

    柳亦久做完,自己也反应过来不对,连忙放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你消毒……”

    “没关系,你在关心我。”沈康时说。

    柳亦久抬头,两人目光接触,忽然有什么东西就那样发酵了、涨开了。

    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两人逐渐靠近,气息相交。

    柳亦久抓皱了沈康时的衬衫,“唔……”

    第044章 带你走

    第二天一早, 沈康时要早早出发去集团,处理林氏后续的事情。

    他正在打领带, 柳亦久就在一旁看着他。

    沈康时想说什么,但罕见地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因此显得犹豫不定。

    柳亦久反倒不像昨天那样心慌了,竟然还体贴地问他:“你在担心关汀的事情吗?”

    沈康时扫了书房一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书房的门就关上了。沈康时不确定关汀看到了多少,但通过细微的声音,他知道对方还没有走。

    书房里有一张小床,也有独立的卫生间, 所以沈康时不会过于担心。

    他现在担心的是,自己去上班之后,关汀会不会离开。

    柳亦久宽慰他:“我在家呢, 我会给他吃饭的。”

    沈康时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但又不好让柳亦久为自己“看门”。最后只好点点头,说:“你不用管太多, 这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还不知道要吃饭吗。”

    沈康时却并没有看到, 柳亦久回过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 又看见柳亦久的微笑, 沈康时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关汀带回家来照顾着。

    关汀跟林启逸在一起,把身体搞成这副模样,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沈康时越想越烦躁, 干脆什么都不管,直接出了家门。

    沈康时离开之后, 柳亦久脸上的随和和淡然也就消失了,变成冷冰冰的。

    他走到书房门口,书房本来关着门,但他拿拿钥匙把门打开,全然不顾关汀在里边做什么。

    书房里很暗,只有角落的小床上有拱起来的人影。

    柳亦久说:“昨天的事情,你看到了吧。沈康时的心意,也不需要我来说什么了。”

    关汀并没有反应。

    柳亦久接着说:“我不在的这些年里,谢谢你照顾康时。虽然难免有些膈应,但是昨天我也想明白了,你不过是一条好用的狗,现在能有个小房间呆着,也不过是因为康时等着查你做的好事。”

    “你就这样呆着吧,吃不吃饭都随你。但你记得声音小一点,我神经衰弱,受不了跟别人呆在一块儿。”

    柳亦久语气怨毒。

    他与沈康时幼时情谊,却被外界的事情影响,被迫断联。这些年风言风语听了很多,他确信沈康时依旧喜欢自己,可为什么看这个关汀还如此不爽?

    柳亦久放了这么多狠话,小角落里的人影动也没有动,就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柳亦久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反而要憋出内伤。

    于是恨恨地上楼,不再去管关汀了。

    而关汀躺在床上,两眼始终睁着,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昨天的事情……

    他都看到了,听到了。

    实际上用不着柳亦久来耀武扬威,他也完全没有争夺沈康时的意思在。

    他现在好累,可偏偏想睡觉也睡不着,脑海里闪过莫名其妙的片段,童年与现在掺杂在一起,他快要分不清了。

    ——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上沈康时的呢?

    爱情好像只有坏处,为什么沈康时和柳亦久还这样追逐呢。他搞不懂。

    ·

    徐应拍完戏回来,从各种渠道听到了很多传闻。

    关汀高升的事情他知道,他还发了短信给关汀,祝关汀前程似锦。

    怎么短短几天,就变成这样了呢?

    红姐坐在保姆车里,徐应旁边,唏嘘道:“这人的际遇啊,真的说不好。那时候关秘还那样风光,还有以为他要在集团内部话事了呢,谁知道正主一回来,他感情也没了,事业也没了。听说已经很久没去集团上班了。”

    徐应说:“可关哥不是工作狂吗?”

    红姐说:“他工作那么努力,还不是为了沈总?与其说是工作狂,不如说是恋爱脑。”

    “恋爱脑也行,”徐应妥协了,说:“不管是工作狂还是恋爱脑,都没理由这么长时间不出现啊。是不是发生什么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了?红姐,你有消息吗?”

    红姐耸耸肩,道:“你都说外人不知道了,我怎么会清楚呢?倒是你——”

    红姐盯着徐应:“你现在是不是跟他关系很好?连哥都叫上了。他们神仙打架,我们凡人就别掺和进去了,会被波及的。这三个人无论是谁,要是真的对你生气了,你还能有好果子吃?”

    徐应表情很复杂,没有说话。

    红姐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对了,不止三个人,还有林二。林氏集团的二公子你记得不,听说一直在追关汀。你要是喜欢喜欢关汀的话,也把你的心思藏好了,不要被人给发现。我看沈总对关汀,还是有一些占有欲的。”

    “我怎么可能喜欢关汀?!”徐应立刻道:“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罢了。”

    徐应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绝对不喜欢关汀。他只是有点感激,有点羡慕,有点同病相怜。

    那些当总裁的有钱,好像能用钱买到所有东西:劳动、身体、时间。

    虽然徐应自己也在卖,但他知道,不是这样的。

    如果只是花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关汀这个程度。

    可沈总为什么能这样忽视一个人的真心呢。

    红姐盯着徐应看了很久,最后或许是判定徐应在说真话,所以放过去了。“无论如何,你不要做奇怪的事情。他们几个人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徐应没做声,心里却记住了红姐刚刚说的那个名字。

    林启逸。

    ·

    林启逸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他挂掉之后,那号码又打了过来。

    这是他的工作手机,所以打过来的电话大多跟工作有关。可他现在最不想谈论的事情,就是工作。

    那天被叫到办公室之后,爸爸和哥哥跟他说了很多。

    他明白了集团现在正遭遇的困难,原以为沈康时只是在使绊子而已,没想到真的抓到了集团的命脉。

    那天在办公室,爸爸和哥哥看着他,问他:“你真的要因为一个男人,把整个集团拖下水吗?”

    爸爸和哥哥并没有特别愤怒,只是不解地望着他,有些失望,有些叹息,有些焦虑。

    如果他真的选了关汀,他不止是家族的罪人,还是成千上万个普通家庭的罪人。

    林启逸沉默了。沉默就是回答。

    爸爸拍了拍林启逸的肩膀,抱了他一下,说:“我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你会懂事的。”

    林启逸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父亲的肯定,这让他面对大哥时难免会有一丝妒忌的情绪。可现在,父亲似乎有些苍老了,父亲还抱着他,认可了他。

    林启逸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关汀,所以卡着25分钟的时间节点,下了楼,要去停车场里寻关汀。

    但关汀已经不见了,空空荡荡的车子里什么都没有。后来他查了监控,看到了沈康时。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抛弃一切,冲上门去要人。可那口气呼出去之后,他又觉得怯懦,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脸去见关汀吧。

    父兄给他放了一个短暂的假期,那么又是谁这样没有眼力见,打电话过来。

    林启逸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谁?”

    电话那头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林先生您好,我叫徐应,是个演员。我想问您一个冒昧的问题,您认识关汀吗?”

    林启逸本来打算直接把电话那头的人大骂一通,听到这个开场白之后却愣住了,“……你怎么认识关汀的?”

    ·

    徐应有些忐忑,站在大门前。

    他已经按了门铃有五分钟了,但没有人来开门。

    徐应又按了一次。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长相精致柔美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有些警惕有些冷漠地打量着他,说:“你是?”

    徐应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柳亦久。

    为了拍那部电影,徐应很是研究了一些两河流域的事情,顺带着也对柳亦久有了一些了解。

    更何况,自己和关汀,在长相上都有些神似柳亦久。徐应是不可能认错的。

    徐应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说:“柳先生您好,我叫徐应,是个演员。我之前有些东西落在这里了,现在想要取走,请问方便吗?”

