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窗外麻雀还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终于把春夜也吵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 下巴还抵在谢茶头顶的发丝上,带来微微的痒意。
垂眸时,与谢茶眼睛正好对上。
春夜眨了下眼。
颇有种纯真的无辜感。
谢茶:“?”
呵。
这小子!
很刑啊。
昨晚还打算把他关藏宝洞呢, 今天就一副无事发生的无辜模样是吧?
谢茶二话不说,凑过去狠狠咬了他一口,咬在了他嘴唇上。
春夜:“……”
又眨了下眼, 清棱棱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委屈。
还敢卖惨?
谢茶呵笑一声。
刚起身,就接到了快递的电话:
“录取通知书到了!”
挂掉电话之后,谢茶伸出两根手指挑了一下春夜的下巴, 扬眉道:
“走了。”
说走就走,很是潇洒。
谢茶走出鼓楼,忽然想起昨晚被牛黎一喊, 打断了他和徐南的通话,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徐南, 于是又给徐南打回去了。
“徐大公子, 如果我说不去留学了你会不会跑过来揍我?”
松城。寸土寸金的海湾街。别墅推开窗就能看到碧蓝的海湾。
徐南接到谢茶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卧室阳台上吹风,轻柔的海风将他的声音也吹得轻飘飘的:
“那你打算去哪?”
“中医大。”
不知为何,听见谢茶这个回答, 徐南一点也不惊讶,他甚至没问理由,脑子里忽然冒出离开酒店前,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直到电话那边可能觉得这么久没回答, 是不是信号不好,于是:
“喂喂喂?听见了吗?”
徐南垂下眸子:
“听见了。”
声音被海风一吹, 轻得像团雾。
但很快,徐南就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不对, 生怕自己的某种情绪泄露出去会被谢茶察觉到,下一秒,徐南强迫自己调整情绪。
嘴角弯起。
露出往常那般淡定从容的笑意。
他知道谢茶打这通电话的意思,于是顿了顿,他也很快给出了答案。
“就算不一起去留学,我们依然会是最好的朋友,谢茶。”
谢茶的笑意从电话里传出来:
“徐大公子,你突然搞得这么煽情,我现在不停在路边哭一哭是不是不太礼貌?”
海风吹来,阳台小圆桌上还摆着一份刚才管家送过来的游泳馆转卖合同,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谢茶听见了,问他:
“你那边什么东西在响啊?”
徐南轻描淡写地笑答:
“几页废纸而已。”
直到合同翻飞着,眼看被海风吹走,徐南仍旧和谢茶打着电话,丝毫没有腾出手按住的意思。
直到一阵海风刮来,那合同被吹走了,飘进了阳台下面的垃圾桶里。
挂完电话,徐南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阴沉沉的,很快便飘起了细雨,空气中顿时湿润了起来。
海风夹杂着细雨吹过来,徐南深吸一口,感觉把细雨也吸了进去。
心里也变得潮湿了起来。
湿漉漉的。
像下雨天穿上了雨衣,虽然没淋雨,但透不过气,闷闷的,黏湿的。
很不舒服。
细雨飘进了阳台。
徐南却仍旧坐着不动。
脑子里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了一段过往片段,高一元旦那天晚上,他们和一帮朋友在这片海滩上放烟花。
这帮豪门少爷斥巨资买的烟花自然不是普通的烟花,据说是某位烟花大师的新作,堪称艺术品那般炫目。
烟花咻咻咻升上去的时候,徐南转头,看到谢茶在抬头望着烟花。
烟花落进谢茶的眸子里。
像一双流光溢彩的琉璃珠。
那一刻,徐南听见某种声音响了起来,但来不及他细听,烟花便“砰”地一声在夜空中绽放,把那个声音掩盖掉了。
直到现在,徐南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当年烟花绽放的瞬间,被掩盖掉的那个声音是……
17岁的,徐南的心跳声。
他没听见。
谢茶也没听见。
于是就这么错过了。
挂完电话,谢茶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不去了,但徐南电话里说,他那个表弟会跟他一起去。
以那位混世魔王的兄控程度,定然不会让徐南在国外出什么意外的。
谢茶稍稍放心了些,一边走一边想着虽然徐南不介意,但他应该送个礼物给徐南赔礼道歉的。
一路走回外婆家。
榕树底下,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停在了他那辆银色保时捷旁边。
谢茶:“?”
走回吊脚楼,二楼楼梯口,一个女人倚在栏杆前。
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卷发垂下,在清晨的阳光中泛着微微的光泽。
谢海棠扬了扬手上的那个快递。
不等她开口,谢茶沿着楼梯走上去,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回答:
“不用劝我了,我就读这个。”
谢海棠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谢海棠:“?”
谢茶没再多说,上了二楼便去了厨房,外婆在厨房做早餐,谢茶便帮外婆洗小青菜。
谢海棠踩着红色高跟鞋也跟过来了,她倚在厨房门口,狐疑地盯了谢茶一会儿,问道:
“怎么忽然又想通了?”
不等谢茶回答,谢海棠又看了一眼录取通知书:
“中医大。”
“智能医学工程。”
虽然白纸黑字写着,但谢海棠那双桃花眼眨了眨,仍是不可思议:
“这不科学啊。”
她这个宝贝儿子她是知道的。
和徐家那位公子一样,两人都喜欢计算机和编程,之前还想出国留学,说要研究最前沿的人工智能,什么生物控制论与神经工程,什么机器人与大数据。
谢海棠是搞传统苗药起家的,对这些不懂,当时听得云里雾里的,一开始不同意他出国。
但看到儿子聊起这些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不知为何,让谢海棠莫名觉得骄傲了起来:
宝贝儿子好厉害!
于是就同意他申报国外的大学。
怎么忽然决定留在国内呢?
谢海棠问他:
“茶茶你不学人工智能啦?”
见她还在执着地问,谢茶便稍稍解释了几句:“国内也可以学啊,不一定非要去国外。”
谢茶微抬下巴,示意她看录取通知书:“智能医学工程,人工智能+医学,不好吗?”
好!
太好了!
谢海棠扬了扬录取通知书,笑盈盈道:“茶茶学这个当然好啦!以后就可以继承妈妈的公司了!”
谢茶:“……”
谢茶没说话,继续低头洗菜。
谢海棠盯着谢茶看,琢磨了一会儿,不知琢磨出什么结论来了,立刻惊得花容失色,突然问外婆:
“妈,茶茶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外婆诶呦一声,一边切腊肉一边道:“谈恋爱怎么了?咱们茶茶都要上大学了,就算谈了也正常,你大惊小怪什么?”
谢海棠秀致的柳眉一挑:“妈,茶茶不会跟寨子里的谁谈恋爱了吧?”
外婆一听,顿时逗笑了:“都没瞧见茶茶跟哪家的姑娘走近哩!”
说到这,外婆切腊肉的手一顿:
“谈恋爱倒没有,朋友好像是交上了……”
谢海棠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张漂亮到看不出年纪的脸对谢茶笑道:
“茶茶,妈妈给你存了好多好多钱,多到豪车都够你买几千辆啦!”
“所以啊,咱好吃好喝好玩着过一辈子就行了,只要有钱,啥样的小情人找不到?那爱情的苦你就别吃了!啊……”
外婆一听,又哎呦一声,对谢茶道:“听外婆的,咱们茶茶以后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别学你妈。”
谢茶点头:“当然听外婆的。”
谢海棠:“……”
夜幕降临,谢茶洗完澡又去鼓楼值班,推开三楼休息室,春夜正坐在书桌后看书。
谢茶把录取通知书放在书桌上:
“苗王大人看看这是什么?”
春夜拿起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瞳仁陡然亮了亮,微微露出一丝暖意。
随即,那双眸子便泛起了点点笑意,他托着下巴,笑着看向谢茶。
谢茶抱臂道:“苗王大人,我为了你可是放弃了去国外留学的机会,说说看,你要怎么感谢我?”
春夜站起身,一把将谢茶拽过来,两人的唇瞬间贴上了。
如果说昨晚是谢茶赌赢了的话,
那现在,他也赌赢了!
“这样感谢,够吗?”
“不够。”
谢茶扬眉道:
“这个专业必须去国外交流才能保证学到的是最前沿的,我的计划不能改,但能延后,所以……”
不等谢茶说完,春夜又吻住了,最后的话也消失在了两人的唇间:
“以后我陪你去。”
吊脚楼,谢海棠抱着饭盒出门了。宝贝儿子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去鼓楼值班了,谢海棠想着:
好不容易跟儿子相处,得在儿子面前好好展现她的母爱。
于是便给谢茶去送饭。
刚走进鼓楼,就看到四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在吭哧吭哧地打扫。
拖地的拖地。
擦玻璃的擦玻璃。
搞得热火朝天。
谢海棠问他们:“茶茶呢?”
牛黎看了谢海棠一眼,被她那头漂亮的金色长卷发晃得脸都红了。
他抬手一指,指了指三楼:
“茶哥在上面休息呢。”
谢海棠点点头,踩着高跟鞋上去了。为了给宝贝儿子一个惊醒,她甚至放轻了脚步声。
但即便如此,高跟鞋仍不可避免地,在木制走廊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哒的声音。
脚步声逐渐靠近门口。
哒哒哒的轻微声响也透过门缝传了进去,然而休息室里的两人却谁也没听见。
两人隔着书桌吻在了一起。
吻得过于投入,以至于连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谢海棠走到门口了。
门虚掩着。
关得并不严实。
留出一条细缝。
谢海棠正要推开,不经意抬头,从门缝里看到那一幕,谢海棠惊得桃花眼瞬间瞪圆。
第72章 第 72 章
鼓楼值班是从傍晚到第二天中午, 等那位中年大叔过来交接后,谢茶就回去吃午饭了。
刚一进客厅,就看到谢海棠端坐在沙发上, 手里摇着一杯红酒,一边喝,一边盯着他看。
那双桃花眼锐利且带着审视。
这种眼神, 谢茶只见过一次。
小时候,谢海棠也是这样,端坐在沙发上, 摇着手中的红酒,问他爸妈决定分开过了,你跟谁?
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 眼尾挑起,盯着幼小的他, 好似他敢说一句跟爸爸, 她就会把手上的那杯红酒泼到他脸上一样。
如此反常,以至于谢茶忍不住开口问她:“破产了?”
谢海棠意味不明地笑了:
“破产我还能东山再起,这事儿搞不好,比破产严重多了。”
谢茶哦了一声, 见她说得不清不楚,便知道她没有想要跟自己倾诉的意思,于是去厨房帮外婆端菜。
很快,一家三口就上桌吃饭了。
外婆今天蒸了腊肠, 腊肠三肥七瘦,用寨子里的黑土猪做的, 还用梨花木烟熏了一个月,晶莹剔透, 泛着油光,整个屋子都飘着腊肠的香气。
谢茶吃着很好吃,便问外婆可不可以送点给他朋友。
谢海棠听见了,眸子微动:“茶茶在寨子里交到朋友了啊?哪家的?”
谢茶:“?”
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对自己的朋友感兴趣了,谢茶哼笑道:
“说了你也不认识。”
谢海棠:“……”
她低头吃了一块腊肠,又状似不经意地对谢茶道:
“茶茶,你可要注意点,别跟人走太近了,免得招人误会。”
谢茶扬眉:“误会什么?”
谢海棠说:“咱们寨子里有条寨规,多少来着?哦,第21条!要是被别人误会你俩可就麻烦大了!”
谢茶吃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谢海棠。然而不等他开口,外婆却插话了:
“是哩,之前咱们寨子里不就有一户人家,就那个寨柳他哥,跟邻居的儿子天天玩在一起,后来寨子里就有闲言碎语哩……”
谢海棠立刻接话:
“后来呢?”
外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后来就被老苗王赶出去哩,听说那个邻居家的儿子后悔了,住在寨子外边的林子里,讨了媳妇儿,娃都有两个了。寨家那个儿子倒是没什么音讯哩,想也过得不好……”
谢海棠一听,顿时把嘴巴里的腊肠嚼得咔嚓咔嚓响。
“男的十个有九个是负心汉,所以玩玩可以,千万别当真。”
谢茶:“?”
