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电般的触感瞬间袭遍全身。
陈驹被吻得向后仰去,后腰似乎撞到了餐桌,又似乎没有撞到,因为裴敬川伸手给他护着了,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起来,脚步踉踉跄跄,喘息声和接吻的声音也很大,直至一起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天旋地转,陈驹眼里倒映着头顶的灯。
他始终没有闭上眼睛。
太惊讶了,反应不过来,没有经验,完全预料不到会发生这般。
裴敬川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头发,其实是稍微有点疼的,包括嘴角也疼,他被裴敬川的另一只手牢牢地捏着下巴,被迫给嘴张开很大,亲吻是这样的吗?
和陈驹想象过的画面一点也不一样。
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怎么,他总有朦朦胧胧的一个印象,是夏日拂过微风的午后,大家都在操场上体育课,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个孤零零的少年,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旁边一抹沉默的影子,则悄悄地俯下腰,擦过对方的唇角。
像是梦境。
如今温热的触感和强硬的挟制才是真实的,他把裴敬川衬衫揪皱了,裴敬川的拇指擦过他嘴角的涎水,受不了,呼吸不过来,陈驹的胸口剧烈起伏,徒劳地伸出绵软的手,去推对方的肩。
“放……”
话没说完,又被追了过去。
裴敬川掰过他侧到旁边的脸,喘息着,另只手终于放开了陈驹的头发,撑在对方耳侧,没说话,就这样死死地盯着陈驹的眼睛,陈驹的脸红透了,整个人很呆——
他低头,又去亲。
其实算得上胡闹了,都没有经验,也没有什么章法,一切全凭本能,他就这样捧着陈驹的脸,乱七八糟地继续去吻,这会儿动作放轻了,怕给陈驹弄疼了,柔软的沙发上是两个成年男人交叠的身影,腿缠着腿,衣服都给滚皱了,每一次动静都会压出轻微的吱呀声,这样迫不及待的渴望,谁能想得到是初吻呀,连窗外的月亮也觉得臊,实在没眼看。
陈驹手心里都是汗,湿漉漉的,他的心跳得快要窒息,明明都受不了,一边去推人家,一边又跌跌撞撞地去迎合,外面的夜那么黑,那么沉,却依稀能听见楼下的欢声笑语,是因为周末的缘故吗?儿孙提着水果来父母家里吃饭,晚上多看了会儿电视,热闹的聊天声忽远忽近。
“外面有人……”
他终于吃力地别开脸,撑着身子坐起来,慌乱得活像早恋的中学生,躲在楼梯间的拐角处听老师的声音。
裴敬川吞咽了下,站起身,劈手给客厅的灯关了。
屋里陷入黑暗,这会儿陈驹才发觉自己的可笑,他在自己家里,想怎么亲,亲多久,谁能看得到呢,又有谁能指手画脚?
可一小片洒进来的月光,都足以使他受惊。
裴敬川单膝跪在沙发上,深深地看着他,没有灯光,依然能看出那双眼眸亮得惊人,陈驹以为,对方要说些什么,可空气安静得都能闻到桃子的清香味儿了,裴敬川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欺身上前,再次吻了过来。
这次陈驹没有被按在沙发上,而是面对面相拥着接吻,裴敬川一手箍着陈驹的腰,另只手反复摩挲对方的脸颊,耳垂,以及那颗微微颤动的喉结。
陈驹真的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眼前阵阵发黑,感觉像有火舌子在皮肤上游走,裴敬川没有碰触他的敏感部位,保持着足够的分寸和边界,但哪怕是颈侧被这样子握在手里,也让他受不了,巨大的战栗感吞噬着他的神经,细小的电流鞭挞着心脏,从尾椎骨到手指尖,几乎都是酥麻一片。
因为裴敬川顺着他的后背,摸了一下。
是无意识的,也没有撩进衣服里,只是太喜欢了,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亲也亲不够,就想抱着,抚摸着,甚至恨不得轻轻地咬对方的脸蛋一口——
可裴敬川突然顿住了,心脏几乎都要骤停。
“陈驹!”
呼喊无人应答。
陈驹已经失去了意识。
绵软的身体顺着沙发,无力地往下滑落,跌在裴敬川的臂弯里。
-
裴敬川很少抽烟。
偶尔深夜排解压力,或者社交场所的应酬,会应付地抽那么一两根。
距离上一次抽烟,差不多有小半年的功夫。
晨光熹微,天色渐白,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台处,裴敬川沉默着碾灭了烟头。
“低血糖,脑供血不足,尤其是情绪激动的时候缺氧,再加上喝了点酒,都有可能造成短暂晕厥。”
医生给他解释过了。
可裴敬川还是慌得手都在抖。
他脑海里出现了好多的可能性,以及应对措施,裴敬川告诫自己要冷静,如果有问题转院,或者包机去往国外,要找最先进的医疗团体,不,陈驹不可能出事,他一定会醒来。
事实上,进医院没多久,陈驹就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打了呵欠,在病床上翻了个身,就阖上眼睛,睡得香甜。
除了那明显红肿的嘴唇,和身下的病床之外,和普通的倒头大睡没有任何区别。
裴敬川一宿没睡。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这会儿风刮得大,足以把身上的烟味都散得干净,裴敬川联系过助理,推掉了今天的全部工作,给手机调震动,重新返回病房。
陈驹似乎没醒。
乌黑的头发有点乱,脸蛋还是红的,长而翘的睫毛浓密,看起来平和安静。
根据医生的意思,不用住院,回家自行观察就好。
裴敬川坐在旁边,微微地叹了口气,喉结滚动。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那薄薄的眼皮抖了两下,陈驹悄悄地给眼睛睁开一条缝:“我……”
他早就醒了,没敢吭声。
昨夜的画面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跟裴敬川表白了。
然后,亲嘴了。
再然后,他被亲得缺氧晕倒,送进医院了。
陈驹想死。
他昨晚喝了酒,这会儿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有点疼,一张嘴发现,嗓音也是哑的。
“咳……还好,回家再说吧?”