    徐应心里有些忐忑,他是直接杀到这里来的,原意是想要打探一番,关汀是不是就在这里。

    他以为会遇见沈康时,所以准备了一套说辞。

    可现在看见柳亦久皱着眉头,露出不欢迎、不愉悦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正主面前说这个,好像在提醒对方自己曾经住在这里,是很让人生气的借口。

    徐应:……

    他也没想到啊。

    柳亦久双手环胸,将徐应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里愈发烦躁。

    自己还不容易回国了,这些替身怎么接二连三地过来刷存在感。

    这么想着,柳亦久当着徐应的面,拨通了沈康时的电话。

    沈康时很快接了起来:“怎么了,亦久?”

    柳亦久说:“有个叫徐应的人过来了,说这里有他的东西,要取回去。”

    柳亦久声音冷冰冰的,沈康时自然知道对方情绪不太好。

    沈康时说:“你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说。”

    柳亦久把手机递给了徐应。

    徐应接过来,心跳得很快,说:“沈总。”

    “你有什么东西,一并拿走。之后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明白了吗?”沈康时却没问他到底要拿什么,只是用命令的语气说。

    徐应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说:“我明白的,抱歉,沈总,下次不会了。”

    “嗯。”沈康时说:“把手机还过去吧。对了,不要去书房。”

    “好的。”徐应这样答应着,心里却已经琢磨起来了。

    根据林启逸的消息,关汀被沈康时带走了,那么极有可能是在这里。

    会是书房吗?

    徐应小心翼翼地跟在柳亦久身后,朝书房看了一眼。

    柳亦久显然对自己的替代品没有兴趣,转身离开,并不看徐应做了些什么。

    “杂物间里有些东西,可能是你的,你去找找看。”

    “好的。”徐应说着,在杂物间里忙活着。

    徐应注意着柳亦久的情况,对方接了好几个电话,去阳台去了。似乎那个电话有些棘手,柳亦久来回踱步,同时抓着头发,看起来一时半会不会注意到这边。

    徐应观察了一会儿,就大着胆子跑去了书房。

    他一拧门把手,竟然就这么开了。

    里面黑乎乎的,似乎没有人。但徐应还是有一种敏锐的直觉,闪身钻了进去。

    “关哥?关哥,你在吗?”徐应压低了声音。

    没有人说话,徐应不敢看开灯,只好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走到书桌的时候,徐应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用手摸过去,才发现是一个人。

    正是关汀。

    关汀一言不发,仿佛变成了一个洋娃娃,什么话也不说。

    “关哥……你、你还好吗?”徐应屏住呼吸,伸手探了探关汀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

    徐应松了一口气,低声对关汀说:“关哥,我带你走好不好?”

    第045章 释然

    徐应很着急, 想得到关汀的答复。

    但不知道为什么,关汀竟然完全没有反应, 除了还有呼吸以外,几乎没有别的任何动静了。

    书房外传来柳亦久的脚步声,还有声音:“李应?你东西找到了吗?”

    徐应急了,说:“关哥,我要被发现了!这里有窗吗!怎么逃走啊!”

    关汀先前一直没说话,此刻终于有了反应,说:“别管我了,你救不了我。”

    徐应一愣, 看见关汀眼里浓浓的绝望和失落。

    就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似的。

    “……不行,关哥,无论你说什么, 我一定要带你走!”徐应这么说着,心里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那柳亦久说到底,也只是个弱鸡的学者。自己和关汀一块儿努力, 难道还跑不出去吗?

    只是撕破脸之后,很容易就会被沈康时知道, 之后真的能走掉吗?

    最好的情况,是自己带着关汀悄悄溜之大吉, 等沈康时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

    关汀没有说话,而此时柳亦久的声音已经变得狐疑起来:“李应?你在哪里?你在杂物间吗?”

    柳亦久的脚步声已经朝着杂物间走过去了。

    就在徐应为自己快要被发现,心脏提到嗓子眼的时候——

    柳亦久接了个电话。

    “什么?醒了?!……我马上过去。……先不要通知别人。”

    说话的声音隔了一层门,徐应听得断断续续, 没法判断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能屏住呼吸。

    接完那个电话之后, 柳亦久的语气就变了,急匆匆地喊了一句:“我先走了,屋里有监控。你收拾完之后直接关门就行。”

    徐应支起耳朵,听见柳亦久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甚至连确认自己在不在杂物间都没来得及。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竟然这么着急。

    徐应小声吐槽:而且我姓徐,不姓李啊。

    大门被带上,徐应听了一会儿,确认现在整个屋子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拉着关汀的手,说:“现在,让我们逃吧。”

    至于监控什么的,柳亦久可能不知道徐应也在这里住过,只是在吓唬他罢了。

    ·

    徐应拍完电影之后,有一小段的休息期。

    红姐给徐应接了个旅游综艺,行程会涉及多个国家,里边还有跟徐应关系比较好的艺人,算是一种放松。

    等到电影上映的时候,这综艺估计也要播出了,正好可以当作宣传。

    不过话又说回来,徐应的电影几乎是以柳亦久为原型的,讲述了冷门历史专业的学者,从国内到国外求学的艰辛。现在柳亦久深陷学术不端风波,这部投入巨大的电影到底会变成什么情况,组里其他人都不能确定了。

    徐应把关汀带回了自己小区,就放在自己房间里。

    从沈康时那边回来之后,关汀的状态一直不太妙。

    脸色苍白、身体瘦削、表情无神……这样的外在表现不用多说。

    徐应跟他说话,他要么不做反应,要么是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说的话也很简短,似乎对于关汀来说,连说话已经很吃力了。

    关汀在自己这里的事情,徐应不敢告诉任何人。

    而他状态有点反常,红姐起了疑心,来徐应住的地方查过几次,徐应都借口一些事情,把关汀藏了起来。红姐虽然怀疑,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徐应,这段时间好好在家休息、保持状态、争取在旅游综艺上惊艳众人云云。

    另一方面,徐应却是跟林启逸通过气。

    他知道关汀在沈康时那里,也多亏了林启逸。现在他遇到了状况,也只好跟林启逸求助。

    林启逸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最后告诉徐应,关汀做过心理咨询,的确是有一些问题。但当时医生给出来的诊断结果并没有这么严重。

    “看来我选择集团和家族,而放弃他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如果你在他身边的话,请尽量让他开心一点…… ”

    听到电话那头林启逸的声音,徐应几乎有些瞠目结舌了。

    但他沉默了一会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吞进了肚子里,然后问林启逸:“那个……我把关哥带走这么久,沈总那边怎么没有反应?”

    徐应现在像个鸵鸟一样躲在家里,但心情是忐忑的。

    近距离围观沈关柳三人的爱情闹剧之后,他才明白电视剧里那些三角恋都含蓄了。

    他不觉得沈康时爱关汀,但同样的,他也不觉得沈康时会任由自己带走关汀,而不做出任何反应。

    “说起来,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

    关汀坐在沙发上,看着阳台外的景色。

    徐应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走了过来,问:“关哥,酸奶喝不喝?”

    徐应有些过于小心了,语气尽可能平淡,但动作却很轻柔。

    关汀本想拒绝,因为他最近并不想吃东西。不只是酸奶,连日常的食物都不想吃,单纯没胃口。

    也就是不想让徐应担心,才勉强吃一点。吃多了会吐,徐应反而更担心。

    关汀犹豫了好一会儿,把酸奶接了过来,说:“谢谢。”

    然后攥在手里,并不喝。

    他知道徐应是好心,才会关心自己。

    只是现在的精神状态,让他已经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徐应会对自己好了。

    更甚至……他情愿徐应不要担心自己,不要时时刻刻想着自己,不要用这样担忧的表情看着自己。

    跟在徐应身后进来的是小贝。

    不止是把关汀“偷”出来了,徐应还把小贝也接了回来。

    小贝一进来,就直勾勾朝着关汀走过去,开开心心地围着关汀绕圈圈。它跳了起来,把两只爪子搭在关汀膝盖上,看上去格外好奇。

    关汀的动作一直淡淡的,但小贝进来之后,他的反应大了一些。

    他伸手去摸小贝的脑袋,小贝高高兴兴地咧开嘴笑了。

    徐应本来担心小贝会扑过来吓到关汀,见关汀的动作,也没有作声了。

    指尖传来毛茸茸的触感,狗狗的身体温温热热,膝盖好像被狗狗用柔软的腹部保护起来了,有种很本真的治愈感。

    关汀感到自己的内心被什么东西给充盈了,慢慢又干涸变得润泽,变得温暖。

    徐应松了一口气,接过关汀手里的酸奶,插好吸管,喂到关汀嘴边。

    “……”