谢茶咬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谢海棠。
吃完饭,见外婆在厨房洗碗,谢茶坐在沙发上,抱臂看向谢海棠:
“聊聊?”
谢海棠倚在窗边,知道自己在餐桌上说了这么多,谢茶应该猜到了,于是也不藏着掖着了,挑眉道:
“我昨晚送饭的时候看到了!”
谢茶神色未变,点点头:
“然后呢?”
见他还一副淡然模样,谢海棠秀眉一挑:“茶茶,你就是为了他放弃出国留学,跑去读中医大的吧?”
谢茶虽然没说话,但谢海棠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是了。
她气得眼睛瞪圆了:
“茶茶,妈妈玩过的男人可太多了!要么图钱,要么图色,没一个好东西,你要是玩玩也就罢了,还为他放弃自己的出国计划,你认真的?”
谢茶道:“当然。”
“茶茶,你认真别人可不一定!”
谢海棠美眸一扬:
“男人都是经不起考验的,你信不信,我只要把咱们寨子里的那位苗王搬出来,那个人为了不被赶出寨子,就会乖乖跟你划清界限?”
谢茶:“……”
“所以他是寨子里哪户人家的儿子?”谢海棠挑眉,“待我去会会他。”
谢茶笑了,神色古怪道:“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我怕你高血压。”
谢海棠:“?”
见谢茶这边是问不出结果了,谢海棠踩着高跟鞋进厨房。
还扭头瞅了一眼,见谢茶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谢海棠立刻把厨房门给关上了。
“妈,”她压低声音,“我跟你打听个人,男的,咱寨子里的,和茶茶年纪差不多大,长得……”
谢海棠回忆了一下昨晚看到的那张侧脸……
“皮肤很白,头发很黑,鼻梁高高的,个子……比茶茶还要高半个头,是哪户人家的儿子?”
外婆洗碗的动作一顿:
“皮肤白?”
她说:“咱寨子里的娃娃割草放牛的,顶着大太阳哪能白哩?”
又想了想,外婆顿时笑了:
“还真有一个,苗王他就白哩,跟老苗王一样,他们家皮肤都白!”
谢海棠:“?”
不信!
继续形容。
又道:“妈,您可别认错了!”
外婆道:“苗王可好认了!我就问你哩,他耳朵上有没有戴一个蓝色的耳坠子哩?”
谢海棠回想了一下,那人确实戴着一枚蓝色的耳坠。
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耳坠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折射进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里,有种诡异又妖冶的气质。
这气质……
谢海棠心中一震。
顿时有种不妙的猜想。
下一秒,就听见外婆笑了:
“就是苗王哩。”
谢海棠:(瞳孔地震)
外婆浑然不觉女儿的异样,道:
“那孩子长大了,你不认识也正常,就连寨子里的人也多半没见过,都是茶茶带他来家里过端午的时候我才见着哩。”
谢海棠:“!”
过端午?
来家里?!
谢海棠二话不说就扭头出去了!
拽着谢茶进了卧室,紧接着,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对着谢茶就是一顿输出。
行啊。
儿子不仅跟男人搞。
还是跟寨规不允许的男人搞。
那人还他瞄是寨子里的苗王!
“谢茶,”谢海棠忍不住气笑了,“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宝贝儿子呀,挑男人的眼光跟妈一个样……”
谢茶笑了:“哪样啊?”
谢海棠恨铁不成钢:
“非要挑搞不定的男人。”
他爸就是那样的。
当年可是松城豪门圈的颜值担当,有颜有钱,还是个才华横溢的钢琴家,迷倒一大片男男女女,这样的男人注定情史丰富多彩,走哪都能有艳遇。
想到这,谢海棠恨恨道:
“男人嘛,长得帅很好,长得太帅就坏了,我看这位新苗王的长相,估计也是一个招蜂惹蝶的渣男……”
最后谢海棠总结道:
“所以你俩我不看好,为了他改变你的计划不值得,你还是去留学吧!”
谢茶扬眉:“谁说我搞不定了?”
谢海棠秀眉也跟着挑起:
“是吗?我不信。”
又道:“那可是苗王!”
夜幕降临。春夜刚下山,就看到一个女人倚在下山路口的茶树底下。
那双红色高跟鞋比茶花还艳。
谢海棠:“我是谢茶妈妈。”
不等春夜开口,谢海棠从包里掏出一张黑卡,像她爱看的狗血电视剧里那样,霸气挑眉:
“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本来台词是五百万的,但谢海棠觉得千万才能配得起她的身价。
春夜:“……”
谢海棠:“?”
她看了一眼,这位新苗王看她的表情,像在看小脑缺失的智障似的。
谢海棠甚至觉得如果她不是谢茶的妈妈,这位年轻的苗王说不定会绕过她直接走掉。
谢海棠:“……”
金钱攻势不管用,谢海棠又使出另一招:“苗王是吧?明明寨规不允许,还非要跟茶茶搞在一起,你跟我宝贝儿子只是玩玩吗?”
春夜这次开口了:“不是。”
“说得倒好听,”谢海棠笑道,“茶茶不知道,我可听说了,老苗王临死前,叫你在她病床边发过誓的,要你守着这个寨子,你不能离开,以后茶茶也要跟你呆在这个寨子里么?”
“不仅要跟你呆在这,碍于寨规你俩还得躲躲藏藏,不能被寨子里的人发现,对吧?”
不等春夜回答,谢海棠又道:
“我儿子小学起,每年我都花大笔钱送他参加各种国际冬令营,让他开阔眼界,知道这世界很大,他可以尽情去闯。”
谢海棠说:“茶茶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有自己的梦想,有对未来的规划,他是只鹰,不是被困在这个寨子里的鸟。”
春夜垂眸,若有所思了起来。
夜色深深。鼓楼。谢茶把那串外婆做的腊肠挂在窗台的铁钩上,又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
人呢?
怎么还没来?
谢茶打电话过去。
没接。
等了会儿,又打。
还是没接。
谢茶:“?”
直到半小时后,春夜打回来了。
谢茶接起来:“苗王大人,半小时没接电话会不会不太礼貌?”
春夜淡淡的笑意通过手机传出来:“是我不懂事了,大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谢茶顿了顿,轻咳一声:“想跟甲壳虫玩一会儿,你带它来?”
谢茶话音刚落,就听见手机那边传出甲壳虫兴奋的声音:
“吱!”
谢茶忍不住笑了。
春夜也跟着笑,又幽幽道:
“只想见甲壳虫吗?”
谢茶:“……”
眸子心虚地转了一圈:
“不然呢?”
春夜拖长语调哦了一声。
声音漫不经心,带着点夜色里的温柔,通过手机飘进谢茶的耳朵里。
谢茶莫名有点耳热。
可恶。
他没等多久,就看到甲壳虫飞过来了,从夜色里急急地飞进窗户,跟一粒小炮弹似的,直接飞落进了谢茶搭在窗台上的手掌心上。
“吱!”
像是得意的、骄傲的人类幼崽似的,扬起小脑袋求夸奖。
谢茶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好乖!”
又转头看了看,门外无人。
谢茶眨了下眼,扭头问甲壳虫:
“就你一个人来啊?”
甲壳虫点点头。
谢茶:“……”
谢茶抿了抿唇,又给春夜拨过去:“苗王大人,大晚上的,你让甲壳虫独自过来不觉得过分吗?”
顿了顿,解释就是掩饰似的,补充道:“虫虫那么可爱,你都不护送它过来的吗?万一中途路上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春夜散漫地笑了,凉凉道:
“没办法,谁叫大少爷不想见我,只想见甲壳虫呢?”
谢茶:“!”
这小子……
谢茶挂了电话,点了点甲壳虫的小脑袋:“你主人说话好喜欢阴阳怪气啊,虫虫你可别学他。”
甲壳虫点点头表示赞同:
“吱。”
谢茶又回望了一眼门口。
这小子今天还真不来啊?
他今天没来,谢茶觉得甚是无聊,不过幸好还有甲壳虫陪他。
谢茶掌心托着甲壳虫坐在书桌后,将甲壳虫放在书桌上。
之后,他感觉到手掌心黏黏的。
低头一看,手掌心上竟有一丝丝红渍,谢茶顿时看向甲壳虫:
“虫虫你流血了?”
第73章 第 73 章
谢茶说完, 甲壳虫就迷茫地垂下小脑袋,瞅了瞅自己的小前爪。
小前爪上渗出丝丝血迹。
甲壳虫懵懂地抬头,随即对着谢茶哭唧唧地:
“吱。”
谢茶捞起它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上:“别哭啊, 带你找主人去。”
此时也顾不得擅自离开会不会加罚了,谢茶手掌托着甲壳虫走出鼓楼,在夜色下上山。
沿着梯田往上走, 谢茶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低头一看,一群蝎子急切地沿着田埂往山腰方向爬。
谢茶:“?”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 谢茶站在田埂上,有种整个梯田上都布满蝎子的错觉。
他用手机的手电筒四处照了一下,左右四周的田埂上全都爬满了蝎子, 一只一只地,排队往山腰方向爬过去。
乌云遮住了月亮, 田埂上一片漆黑, 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地朝山腰涌去。
在夜色里,像来自地狱的声音。
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谢茶想起曾在森林里看到的那一幕,巨蟒群在密林里急速前行, 和如今蝎子大军往山腰爬去如出一辙。
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不安。
谢茶垂眸望着手心上的甲壳虫:
“是不是你主人出事了?”
甲壳虫那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略显心虚地趴下了。
装死不吱声。
谢茶:“……”
只好加快步伐往山上赶。
然而前几天刚下过雨,田埂一片泥泞, 很不好走。
那些蝎子们反而比他速度快多了,争先恐后地从田埂上蹿上去, 一路爬上山腰,爬进了蛇蕊花丛里。
夜色里, 山腰上出现不可思议的一幕:蝎子们从后山森林里飞下来;从山脚爬上来,从斜坡上蹿出来,全都朝同一个地点爬过去。
那个地点便是——蛇蕊花丛。
诺大的花丛里,不断有蝎子从土壤里钻出来,再加上从四面八方爬过来的,不一会儿,花丛里就已经密密麻麻地,全都是蝎子。
土壤上每一处都爬满了蝎子。
花茎上挂着,一串一串的。
硕大的花朵上,也趴满了。
每一朵花瓣上都趴得挤挤的,有的蝎子甚至被挤得没地方趴了,从花瓣边缘掉下去了,砸在了土壤上的蝎子身上。
蛇蕊花瓣都被压得沉甸甸的,压弯了,花朵往下垂。
诺大的花丛挤了数以万计的蝎子,即便这样,从各个方向被召唤过来的蝎子还在源源不断地爬进花丛。
被花丛包围的那栋青色吊脚楼,一盏青色灯笼悬挂在二楼走廊上,散发着幽暗的光。
洒在春夜那张面无表情的侧脸上,给他添了几分高深诡秘的色彩。
他盘腿坐在走廊尽头,指尖不断渗出血珠,一滴一滴地坠落进花丛。
血珠坠落到花瓣上,蝎子们就跟疯了似的,全部蜂拥着爬上去吸食。
不断有蝎子从花瓣上被杀死。
掉进土壤里。
又不断有蝎子爬上去。
春夜放眼望去,夜色下,花丛里,蝎子们正在为抢夺他的血珠而互相撕咬。
这个巨大的花丛,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蛊碗,数以万计的蝎子被召唤进来,参与这场黑夜里的残酷厮杀。
春夜闭上眼睛。
凝听花丛里悉悉索索的厮杀声。
这股声音,像凛冽的深秋来临,无情的秋风吹来,树叶簌簌簌地被吹得掉落下来,在地上堆得层层叠叠。
簌簌簌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寨子里就显得很不寻常。
此时夜色已深,依山而建的千户吊脚楼早就一片漆黑,家家户户熄灯入睡,夜阑人静。
然而越靠近山腰,那股簌簌簌的诡异声音就听得越清晰。
谢茶听见了。
他加快脚步往山腰上走。
那股簌簌簌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一棵百年榕树,上面的树叶被风吹得全部掉光了。
掉在地上积累了厚厚一层。
之后,再被风全部吹走了。
风停,树静,声止。
那股簌簌簌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山腰顿时诡异地静了下来。
春夜也终于睁开了眼。
花丛里,躺着无数只蝎子的尸体,有的还残肢断头,在夜色里,像花丛里的厚厚一层黑色土壤。
紧接着,花丛里飞出一只蝎子。
那只黑蝎子蹿得很高。
又飞落在花丛里最高的那一朵花瓣上,抬起两只细小前爪,对着春夜挥了一下,像在挑衅。
小小一只,气势很足。
毕竟是从数以万计的蝎子中厮杀到最后,还能活下来的王者。
那双芝麻大小的黑眼睛在夜色里闪着暗光,竖瞳仁里还弥漫着血红杀气,仿佛一只杀红眼了的人类幼崽。
带着某种凶煞的,诡异的灵性。
它仰着小脑袋盯着春夜。
春夜也在垂眸盯着它。
一人一虫对视。
像在对峙,又像在互相观察。
一时之间,山腰静得可怕,但这种静,就像暗河之水,平静的表面下却流动着暗涌。
对视了一会儿,黑蝎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它显然更为警惕和紧张了,前爪微微屈着,一副随时准备防守的样子。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花丛外边忽然响起吱呀一声。
谢茶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踩中了一根枯树枝。
吓了他一跳。
抬头,正要对端坐在二楼走廊上的春夜打招呼,就看到一只黑蝎子朝他飞过来!