裴敬川点头,没有反驳,转身去办手续。
陈驹故作镇定地坐起来,低头给自己的衣服拽好,不行,还是皱的,任谁一看就知道昨天滚了多久,给弄成这副模样,所幸裴敬川带他来的这家医院是高端私立,从走廊到电梯,几乎没有遇见什么行人。
就是裴敬川太大惊小怪了,可能多年不见,忘记他很容易晕倒,哪儿需要什么担架啊,也不用搀扶,陈驹目不斜视地走进地下停车场,坐进副驾驶,范儿特别端正矜贵,像是要走上舞台演讲。
已经足够丢脸了,不能再跌份。
裴敬川坐回驾驶室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给陈驹的安全带系上了。
在车内这样狭小的空间,系安全带是一件很私密的事,身体贴近,呼吸相拂,彰显着无声的暧昧和占有。
陈驹屏住呼吸。
转念一想,他俩都亲嘴了!
没有人提到这件事,从医院回去的路上,早高峰还未开始,一路畅通无阻,陈驹侧脸看向后退的婆娑树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踩在云端一般,柔软,却又好不真实。
直到车辆停下,注意力才轻飘飘地回笼。
抬眸是熟悉的居民楼,身边是暗恋多年的心上人,陈驹用手背贴了下自己的脸,烫的。
裴敬川朝他伸出手。
“走吧,”
他笑笑:“我们一起回家。”
打开门,屋里还残留着昨晚的狼藉。
沙发上的抱枕掉在地上了,那颗桃子依然没人捡,桌子上晾着的水早已冷却,陈驹红着脸,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我去洗澡。”
裴敬川点头:“好。”
陈驹犹豫了下:“要不你先吧?”
家属院的设计这点太过时,三室一厅,只有一个能洗澡的卫生间。
裴敬川看着他:“你去吧,我洗完正好收拾。”
陈驹不说话了,低着头去卧室拿换洗的睡衣,又一言不发地走进浴室。
热气升腾,洁白的瓷砖上氤氲出温热水汽。
陈驹赤着脚,站在镜前。
嘴唇没有破皮,果然是肿的,泛着红润的水光,伸手一摸,好烫。
他真的哪儿都烫得厉害。
水打在身上都觉得凉。
陈驹在外人面前,总给人一副安静柔顺的印象,只有当着裴敬川的面,才略微“张牙舞爪”一点,可一旦犯错,被捏住后脖颈,就又是可怜巴巴的小狗模样。
就这样仰起脸,眼眸湿漉漉地看着他。
但裴敬川也知道,他是个很有主意,很倔的人。
陈驹早就想表白了,好多年前就想了。
所以昨晚的酒后真心,他一点儿也不后悔,甚至还很开心,而裴敬川的回应——
陈驹红了耳朵。
洗完澡出来,客厅已经被收拾好,所有的东西都归于原位,裴敬川拿着浴巾去洗澡,陈驹则坐在卧室的床上,给自己擦头发。
他们已经太熟悉彼此,无需多言。
天已大亮,窗外是鸟鸣啁啾,三两只小麻雀站在空调外机上,侧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厨房。
陈驹在煮红枣银耳汤。
他感觉自己和裴敬川都有点哑,得喝点去火的东西。
早餐简单地做了点,想了想,还是煮了两杯咖啡,出来后,发现裴敬川已经洗完澡了,在沙发上坐着,正在打电话。
陈驹手上端着咖啡,驻足在原地。
他其实,还真没怎么见过工作时的裴敬川。
曾经想过,对方的模样应该和上学时期,做题那会儿差不多。
表情平静,偶尔习惯性地转一下笔,这种时候,陈驹就知道,对方是打算给这一页都“略”过。
裴敬川是追求效率的人,一旦他认为这页作业没有做的必要,就会毫不犹豫地翻页,任课老师也不管他,因为知道学生有自己的方法,尤其高三时期,时间需要得以最大效率地利用。
沙发上的男人头发还湿着,更显得漆黑,身上散发着淡淡沐浴露的味道,不是西装革履,而是有些懒散的浴衣,露出了点肌肉的轮廓,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略微挑起眉头,左手手指轻轻点着膝盖。
委屈裴总了,陈驹待客不周,没能及时拿出根笔出来,让人家拿在手里转。
裴敬川看到陈驹,用口型做了个“抱歉”。
话筒里传来的是英文,看来是通重要的国际电话,陈驹把咖啡放在桌上,正准备离开呢,被人捉住了手腕。
“let’spickthisuplater,bye.”
裴敬川讲完,快速地挂了电话。
陈驹眯了下眼睛。
他很喜欢裴敬川的声音,尤其是说英语时的发音,对于他这位英语老师来说,对耳朵实在是种难以描摹的享受。
自从陈驹出现后,裴敬川的视线就没从对方身上下来过,这会还握着手腕,咖啡的香味传来,裴敬川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紧。
他清了清嗓子:“thankyou.”
还没转过来弯,开口把对老外的模式带了过来,早知道就该给手机静音,震动也不行,扰乱了他美好的一天。
外面卷起大风,窗户没关严,帘子被刮得鼓起来。
陈驹笑得好甜。
同时很自然地开口:“coffeeteaor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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