    关汀动作停顿了一会儿,终于提起力气对徐应说:“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徐应说:“插个酸奶就是对人好啦?关哥你当年……”

    徐应嘴快,刚想说“你当年是怎么对沈总的”,好在即将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硬生生地停住了。

    过了两秒钟,徐应才接话道:“你当年借给我高定礼服的事情我还记得呢,现在还有出圈神图在外面,好多人夸我盛世美颜。”

    关汀没说话了,但眉头舒展了一些。他似乎思考了两秒钟,最后妥协一般地张开了嘴。

    徐应松了一口气。

    关汀却想:如果不吃的话,好像会更麻烦。

    就这样,关汀竟然喝完了酸奶。

    徐应隐约知道,关汀现在陷入了巨大的情绪暴走之中,做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是负担。

    思前想后,徐应洗了一小碟蓝莓,放在关汀手边。

    小贝闻了闻蓝莓,似乎很感兴趣。

    关汀拿了一颗,放在手心里,给小贝看。

    小贝围着那一颗小小的蓝莓看来看去,最后把脑袋放在关汀膝盖上,“嗷呜”了一声。

    关汀无意识地笑了一下。

    这么多天,徐应还是第一次看见关汀这样温柔而干净的笑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可正是这个时候,关汀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这两天,徐应除了必要的吃饭,几乎不打扰关汀,他想留给关汀一个安静的环境,连带着小贝也一直没有放进来,小贝这几天非常调皮,总想要缠着人玩耍,有时候还会随地大小便,徐应觉得这不适合关汀恢复。

    但现在看来,适当跟小贝接触,或许反而是有好处的。

    而关汀虽然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却并不是变成了傻子呆子。

    或者说,正是因为情绪问题,关汀反而更为敏感、更加不想麻烦别人。

    徐应的踌躇和试探,他都看在眼里。

    徐应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关汀的状态还不错,或许不该去提那件事。

    关汀又问:“是沈康时吗?他为难你了?”

    徐应咬了咬嘴唇,心一横,脱口而出:“他要和白月光订婚了!”

    好事将近,沈康时自然没有精力去管关汀和徐应了。

    就在徐应担心关汀会崩溃的时候,没想到关汀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就这件事?”关汀语调平稳,甚至隐约有种徐应大惊小怪的意思在。

    徐应一愣,说:“你不难过?”

    关汀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几年。”

    沈康时长久地痴恋柳亦久,关汀是距离这份感情最近的那一个。

    他被灼烤那么久,现在似乎快要解脱了。

    关汀迎着阳光,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轻盈地离开了。

    第046章 订婚

    柳永宽醒来的时间很巧, 竟然是首先得知儿子订婚消息的几人之一。

    他从ICU转入普通病房还没多久,身体情况并不是很稳定, 这天终于睁眼醒了,柳亦久得知消息立刻匆匆来看望他。

    柳永宽对柳亦久抛下自己去投奔母亲常常心怀怨怼,但怎么说也是自己血浓于水的儿子,心中亦有疼爱,并不舍得真的断绝关系。

    常说知子莫若父,他虽大病未愈,也一眼看出柳亦久有话要说。

    “?”柳永宽卧病在床,只用眼神示意柳亦久说话。

    柳亦久本人倒是踌躇:“父亲, 我有事情要告诉您。您千万别生气。”

    柳永宽生哪门子的气?他几乎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由得柳亦久继续说。

    “我和康时……要订婚了。”柳亦久突然有些小儿女情态,面对父亲又有些尴尬, 两片可疑的红云飞上脸颊。

    柳永宽虽然不怎么能动,也不怎么出声,但旁边说的话倒是一字不差可听得清楚。柳永宽皱了皱眉, 像是在仔细消化这个讯息。

    柳亦久担心父亲听到这消息闹出什么状况,颇有些紧张地紧盯着。

    但柳永宽并未如他预料地勃然大怒, 反倒是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

    “哈哈……沈宏恺……你还是……”

    病床上的人长期没有说话,声音嘶哑得难以辨认, 只从喉咙里冒出一些不成句子的破碎词句。柳亦久听了半天, 却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柳亦久已经尽到告知义务,既然父亲未有反对之言,他大松一口气,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和沈康时订婚, 宴会如何办?礼服怎么选?他又是憧憬、又是紧张,一颗心沉甸甸填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也不再关心柳永宽想说什么。

    柳亦久对护工招招手:“病人情绪不稳定,你们看紧一点,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护工拿钱办事,连连应声。柳亦久乐得轻轻松松脱身离开。

    病房静悄悄,柳永宽突然开始狂笑:“沈宏恺!你终于也还是……断子绝孙!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柳永宽已经神智疯狂,听见沈柳二人订婚的消息,他既不是生气,也毫无祝福,只是想到两人这男男婚姻,必定没办法诞下孩子——能让沈家无后,这便是他如今最大的精神胜利。

    护工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喊大叫吓了一跳,只觉得这人疯得不轻,毫不在意他在狂喜些什么。

    柳永宽重病之中本就没有什么精力,这一番十分消耗体能的表演却未有观众。他也很快沉寂下去,病房恢复一派宁静,只有仪器设备滴滴作响-

    两人的订婚说来是阴差阳错。沈柳二人同居一个屋檐已久,但一直以礼相待,并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那天沈康时受伤以后,两人之间的温度急速上升……干柴烈火想要扑灭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讲不清是沈康时顺水推舟,或是柳亦久半推半就。一来二去,两人顺理成章地滚上了床。

    事后的粘腻空气中,两人之间却有些诡异的平静——

    沈康时似乎有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他俩睡了,然后呢?

    似乎事情就应该这样发展,也只能这样发展,他需要给一个承诺。沈康时出声:“亦久,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负责无非是一纸婚约,还有什么比婚姻关系更能将人牢牢栓在身边呢。

    可这时沈康时脑子里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他从未给过关汀任何这样的承诺,关汀又是为什么在自己身边留了那么多年?

    很快有声音将这不合时宜的念头扫开。柳亦久开口,带着一丝哽咽:“康时,你不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

    房间的旖旎还未消散,两人依然“衣冠不整”,柳亦久从背后拥住了沈康时。

    “我在国外的每个日夜,都在想象今天,但今天的滋味比我所有想象中还要美妙。”柳亦久泫然欲泣:“康时,谢谢你,我做梦也没有想过,我们可以结婚。”

    结婚。这个词竟然是柳亦久口中说出来,沈康时没有顾得上咀嚼这个词的分量,身后的人又紧紧贴了上来。

    皮肉相贴,沈康时不再继续思考,回身回应柳亦久的动作,放任自己沉溺下去-

    令沈柳两人意外的是,并没有人对他们俩的订婚感到意外。

    所有人都知道两人分隔大洋两端苦恋多年,竟然也成了一段佳话。大家喜闻乐见这样的进展:白月光回国,霸总抱得美人归。

    至于中途来来去去的那些人,无非是两个金光闪闪的人物的配角,无关的小小配角们在这个故事里并不重要。

    此时,两位配角正在阳台上晒着太阳。

    徐应的这处房子虽然比不上沈康时的大别墅,但也位于一个高档小区,私密性和配套设施都不错。

    徐应拉着关汀在家悠闲散心,关汀从对任何人都没有反应,逐渐开始慢慢恢复。

    正是暮春,各色粉粉白白的小花开满了枝头,风吹起,一大片花瓣纷纷扬扬地撒到阳台上来。

    关汀在看一本大部头的历史论著,这书是徐应以前买回来的,只起过装点门面附庸风雅的用处,他自己从来没有翻开过,关汀这天倒是特意取出读了起来。

    徐应和柳亦久大学里的专业差不离,都和历史有些关系,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吃上了那个电影的饼。反倒是关汀,本身学的和这些并不相关。

    难道他还惦记着那些所谓的替身守则?!徐应突然意识到什么,心中警铃大作,差点下一秒就要抢过书撕烂。

    但关汀只是自然而然地看书,风吹起几片花瓣落到他肩上,小贝安逸地趴在脚边,有些闲适的美感。

    徐应一边提着一颗心盯着关汀,一边惴惴不安地刷着短视频。

    犹豫半天,还是假装不经意问出口:“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个?”