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两只细小的前爪在月光下像两道锋利的小勾子,泛着凶戾的冷光。
谢茶毫不怀疑,如果这两个小爪子划在他脸上,定会把他的脸抓烂!
就在黑蝎子对着他的脸扑过来的瞬间,原本还趴在谢茶手掌心上装死的甲壳虫瞬间暴起!
“吱吱吱!”
小眼睛瞪圆,冲着那只黑蝎子叫得超大声!像在发出最危险的警告!
下一秒,那只黑蝎子飞到一半,就硬生生停下来了!
它停在半空中,与甲壳虫对峙几秒,在甲壳虫窜起来,小爪子朝它挥过去的瞬间,那只黑蝎子反应极快地闪避开了。
接着,扭头逃走了。
往郁郁葱葱的后山森林里飞去。
甲壳虫又重新飞回谢茶的手掌心上,主动垂下小脑袋,像是讨赏的人类幼崽似的。
见他这般乖巧,谢茶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笑着摸了摸它:
“好乖哦!摸一摸!”
甲壳虫开心地晃了晃小脑袋,主动蹭着谢茶的指尖。
摸完抬头一看,春夜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也抬手摸了摸谢茶的脸,见他安然无恙,春夜这才收回手:
“大少爷,不好好在鼓楼守夜,私自跑出来是要加罚的……”
谢茶哦了一声,扬眉笑道:
“那苗王大人打算怎么罚呢?”
“既然送上门来了,就罚你……”
春夜身体往前倾,凑到谢茶耳边,暧昧的、低沉的声音便钻进了谢茶的耳朵里:
“……陪苗王睡一晚。”
谢茶笑了:“苗王大人对每个犯错的村民都这么潜规则吗?”
春夜也跟着笑了,鼻尖蹭了蹭谢茶的耳朵,轻轻的,像调情似的:
“只对不听话的男朋友才这样。”
春夜说完,就要吻上去的瞬间,被谢茶伸手挡住了。
“苗王大人,你先看看甲壳虫怎么了,它都流血了!”
春夜:“……”
只得在谢茶的手掌心上印下一个吻,接着,直起身,垂眸,扫了一眼谢茶另一只手上托着的甲壳虫。
“一点血罢了,没事。”
他说得云淡风轻。
谢茶抓起春夜的手一看,果然,指尖又被割破了,还在渗出血珠。
“你……”
谢茶气得捏了捏他的脸:
“是不是放血放太多,让甲壳虫也跟着流血了?”
见谢茶隐隐要动怒的样子,春夜抬起手抓着谢茶的手摸了摸,还试图眨眼萌混过关:
“那大少爷罚我吧。”
声音可怜巴巴的:“让我陪睡多少晚都行,只要大少爷不生气。”
谢茶把手抽出来,完全不为所动:“不许撒娇!”
春夜:“……”
谢茶又道:“给我老实交代,刚才山腰上传出来的是什么声音?那只黑蝎子又是怎么回事?”
夜色里,谢茶冷着脸,气鼓鼓的样子着实可爱。
春夜忍不住又凑过去了,鼻尖蹭了蹭谢茶的鼻尖,低声回答:
“刚才在练蛊,那只还没驯好。”
春夜亲了亲他:
“没被驯服的蛊很危险的,嗜血伤人,这几天我得去后山找到它。”
春夜把谢茶抱住,贴他耳边道:
“等我一个星期好不好?”
春夜把他抱紧:
“一个星期之后,我就自由了。”
谢茶:“?”
总觉得春夜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像在说驯蛊,又像在说其他。
然而来不及等他细想,春夜就掐着他的下巴吻进去了。
窗外月光透过木窗洒进来。
卧室的黑暗角落,紫檀棺木里,春夜伏在谢茶上方,从枕头下摸出一样小东西,递到谢茶嘴边,垂眸,黑漆漆的瞳仁里像是燃起了两丛暗火:
“我想看你用嘴咬开它,行吗?”
谢茶:“……”
这小子!
怎么在棺木里放这种东西?
还叫他用嘴咬开?
叫他咬开他就咬开吗?
这样显得他很不值钱啊!
谢茶扬眉调笑道:
“巧了,我也想看,不过想看的是苗王大人自己咬开。”
很快,谢茶就感觉自己草率了。
只见春夜轻轻挑眉,随即,便真的将那小东西放在自己嘴边。
一点点地咬开。
像故意似的,咬得很慢。
一边咬,一边垂眸盯着谢茶。
撕开的进度增一点点,瞳仁里的情潮和欲念便也跟着一点点弥漫。
像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似的,看得令人心惊肉跳。
偏偏他还动作淡定,一点点地、慢慢地撕开。
在寂静的黑暗中,套被撕开的声音“嘶拉”响起,细微,又无法忽视。
这声音太暧昧了。
听得谢茶耳热。
这小子!
早知道……还不如他来!
第74章 第 74 章
夜色深深, 月亮隐没进乌云里,寨子里一片漆黑,山腰上很是寂静。
“嘶啦。”
紫檀棺木里传出细微的声响。
黑暗中, 春夜将那个撕开的小东西塞进谢茶的手掌心里,紧接着,低头贴在他耳边低笑道:
“大少爷欣赏完了, 可以帮我戴上吗?”
谢茶:“……”
谢茶抬手捏了捏他脸:
“苗王大人,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花活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春夜眨了下眼,显得颇为无辜:
“书上看的。”
谢茶:“?”
顿了顿, 谢茶哼笑一声:
“所以我在鼓楼值班那几天,你在三楼看的就是这些书吗?”
春夜嗯了一声,鼻尖蹭了蹭谢茶的耳朵, 漫不经心地笑答道:
“《千金要方养性序》里说了,要‘多交少泄’, 有助于身心健康, 所以……”
春夜暗示性地咬着他的耳朵道:
“适当的运动对大少爷的健康很有必要的,不过书上说,运动之前,先做些前戏不容易伤身体……”
见春夜还在淡定地给他科普, 谢茶呵笑一声,握着那个被撕开的小东西伸手下去。
下一秒,春夜就闭嘴了。
不仅瞬间安静了,还忍不住伸手按在谢茶的肩膀上, 低头吻进去了。
跟第一次相比,现在已经吻得很熟练了, 甚至还因为这段时间频繁的接吻从而总结了某些心得。
这位大少爷不喜欢太温柔的。
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平日里总是带着一丝倨傲骄矜的气质, 温柔能让他心软,但不会让他臣服。
必须热情的,狠一点的,深一点的,让他招架不住,才能让他流露出一丝求饶的意味。
就像现在,把他按在棺木里,狠狠压着他吻,最大程度地与他唇舌交缠,湿热滑腻的舌贪婪地将他整个的舌头都吞进去,用力地吮吸着。
然后很快,就能听见这位大少爷凌乱的呼吸声。舌尖抵到最深处,近乎舔|弄到谢茶的舌根和喉咙时,谢茶像不愿意认输,又像报复似的,也用力地吻回去。
春夜被刺激到了,于是卷着谢茶的舌缠吻得更深,两人互相较劲的后果只能是火上浇油,让这个吻瞬间激烈了起来。
一时之间,漆黑的卧室里,剧烈的喘|息声、湿哒哒的舌吻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空间里回响。
直到被吻得有种近乎窒息的错觉,谢茶才求饶似的,揪了揪春夜的发丝,春夜这才喘|息着从谢茶的嘴里退出来。
又沿着谢茶的下巴一路吻下去。
当月亮终于从乌云里出来,淡淡的几缕月光透过木制窗棂洒进卧室,隐约可见卧室的黑暗角落里,紫檀棺木的边缘上凌乱地搭着几件衣物。
最上面的是湖蓝色的、柔软高档的衬衣,在月光下散发淡淡的柔光,轻盈飘逸,有种别样的视觉美感。
衬衣之下搭着一件苗族式样的蓝色上衣,是另一种素净深沉的风格。
棺木旁边的地板上还散落着几件,像是情急之下被随意丢出去的。
月光照不进去的紫檀棺木里,流泄出细碎的、听了足以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夜晚时分,无人打扰,喘|息声里便带着放肆的、毫不掩饰的欲,浓重得像森林深处的雾,弥漫在整个卧室里,凉风吹进窗户也吹不散。
刚开荤的年轻人就好似刚开始吃肉的狼似的,吃过一次,品尝到了鲜美的滋味,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谁也抗拒不了这种本能的快乐,直到酣畅淋漓,心满意足才肯罢休。
夜幕渐退,凌晨四点,朦胧的光从群山和天际亮起,紫檀棺木里的动静才逐渐停止。
谢茶手指插进春夜的发丝里,有气无力地揪了几下:
“苗王大人,‘多交少泄’,你这既没少泄,交得也会不会过于多了点?”
声音喑哑,带着浓浓的倦意,像是临睡前的呓语似的。
春夜喘|息轻笑,抱着他,贴在他汗淋淋的颈窝里,闭着眼睛,用鼻尖蹭了蹭:
“《千金要方养性序》还说了,年轻人内火旺盛,不好好疏解的话,积滞在五脏六腑,也会影响健康的。”
谢茶困得要死,没力气回怼了,只用最后的力气,恨恨地又揪了揪他的头发,之后,眼皮沉沉地合上了。
听见呼吸声清浅均匀地响起,春夜微微撑起身,拂开谢茶额前的刘海,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中午时分,中年男人再次踏进鼓楼来交接班,走进大厅,就看到三楼栏杆上倚着一个修长的人影。
中年男人立刻停下脚步。
春夜将钥匙丢了下去。
中年男人立刻接住。
虽然不知道这个钥匙怎么在苗王的手里,但中年男人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
接了钥匙就垂下头了,直到听见苗王的脚步声离开,才敢抬起头。
与此同时,吊脚楼里,一觉睡到中午,谢茶从疲倦中清醒过来,神清气爽地坐起身。
身体干爽。
衣服好好地穿着。
谢茶垂眸看了一眼,棺木里的这层厚绒毯也重新换了。
昨晚的片段蓦地在脑海里浮现。
“最后一次不戴行吗?”
“想毫无距离地接触你。”
谢茶那时候想,不是学医的吗?
不知道戴上更好更健康吗?
