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青将手机抵在耳边,抬眸,那双杏眼湿漉漉。
“的确是有事。”他终于攒足勇气开口,“我怀疑...我可能被跟踪或者追踪了。”
虽然秦先生用这样打电话的方式很浪漫,但是这个双重音道听着实在是有点出戏。
他抿唇,想要挂断电话,指尖马上就要触上红键,忽而又停手了,小心翼翼地开口:“有点......吵。”
有点吵。
秦柏言只觉胸口又被咣咣砸了两拳。
算了算了。
男人垂下眼,主动挂断手中的电话:“为什么这么怀疑。”
“我在书店的时候,沈锦年给我发信息,他问我在看什么书。”沈时青只是复述一遍下午时的经历都觉得惊悚不已。
秦柏言微微蹙眉:“沈锦年?沈家夫妇的亲生儿子?”
“嗯,他好像刚刚回国。”沈时青点头,那些不好的记忆又往前涌。
青年的羽睫轻颤,双手紧紧交缠,环抱住双膝,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他应该也会知道我在秋园。”
沈时青的眼眸暗下,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上秦柏言那双眸色深沉的桃花眼,像是想要得到某种肯定,颤声问起:“秦先生,秋园,安全吗?”
“当然,你放心。”
今天青年的状态,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天夜里。
紧张,害怕,毫无安全感。
像一只惊恐应激的小羊羔。
小羊羔没有锋利坚硬的羊角,就连哀叫都是无声的。
秦柏言垂下视线,眼中多出几分冷冽。
他才把小羊羔养的好一点。
该死的。
“他大概是在你的手机或者是一些随身物品上装了跟踪器。”男人压下眼中的寒意,温和语气,“我让人排查,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青年乖乖点头,只是双手环膝的防御性动作并未松懈。
秦柏言见状,起身:“沈家的事我去处理,相信我,安心睡觉吧。”
沈时青抿唇,那双圆眼睁大,仰眸望着男人,“好,我相信您。”
“牛奶趁热喝。”秦柏言嘱托完,步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转身的一瞬,那双眼中难压的寒意翻涌四现。
走下二楼,罗伯正在厅前浇花,几株贴梗海棠长势强盛。
“先生,明天您去菜园吗?马铃薯可以收了。”罗伯用平常的语气询问着,手上浇花的动作不停。
直到他抬眸。
看见面色沉郁的秦柏言。
罗伯即刻放下手中的喷壶,抬了抬老花镜,往秦柏言身边走。
“让人排查一遍小沈先生的贴身用物。”男人步履匆匆的走下楼梯,“告诉江局,政策尽快落地吧。”
罗伯:“江局之前说,其实生意场上沈家无足轻重,不必......”
“的确是无足轻重,不过......这能让小沈先生心安。”秦柏言缓缓开口,眼中的寒意并未退散。
罗伯点头:“明白,我这就去办。”
男人立在厅前的那扇拱形落地窗前,望向窗外的夜色无边。
今夜无星无月。
沈时青也无眠。
刚刚来人对他的贴身物件都做了排查,最终在他常年都放在包里的一个小羊挂件的配饰围巾里,摘出了了一颗微型跟踪器。
这只小羊是年幼时母亲买给他的,他一直带在身上,小时候沈锦年也来抢过,他在草地上和沈锦年滚了一圈才抢回来的。
所以沈锦年知道这个小羊对他的意义,所以才会把跟踪器藏在小羊里。
沈时青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又气又害怕。
浑身总是一阵一阵的出冷汗。
好难受。
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他也不敢将灯关掉。
关了灯他只会更害怕,可是有光源他又睡不着。
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如果有人能陪他一起睡就好了。
要是秦先生陪他一起睡的话,他应该会觉得安心许多吧。
等等......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居然会想着让秦先生陪自己......睡觉?
但的确......秋园里也没其他人能选了。
而且,和秦先生在一起的确比较有安全感。
他的内心纠结了很久很久,一顿反复的拉扯。
最终,他还是拿起了手机。
拨通了那串堆满“1”的号码。
几秒后,电话被接通。
“秦...秦先生,是...是我。”没等电话里的男声先说话,沈时青就磕磕绊绊的先开启了话茬。
“我知道。”电话里的男声一如既往的好听,“怎么还没睡?”
不是那种刻意压下声线形成的效果,而是天然的声线优越。
沈时青将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只觉难以启齿。
说想让秦先生陪...陪自己睡觉?
是不是有点倒反天罡了。
思来想去,他只好先问一个好开口的问题:“您...您在秋园吗?”
秦柏言:“嗯,今晚在这休息。”
沈时青:“您在三楼的房间休息吗?”
之前罗伯带他大致的参观过,三楼还有一间设计精致的主卧。
听筒里的男声略显疑惑:“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时青纠结好几秒,最终还是只说出了这三个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您,您早点......”休息。
“是不是饿了?”结束语还没说完,被男人出声打断,“正好我也饿了,下楼一起吃点?”