    关汀轻轻“嗯”了一声,半晌才似乎意识到徐应在担心什么,补充了一句:“和周教授聊到过,挺有趣的。”

    见他神情自若,徐应才稍微放下心来:大概这次,是真的放下了吧……?

    徐应有一搭没一搭地递过话头去,关汀要么不理睬,要么简单应两句,两人和谐宁静地晒着太阳。

    这宁静被红姐的突然来电打破。

    徐应捂住嗡嗡作响的手机,趁关汀没注意鬼鬼祟祟进屋——虽然关汀并不在意他突然离开。

    “不是说了这几天别打扰吗?”徐应生怕关汀听到,压低声音回电话。

    徐应推掉了所有活动来陪关汀,对外只说有重要私事要处理。红姐也念及关汀之前的照顾,很有干劲地把能处理的事情都处理掉了,让徐应带着关汀好好疗养。

    这事儿他们都很有默契地瞒着关汀,关汀总是担心麻烦别人的性子,怕他知道后有负担。

    那么红姐突然来电必然是有大事。

    “徐应,我知道你那边的情况,所以长话短说。M.杂志的封面加上个人访谈,原先应该是程影帝,不知怎么突然档期冲突了,现在杂志怕空窗在紧急找人替,你去不去?”

    M.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电影杂志,要不是近期当上了电影男主,徐应一丝上封面的可能性都不会有,即使是现在,也是妥妥的高攀。

    这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但杂志一拍,访谈一做,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徐应隔着玻璃门看着关汀,有些踌躇。

    突然想到另外的可能性,徐应问:“这难道是沈总想把我支开?”

    红姐连连否认:“不是的,M.是老牌独立杂志,和沈氏没有任何关系,沈总应该还没伸手到那里去。”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像是听出了徐应语气中的犹豫,红姐急急忙忙补充:“这个杂志有分量,访谈也是一次极好的曝光。柳……那边出事情,电影后续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红姐的意思很明白,柳亦久的丑闻一出,电影能否正常上线便成了未知数。徐应此时更应该抓住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也是离开沈康时的好跳板。

    这些道理,徐应心里明灯一样清楚。但想到前两日的关汀,他有些后怕。

    万一因为自己离开,关汀有什么好歹……这样的可能性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徐应自认为是利益动物,为了争名夺利出格的事情没少做,此刻关汀却像一枚镜子照出了他纯粹的善意来。

    “不了红姐,我在做的事情更重要。”徐应挂了红姐电话,又生怕自己反悔似的,把手机都关了机。

    回到阳台,关汀竟然在午后的暖阳里睡着了。书本摊开搁在一边,几片花瓣被吹到书页里,成了天然的书签。

    关汀睡梦中不再紧皱眉头,似乎终于在春日午后有了一个平静的梦-

    同一时间,沈康时和柳亦久正在选购礼服。沈康时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上的回话:徐应拒绝了M.杂志的邀请。

    为了试探,沈康时没有用沈氏的资源去钓鱼,而是找了搞艺术的朋友的人脉。徐应这样贪恋名利的人,可能会忌惮沈氏,但不可能会拒绝M.这老牌艺术杂志。

    但他竟然因为照顾关汀拒绝了这样好的机会——?一时间,沈康时觉得徐应也陌生了起来。

    同时另一个念头隐隐约约从沈康时心头浮上来:关汀的情况,竟然严重到了需要这样寸步不离的地步么?

    第047章 选礼服

    “康时, 这件白色礼服我看不错,肩膀到领口这里的宝石要是换一下颜色会和谐一些。”

    “康时, 这副腕表很衬你,要不要再挑一副袖扣?我看C家那对祖母绿的还不错。”

    订婚日期将近,要筹备的事情还有很多。日期的确定、服装、流程、宴请的宾客,虽然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安排,最后却也都还是要沈柳二人点头。

    柳亦久不满意订婚这样的重要场合还穿着沈氏旗下品牌准备的成衣,拉着沈康时出来定制选款式。

    “要么我们服装搭配时,在袖口这里做一些呼应的元素……”

    柳亦久一边挑选衣服,一边和身边的沈康时讨论, 可话头递过去,却没有一点回应。

    “康时,康时?”柳亦久试探性地喊了几声, 没有回应。

    手机上是M.的人传回的消息,上封面加上个人访谈这样的大饼竟然也没有把徐应钓出来,沈康时盯着这消息在发怔。

    柳亦久从来没有在沈康时脸上见过这样的神色, 平日里的杀伐果决、不怒而威全部消失不见,看起来甚至有一些……不知所措?

    沈康时就应该是一个上位者的姿态, 他总是一帮人的领袖和核心,什么事情都由他来做决定, 这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样一个人, 又怎么会茫然呢?

    柳亦久并不知道徐应和M.的事情,他只当是沈康时手机上收到什么生意上的消息。

    不知发生了什么,柳亦久便想偷偷看是谁发来了消息。没等他凑过去,沈康时倒是回过神来, 收起了手机。

    这姿势明显是提防着所有人,柳亦久自认为是特殊的那一个, 没料到竟然也被这样提防,心里有些暗暗不满。

    但对沈康时来说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他表情冷峻,但对着柳亦久硬扯出了一个笑容:“选好了吗?”

    这笑容在柳亦久眼中却是怎么看怎么敷衍,显然沈康时有事情瞒着他。

    然而,以柳亦久目前的身份,他没有任何资格提出质疑。

    于是柳亦久好脾气地回答:“这两件礼服我都很喜欢,不知道选哪套好呢,你喜欢这件偏中式带刺绣的,还是更西式一点的?”

    沈康时虽然听到了,但却不太在意。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焉地掏出卡来:“看上的东西全部带走吧。”

    沈康时在纠结的还是徐应那回事。M.杂志说徐应非常果断地回绝了邀请,甚至关了机不再接电话。

    徐应能带关汀躲到哪里去?他大小也是个公众人物,怎么做出如此不计后果的蠢事。

    关汀也是——有必要躲到这种程度吗?

    沈康时愤愤然,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或许在气徐应变得油盐不进,他本来也是个听话的小哈巴狗,不知什么时候就跟关汀学坏了。

    都是关汀的错!沈康时生出一些胡搅蛮缠的想法。

    但关汀本来也是很听话很听话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似乎是柳亦久回来以后,关汀就变了。

    但柳亦久回来他不是一早就知道吗?一开始还殷勤地张罗他回国的事情,怎么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沈康时不理解。

    关汀,徐应,柳亦久,三个乍一看有些相似的人影在沈康时脑子里盘桓,而这三人又是那么不同,他觉得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其中任何一个。

    沈康时从未觉得头脑这样混乱,却还要分心应对柳亦久的聊天。

    他要订婚——和这个人。这是他期待多少年的事情,到了备婚之际,却似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种喜悦。

    这一丝犹疑不足以让沈康时质疑自己的决定,但却让两人隐隐约约有些不能言说的隔膜。

    柳亦久倒是肉眼可见地沉浸在幸福之中,忙着挑选二人订婚的礼服,忙前忙后地,有了些人夫的姿态。

    这姿态让沈康时有些莫名的熟悉,服装这种小事,以前他从没有自己操心。无论是出席什么重要场合,总有一个万能的关汀提前把好关。

    关汀并非是万事亲历亲为,但交给他便可以放一万个心。什么衬衣搭配什么西装,配饰如何,关汀都会一一交待给管家,当天总会有人提前熨好送来安排妥当,沈康时从没在这上面费过什么心思。