但伏在上方的那双眼睛,像夜色里的深湖一样,情潮在里面泛起涟漪,把春夜整个人衬得跟水妖似的,散发着蛊惑人心的气息。
不知为何,谢茶没有拒绝。
甚至在春夜的引导下,还被蛊惑了似的,双手搭在棺木边缘,被春夜从身后握紧了腰,随后,棺木里铺着的绒毯就开始变得湿哒哒的,把厚绒毯彻底染脏。
月光悄悄隐没在乌云里,又从乌云里移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茶只觉得时间很是漫长。
漫长到某一瞬间,谢茶感觉自己像是陷进了沼泽里,被情潮淹没,整个人湿漉漉的,连春夜贴在他后背上,在他后脖颈上落下的那一长串的吻也是湿漉漉的。
窗外的微风吹进来,把谢茶的思绪吹回了现实。
可恶!
昨晚竟然被那小子的美色迷惑!
谢茶抱臂暗忖:
下次还得他在上。
得自己掌握主动权,也让那小子尝尝被摆弄的滋味。
棺木上贴着一个便利贴。
谢茶扯下来一看,是春夜留给他的,说自己这几天进山驯那只蛊了。
谢茶记得昨晚春夜说过,未被驯服的蛊很危险,会嗜血伤人,怪不得在他没醒前就离开了。
甲壳虫趴在走廊栏杆上还在昏昏欲睡,听见谢茶的脚步声,它立刻支楞起来了,朝谢茶大声地:
“吱!”
谢茶脚步一顿,走过去道:
“你主人怎么不带你去?”
这只甲壳虫平时乖巧漂亮,跟个可爱小宠物似的,没想到昨晚居然这么厉害!还敢朝那只黑蝎子飞过去!
那只黑蝎子凶戾得很,但面对甲壳虫还是怂了,扭头就逃。
谢茶把它托起来:
“虫虫这么厉害,要是把你带上,驯那只蛊应该更容易吧?”
甲壳虫顺着他的手掌心一路爬到谢茶的肩膀上,两只小爪子紧紧揪着谢茶肩膀上的衣服。
谢茶眨了下眼,反应过来了:“他把你留给我,是叫虫虫保护我么?”
“吱!”
甲壳虫骄傲地晃了晃小脑袋。
谢茶笑了,带着甲壳虫下山。
还没到家,就看到谢海棠了。
她倚在下山口的那株桃树下,艳色的唇上咬着一支女士香烟。
“一夜未归啊,茶茶。”
她眼睛像雷达,上下扫视谢茶。
她眼睛毒得很,又是风月场里的老手,一看就知道。儿子一向爱整洁爱打扮,衬衣都是干干净净到一丝褶皱都没有,现在身上的那件衬衫,显然被揉过,衣领最上面的扣子还被扯掉了。
谢海棠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茶茶,能回答老母亲一个问题么?你俩谁在上啊?”
谢茶:“……”
谢茶走到她面前,将她嘴上叼着的那支烟掐灭了。
“这位老母亲,吸烟有害健康。”
谢茶把那支烟夺下来扔进了一旁的水沟里:“赚这么多钱,还没花完就噶了不会觉得可惜么?”
谢海棠:“……”
还是儿子了解她。
谢海棠把西装兜里的那包烟搁在了一旁的树上,又示意谢茶跟她走:
“妈妈带你去见见寨老。”
谢茶:“?”
谢海棠带他去见的是这个寨子里最德高望重,也是年纪最大的寨老。
据说九十多岁了,头发和长胡子都发白,拄着一根拐杖,但眼神锐利,看着精神头还挺足。
谢海棠见着那位寨老,上前抱了抱他:“我初中高中那几年,要不是寨老每年资助我学费,我早就辍学帮阿妈放牛去啦。”
寨老爽朗一笑:“海棠打小就考满分,这么聪明的娃去放牛太可惜哩!”
谢海棠松开他,扬声道:
“所以我决定在咱们寨子里设个奖学金,咱们寨子里的娃以后不许逃课回来放牛了,全都去给我念书,念书的学费路费生活费我都包了!”
寨老一听,连连说了三个好。
“海棠给寨子里做了善事,将来神树上定会挂海棠的名。”
寨老带着他们去了鼓楼后面,鼓楼后面有一棵巨大的凤凰树。
比三层的鼓楼还要高得很。
粗壮的树干上开满了花,一大朵一大朵,艳红色的,凤凰花。
这株凤凰树上挂着数百个木牌。
“这就是咱们寨子里的神树,”谢海棠转头对谢茶介绍道,“知道为啥叫它神树么?”
不等谢茶回答,谢海棠就说了:
“因为这株凤凰树一年四季都在开花,大冬天也是,从来没有凋零过。”
寨老也跟着点头:
“是哩,据老祖宗传下来的说法,这株神树跟咱们寨子里的苗王有关。苗王的蛊术越强,这株神树开花的日子就越多。”
“上一任老苗王在时,每个月开一次,现在每天都开……”
说到这,寨老颇为骄傲地摸了摸花白胡子:“苗王当年才八岁的时候,老头我就力劝众人,推举他当新苗王,其他那些老头还不服气……”
“直到后来看到这株神树每天都开花,那些老头才知道这位新苗王年纪虽小,蛊术可比老苗王还要厉害哩!”
“所以……”
谢海棠转头对谢茶道:“苗王绝对不可能离开寨子的。”
寨老点头:
“那是自然,苗王上学,超过一个星期不回来,神树就七天不开花,叶子全掉光,神树是咱们寨子的守护神,万万不能出事。”
“因此,”谢海棠接话道,“最后一条寨规便是,苗王不允许离开寨子超过一个星期。”
第75章 第 75 章
参观完神树, 两人回去的路上,谢海棠问:“所以茶茶,你打算一辈子留在寨子里陪他么?”
谢茶颇为自信地扬眉道:
“总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 ”谢海棠道,“你知道上一任女苗王么?她看上了一个来咱们寨子里支教的老师,那个老师我见过, 那气质,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还是有钱有闲又有爱心的那种……”
谢海棠顿了顿, 压低声音道:
“他在这里支教了两年,跟女苗王结婚生子,后来那个老师想带孩子回去看看爸妈, 女苗王不肯,怕他走了就不回来, 听说把他藏起来了……”
谢茶蓦地想起了那个藏宝洞里泛黄的日记本, 字迹潇洒清隽,原来是那小子的阿爸留下来的么?
谢海棠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仅女苗王,上上任苗王,也就是现在苗王他爷爷, 看上了来寨子里治病的女医生,据说是施蛊把人家搞失忆了,把她强留了下来……”
谢茶:“!”
谢海棠秀眉微蹙,又道:
“他们苗王这一支因为擅蛊, 个个都有些异于常人,说严重点, 心理多多少少都有点病。”
“现在是因为你没走,等你哪天要走, 他就会跟他阿妈阿爷那样,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呢。”
谢茶:“……”
汗流浃背了!
想到那小子差点想把自己关在藏宝洞里,谢茶一时竟无法反驳。
“所以茶茶,”谢海棠劝道,“趁现在来得及,赶紧出国吧!国外离得远,他拿你没办法,等过个几年你毕业了,再回来看外婆,说不定那时候他早就把你忘了……”
听谢海棠的意思是准备送他出国了,谢茶立刻道: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比你了解他,他不会伤害我的。”
虽然春夜之前是有那个念头,但最终不还是没把他关起来么?
况且,从他回来的那天起,春夜不仅从来没有伤害过他,还因为他受了不少伤,甚至眼睛都瞎了一个月。
夜幕降临。鼓楼。三楼休息室。谢茶斜躺在沙发上,枕着双臂望着天花板,漫无边际地想着:
【YJQT】
那只蛊看着还挺凶的,估计不好驯服,两天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谢茶摸出手机,点开春夜的微信想问问,犹豫了会儿,又退出来了。
还是别贸然打扰。
蛊术都很奇诡的,要是突然发消息过去,害他分神,不就坏事了?
谢茶握着手机,又忍不住想:
往常,他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像现在这样,发个消息这么点小事都得思来想去,权衡再三。
谢茶东想西想地,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直到后半夜时分,被窗外一股冷风吹得恍恍惚惚地睁开一丝眼。
沙发边缘坐着一个黑色人影。
谢茶登时吓一跳,眼睛迅速睁开,这才看清人影是谁。
随后,谢茶朝春夜勾了勾手指。
春夜笑了,俯下身,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低声道:
“本来只想看一眼就走的……”
谢茶抬手揽在他的后脖颈上,稍加用力,把春夜往下压,压到两人鼻尖快要蹭着鼻尖了。
“现在呢?”谢茶呢喃问道。
“现在……”
两人近到呼吸交融,春夜鼻尖蹭了蹭谢茶的:“能亲一会儿么?”
已经两天没亲了。
很渴望唇舌交缠的快感。
脑子里这个念头只稍稍冒出来,春夜就下意识看向了谢茶的唇。
夜色里,谢茶的唇颜色淡红,薄薄的,微微扬起,唇珠也随即上翘。
饱满欲滴。
像伊甸园的毒红果。
是春夜难以抗拒的诱惑。
他魔怔似的盯着。
谢茶见状,嘴角又上扬了一些,那颗唇珠也跟着翘起,在月色的光影中微动,带着一股活色生香的欲。
等不及谢茶回答了,春夜便像渴了数日的旅人见到甘霖似的,低头含住了那颗唇珠。
柔软鲜嫩。
含了好一会儿,犹觉不满足,又忍不住啃咬,咬得谢茶轻轻吸气,春夜这才松开,又轻柔地吮了吮。
之后,舌头跟灵活的鱼似的,撬开谢茶的牙关滑进了他嘴里,迅速寻到了藏在里边的另一截舌,迫切地缠卷了起来。
两条湿滑的舌刚一接触,唇舌交缠带来的颤栗感立刻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喘息了起来,并互相搂紧了彼此,逐渐加深这个吻。
两天不曾见面,两人吻得很是急切,春夜一边吻一边摸索着握紧了谢茶的手,十指紧扣,并将他的双手按在沙发上,用力地吻进去。
吻得谢茶修长的脖颈忍不住微微往后仰,半个身体都深深嵌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他也用力地吻回去,试图夺回主动权,两人在沙发上激烈纠缠,一边吻一边忍不住抚摸着彼此的身体。
直到谢茶隔着衣物,抚摸到春夜的心口处时,春夜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一分神,舌尖咬了谢茶的舌尖。
谢茶嘶了一声退出来。
春夜一怔:
“咬疼了?”
又追吻过去,亲了亲谢茶的唇,诱哄似的低声道:
“伸出来我看看?”
谢茶笑了:“我如果伸出来了,苗王大人确定只是看看?”
谢茶调侃完,想到方才春夜的异样,正要再去摸摸春夜的心口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春夜捉住了。
“大少爷要是愿意的话,我倒还想做点别的……”
春夜一边笑答,一边再次与谢茶十指紧扣,两只手交握搁在沙发上。
谢茶下意识看了一眼春夜的心口处,然而那处被衣服挡住了,又是在漆黑的夜晚,什么也看不清。
“你被那只蛊伤到了?”
谢茶正要起身细看,又被春夜按回去了,他捏了捏谢茶的指尖:
“能让我受伤的人只有你。”
声音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
谢茶:“……”
春夜垂下头,趴在谢茶身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
谢茶伸手插进春夜的发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春夜用鼻尖蹭了蹭谢茶的颈侧,像小动物撒娇似的:
“最后几天,很快就能驯好了,再等等我好不好?”
谢茶笑了,揪了揪他的头发:
“我又不会走。”
春夜的声音闷闷地从他的颈窝里飘出来:“不会走吗?”
谢茶转头亲了亲他的发丝:
“要走也是带你一起走。”
说完,谢茶又笑了:“就是不知道苗王大人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
春夜嘴角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等我把蛊驯好,大少爷带我私奔吧!”