“啊......好。”他其实没什么饿的感觉,但是秦先生都这样说了,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挂断电话后,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就下了楼。
住进秋园后,他的衣服裤子都是罗伯帮忙置办的。
罗伯大概是按着小朋友的审美给他挑的睡衣,印着很多小绵羊。
沈时青的确也是挺喜欢的。
尤其是这件。
幼时,母亲也爱给他挑一些印着动漫和卡通的衣服。
他穿着这身绵羊睡衣下了楼,夜已深,秋园的佣人都已经休息了。
楼下只开着一排地灯。
秦柏言已经在楼下,同样穿着一身居家服,不过是纯黑的。
比起沈时青的睡衣,显得成熟许多,也沉闷不少。
青年跟着他一起往厨房走。
“秦先生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刚进厨房,沈时青就准备绑围裙。
身边的男人却快他一一步,将挂勾上的围裙拿下,折下脖颈,动作连贯的将围裙挂上后,转过身:“帮我系上。”
沈时青愣了几秒:“您...您要做东西吗?”
秦柏言:“嗯,今晚我来做,你想吃什么?”
沈时青微微睁大眼睛。
秦先生怎么...怎么自己倒反天罡?
他怯怯的伸手,将围裙两边的带子捆住,往男人的腰上靠近,收紧。
耳边是布料摩挲的声音。
鼻间被熟悉的沉水香包围。
沈时青有些生疏的在男人的后腰处系上了一个蝴蝶结。
“你想吃什么?”秦柏言将袖子上撩的同时,打开了冰箱门。
秦柏言平时穿那些定制西装好看也算正常,可为什么只是往身上套了个围裙也能这么叫人挪不开眼。
沈时青头一次感受到肩宽腰窄的具象化。
他的眼神不由定在男人那线条流畅的后腰处,因为自己刚刚系绳系的紧了,两侧的腰廓才得以展露。
男人从冰箱里拿出几颗鸡蛋,回身:“鸡蛋面,可以么?”
“可...可以。”沈时青急忙挪开眼,“我帮您准备配料吧。”
“不用,你等着吃就行。
“我还是......”
“坐下。”
好吧。
沈时青决定还是恭敬不如从命,默默坐上小餐桌,撑着脑袋乖乖等吃的。
他总以为像秦先生这样的大老板,一定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可没想到,秦先生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好多好多。
打蛋的姿势就很专业,刀工也不差,甚至还会颠锅。
而且动作很快,也就十分钟左右,一碗青菜鸡蛋面就做好上了桌。
秦柏言将身上的围裙随意的解开,撩下长袖,落座:“很久没下厨,你尝尝。”
沈时青原本并没有什么食欲,这会肠胃也被这面香味给唤醒了,不太客气的夹起一大筷“吸溜”进嘴里。
面条软硬适中,调味也正正好,混合着葱花蛋的香气。
“很好吃。”沈时青满足的咽下一大口,脱出一句肺腑之言。
是真的好吃,完全没有恭维的成分。
秦柏言不由勾唇:“好吃就多吃点,你晚饭也没吃多少。”
“秦先生您也吃。”沈时青往嘴里塞进一大口鸡蛋。
“好,你慢点。”男人的眼里也染上点点笑意。
那只吃货小羊羔好像又回来了,真好。
沈时青暴风吸入了大半碗面条后,松下了筷子,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吃饱了。”
对面的秦柏言也缓缓放下筷子。
沈时青连着打了个饱嗝:“真没想到,您还会做饭,我还以为......”
秦柏言:“以为什么?”
沈时青:“以为您只会吃,哈哈。”
也不知道是青年的笑声会传染,还是因为这句话有点逗趣,男人也不由轻笑了两声。
时间已经很晚,两人吃完面后,很快就回了前厅。
“明天带你去后山玩,早点睡。”秦柏言将青年送至二楼。
“好。”沈时青乖乖点头,“秦先生晚安。”
秦柏言:“晚安。”
沈时青转身回房。
只是这一转身,他的情绪又有往下掉的征兆。
刚刚秦先生陪着他吃面的时候,他忘掉了对于沈家和沈锦年的恐惧,连带着那些痛苦的回忆他也都忘掉了,浑身都放松下来。
可是现在,神经又有要绷紧的预兆。
这种紧绷的状态在他走进偌大的卧室后愈发明显。
不行。
他不给自己过多思考的时间和机会,将床上的枕头抱起,跑出了卧室,直奔三楼。
彼时,秦柏言也刚刚到卧室门前,手还停在古铜把手上。
听到楼道传来的动静后,男人偏过眸去。
只见穿着小羊睡衣的青年,踩着一双圆头拖鞋,怀里抱着一只姜黄色的枕头,有三分之一的脸蛋被枕头的一角遮住。
那双湿润的杏眼扑闪扑闪,怯生生地开口:“秦先生......我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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