    倒不是说沈康时没有自己的品味和挑剔,只是关汀做得润物细无声,他早已忘记这些琐事也需要费心。

    柳亦久还在叽叽喳喳地点评置装,有些吵闹。这些小事累计的压力令沈康时头疼了起来。

    “这些,这些,全部都包起来。”沈康时比划了一下柳亦久纠结的几套,豪气地手一挥。

    看似一掷千金博蓝颜一笑,实则是沈康时不愿意再多呆在这里,这室内的空气不知为何让他感到沉闷。

    柳亦久也不是什么没眼色的人,他一早便看出沈康时的心不在焉。多次试图夺回他的注意力却失败。

    他只知道沈康时是看到手机消息后态度大变,但他却不知道沈康时到底是收到了什么消息——难道是那个贱/人关汀又不要脸地凑上来了?柳亦久恨恨地想。

    身边人总说关汀比不上柳亦久一根汗毛,对于柳亦久来说,关汀却是他即将拥有的完美婚姻中一抹擦不掉的阴霾。

    两人各怀鬼胎,却做出来一副相敬如宾的姿态。虚与委蛇半天,最后是沈康时懒得再浪费时间:“还有别的需要购置的,喊张秘书出来陪你吧。”

    关汀离开,张兴俨然从关汀助理变成了沈康时的部下,现如今大家都不再叫他张助理,而是张秘书。

    张秘书跟着关汀的时候算是刻苦,将关汀的能力和做事风格学到了六七分,沈康时见他能力过硬,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背景,很快便真的将他提拔成了秘书。

    沈康时懒得在备婚上耗费时间,便想交给张秘书来操心,他固然觉得此举没有任何问题,但对于柳亦久来说,让关汀原来的部下来陪他采购,这算个什么事?

    虽然心中有暗恨,但柳亦久沉默地吞下了所有的不满,笑盈盈地:“好啊,康时你忙,不要紧的。”

    柳亦久这样善解人意,显得沈康时格外敷衍,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一声来电打断了略有凝滞的氛围,是沈康时手机响了。

    看清来电人是谁,沈康时眉头拧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接过了电话:“沈宏恺,你有完没完?”

    自从沈宏恺私奔离家,沈康时就没给过他好眼色,他当爹倒是没有任何不自在,丝毫不在意儿子的态度。

    “儿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我是来祝福你的呀。”沈宏恺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

    几乎能想象出他那油嘴滑舌的嘴脸,沈康时有些厌恶。

    “不需要你的祝福,没事我就挂了。”沈康时对父亲全无耐心。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哪会有儿子不需要父亲的祝福?亦久可比你懂事多了……”

    沈康时看向柳亦久,柳只尴尬一笑。他少年出国投奔母亲,也就是说很长一段时间是和沈宏恺生活在一起的,或许他们俩更像是真正的父子。

    但这话又怎么好和沈康时明说?实在是触霉头。

    沈康时倒没有追究这个,只是不想和沈宏恺纠缠似的重复:“没事我就挂了。”

    沈宏恺确实没事,打这个电话他也只是想看不可一世的儿子吃瘪。见沈康时要挂电话,他才急急忙忙点名来意。

    “你从小就喜欢亦久那小子,现在得偿所愿了,爽不爽?”

    沈康时想象沈宏恺说这话时的表情,那个“我早就知道”的神态,觉得厌烦又恶心。

    但沈宏恺实在又没有说错,他的确是如愿以偿地可以和柳亦久订婚了。

    “对,所以呢?”沈康时答。

    沈宏恺和柳家媳妇私奔,闹出来天大的丑闻,一度成为了圈子里津津乐道的反面教材。

    从小沈老爷子提起他就没有好神色,沈康时也没有对他好言好语过。

    两人不像是父子,倒更像是仇人。

    沈康时其实讲不清恨他什么,恨他败坏沈家名声?那是老爷子在意的事情,他也并不是这么墨守礼教的人。

    恨他对不起母亲?其实沈康时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沈康时自己对她也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说来说去,其实沈康时在意的是,在情人和儿子之间,父亲抛下了自己。

    沈康时不愿承认,自己如此渴望有一个“家”的感觉。

    他那样轻易地向柳亦久求婚,也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向往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简单幸福。

    沈康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缓缓收起攻击性。对面沈宏恺倒仿佛听出端倪,说话像个人了:“儿子,追求爱情不必可耻。”

    “你从小看不起你爸,但我也不过是追求我的爱情而已。”

    这话沈康时没法反驳,但他受的委屈又跟谁说?听见沈宏恺这志得意满的语气,他怒火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你这个——”

    沈宏恺毫不在意沈康时的愤怒:“你现在所做的事情,真有你爹我当年的风采啊哈哈哈哈哈……”

    第048章 不上班

    沈柳二人的订婚, 就这样轩然大波地定下来了。

    外界对此甚嚣尘上,大多数人觉得沈康时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 觉得柳亦久也是青年才俊配天之骄子,般配极了。

    而订婚宴这样隆重的事情,自然就由沈家自己的酒店承办。

    虽是订婚,但由于沈康时的重视,其他人自然严正以待。

    酒店里。

    柳亦久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的人忙碌不已,依然紧紧皱着眉头。

    “你们酒店,只有这种规格的红毯吗?”柳亦久问酒店负责人。

    沈康时不让他操心学术纠纷的事情, 又看柳亦久似乎心不在焉,便让柳亦久去折腾婚礼的事情,让他不至于那样神经紧张。

    酒店负责人说:“符合您要求的规格的红毯都已经在这里了。”

    柳亦久对红毯似乎有别样的执着, 要求尺寸,要求颜色,要求材质……酒店已经把所有的类型都搬出来试过了, 却依然没有能够得到柳亦久的首肯。

    柳亦久咬着下唇,说:“这个颜色不对, 太艳了。我要更郑重一些的。”

    酒店负责人耐心微笑着,说:“或许, 您有照片参考吗?我们尽量满足您的需求。”

    柳亦久还真拿出了一个视频, 看起来是他在国外参加什么会议时拍下来的。

    柳亦久说:“就这种。有吗?”

    酒店负责人说:“我这边尽量去找。”

    酒店负责人离开的时候,柳亦久又叫住了他,问:“上次说的席卡,再调整一下。”

    酒店负责人顿了一下, 还是好脾气地说:“好的。”

    柳亦久将座次颠来倒去,最后在两个人名之间犹豫不定, “这两个……先这么排吧。”

    一回头,却见酒店负责人欲言又止。

    柳亦久表情稍冷:“你想说什么?”

    酒店负责人说:“根据集团一贯的习惯,这套排序似乎还可以斟酌。”

    柳亦久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问:“‘一贯的习惯’……之前的排序都是谁给你的?”

    酒店负责人说:“沈总的总秘。”

    总秘。

    不就是关汀么。

    听到酒店负责人的回答,柳亦久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是之前。这是我的订婚宴。”柳亦久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褪了下来,看着酒店负责人的表情也有一股莫名的高傲:“你知道了吗?”

    “……”酒店负责人说:“是。”

    看着酒店负责人脸上的表情,柳亦久莫名想到关汀。

    关汀也是这么一副莫名其妙的面具,好像自己在为了公事,实则干的都是讨厌的事情。

    柳亦久去了卫生间。

    在隔间里正要出去的时候,却听到外头似乎有人在议论着什么。

    “……今天所有的地毯的拿出来了,待会儿还得洗了晒了再收回去。真要命。”

    “我听说了,今天那位把你们这么得够呛吧。”

    “不光是地毯,还有座次席卡,改了五百遍了。刚刚李经理说又要改,不过我估计这次肯定不是最终版本,恐怕要改到订婚那天才能定下来。”

    “为什么?席卡而已,之前也没那么麻烦啊。”

    “之前不都是另一位安排的吗。另一位挺有能力的,而且从不折腾我们。像这种事情都是直接把表格给我们,我们照着做就好了,从来不会出错。这次嘛……居然把付和许放在一起,到时候不得打起来?啧啧啧。”

    柳亦久心里一咯噔,把付总和许总放在一起,是他思前想后得出来的办法。

    可他不知道,这两人似乎有摩擦?