“好啊,养你绰绰有余。”
谢茶说:“我有好几辆车,到时候你随便挑;我还有一艘游艇,可以带你出海玩……”
两人身体紧贴着,耳鬓厮磨,情人私语般,声音低低的,在夜色里,自带一股温柔缱绻的氛围。
直到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窗外,淡淡的月光洒进来,洒在沙发上,沙发虽然挺长,但并不宽。
睡两个身形修长的成年男子略显艰难,但两人却不嫌挤地紧拥着。
睡颜都是眉目舒展,唇边带笑。
仿佛在做一个共同的美梦。
直到谢茶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叫醒,他睁开眼一看,沙发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还被盖上了一层薄毯。
春夜应该离开回去继续驯蛊了。
谢茶坐起身,忽然闻到了丝丝缕缕的香气,顺着香气扭头一看,眸子怔怔地眨巴着。
茶几上,放着一个黑色手提袋。
谢茶蓦地想起那天晚上,春夜拎着这个黑色手提袋站在门口的画面。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谢茶凑过去,打开黑色手提袋上方的一点点,透过细缝,看到了一抹白。
是那株神仙草!
装在紫檀木盆里,在漆黑的手提袋里,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下午交接班之后,谢茶拎着那个黑色手提袋回家,进卧室,翻出了那本古籍。
古籍上说,用神仙草熬制成汤药,服下既可解蛊。
谢茶笑了,倒在床上,抬手拨了拨悬挂在床头上的那个草药包。
解蛊之后,他就自由了!
谢茶又爬起来,将那个黑色手提袋放进床底下。
既然春夜能将这株神仙草送给他,说明他也同意解蛊了,现在,只要等他回来就能一起解了!
这天晚上,谢茶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值班睡在沙发上时,继续畅想两人离开寨子后的美梦。
夜色里,寨柳在后山森林到处打转,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听见瀑布的声音,寨柳顿觉口渴,刚准备穿过密林去瀑布边喝水,抬头一望,脚步蓦地一顿。
圆月高悬,淡淡的清辉如流水一般泻下来,泻在深潭的水面上,水面上泛起细碎的银光。
春夜浸泡在潭水里。
似在闭目养神。
笼罩在月光之下,神态气质很是圣洁出尘,像趁着夜色,偷偷坠落人间的仙男似的。
偏偏耳坠折射出一丝诡异的幽蓝,给那张冷白的面孔平添了一丝妖冶的魅惑。
像湿漉漉的、勾人心魂的水妖。
寨柳眼睛瞬间瞪大了。
也看呆了。
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敢上去惊扰,于是便躲在灌木丛里,眼也不眨地望着。
一时之间,竟连口渴也给忘了。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寨柳扭头一看,牛黎四人组找过来了。夜色太黑,他们方才走散了。
“你鬼鬼祟祟地蹲在这看啥呢?”
牛黎好奇地顺着寨柳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不远处深潭里的人影,牛黎倒吸一口寒气:
“你盯他做什么?”
寨柳一听,那张娃娃脸瞬间飞上一丝红晕,只不过夜色太黑,没被牛黎瞧见,寨柳恼羞成怒道:
“我、我盯他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藏宝洞!”
牛黎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我说寨柳,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很有问题啊!
寨柳娃娃脸鼓了鼓:
“说了叫我钢铁直男!”
牛黎:“……”
寨柳又重复一遍,像在说给牛黎听,也像说给自己听似的:
“只喜欢女人的那种钢铁直男!”
牛黎:“……”
想到自己拿的可是卧底剧本,牛黎敷衍道:“知道了,钢铁直男。”
又忍不住补充一句:“在咱们寨子里,男的谁敢喜欢男的啊?”
几人在森林里从白天转悠到晚上,藏宝洞没找到,倒是被蚊子叮出了好多个包,只好打道回府。
寨柳走到最后面,走到几步,又忍不住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
牛黎一回到寨子里,直奔鼓楼去给谢茶汇报结果:
“茶哥,这几天我就跟着寨柳在森林里瞎晃悠,估摸着这小子也是抓瞎乱逛,压根不知道藏宝洞在哪呢。”
谢茶点点头。
正常,藏宝洞这么隐秘的地方,除了春夜,其他人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找得到的。
牛黎想了想,又道:“还有,我们今天晚上在瀑布下边看见……看见苗王了。”
“瀑布?”
谢茶暗忖:
之前也见过春夜泡在深潭里,就是跳瀑布的那次,那次因为情蛊发作,快要控制不住了才跳下去的。
这次,是因为那只蛊吗?
谢茶忍不住微微蹙眉。
驯那只蛊让他这么难受吗?
牛黎走后,谢茶躺在沙发上,枕着双臂,在“要不去看看”和“万一打搅他驯蛊就坏菜了”之间徘徊。
犹豫一晚上也没做出决定。
直到第二天晚上,谢海棠说寨老感谢她在寨子设奖学金,请她吃饭。
外婆没去,谢海棠带谢茶去了。
屋子里飘香,寨老的儿子儿媳妇忙着在厨房炒菜,寨老在书房里,骄傲地给他们展示自己的书架。
“全都是书,还有一本咱们寨子里代代相传的《苗王录》,之前是上一任大寨老在记录,那位寨老去世前,把这个重任嘱托给老头我了!”
寨老说着,将那本厚厚的《苗王录》拿出来,翻给他们看:
“有记录以来,每一任苗王上任、结婚、生子、离世,跟苗王有关的重大事件全都记录在册……”
谢海棠秀眉一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咱们寨子里,有没有不结婚的苗王?”
寨老笑了:“别说苗王了,谁家闺女小子不结婚?”
“再说了,苗王这一支是苗王世家,蛊术不外传,要是哪任苗王敢把蛊术断在他这里,别说寨民了,咱们几个寨老第一个不同意……”
谢海棠哦了一声:“所以每任苗王都必须结婚生子是吧?”
寨老仿佛觉得谢海棠在问一个白痴问题:“结婚生子不天经地义吗?”
见谢海棠眼神有意无意地朝自己看过来,谢茶叹了口气,也跟着问:
“那什么情况下,苗王才被允许离开寨子,去别的地方工作生活呢?”
寨老摸了摸花白的长胡子:
“之前,也不是没有苗王想要离开,就像上一任女苗王,想跟着那位支教老师去大城市,按照寨规,苗王要是私自离开……”
寨老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
“就等于放弃了苗王身份,自己除了族谱,既然不是寨子里的人了,那后山上苗王世代的墓碑,里边的棺材,尸骸都得挖出去扔喽!”
谢茶倒吸一口气。
要是春夜真和他私奔了,到时候女苗王的坟墓被挖开,棺木连带着里面的尸骨被扔到寨子外边,谢茶觉得他和春夜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又听见寨老道:
“就连厚厚的《苗王录》里,也只有一位苗王成功离开过。”
谢茶眼睛瞬间亮了。
见谢茶似乎对这本古籍很感兴趣,寨老也得意了,熟稔地翻开《苗王录》的一页,指着说道:
“这位苗王从数万只蝎子中找出了一只蝎子王,再把那只蝎子王驯服,最终练成蛊王。”
听到这,谢茶脑子里忽然冒出那晚朝他扑过来的那只黑蝎子。
“蛊王通人性,驯服后灵智已开,相当于苗王的另一个化身了!有蛊王在,神树照样开花,森林里的蛇虫猛兽也不敢来侵扰。”
“蛊王代替苗王守护寨子,苗王自然就能随时离开。不过……”
谢茶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就听见寨老叹了口气:
“蛊这种东西,本来就很诡秘,想要驯服蛊王谈何容易?”
寨老拍了拍这本《苗王录》:
“里边记载了,不少蛊术奇绝的苗王想要驯服蛊王,都得用自己的身体养蛊,让蛊王钻进体内,吸食心头血,七日后才能将它驯服。”
“但这招很险,因为驯服蛊王的同时,蛊王也会在苗王体内释放毒素反抗驯服,稍有不慎,就会毒发身亡。”
谢茶:“!!!”
那天晚上春夜的话再次闪现:
“刚才在练蛊,那只还没驯好。”
“没被驯服的蛊很危险的,会嗜血伤人……”
“一个星期之后,我就自由了。”
当时还不明白春夜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谢茶知道了!
不等寨老说完,谢茶就冲出去了!在夜色里一路跑进后山,跑进森林,跑到瀑布边。
春夜果然又浸泡在深潭里。
谢茶此时离瀑布就隔着一丛高高的芦苇,正要拨开芦苇走过去,忽然看到了什么,脚步瞬间停下了。
今晚月圆,月光照得很清楚。
春夜手上拿着一把小匕首,匕首在月光下折射出凛冽的寒光。
谢茶的脑子里立刻冒出寨老方才说的那番话:
“用身体养蛊,蛊王会在体内释放出毒素,须得每晚用匕首刺破心口处,让毒素流出来,否则毒素积压在体内,会暴毙而亡。”
春夜脱了上衣,露出冷白胸膛。
低头,神色冷静地握着匕首,闪着寒意的匕首尖一点点地刺进心口,直到匕首尖没入了半指的深度。
下一秒,鲜血流了出来。
混合着鲜血一起流出来的,还有黑紫的,像浓液一样的毒素。
顺着匕首尖汩汩而下。
流过冷白的胸膛,坠落在水面上,红与黑交融,一圈一圈的扩散。
春夜垂眸望着血和毒素流出,脸色平静,仿佛已然习惯似的。
第76章 第 76 章
圆月隐没进乌云里, 春夜从深潭里走出来,心口处仍在渗血。
他拾起一旁的药膏贴上,又捞起旁边的上衣穿上。
正要离开, 忽然看到谢茶站在不远处的芦苇丛里,春夜脚步一顿。
将手中的小匕首若无其事地塞进了口袋里。之后,定了定神, 朝谢茶走过去,脸上仍旧挂着散漫的笑意:
“这么晚了,大少爷不在鼓楼好好值班, 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苗王大人死了没。”
谢茶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意,春夜的笑容瞬间收敛了。
他静静看了谢茶数秒。
“对不起。”
他走过去,刚牵起谢茶的手, 就被谢茶一把甩开了。
“然后不改是吧?”
谢茶眸子阴沉沉的,质问道:
“骗我多少次了?”
春夜:“……”
借着皎洁的月光, 谢茶瞥了一眼, 春夜衣服上最上面的三粒盘扣来不及扣上,微微敞开,露出心口处贴着的那块白色药膏。
想到方才春夜用匕首尖刺进这里,谢茶瞬间语气温和了下来:
“苗王大人, 下次做决定之前能跟我商量么?”
不等春夜回答,又主动走过去,近距离地端详了一眼:春夜的心口处血珠继续渗出,药膏已被染红。
谢茶眉毛顿时拧了起来, 问道:
“现在让这只蛊出来来得及么?”
春夜凑过去,跟往常一样, 鼻尖蹭了蹭谢茶的,似安抚, 又似讨好:
“别担心,我能驯服它的。”
谢茶眸子微微亮起:
“也就是可以让它出来的意思?”
春夜没有否认,又蹭了蹭谢茶的鼻尖:“只剩三天,三天之后,我就可以跟你走了。”
谢茶一听,顿时抬眸道:“春夜,就算只剩三天也太危险了!你让那只蛊出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顿了顿,又抚上他的脸:“就算你不能离开寨子,以后我每个星期飞回来见你也行的。现在这么多异地恋,你留在寨子里乖乖等我不行吗?”
春夜没说话,只静静望着他。
谢茶捏了捏他脸:
“说话。”
春夜这才缓慢开口:
“不行。”
语气沉沉的,带着一丝执拗。
谢茶立刻松手,后退一步。
夜色下,两人沉默对峙。
像在互相较量似的。
谢茶望着春夜,那双眸子黑漆漆的,瞳仁里带着十足的固执和坚决。
见他如此拿自己的性命和身体不当回事,谢茶无名火起。
“不行是吗?那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停止用你身体养蛊;要么就分……”
意识到谢茶即将要说的最后一个字是什么,春夜眸子陡然沉了下去。
一把将谢茶拽过来。
将谢茶未说的字堵在了喉咙里。
突如其来的强吻让谢茶怔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推开春夜,将未说完的话继续:
“分……”
还没说完,春夜又凑过去了!