    外面的人还在聊天:“唉……现在这位脾气很差啊,说话做事有时候也没条理得很。不是说国外当教授么,怎么会这样?还是关秘好,对谁都和颜悦色的,说话做事也都可以理解。”

    “关秘跟了沈总这么久,沈总真的对关秘没有心动过吗?我怎么不信呢。反正我是不可能让一个想追我的人,呆在我这边这么多年的。要么是人品不行,要么就是心动而不自知。”

    “得了吧,你哪有这好福气!关秘能当我们这么多年的领导,都是好福气了。之后不知道会不会辞职……情敌都这样耀武扬威了,估计悬了。唉……”

    外面的人聊了聊着声音渐渐变小,应该是离开了卫生间。

    柳亦久在隔间里,心头一阵无名怒火。

    几个普通员工也敢这样嚼舌根?

    柳亦久刚刚倒是想过要出去,冷着脸问对方叫什么名字、把刚刚的话复述一遍,可错过了那个时机,便又冷静了下来。

    他出了隔间,慢条斯理地洗了手,然后拨通了张秘书的电话。

    “喂,张秘书,你方便来趟酒店这边吗。”

    ·

    张秘书抛下手头工作,马不停蹄来了酒店这边,就见柳亦久正微笑地等着他。

    “张秘书,我这边拟定的座次,可能还得劳你过目一下。我刚回国不久,国内的规矩,宾客之间的关系,都不算特别了解,还得麻烦您把关。”

    张秘书谦称“不敢不敢”,也还是接过了座次表,一一看了过来。

    才看了一眼,张秘书便眼前一黑。

    柳亦久排出来的座次表,简直毫无美感可言。无论是按辈分、按关系远近、按圈内地位高低……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相近的行业没放在一块儿,年长的行业前辈却和柳亦久还没毕业的表弟坐同一桌,到时候场面会有多尴尬,张秘书已然能够想象出来。

    见到张秘书的表情,柳亦久便明白过来。

    “这样不合适,对吗?”

    张秘书解释:“您可能是第一次参与沈氏举办的宴会,所以对一些东西还不太熟悉。一般来说,我们会优先考虑行业或者与沈氏的合作关系远近,在此基础上做一些微调,确保相邻的人都有话可聊。”

    “像许总和付总这样的呢?”柳亦久又专门点出这两个人。

    听到这里,张秘书就明白柳亦久肯定是听到了什么。

    付许二人的矛盾久来有之,两人向来是王不见王的关系。之所以能在沈氏的宴会上同时出现,关汀在其中也起到了不可忽视的勾连作用。作为总秘,这也是关汀工作能力的重要体现,至今常常被人拿来形容描述关汀的沟通能力。

    但即便如此,也要将这两人放得远远的,不让他们有任何对视的可能。

    但柳亦久这份座次表上,却将两人大剌剌地摆在一起了。

    张秘书内心幽幽叹一口气,说:“他们俩有一些旧怨,最好是不要放在一起。事情涉及到双方隐私,我不便说。柳先生可以问一问沈总。”

    柳亦久脸上的笑容顿了一秒,然后说:“好的,还好我提前找张秘书看过,不然就要影响订婚宴了。”

    张秘书道:“我根据您的思路,先修改一版本给您看看吧。”

    张秘书拿着柳亦久的座次表,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在这个基础上改,而是打开了关汀之前留下来的某次宴会的座次。

    在这种方面,关汀极为可靠。就连张秘书都是关汀一手调教出来的。

    可这张表做到一半,张秘书也遇到了拿不定主意的地方。

    正好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向沈康时汇报,张秘书便打通了沈康时的电话。

    “什么事?”沈康时说。

    “投标书已经做好,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张秘书说完之后,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说:“酒店的红毯还没定下来,柳先生似乎都不满意,接下来可能得采购,或是找其他兄弟酒店借。”

    沈康时听到这个,便皱起了眉头。这点小事,还要来问自己?

    “不计代价,只要柳亦久能够满意就可以。”沈康时说。

    张秘书从这句话中,似乎品出了沈康时对柳亦久的重视,于是继续问:“另外关于座次,柳先生那边有一些看法。您觉得——”

    这一次,沈康时没等张秘书说完,便打断了他。

    “都可以,这种事情,你和柳亦久定就好了。”沈康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张秘书这样应着,心里颇为奇怪。

    沈康时自己要与柳亦久订婚,准备阶段便沸沸扬扬,整个圈子里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张秘书料想他抱得美人归应当是高兴的、纵容的——从预算上来看,也的确如此。

    可,为什么会这样不乐意呢?

    要是关秘还在就好了,就能够解读沈总心理,也能够把此刻棘手的座次问题给妥善处理掉了。

    张秘书怀念关汀的同时,沈康时何尝不是如此?

    关汀向来不会拿这种事情来烦自己的。如果关汀想结婚,他会处理好一切吗——

    这个年头浮现出来的一瞬间,沈康时顿觉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他连忙将这个念头封存起来,同时在心里自欺欺人地骂道:休假这么久,还不回来该扣工资了!

    ……

    至于关汀本人,则是抱着小贝,在秋千上晒着太阳睡着了。

    徐应不让他看手机,给他塞了个平板,上面全是益智小游戏和社交媒体。

    关汀浏览各种社交媒体,发现徐应开了个小号,在超话里狂吹自己盛世美颜,还跟黑粉吵架。

    关汀越来越乐,还帮徐应做了几条数据。

    说来也奇怪,之前总觉得世界就那么大,姓沈的、姓柳的、姓林的……

    用了徐应这个新平板,他连这几个字都没见过,全是小姑娘吵吵闹闹。

    真热闹啊。

    微风夹杂着暖意,吹拂过来,似乎要把人的一切浮尘吹走。

    关汀是被微信电话吵醒的。

    “……喂?”关汀声音困极了。

    徐应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哥,你是不是偷看我小号了!你怎么把我自拍发出去了!”

    关汀现在用的平板,是徐应私人的,里边存了很多自拍。关汀帮他做数据时,挑了几张图抢前排。

    关汀似乎P过,他审美的确是好,挑的这几张图立刻被人顶到了最上,防范了黑粉,但也引起了营销号注意——这个号是不是跟徐应关系匪浅啊?

    徐应从没想过,自己会陷入到跟自己的绯闻之中。今天他在公司上形体课,被红姐找上门才知道大事不妙。

    关汀在电话那头笑了一下,说:“怎么,给你造成不方便了吗?”

    “……那倒是没有。”徐应听见关汀的语气,轻松惬意,似乎没有阴霾,顿时觉得自己跟自己的水仙也不是不能磕,引导一下说不定开辟新赛道呢,“哥,这几天你都在家干嘛啊。”

    关汀伸了个懒腰,说:“不上班了,找点事做。发现好玩的事情还挺多。”

    “——比如,追星就挺有意思的。”

    第049章 称呼

    徐应虽然带着关汀大隐隐于市, 却也不能总不见人。

    这天徐应就有了不得不应对的消息——他电影的导演。

    【徐应?最近忙什么呢?】导演微信大剌剌地发过来,让徐应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导演和徐应说话一直不太客气。起初是因为看不上靠流量走红又带资进组的小明星, 后来经过关汀几番斡旋,加上拍电影期间合作还算愉快,俩人缓和了不少,这呼来喝去的习惯却没改。

    不过这时候讲话不客气就不再是看不起,而是表示亲近。

    电影拍完还在后期制作,近期没徐应什么事,正好他推了所有工作休了个长假。这之前也和导演打过了招呼,这还是休假以后导演第一次主动联系徐应。

    徐应故作镇定, 在心里盘算:这是后续的宣传工作要开始了,还是因为电影原型柳亦久风评受损,电影有了什么坏消息?

    这些天过得与世无争, 但终究还是要回到工作中去的。徐应一时有些忐忑,惴惴不安地打字回复:【我忙啥呀,在家躺着呢。】

    想想加了一句:【宋导是有什么工作安排需要我配合?】

    过了拒绝M.那时的一股子劲儿, 徐应现在也暗暗有些遗憾,煮熟的鸭子已经飞了, 可不好再得罪导演。于是徐应又殷勤地加上了一堆握手拥抱谢谢你的商务表情。

    宋导没理会这些:【现在遇到麻烦,后续宣传涉及事情很多, 我们面谈?】

    虽然没点透, 但徐应知道这电影命途多舛。拍戏接触这么久,宋导倒是个做实事的,这电影也是他的心血,必然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应没有理由不配合, 这时宋导说什么便是什么。【好的宋导,我们找个咖啡厅见个面, 您什么时候方便?】

    对面这时却突然犹豫了一下,“对方正在输入……”闪了一下,便没动静了。

    过了好几分钟宋导才回复:【现在就方便,我在你家附近,直接过来了】

    徐应为难了一下,想着家里还有个关汀,颇有些犹豫。但没等他再回复,门铃就响了。

    这下没有选择了,徐应硬着头皮去开了门,不明白宋导怎么突然这么着急——直到看到宋导身后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人。

    是张秘书。

    徐应恍然大悟,这出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人借了宋导的名义来刺探关汀的消息来了。

    张秘书见徐应表情了然,便只是歉意地笑了一下就当作打招呼:“徐先生,叨扰了。”

    宋导倒是实打实来工作的,也是真的没和徐应客气。电影现在问题频出,他便请徐应借一步书房说话。

    好巧不巧,本来关汀在客卧休息,正巧出来就撞上了这两位不速之客。

    徐应猝不及防迎来这俩人,没来得及和关汀通气避一避,一时间急得不知怎样才好,一边注意着关汀的表情一边躲在二人身后给他胡乱比划。

    在后边手舞足蹈的比划了半天,关汀一点回应都没有,只是给宋导和张秘书一点头:二位好。说罢便要回房。

    张秘书还在踯躅不前,是宋导拦下了关汀:“关制片,您也一起讨论一下?”

    这个邀请一点毛病没有,再怎么说,关汀制片人的名头并没有卸任,这工作他也是要参与的。关汀只是略微僵硬了一瞬,竟然很自然地应了下来:“好。”

    四人便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坐在了一起,徐应时不时偷偷打量关汀,怕他出什么状况,但什么也没发生。

    宋导倒确实不是冲着关汀来,主要都是在和徐应聊工作,自然而然的,关汀和张兴一对老师徒碰到一起。

    显而易见张秘书现在给沈康时做事,而且基本做的是关汀以前的活儿。这个事实让他在关汀面前感觉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倒不是他真的做错什么事,人事变动也不是他说了算,但之前的事情他知道得清楚,面对关汀无端的有种背叛的感觉。

    关汀气色还不错,像是在徐应这里悠哉游哉地养回来了些精气神,看着似乎还长胖了些,线条也没有之前那么伶仃了。

    张秘书于是大胆提了提旧事:“关秘——抱歉我还是习惯这个称呼。您走之后公司现在上下乱得很。”

    早些时候,关汀虽然只有秘书的名头,却协理了不少公司的事务。更不用说短暂地当业务部长那会儿,可以说是让陷入烂泥里的业务部起死回生。

    但关汀把项目一个个梳理得差不多,刚刚走上正轨,便又走了,虽说面前已是大道坦途,业务部众人被抛在大路中央却也很茫然。

    业务这边情况自不用说,别的地方也一些糟心事。张秘书虽然已经上位秘书岗位,但沈康时君心似海他却摸不清楚,旁边还有一个刘助理时时刻刻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关秘,现在业务部那边的钓鱼佬彻底撂挑子了,人事的Lisa说……”

    张秘书一见关汀如见到亲人一样,有一肚子的苦水和牢骚要倒,说得根本停不下来。

    关汀并没有回避,静静听着张秘书吐槽,时不时地点头或者轻声回应,并未有敷衍,却不像从前一样适时点拨,四两拨千斤地帮他解决问题了。

    张秘书这时才猛然意识到,关汀全然明白他来的目的,碍于两人现在身份,他已经不好像之前一样“有事找关汀”了。

    虽然吐槽一大堆确实是心中苦闷,但事实上张秘书是带着任务来的。

    沈康时原话是:“关汀他闹够了没有?差不多该回来了。”

    张秘书自然不可能原话转达。为了不辱使命,他巧妙地偷换了一下,说:“公司业务少不了您,沈总也很期待您回归。”

    这话听着像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但其实是张秘书的心声不假,说出来的时候也格外真诚。

    关汀眼睫微动,并未直接拒绝,打了个太极:“没有公司少不了谁的说法,张兴,你成长很快,很优秀。”

    只字不提回公司,张秘书着重提出来的沈康时更是置之不理。

    但又和之前应激的状态不同,关汀不像是在刻意回避,倒更像是真的不再在乎那个人。

    张秘书不好多言,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关汀这个大前辈,此前唯一的缺点便是为情所困,如今好像是真的放下了。

    张秘书心里盘算了一下回去如何复命,便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和关汀开开心心地聊起了闲话八卦。

    时间过得飞快,宋导和张兴竟然在徐应家里呆了一下午。徐应沉浸工作,和宋导激烈讨论好久才歇下来,猛然才想起要护着关汀别受“沈康时派来的人”欺负。

    一回头却见两人言笑晏晏,不知聊什么开心得很。关汀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舒展,总压在眉间的阴霾也淡淡地几乎不见了。

    ——关汀应该在放下吧。徐应心中的一块巨石,也轻轻巧巧地落了地。

    临了,宋张二人告辞。

    “等一下,”徐应要送客,关汀突然叫住了张兴。“请把这个带回去,交给沈总。”

    不等张秘书惊讶,关汀转身进书房,拿出来一张薄薄的A4纸交给他。

    定睛一看——“辞职书”。

    张秘书:!

    “关秘,这……”张秘书没想到突然接到这么个烫手山芋,有些不知所措了,“你位置重要,要是辞职涉及到很多手续,需要看当初合同规定……”

    沈总绝对不会同意关汀辞职的!张兴很确信,自己将辞职信拿回去的话会面临如何的暴风骤雨。

    但直说“沈总不会同意”实在是太触霉头,张秘书脑瓜子飞速转动想如何劝回。

    “还有竞业协议,对,关秘,您入职是不是签了的?”

    如他们这一些涉及保密或者较为重要的岗位,入职都要签署竞业协议,以确保离职后不会带着资源迅速跳槽到友商。一旦违反,面临的可能是巨额的赔偿金额。

    坊间时有传闻,林氏也很中意关汀的工作能力,明里暗里来挖了好多次,难道关汀会到林启逸那边重新开疆扩土?这对于沈氏可就伤脑筋了。

    “竞业协议可能要赔很多钱,您再考虑一下?”张秘书语无伦次了。

    关汀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张秘书顿时懂了。竞业协议或许能制约到野心勃勃想跳槽的人,但却无力约束一个只是准备好好休息的人。

    关汀此时并非一个睚眦必报的战士,只是一个累了的凡人。

    一路走来,张秘书看过关汀各种各样的样子,有随着沈康时一早的意气风发,或是偶尔流露的哀伤,更甚是自觉放低姿态的柔软身段。

    不同于沈康时那样势在必得的掌控感,关汀总是坚韧又执着的那一个。

    但这是第一次,张秘书看到的是一个眼睛里不再有求而不得,只有温柔平和的关汀。

    “好的。”张秘书接过辞职信,他受关汀庇护那么多次,此时他不忍心再拒绝。

    他很想再叫一声关秘,却又想到——关汀或许不再愿意听到这个称呼了吧?

    第050章 难过

    张秘书坐在车里, 看着关汀的辞职书,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烫手山芋接到手里, 张秘书怀疑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关汀想辞职的人。

    关汀刚刚高升,虽说从总裁办退了下来,但摇身一变成为手握实权的副部长,应当算是暗升。况且张秘书作为如今沈康时的总秘,也知道一些秘辛——例如,沈康时给关汀的薪资涨幅明显是超出了惯例的,否则关汀不会续约。

    但张秘书没想到,即便以这样的薪资续了约, 沈总似乎也并没有留住关汀。

    只能说,感情对人的影响太大了。

    张秘书的思维也忍不住发散开来:沈总明知道柳亦久马上就要回来了,还花大价钱挽留关汀,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换句话说,他真的对关秘没有任何感情吗?