强硬地堵住谢茶的嘴巴,之后,舌头钻进去,缠吮着谢茶的舌头不放,像是故意不想让他说出来似的。
谢茶:“!”
这小子!
谢茶睁开眼,正要推开,看见春夜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着。
莫名带着一丝脆弱感。
跟他方才强吻的气势截然不同。
谢茶心里蓦地一软。
接着,谢茶视线往下,又扫到春夜心口处那块染血的药膏,柔软的心瞬间又揪了起来。
好似方才匕首尖刺进的不是春夜的心口,而是他的似的。
谢茶的心口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三天!
这三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蛊王毒素如此凶险,在体内多停留一秒,都会多一分未知的危险。
生死攸关!
谢茶再次用力推开春夜。
刚准备说话,春夜又执着地凑过来,堵住了他嘴巴。
谢茶:“!!”
这回吻得更凶狠了!
把谢茶吻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一棵榕树前,把谢茶抵在树前狂吻。
带着焦躁、不安,和一丝隐约的恨意,吻得又深又狠。
谢茶被狂热的吻亲得手指都蜷曲了起来,颤栗感和快感迅速传遍身体各个部位。
眼看即将沉沦在春夜的热吻里,谢茶狠下心,在春夜缠卷着自己的舌头时,用力咬了一下春夜的舌尖。
在春夜分神的瞬间推开了他!
春夜固执地还想凑过来堵住他的嘴巴,谢茶彻底爆发了!
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啪!”
响亮的耳光过后,春夜那张脸被打偏过去了。
这回终于没再扑过来。
他背着月光,那张冷白的面孔被黑暗和阴影笼罩,不说话,只缓缓地转过脸来,望着谢茶。
抬眸的瞬间,那双黑漆漆的瞳仁,微微闪动着细碎的光。
不知道是月光折射进来的光,还是耳坠反射进去的光,抑或是深潭的水沾湿了他的眼睛。
晶莹的。
细碎的。
在眼底泛起,流动,像深潭的水面微微泛起的涟漪。
就算只是微不可察的一点点,但仍足够让谢茶的心也变得湿漉漉的。
那双像漆黑夜空一样看不透的眼睛,此时却流露出一丝哀求的意味。
像在祈求他不要说出口。
谢茶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也酸涩了起来,还没开口喉咙就有种哽咽的错觉。
但如果不这样逼他,以春夜方才的态度是不会让那只蛊出来的。
谢茶把那股哽咽的心情强压下去,然后,发现自己也无法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像是一个恶毒的咒语。
好似说出来,就会化成方才那把匕首,往对面的人心口处再刺一刀。
而对面这人已经流过很多血了。
还能再承受他刺过来的这一刀么?
谢茶张了张口,本来要说的最后两个字,还是不忍心说出来。
他省略掉了,声音喑哑道:
“……所以,你选哪个?”
月亮隐没进乌云里,瀑布下的深潭边一片黑暗。
谢茶早就离开了。
春夜倚在那株榕树下,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静静的,一动不动。
像是被宣判死亡那般,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的颓丧和堕落感。
“阿春,我要去上学啦!等明年暑假,我还会回来的!你要等我哦!”
“好,我给茶茶种一棵樱桃树,等暑假茶茶回来,想吃樱桃就随时都能吃到啦!”
小时候,他在后山森林里转悠了三个月,把整个森林都快寻遍了,终于在悬崖边找到一株樱桃树,想着谢茶喜欢游泳,于是移栽在瀑布边。
后来暑假快到的时候,他每天都坐在高高的山坡上望着寨门口。
等终于看到谢茶回来,跑来瀑布边的深潭里游泳时,却等来一句:
“你谁呀?”
小骗子!
叫他等。
结果一年不到就把他给忘了!
春夜一边愤愤地揪住草丛里的蒲公英,一边努力瞪着他。
甲壳虫感知他的幽怨,飞过去,结果把谢茶吓跑了。
“我超讨厌虫子哒!”
又骗人!
明明之前还很喜欢甲壳虫的。
晚风拂过,将春夜从过往的记忆里吹回了现实。
他垂下头,看了一眼心口处贴着的那块膏药,感受着体内那只蛊正在一点一点地吸食着他的心头血。
很痛。
但他却眉目舒展。
眸子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偏执。
这位大少爷一向健忘。
这回,他不会再乖乖等着了。
夜色深沉。谢茶回到鼓楼,坐在休息室外的阳台上吹风。
乌云重重,好似又要下雨了。
晚风呼啦啦地吹。
谢茶眺望着远处的山腰,然而夜色漆黑,此时又起了浓雾,什么也看不清。
脑海里又冒出冷白胸膛上,贴着的那块药膏,被血渗出来染红了。
谢茶叹了一口气。
眸子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或许他刚才不应该走的。
或者是,用逃这个词。
春夜的眼神,他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心软,只好逃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回去了没。
匕首刺进去,又流了那么多血,里边还有那只蛊……
想到这些,谢茶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如果去了,那只蛊更没办法让春夜取出来了。
可是……
谢茶犹豫半响。
眉毛都紧紧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吱吱声从不远处响起,谢茶眼睛一亮,循声望去,甲壳虫从浓重的夜雾中飞过来了。
飞到阳台栏杆上,仰着小脑袋冲着谢茶吱吱叫。
委委屈屈的。
谢茶抿了抿唇,冷声道:
“是你主人叫你来的吗?”
甲壳虫摇了摇小脑袋。
谢茶:“……”
瞬间又坐下了。
所以这小子还不肯认错是吧?
还坚持要用自己的身体把那只蛊王养出来?
谢茶气得眸子又沉了下来。
这时,甲壳虫爬过去,咬着谢茶的袖口,一边咬一边扯,像是要把他从椅子上扯得站起来,扯着他离开似的。
“吱吱吱。”
声音听着很是焦急。
谢茶察觉到甲壳虫的反常,立刻又站起来了。
“你主人出事了?”
甲壳虫点了点小脑袋。
“吱。”
听着可怜兮兮的。
谢茶:“!”
这小子!
谢茶立刻抄起甲壳虫放在手掌心,大踏步地下楼了。
见甲壳虫领着他进后山,谢茶更是惊了。
这小子……还在那?
急匆匆走到瀑布边一看,有个黑乎乎的身影,倒在那棵榕树底下。
谢茶走过去一看,春夜像是陷入昏迷了。
唇色惨白。
谢茶一摸他额头,不是热。
而是冷。
不知道是深潭的水导致的,还是里边的蛊导致的。
又摸了摸他的手腕,也是冷的。
谢茶二话不说,立刻把他背起来,走回去。
夜色的森林里,寨柳正朝瀑布走去,他这回抄小路,鬼鬼祟祟地,正走到山坡上,蹲在花丛里往下看,却只看到春夜趴在谁背上,被人背着回去了。
寨柳:“?”
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再努力睁大眼睛看,夜色太黑,看不清背春夜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只看到背影高挑清瘦。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森林拐角处,走出了寨柳的视线,寨柳也没认出到底是谁。
春夜整个人湿漉漉的,谢茶把他背回去之后,先是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再让他躺进棺木里,又给他盖上一层绒毯。
接着,又跑去敲寨子里那个诊所的门,砰砰砰的,十分钟后,医生出来了,说:
“要不是看在你之前给我进过货的份上,这大晚上的,扰人清梦啊。”
医生跟着过去检查了一番,看到他心口处染血的膏药,医生啧了一声:
“失血过多,又泡在水里,导致身体失温,暂时没生命危险,明天我再来看看……”
谢茶这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开了药离开后已是夜深,忽然又下起暴雨,谢茶把绒毯拉了拉,给春夜盖好之后,又走过去把窗关上。
狂风暴雨袭来,三楼传出劈里啪啦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吹倒了。
谢茶犹豫片刻,沿着楼梯走上三楼,那间屋子里仍旧传出雨点敲打窗台的声音。
谢茶站在门口迟疑片刻,甲壳虫也跟着他上来了。
“我能进去吗?”
甲壳虫点了点小脑袋。
谢茶于是推开门一看,果然窗户似是没关紧,被风吹开了,把窗帘吹得哗啦响。
谢茶走进去,环视一圈,里边空荡荡的,唯有窗户对面的墙边放着一个紫檀木展架。
展架很长,从墙头到墙尾,一整面,三层,放着不少东西。
谢茶走过去看,五只风筝,老鹰形状的、小猫形状的,老鼠形状的,颇有童趣,颜色已经褪了,变成了黄白色,但上面纤尘不染,像是每天主人会打扫清理似的。
谢茶一路看过去:
几颗像是河里捡的漂亮石头。
两把木制弹弓。
七八只泛黄的纸飞机。
两把贝壳哨子,一个黄白螺纹的;一个青蓝螺纹的。
谢茶拿起其中一枚看了一眼,勺子大小,用黑绳串着,像是可以挂在脖子上。
鬼使神差地放在嘴边吹了一下。
“嘀!”
居然还能发出清脆的声音。
刚吹出来,谢茶就看到原本趴在展架上的甲壳虫像是得到某种指令,或者被训练了似的,立刻直起小身子,抬起小爪子,像敬礼似的。
谢茶:“?”
敬完礼,甲壳虫继续趴下了。
谢茶眨了下眼,又鬼使神差地吹了一下。
“滴!”
下一秒,甲壳虫又跟刚才一样,直起小身子,抬起左边的小爪子敬礼了。
谢茶哑然失笑。
春夜这么恶趣味吗?
居然会训练甲壳虫敬礼?
把贝壳哨子放回去。
谢茶:“?”
跟三楼外边那些展架上面诡秘瘆人的植物昆虫比,这个屋子里的展架也未免过于童趣了吧?
简直像一个普通的、正常的人类幼崽该有的收藏。
走到展架尽头,谢茶顿住了。
展架的边缘,贴着一个贴纸。
谢茶仔细端详了几眼。
虽然贴纸上的字有些褪色了。
但这字迹……
是自己小时候的。
歪歪扭扭、稚嫩的五个字:
茶茶的展架。
第77章 第 77 章
谢茶还是幼崽时超爱吃!
七八岁那年, 他瞄上了寨子里一户人家的大雪梨!
虽然他兜里装满了钱,但!自己摘来的总归更甜!
他爬上梨树,正要摘梨子, 忽然瞧见院子的角落里,竟然有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蜷缩在狗笼里, 还被两个小孩扔石头!
可恶!
谢茶的小拳头顿时硬了。
他没摘梨,摘的是梨树上那个小小的马蜂窝,往院子里一扔, 砸在其中一个扔石头的小孩头上。
等两小孩吱哇乱叫地跑回屋,他刺溜地爬下树,奔过去, 打开狗笼。
将小孩拽了出来!
拽着没跑多久,就听见那两个扔石头的小孩又出来了, 身后还跟着几个大人, 嚷嚷地说人跑了。
要抓回来!
夜幕降临,谢茶拽着小孩拼命跑,小孩腿一瘸一拐的,最后摔倒在草丛里, 谢茶把他背起来跑了。
小孩那双眸子闪过轻微的诧色。
一溜烟跑回家。
把他藏进自己的房间里。
刚喘口气,就听见外婆敲门了:
“茶茶,你背什么东西回来了?”
那小孩黑漆漆的眸子瞬间变了,眼神充满警惕, 阴鸷地盯着谢茶。
仿佛他要是敢把自己说出去,他就随时准备窜过去把谢茶咬死。
谢茶撇撇嘴, 大声回:
“一、一只小狗。”
小孩听了,眼眸微眯, 小脸阴阴地盯着谢茶。
谢茶才不怕呢,他仿佛故意似的,声音比方才更大了:
“外婆,我能养这只小狗吗?”
外婆隔着门笑答:
“哪里来的小狗啊?”
“捡的!”
谢茶瞅着那小孩,道:
“小狗脏兮兮的,还被人扔石头,都流血了,我要是不捡回来,就要一直被关在狗笼里啦!”