    而此时的沈康时,正和柳亦久在约会。

    这是一家法餐, 柳亦久说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吃过,很怀念味道, 不知道国内的是否正宗。

    就这样随意提了一嘴,沈康时就让张秘书定下了这边的座位, 花了大价钱请餐厅协调。

    餐厅里人比较多, 上菜慢了一会儿,柳亦久有些不高兴地说:“怎么这么慢,菜上来不会冷了吧。”

    沈康时看着窗外的景色,说:“你饿了吗?”

    柳亦久说:“还好。但是这么一来, 我吃饭的兴致有点下去了呢。”

    沈康时望着柳亦久,因为不高兴, 对方微微皱着眉。

    本该赏心悦目的一张脸,因为这烦闷的微表情,竟然显得有些微妙。柳亦久的情绪似乎影响了沈康时,沈康时心头也涌起一阵难以被察觉、却又难以忽视的烦躁。

    “那要不换一家?”沈康时只想让柳亦久不要再露出这幅表情。

    柳亦久却说:“那不行,你订到这个位置,花了不少力气吧。我得等饭菜上来,拍下来发朋友圈,于润他们肯定会羡慕的。”

    沈康时:“……”

    不知道为什么,沈康时忽然觉得面前的柳亦久有些陌生。

    柳亦久是怎么跟于润他们关系这么好的?

    出国之前有这样吗?

    沈康时说:“只要你喜欢,力气和钱都是小事。”

    柳亦久说:“这家是不是有包厢来着?听说要会员。”

    沈康时说:“你不是喜欢夜景吗?我特意让张秘书定的这里。”

    柳亦久的表情顿了顿,说:“……哦。喜欢的。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喜欢的。”

    柳亦久的表情不太自然,沈康时自然知道他说得并不完全属实。

    这段时间,沈康时带着柳亦久重温了他们年少时的记忆,比如某家不知名的小店。那时候柳亦久的兴趣,显然不如对这家餐厅来得大。

    这也合理,每个人都是会长大的,柳亦久的口味也会变。这代表不了什么。

    可沈康时心里却难以自抑地产生了遗憾与叹息。

    菜品终于上来了,柳亦久吃了一口,说:“跟我在美国吃得不太一样,有机会的话我们去美国吃吧。……康时?”

    沈康时在发呆:“……你说什么?”

    柳亦久说:“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美国吧。”

    面对柳亦久的邀请,沈康时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有求必应。他想到了沈宏恺,说:“我不去。你去吧。”

    柳亦久面色难免难看。

    过了一会儿,柳亦久又说:“对了,我们订婚的事情,我家里已经知道了。我约了这周末去家里看看,你愿意陪我去吗?”

    柳亦久目光柔软,带着期望。

    如今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沈康时却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连喜悦都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参与到订婚的这些杂务之中?

    望着心上人的笑容,沈康时决定让自己直面现实。

    沈康时说:“嗯。约了哪天?跟张秘书也说一下。”

    吃完饭,沈康时结了账。

    柳亦久去了趟卫生间,让沈康时在门口等他。

    沈康时随手刷了下朋友圈,看见柳亦久发的晚餐照片,其中一张有他的侧脸,映着烛光,能够看出拍照人的用心。

    沈康时已不记得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了,但柳亦久的配字是:【终于不再遥远。】

    柳亦久评论区里,于润发了好几个色眯眯的表情,然后说:【你们俩在一块,看着般配多了!讨人厌的赝品终于滚咯。】

    讨人厌的赝品。

    是指关汀么。

    沈康时并不知道自己皱起了眉头,手指紧紧捏着手机,关节处几乎发白。

    他找到于润父亲的微信,发了几张照片过去,给于润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心里却依然不能舒心。

    他随意抬起头,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关……”沈康时甚至没念完名字,就向前几步,追了过去。

    柳亦久刚好从洗手间出来,叫道:“康时?你干什么去?”

    柳亦久的声音将沈康时拉了回来,沈康时脚下犹豫了一两秒,那人影就已虚无缥缈地消失于人群之中。

    大概是看错了,沈康时这么想。

    ·

    柳亦久约的上门时间很快到了,沈康时让张秘书准备了很多礼物,带着去了柳家。

    柳亦久有些忐忑,说:“我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柳亦久出国,差不多就在那起丑闻之后。之后这么多年,几乎也没有回国,只是跟家人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联系。

    而在柳家人眼里,他几乎可以算是“跟随母亲”,站在了出轨女方那边,自然不受待见。他走了之后,听说柳家从旁支里找了个堂弟表弟,放在集团里历练,现在已经颇能独当一面了。

    这几乎等于是被家族抛弃了。

    所以他回国之后,柳家人也没主动联系过他。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各种场合也没能遇见过。

    说到这里,柳亦久眼眶湿润了。

    这样子的柳亦久,自然引起沈康时无限的爱怜。沈康时捏了捏柳亦久的手,说:“别想这些,现在我们不是过来了吗?”

    柳亦久转悲为笑,说:“嗯。我只是想得到家人的认可和祝福而已。康时,我们会幸福的,对吗?”

    沈康时脑海里蓦地划过一个念头——沈老爷子怎么没有什么动静?这太反常了。

    与柳家一样,沈老爷子同样认为那件事情是家族耻辱,也不认可沈康时和柳亦久的任何往来。

    可之前那样强硬的沈老爷子,为何在沈康时高调订婚时一言不发呢。

    沈康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揉了揉眉心。

    两人温存片刻,便一同来到柳家大门口。

    按响门铃之后,却无人来开门。

    柳亦久又按了按门铃。

    等待了五分钟之后,柳亦久脸上的微笑也挂不住了,掏出手机给爷爷打了个电话。

    爷爷挂断了电话,反手发过来一条信息:【我在看你爸。你有脸来见你爸吗?】

    柳亦久脸上表情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紧咬着牙关,被一股阴鸷取代。

    沈康时问:“怎么了?”

    柳亦久说:“……他们去医院看我爸了。”

    “今天?”沈康时有些惊讶。

    柳亦久说:“我之前说要回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说什么的啊。”

    沈康时便明白了,无非是拿捏人的手段。

    不拒绝、给人希望,等人来了又奉上闭门羹。

    这是典型的搓磨手段,沈康时虽然自己没用过,但也对这一套很熟悉。

    但是,拿这些来对付孙子吗。

    沈康时不免替柳亦久感到愤怒。

    “柳总怎么能这样,我带你去找他。”

    沈康时想为柳亦久出头,柳亦久却有些急切地拉住沈康时手腕。

    道:“那毕竟是我爷爷。他心疼我爸是天经地义的,反倒是我……”

    柳亦久低着头,泫然欲泣。

    沈康时的心柔软下来。

    柳亦久指着柳宅门口的一小片花园,说:“没想到这个秋千还在。”

    这是一架儿童秋千,他们两人小的时候常常在这里玩。

    柳亦久走到秋千旁,指着上面的某道痕迹,说:“这个记号还在!”

    定睛一看,却是他们童年时留下的身高线。

    小沈康时比小柳亦久高一点,那道线刚刚好就高五厘米,旁边则是刻下了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沈康时还记得,自己指着自己较高的身高线,对小柳亦久说:我比你高,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沈康时看向柳亦久,眼神讳莫难辨,现在他算是保护柳亦久了吗?

    柳亦久说:“看到这个,想到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柳亦久的情绪,似乎被熟悉的气息给治愈了,一直在回忆着,笑容也逐渐重新出现。

    他似乎跟记忆中的小柳亦久开始重合了。

    沈康时却几乎完全走神了。

    他在想,如果柳亦久回到家里,就能找到一些熟悉的安全感。

    那关汀呢?

    他把关汀的房子给拆了重新装修,关汀还会感到这样自如的安全吗?

    想起关汀刚发现房子被改装之后的异常表现,沈康时的心脏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

    他捂住心脏的位置,感到一阵巨大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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