外婆笑道:“既然捡回来了,茶茶就要好好养它哩。”
“嗯!”
得到外婆的同意后,谢茶开始行动了。他走到小孩面前:
“好脏哦,先带你去洗澡吧!”
他伸手想把小孩拽起来,谁知小孩挥开了他的手,冷冷瞪着他。
谢茶:“?”
谢茶抿了抿小嘴巴,问他:
“你叫什么呀?”
又问:“怎么把你关起来了?”
那小孩面无表情,不说话。
谢茶点点头:“哦,是哑巴呀。”
小孩眼神瞬间更冷了。
谢茶歪头想了想,道:“是因为我说你是小狗就生气了么?”
“你怎么这么笨呐!”
谢茶叉腰道:
“大人可坏了!要是他们知道你藏在我这,会被抓回去的!”
又得意地扬眉道:
“我家那只小狗狗,我对它可好了!给它买最好的狗粮!住超大的狗屋!我还亲自给它洗澡!比你过得好多啦!所以……”
“当我茶茶的小狗吗?”
然后不等小孩回答,谢茶就把小孩一路拽进了浴室。
小孩虽在反抗,但腿受伤了,站不起来,又跑不了,只能被谢茶一路拖进去。
他这个卧室是外婆专门留给他的,大房间,浴室就在里边,还有一个圆圆的浴缸。
谢茶扯他衣服,小孩拼命反抗,狠狠咬谢茶一口,咬在谢茶的手上。
谢茶嗷了一声。
连客厅里的外婆都听见了,急得又立刻跑过来敲门:
“茶茶怎么了?”
谢茶被咬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被小狗咬啦!”
谢茶说着,泪眼模糊地瞪了他一眼:
“小狗好不听话!”
外婆急得想要进来,但门被反锁了,外婆只好敲敲门,又道:
“茶茶,既然小狗这么烈,那就别养了哩!我找户人家送走。”
谢茶点了点头,随着小脑袋的动作,泪珠也大颗大颗地掉。
他抬起小手,擦掉眼泪一看,顿时又怔住了。
浴缸里的小孩穿着苗族式样的蓝色上衣,黑色裤子,在刚才的拖拽与反抗中,衣服从肩膀滑落下来,小小的上半身遍体鳞伤。
胸前、后背和手臂上一道一道红痕,像是用竹竿和鞭子打出来的。
裤腿卷起了边儿,露出小腿肚,小腿肚上一大块青紫,像是用石头砸的,肿起一个可怕的大鼓包。
怪不得刚才一瘸一拐,还摔了。
谢茶怔怔地望着。
外婆还在着急敲门:
“茶茶?小狗要是咬人的话,外婆把它送走吧,院子外边有棵梨树的那户人家记得不?他家养狗,外婆把小狗送给它,他们会好好养的。”
小孩一听,小脸瞬间阴沉沉的,登时就要爬出浴缸,像是要赶快逃走似的,他试图站起来,刚走一步,嘴唇就疼得咬出血来了!
他咬牙继续走,一瘸一拐地走到浴室门口,小腿肚钻心似地疼,他再次摔倒了,倒在卧室厚厚的地毯上。
跑不掉了!
又要被送回去关狗笼了……
他绝望地垂下小脑袋。
下一秒,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大声对门外道:
“不用啦!小狗怕生,我再养养,养熟了就不咬人啦!”
小孩瞬间抬头。
正好望见了自己方才咬的那个地方。
谢茶的手小小的,白嫩嫩的,虎口处被咬了一圈清晰的牙印,都微微红肿了起来。
足见咬得狠。
见小孩望过来了,谢茶把那只被咬的手伸到小孩面前:
“好疼哦!给我吹吹!”
刚说完,就想起这小孩可不是保姆,也不是外婆,不仅不会吹,说不定还会继续咬一口!
谢茶正想要把小手缩回来,就看见小孩迟疑了会儿,居然凑过来,轻轻吹了吹他被咬伤的小手。
谢茶:“!”
“好吧,”谢茶摸了摸小孩的头发,跟摸小狗似的,“原谅你啦!”
他家养的那只小狗刚来的时候也咬过他的,后来不还是被他驯好啦?
谢茶又开始笨手笨脚地给小孩洗澡,拿着小毛巾,把小孩的脸洗干净之后,谢茶哇哇了两声!
“好好看哦。”
谢茶眨巴着大眼睛,捏着小毛巾擦了擦他的小脸,顺便捏了捏。
脸好白!
又用手指拨了拨他的睫毛:
好、好长!
嘴巴还红红的。
比电影里的小童星还要漂亮!
谢茶把小孩真当一只漂亮小狗似的,这里捏捏,那里摸摸。
小孩木着脸,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在这位小少爷哄他脱裤子,想看看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的时候,抢过了他手中的小毛巾。
面无表情地,
自己给自己擦了起来。
这时,外婆又敲门了:
“茶茶吃饭啦!”
谢茶见小孩自己乖乖洗澡,便噔噔噔跑出去吃饭了。
快速扒完,又端着大碗,垫着脚尖,打了几勺糯米饭,又夹了好多块腊鱼、腊肉、一个荷包蛋和菜心。
“小狗也要吃饭哒!”
外婆笑了:“茶茶把小狗带出来让外婆瞧瞧?”
谢茶摇头:“小狗怕生。”
又鼓着小脸,严肃道:“外婆不许进我房间哦,小狗会被吓跑的。”
可不能被外婆发现!
要不然会被外婆送回去,那户人家都把他关狗笼里了,肯定不会好好养的!
谢茶道:“我自己养!”
洗澡!
喂饭!
逗他玩!
给他穿自己的衣服!
帮他买药涂药!
半个月后,谢茶见小孩身上的鞭痕,和小腿上的青紫都消失了,得意地叉着腰:
他养得可好啦!
小孩腿好了,可以下地之后,趁着夜色,顺着窗外那颗大榕树爬下去,准备回去了。
爬下去以后,他没立刻走,而是看着谢茶,迟疑半响,别扭地开口:
“你……要去我家玩吗?”
谢茶睁大眼睛。
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呢!
原来不是哑巴呀!
谢茶抬起小下巴:
“你家好玩吗?不好玩我不去!”
小孩静了会儿,凉凉道:
“哦,是你不敢去吧?”
谢茶:“!”
“谁说我不敢啦?”
谢茶拽着他的小手往前走。
小孩的手被他攥着,嘴角翘起。
这位小少爷,好笨蛋哦!
之后,外婆就发现外孙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跑出去玩,玩到天黑了才回来。问他,他就说:
“跟小狗玩。”
又得意道:“小狗被我驯好啦!现在可乖了,什么都听我的!”
直到暑假快结束了,谢茶最后一天去那栋青色吊脚楼里,说他要走了,给了小孩一叠亮晶晶的小贴纸。
“每天折一个纸星星,折到第360只,我就回来找阿春玩啦。”
窗外暴雨还在敲打着窗棂,声音之大,将谢茶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
谢茶看了一眼展架。
贴纸旁边,摆着一个玻璃瓶。
玻璃瓶是透明的,里面放着五颜六色的纸折星星,足有几百个,几乎把玻璃瓶装满了。
谢茶从里边取出一颗,一阵风从窗户灌进来,把谢茶手上的纸星星吹得掉在了地上。
细微声响后,纸星星微微散开。
谢茶弯腰捡起时忽然一愣!
里边竟然还写着字!
捡起来打开一看,字迹略显稚嫩,但和屋子外展架上的字迹如出一辙,是春夜写的。
“茶茶是个小骗子。”
谢茶:“?”
又从玻璃瓶里取了一颗,打开一看,纸星星里边又写了一行字:
“回来都不找我玩,也不记得我,不让茶茶吃樱桃了!”
谢茶想起来了,那年暑假回去上学,他被同父异母的哥哥往嘴巴里强塞过蟑螂,受了刺激,高烧好几天,之后还被妈妈带去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给他做了长达半年的催眠治疗,把很多事忘得七七八八了。
谢茶又陆续打开纸星星:
“明天就去把樱桃树拔了!”
“今天天气不好,就不拔了吧?”
“小笨蛋,再想不起来就去拔!”
“还没想起来,真的要去拔了……”
谢茶看到这张忍不住嘴角上扬。
字迹稚嫩,是小时候写的,但直到现在,那棵樱桃树还好好着呢。
将纸星星放回去,谢茶扬起的嘴角又压了下来。
他不喜欢跟寨子里的小孩玩,后来每年暑假回来,都只喜欢跑去后山瀑布下边那个深潭里游泳。
那时他还觉得奇怪,怎么每年暑假,他去游泳的时候,深潭上边的小山坡上,蒲公英花丛里,就坐着那个小孩。
阴着小脸。
黑漆漆的瞳仁瞪着他。
手上还抓着一把小樱桃,一颗一颗地塞嘴巴里。
像是故意诱惑他似的。
好坏的!
谢茶觉得他应该很讨厌自己。
但讨厌自己,却又每天准时准点地,在他来游泳之前就坐那了。
比他早来。
还比他晚走。
就这么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暑假。
幼年的往事逐渐记起之后,那股酸涩的、哽咽的感觉又回来了。
谢茶看了看趴在展架上的甲壳虫,摸了摸甲壳虫的小脑袋:
“对不起哦,把你们忘了这么久。”
甲壳虫委屈地“吱”了一声。
窗外狂风暴雨仍在继续,谢茶把屋子里的门窗关好,回到二楼卧室,躺进棺木里。
春夜还在昏迷不醒。
谢茶静静凝视着他,垂下头,带着某种亏欠,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第78章 第 78 章
直到现在, 谢茶终于明白春夜为何不愿意留在寨子里等。
因为小时候等过。
而且等太久了!
所以现在宁愿冒险用身体养蛊。
一年又一年,坐在蒲公英花丛里看他游泳的小孩,从稚嫩幼崽逐渐长成修长少年, 但谢茶总觉得他讨厌自己,为此,自己还经常怼他。
“苗王大人, 你每天坐在上边看我游泳是几个意思?”
“没办法,谁叫大少爷以前偷吃我樱桃呢?我只好每天来守着了!”
当时他还真信了!跟只气鼓鼓的鱼似的,在深潭里游来游去。
想到过往的这些记忆, 谢茶心酸酸的,将春夜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心里会好受一些似的。
第二天清早, 见春夜还在昏迷状态,谢茶把医生叫了过来。
得知春夜身体里还有一只蛊, 且蛊还会释放出毒素时, 医生道:
“我倒是知道有种药能解蛊毒……”
谢茶眼睛一亮,又听见医生叹气:“可惜那种药已经绝迹了,就算钱再多也买不到喽!”
谢茶眸子暗了一瞬,又不死心地追问:“什么药?”
“有种药见不得光, 但能解毒……”
不等医生说完,谢茶就福至心灵:
“神仙草?”
医生:“!”
春夜昏迷了整整一天,直到次日清晨,谢茶睁开眼, 看到春夜醒了。
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谢茶:“?”
正要问问他好点没,唇刚刚微张, 春夜就凑过来堵住了他的嘴。
谢茶:“!”
眨了眨眼。
然后听见春夜在唇间含糊道:
“不许说话。”
谢茶:“……”
谢茶被他气笑了。
但眼下不是接吻的好时候。
春夜醒了,得给他煎药去, 谢茶推开他,刚起身就被春夜攥住了手:
“去哪?”
谢茶扭头,没回答,只晃了晃手腕,示意春夜松手。
春夜反而攥得更紧了,还用力一拽,将谢茶拽得倒回他怀里,眼神颇有些恨恨地望着谢茶。
见他不知道又在乱想什么,谢茶不逗他了,终于开口了,调笑道:
“苗王大人不是不许我说话吗?”
春夜:“……”
谢茶拍拍他圈着自己的手:
“好了,松手,我去给你煎药。”
春夜不仅没松开,反而还用力将谢茶圈紧,将他更贴向自己,两人近到鼻尖都几乎蹭到一起了。
“谢茶。”
谢茶:“?”
真是新鲜。
平日里大少爷大少爷地喊,现在居然这么正经地喊他的名字。
谢茶刚一抬头,下巴就被掐住。
春夜捏着他的下巴:
“始乱终弃是要被惩罚的……”
动作和表情看着还挺强势,但谢茶有恃无恐,他扬眉道:
“怎么罚?苗王大人说说看?”
春夜眸子微沉:
“小时候,奶奶年纪大了,去山上采药经常迷路,爷爷就叫我在奶奶身上施蛊,能随时感应得到奶奶的位置。”
“无论她跑多远,我都能找到,这样就不怕奶奶走丢了。”
说这话的时候,春夜之前惯常的漫不经心和戏谑全都收敛了起来,眸子沉沉的:
“大少爷也想这样吗?”
谢茶:“!”
这和在人身上安装追踪器有什么区别?
谢茶刚腹诽完,春夜又幽幽道:
“还有一种蛊叫‘连心蛊’,能让中蛊的人不能离开施蛊人100米,超过这个距离,蛊虫就会啃食中蛊人心脏,距离越远,中蛊人心脏就越疼……”
谢茶:“!!”
春夜还在继续:
“还有一种蛊……”
谢茶凑过去堵住春夜的嘴。
春夜这才嘴角满意地翘起。
谢茶:“……”
这小子!
说出来的那些蛊一个比一个吓人,真把他激怒了,指不定会在他身上下什么疯狂的蛊呢。
在谢茶再三保证,指天发誓绝不会始乱终弃后,春夜才松开了他。
谢茶去厨房,按照医生说的方法,煎好药,端着药汤出来。
此时春夜已经洗漱完,坐在窗边的榻榻米上。他垂眸看了一眼那碗药汤,汤色清亮,像一汪碧绿的湖水。
还飘出丝丝缕缕的花瓣香气。
春夜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谢茶坐在他对面,手肘支在小书桌上,托着下巴,扬眉道:
“寨子里的医生给你开的药,说可以解你体内的蛊毒。”
他没有解释医生开的是什么药,但春夜认出来了,这是神仙草煎出来的汤药。
春夜眨了下眼:“给我喝的?”
谢茶笑了:“不然呢?”
见他难得的怔愣,谢茶觉得颇为可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苗王大人,麻烦你有点病人的自觉。”
春夜看着他,暗忖:
那你情蛊呢?不解了么?
想到这,春夜将那碗汤药推到谢茶面前,若无其事地说道:
“药太苦病人不爱喝的。”
又挑眉道:“大少爷先帮我尝尝?”
谢茶:“……”
医生说了,春夜体内那只蛊太厉害,释放的毒素太强。
神仙草只有一株。
在解他体内的情蛊和解春夜体内的毒素之间,只能二选一。
然而这些,谢茶自然是不会告诉春夜的,他把药汤又推了回去。
“苗王大人,病人是没有选择权的,”谢茶抱臂,沉下声,“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喝。”
春夜笑了:
“大少爷这么霸总吗?”
谢茶微抬下巴:“就是这么霸总。”
又道:“快喝。”
春夜静静看了谢茶片刻,眸子微动,低头喝了一口。
接着抬起头,凑过去,抵进谢茶的嘴唇里,将那口药汤渡了进去。
谢茶:“!”
猝不及防地被渡进来一口汤药,谢茶下意识吞咽了。
原来神仙草熬制的汤药不苦。
不仅不苦,还微微的甜。
像是花蜜沁出来的那种清甜。
淡淡的花瓣香气弥漫。
像是接了一个带着花香的吻。
春夜从谢茶的嘴里退出来,低头喝了一口汤药,又凑了过去。
谢茶:“!”
又被春夜强硬地渡了进去。
谢茶下意识伸舌推拒,反被春夜的舌缠住了,汤药在两人的口腔里流转,偶尔流出来,从谢茶的嘴唇流到谢茶的下巴,又被春夜舔掉。
谢茶:“……”
两人隔着一个小书桌,但春夜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将汤药渡进谢茶的嘴里,谢茶急了:
都给他喝了,春夜体内的蛊毒怎么办?
当春夜再次渡进汤药时,谢茶反客为主了,汤药被渡进来,又被谢茶卷着渡回春夜的嘴里。
在舌与舌的交缠、拉扯与推拒中,汤药一半被谢茶吞了,一半进了春夜的身体里。
最后一口汤药喝完,两人没有分开,仍吻在了一起。春夜伸手扣住谢茶的后脖颈,将谢茶按在窗台上用力地吻进去。
吻得过于沉迷,小书桌连带空空的药碗都被春夜推到了地板上,发出咣当的声响。
然而春夜似是听不见,整个人都压上去了,紧贴着谢茶的身体,将他压在窗台上,吻得近乎放肆。
最大程度地吞吃着谢茶的舌头,又吮又舔又卷又亲的,激烈,狂热,忘我,让谢茶险些招架不住。
谢茶后背抵在木制窗户上,一只手搭在窗台边缘,被他亲得手指都蜷缩了起来。
被亲得腰软下去的瞬间,春夜一把搂住,又把谢茶按倒在了榻榻米上,又继续吻了进去。
两人在榻榻米上纠缠着吻作一团,像两枝藤蔓紧紧地缠绞在一起。
身体每一处都贴在一起。
双手用力地抚摸着彼此。
唇舌交缠更是源源不断地滋生出快感,像一簇一簇小火苗似的,将两人心里的欲望燃了起来。
很快,情热就像燎原的大火似的,迅速在这两具年轻的身体上点燃,数日不曾发泄,两人很快就难耐地互蹭了起来。
喘息声逐渐失控。
春夜起身,甚至没有耐心将自己上衣的盘扣一一解开,而是一把扯开,盘扣顿时崩开,凌乱地散落在了榻榻米上。
上衣脱掉之后,他就立刻俯下身与谢茶继续接吻了,就跟上岸就会干涸而死的鱼似的,舌尖只能游进谢茶的嘴里汲取空气和水分。
离开一秒,就会渴死。
急切地吻着,又摸索着捉过谢茶的手,引导他抚摸自己。
手掌下是温热细腻的皮肤。
宽阔的肩,往下是精致的锁骨,再往下到肌肉明显的胸膛,之后是那截劲瘦的、窄窄的腰。
谢茶摩挲着,只觉得心口更热。
像是这截腰上的热度传导到了他心里似的,他曾经感受过这截腰的力度,看着清瘦,实则蕴藏着蓬勃的力量,发力的时候,尤其凶狠,能将他送上极乐的巅峰。
谢茶手掌摸着那截腰,难耐地按着那截腰,将它紧紧贴向自己,他对春夜这具身体很满意,年轻,修长,极具美感。
眼睛看的时候很赏心悦目。
闭着眼睛摸的时候手感也很好。
他混混沌沌地想着,他应该是不喜欢男人的,在此之前,他常常出入游泳馆,在更衣室也见过不少身体,各式各样的,但他从来都是一眼扫过,不曾留意或打量,更别提能勾起他的欲望了。
但眼下,他闭着眼睛,手掌摸着这具身体,欲念就冒出来了。
不仅想要摸一摸,甚至……
谢茶翻身,与春夜调换位置,俯下身,沿着春夜的下巴一路吻下去。
想亲。
想舔。
想咬。
春夜闭眼喘息着,伸手插进谢茶的发丝里,随着谢茶的动作,手指时轻时重地揉着。
谢茶也很有经验了,知道怎样才能避免自己受伤,他纵容着春夜,任由他按着自己的后脑勺。
与此同时,谢茶还十分配合他,直到春夜心满意足了,谢茶这才爬上去,眉目间带着一丝得意之色。
之前刚在一起时,每回过后,谢茶的声音总会喑哑,声带受伤。
但后来在春夜的现身教学下,现在他已经懂得如何在最大程度给人带来快感的同时,还能避免不伤到自己。
春夜抬手按在他的后脖颈上,将他压下来,咬着他的耳朵暧昧地夸赞了一句,也要滑下去,被谢茶拉住了,他看了看春夜心口处贴着的膏药,捏了捏他的指尖:
“用这个。”
谢茶并不是手控。
但春夜的手也很让谢茶满意。
手掌比普通人稍大一些,皮肤冷白,微微用力甚至能隐隐看到手背上面露出来的幽蓝色血管。
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得跟一根根细长的玉雕竹,指甲剪得短短的。
这样一双艺术品般的、漂亮的手,正在耐心地、细致地为他服务。
谢茶知道春夜对自己隐隐有某种不同寻常的占有欲,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谢茶享受般地喘息着,望着这个认真、专注地在给自己服务的人,忍不住咬上了他的肩膀:
“只能对我这样。”
他绝不允许春夜以后用这双手,像现在服务他这样,去服务另一个人。
“不然……”
杀了你。
这个念头太强烈了!
强烈到这个心底的声音一冒出来,谢茶微微吃惊,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阴暗的、疯狂的念头。
直到许久后,窗外的微风吹拂进来,榻榻米上飘着浓重的情|欲气息。
两人在榻榻米上相拥着喘息。
谢茶看到一只黄豆大小的蛊虫从春夜的手腕处摇摇晃晃地钻出来。
谢茶:“?”
他眼睛一亮:“你那只蛊出来了?”
春夜捏起那只蛊看了看,笑答:
“是情蛊的蛊虫。”
谢茶:“!”
紧接着,谢茶感觉自己的手腕也微微刺痛了一下,低头一看,也有一只蛊虫从他的手腕处钻出来了。
钻出来,掉落在榻榻米上,接着一动不动了。
“死了。”
春夜道:“神仙草极阴,情蛊蛊虫极阳,两者相克,把它们逼了出来。”
谢茶:“……”
后知后觉想起方才春夜一口一口地喂他汤药,刚开始还以为这小子是故意想用这种喂药的方式接吻呢。
原来早就知道这是神仙草了,想帮他解身上的情蛊。
谢茶想了想,也是,春夜打小就采草药学中医,自然很难瞒过他。
虽然两人的情蛊解了,但谢茶却并未像想象般那么开心。
他伸手摸了摸春夜的心口处:
“那你体内的毒素怎么办?”
春夜轻描淡写地笑道:
“只剩一天,不会有事的。”
事到如今,就像春夜说的,就剩一天,谢茶也没办法再逼他停止用身体养蛊了。
只能轻轻将脸贴过去。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互相凝视。
情蛊解了,但……
谢茶伸手贴在春夜的心口处,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着。
咚咚咚。
跳得极快。
极响。
偶尔还错漏几拍。
和自己的心跳声应和着。
清晨,山腰一片寂静。
两人面对面侧卧着,安静地望着彼此,没有说话,但两人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响着。
谢茶听着两人太过明显的心跳声,只觉得额头相贴的那片皮肤也热了起来,明明只额头相贴着的,但脸颊也热,耳朵也热。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两人的情蛊蛊虫都被逼出来了,他甚至有种情蛊发作的错觉。
谢茶眨了眨眼:“情蛊解了之后,还会有后遗症吗?”
“医生帮你看看。”
春夜伸手摸了摸谢茶的脸:
“体温升高。”
“这不是情蛊的后遗症,是大脑皮层正在分泌大量的多巴胺,这种神经化学物质只有在遇到特别吸引的人时才会大量分泌。”
谢茶:“……”
又将手掌从谢茶的脸上移到心口处:“心跳加快。”
春夜嘴角翘起,笑意掩饰不住:
“去甲肾上腺素的上升会导致心跳加快、激动兴奋等反应,表明个体正在产生怦然心动的感……”
不等春夜科普完,谢茶就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本来只是单纯地想堵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再说话的,但……
两人又情不自禁地吻了起来。
剧烈的心跳声。
混乱的喘息声。
热烈的舌吻。
窗外的清风吹进来,带来后山森林草木的清新,窗下的榻榻米上,年轻的情侣陷入热吻中。
没有了情蛊。
但吻得仍旧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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